轻风

　　在班级不好追问，只得等到放学的时候，堵着林进问问了。
　　休息时间更是眨眼而过，毕业班的课程安排得很紧，要在上学期全部上完一学年的课程，教学任务紧，主科老师都抢着自习课，陆续下发的考卷习题，铺天盖地。
　　放学铃声响了，闷头写资料的陆续收笔，各自收拾桌面，回家吃晚饭，中间一个多小时，还得回来上晚自习。
　　李梵站起来，在前排的林进却已经不在座位上了，李梵感到很奇怪，他们各自的家不在一条路上，但虽然只是从班级到校门的一段路，他们都是一起走的。
　　李梵站在栏杆往下看，从楼道陆续走出的同学中没有林进。林进哪儿去了？不会是为了躲避他的提问，提前走了？不至于吧。
　　早已习惯了身边有个人，一起闲扯着走完班级到学校大门的距离，偶尔改变了一下，李梵感觉很不习惯，有点空，他以为他和林进是无所不谈的朋友，却原来，朋友，也不是什么秘密都能分享的。
　　回家吃了晚饭，李梵想起来林进的算计，叮嘱了李梦以后要多照顾林瑞。哥哥这话，引得李梦莫明其妙的扭捏了一下，甩着马尾辨转过身了去。
　　李梵狐疑得看着妹妹的背影，妹妹的表情有点奇怪啊，李梵吃惊了一下，脱口而出，“你不会是喜欢上了林瑞了吧？那小子比你小三四岁呢。”
　　一个大转身，一下子扭过身来的李梦双目喷火，死死盯着哥哥，满身竖刺，一言不合就要张牙舞爪的样子，让李梵警惕，他说中了李梦的心思了？
　　被愤慨多于羞恼的李梦的攻击了好几下，没有精神和妹妹吵闹的李梵口是心非得道了歉，撂了碗筷，去上晚自习去了。
　　晚自习的功能，除了为主课老师填补日间课程量的不足之外，就是用来写永远写不完的作业。一直到打了上晚自习的铃，林进的位置上还是空着的。
　　怎么回事？李梵一个矮身，从后面窜了过去，问着林进的同桌，“林进怎么没来上晚自习？”
　　“下午放学的时候，林进说是手臂疼得厉害，去跟班主任请了假，要去医院看一下，应该有点严重。”
　　林进的手臂真的骨折了？林进一直说没事，却也一直在揉着，看来手臂真的受伤了。好朋友受伤，李梵有点坐卧不宁，随意找了个借口，拎上档案袋，摸着班级后门，溜了。顶着个学生会会长的头衔，就算被巡视的老师碰到，也只当他是办“公事”，不会记名的。
　　林进的家在学校的东边，离学校只有十分钟路程，要是蹿小路，五分钟就能到。
　　在县城，主要居住方式，一般只要有工作有单位的，都是以单位公房为主，居住条件，依照单位的好坏，大有差别。能在县城城区拥有宅基地自建房的，都是有宅基地的本地人，林进家就在东城区一片自建房区域里，那里也是县城先富裕起来人家的主要聚集区域。上百户人家，一水的两层小楼，高墙迭起，使得这个区域很有些宅院深深的感觉，
　　林进家上下两层各三间，旁边还有另外三间平房，分作厨房，浴室，还有一间者用来专门放杂物。开阔的院子里造了个小花园。据李梵所知，林进家的条件在班级算得上数一数二了。
　　林进的父亲是老县中出去的老大学生，毕业分配在北方大城市国有大企业工作，因为家庭原因，返回了县里，在化工厂担任领导和科研骨干。随着改革开放，为了加大生产力，政策推广厂长责任承包制，林进的爸爸也响应了，改善了好些传统工艺，很快把亏损的厂子搞活，成了县里的利税大户，自己也得了实惠，使得家里经济状况年年高升。
　　按照林进的父亲能力和贡献，原本早就能进工业局事业系统，但是总是在县里讨论的时候通不过去，其中原因，李梵也听家里谈论过，林进的爸爸是个为人清傲，还不善于交际，得罪了人，自己也不在乎，不知道这算不算风骨。
　　总之，这样个性，处在官场，个人能力再高，也挡不住小人。
　　李梵没敲门，轻车熟路得自己个儿拨开大门内侧虚掩着的插销。自行进出，没人招呼，这是林进家待客的惯例。李梵也习惯了，自己个儿往内走。
　　正厅敞开的门内，还没用上晚自习的林瑞歪在沙发上看电视，见到进了自家院子的李梵，林瑞眨了眨眼，立马选择了对李梵的无视，转过眼珠，又盯着电视不放了。
　　这个没心没肺的小子，居然当他不存在，无辜被初中部主任旁敲侧击训了一节课的李梵手顿时痒起了。
　　林进家人口简单，一家四口，父母住在一楼，兄弟俩住在二楼，因为一楼有电视，林瑞赖在一楼的西厢房，不肯搬到楼上，于是，整个二楼基本上都算是林进个人空间，就是把楼上拆了，也不会引起注意。这对只占有家里一个十几平房的房间，还没有隐私权的李梵来说，相当羡慕。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林进家人口简单，情况却很复杂，物质条件数一数二，林进的父母关系却不太好，和平常人家夫妻吵架不同，林进的父母吵架的方式，却是冷战，还是长期的，这可比夫妻打架要寒冷得多。
