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风

　　敲门声和按门铃声，还有犬吠声，此起彼伏，像极了砸场子。
　　李梵不想去开门，这时候，电话又响了，林进自行探手拿起电话接听，李梵慢慢靠了过去，接近，再接近，林进答应着什么，已经放下了电话，视线注视着门外，很快，李梵就听到了楼上似乎有动静。
　　谁？李梵看向起了身的林进。
　　“董平家的人，我这里没封阳台，二楼和他家的二楼只有个间断，忘了带钥匙的时候，经常相互翻翻。”林进解释一下，很快，就看到董家人过来了，见到李梵一怔，脚步也一滞。
　　李梵微微抬手，识趣得道：“我只带耳朵，不带嘴巴。”
　　董家人有些难堪，听到外面敲门声，低声到：“林进，我来想请你帮个忙，探探那个陆玖究竟什么人。”
　　林进点点头，没多问。
　　见林进没对董平的事情大惊小怪，倒是董父有些不好意思了，看了看一旁的李梵，转向林进，道：“不是瞒着邻里，实在是董平不争气，他在机关好好的，却下海创业，其实，就是……不肯谈恋爱，早晚得在单位里惹出话来，不得已才下海创业，现在社会有多乱，你是知道的，为了董平这事，操碎了心，没办法，儿女是前生的债，我们做家长的，只能认了，可也得替董平把关，找个知根知底的才行，刚才那个陆玖，我还以为是董平的同学时期认识的，没想到是我弄错了。”董父很是郁闷，一脸后悔莫及。
　　“怎么了？他有什么不规矩的地方？”林进问。
　　“还好啦，看上去，他对董平倒是挺好，可就是说话有点不着调，人又轻浮，恰巧他又是你家的客人，所以想请你帮着探听探听这人具体情况。”董父干笑道：“这事儿，除了你，我还真拜托不到别人。”
　　不着调？轻浮？李梵眯眼，有趣了，不过，他刚才有言在先，只听，不说，就没多嘴。
　　董平撅嘴，明显，他是被父亲押解过来的，好几回想要说什么，都被父亲掐着，忍下没说。
　　“好。”林进答应得很干脆，往后面指去，“屋子的隔音强，你们到隔断后面回避一下吧，到时候，我们说什么，你们也能听得明明白白，免得听传话。”
　　正厅的一圈沙发背后的八仙台两侧，各有个直达天花板的藤制的隔断，看上去像是装饰，主要功能是掩饰厅内两侧的储藏室的门，隔断虽然是镂空，却因为是藤制的，花纹也繁复，从厅子前面往后看，根本看不到隔断后的情况，要是有人无意往后走，隔断后的人也可以及时回避到储藏间去，是极好藏身之所。
　　“也别刻意去问，我想知道他的真性情。”董父一边叮嘱，一边掐着闹着别扭的董平，低声道：“这事儿，不是回避就能解决的，先看看，听听本心。”
　　原本不情愿的董平继续不情不愿得随着往后走，李梵顺手给他们递过去两张椅子，至于茶水就不必了。
　　这边安置了董家父子，那边的电话又响了，这次是杨斌打来的求援电话。
　　被拒之门外，江上蓝的钥匙也打不开，为了能进入林家门，杨斌很识趣得从江上蓝那里问了林进的电话，直接拨到了林进家的座机上，请林进务必开门。
　　听声音很有些惨，怎么，欢欢喜喜去的，悲催得跑回来了。
　　李梵去开了门，门一打开，李梵瞳孔就一个收缩，呵，门外的情况犹如战场。
　　好可怜的“猫咪”，长着尖锐獠牙的嘴巴被杨斌紧紧得捏着，四个爪子抓着地面，呜咽着摆动着硕大的脑袋和身躯晃动着，极尽全力要挣脱杨斌的钳制。在陆玖，杨斌身后，施施然还跟着个江上蓝，正以旁观者的态度瞅着热闹。