　　父母常年的冷战，家的气氛也经常如同冻结了般清寒。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常年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应该是林进早早得养成了待人冷淡却又察言观色的习惯。
　　本来家里气氛就清冷，林进的父母还极少过问兄弟俩，是学习还是玩，几乎不予干涉。这样的父母，是很多都快被父母逼得疯了的同学们渴求的，但是，也忽视了林进日渐浮现的对家庭的负面情绪。据李梵所知，好久之前，林进最大的理想就是，考上大学，离开家。
　　客厅里，各做各的事情的林进父母对打招呼的李梵点点头，示意了林进在楼上，让他自己上去，其他的就没有话了。看着客厅里完全不在一个平行线上的一家三口，李梵得承认，并不是林进太感性，而是林瑞太没心没肺，林进家客厅内凝结了般的清冷，就是他也觉得有些发怵。
　　楼上三间房，林进的卧室是上首的一间，窗口正对着楼道，李梵从楼道一冒头，就看到了窗下的林进。
　　普通人家没什么隐私可言，靠着楼梯道的窗户里，窗帘一向是闲置用品，林进坐在摆在窗下的书桌前，转着笔，埋头解读着习题，在学校戴着不放的眼镜已经拿了下来，本来嘛，他就没有近视。
　　“你来干什么？”听到了脚步声，林进转折笔的手停了一下，看向沙窗外。屋内开着灯，林进的视线到达不了纱窗外，让林进轻易分辨出上楼的是谁的，是李梵的脚步声。
　　穿过二楼的中门，东边一间就是林进的房间了。自建房的高度和纵深远比标准套间要大，林进的房间很大，他一个人房间里，书桌书橱大小衣柜等等家具，一样不少，却还是让人觉得房子有点空。现在是九月，正是好时节，要是冬天就显得额外旷，会很冷。
　　“为了问我初恋对象专门跑过来？就那么想知道？就那么好奇？”坐在书桌前，林瑞侧头上下打量着晃进来的李梵。
　　哪里是了！李梵没好气摇摇手中装着林瑞的没收品的档案袋，原本他是来看看林进手臂究竟伤成什么样的了，居然被林进当成了锲而不舍追问隐私的街道大妈，好心被曲解，有够郁闷的李梵哼了一声，道：“我没那么无聊，只想旷课而已……不过，你要是主动想告诉我也可以，我不介意。”
　　一把拿过档案袋，塞进抽屉里，林进没搭理李梵的激将。林进没上当的表现，让李梵颇有些遗憾。
　　“手臂怎么样了？”既然林进不想谈论，李梵也就闭嘴了。算了，林进的初恋，也不过就是个人名，他还不至于为了挖掘朋友的隐私，到死乞白赖的程度。
　　“去看过门诊了，确实是肌肉拉伤，已经处理过了，这几天会有些肿痛，过几天就会缓解，还好，骨头没事。”微微晃了一下胳膊，林进有些懊恼，手臂很疼的原因倒并不是在救那个女同学引起的拉伤，而是被李梵拉住时，捏得他胳膊的手劲过大造成的，现在长袖下，被李梵捏住的部位清晰留下一片青淤，得花些时日，才能消肿了。
　　受伤的是左手，右手可以写作业，也不防碍日常生活。之所以在医院检查后，没去学校上晚自习，是他觉得上晚自习也不过就是做习题，只要有自制力，在家里复习，对他来说，更有效率。
　　李梵不再追问，林进也没有了话，继续转着笔，埋头看试题资料，李梵自己个拉过一张备用的椅子，在林进右手边坐下，连着林进书桌旁还有个闲置的书桌，上面摆着一台林进家淘汰下来的黑白电视机，机子连接着时下最新款的小霸王学习机。
　　小霸王学习机本意是用游戏功能，练习五笔字型，迎接即将到来的信息化时代，只是，学习功能基本上被忽略了，长期被使用的是附带的游戏功能。李梵捣鼓着插着的游戏卡，选择了超级玛丽，准备开战。每次来林进家，他一定得要玩上几局。
　　林进看书，李梵打游戏，房内的空间里，回荡着游戏机里节奏欢快的背景音乐声，跳跃的小人欢快得不断撞击着蘑菇，采掘着金币，一路过关斩将李梵兴致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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