　　可能是被撂在外面太久了，见了李梵开门，和他擦身而过的陆玖甩了句，“你们干什么了？这会儿才开门？”
　　李梵扫了一眼像是吃火药了的陆玖，不过，也没生气，反正他倒是想要和林进有什么，问题是，没机会。
　　在陆玖，杨斌身后，施施然还跟着个江上蓝，正以旁观者的态度瞅着热闹。
　　“怎么不在董家多聊会儿？”撇开不痛快的陆玖，李梵道：“刚才你还不是嚷嚷着要陪叔叔阿姨喝茶么？
　　“我们是被隔壁赶出来了的。”杨斌一把甩了“猫咪”，立即关上了门。和“猫咪”如火如荼的战斗，以他完胜为结束。
　　“怎么了？”李梵问着。
　　陆玖没搭理李梵，径自往厅内去。江上蓝闪亮的眼睛扫过李梵上下，随着跟了进去，李梵想拦也不成。
　　“能为了什么，露陷了呗。”杨斌仔细洗了手，斜眼扫着前面的陆玖，“三句话没到，动手动脚，丢死人了，陆玖，你几岁了，懂不懂什么叫风度。”
　　动手动脚？李梵觉悟了，难怪董父会说陆玖轻浮，陆玖还真够急的，在这方面上，他真不够魄力。反正不想参与，李梵借着葡萄架下的阴影，给李梦发了个短消息，叮嘱李梦，尽可能从林瑞那里打听出江上蓝的详细情况来。
　　“怎么着，”一步踏进客厅，陆玖听到杨斌的讥讽，一个回身，斜眼瞅着随之而来的杨斌，道：“万花丛中过，不留一点红的杨大少，居然摆出一派纯情派头，导正起别人来了，这世道，还真是十年风水轮流呢。”
　　杨斌瞄了江上蓝的背影一眼，连声干咳，却是没能打断陆玖的话，只得瞪着陆玖，张嘴好半天没说出话来，一转眼神，看向林进，虽然不想承认，林进确实有不同寻常的气魄，人也投陆玖的眼缘，林进说话，陆玖应该能听进去一二，杨斌道：“林进，你说说，哪有初次到别人家里做客，一边和长辈说话，一边搅扰人家儿子的。”
　　“你难道没提醒提醒他？”意外自己居然会被推出来当裁判，那，林进就不得不应承两句了。“我怎么没提醒，一再提醒他收敛点，他就像是没听到似的，不得已，我还打电话给你们，想要借着谈投资，把他拉回来冷静冷静，他居然一点没眼色，反倒变本加利了，害得我们也被扫地出门，丢死人了了。”杨斌愤愤不平。
　　他们三人有默契，相互不干涉对方私事，杨斌这次算是越界了，不过，也有他越界的理由，实在是他有干涉的理由，他们又是被“猫咪”赶出来的，要不是他手快，在第一时间钳制住了“猫咪”的长嘴，肯定得被暴起的“猫咪”啃上两口。
　　“有什么好丢人的，我和董平已经错过了这么多年，哪有那么多时间虚耗着，况且，这是我的事，关你什么事。”陆玖很不满。
　　“那你能不能有品点，没看到董平的父亲脸都青了么。”杨斌斜眼，瞅着陆玖，哼了一声，道：“ 要不是我把那狗的嘴巴给捏住，你早就被咬上了。”
　　“我乐意。”陆玖仰首，“怎么着。”
　　“疯了。”杨斌扭头，坚决不和魔障了的陆玖去扯皮了。
　　林进抬手，招呼着陆玖过来坐。
　　陆玖对林进的态度还不错，立马靠了过去坐下，道了声谢，“多谢你把槐花送过去，董平很喜欢，一下子就吃光了，还有没有？”
　　“现在正在花期，还可以吃几天，林子里有不少，上午去打，会更香甜些，要么，明天我找人多弄些来。”
　　“那个林子里就有？那我自己去弄就好。”坐到林进旁边，陆玖兴致勃勃得和林进扯起槐花的口感来了，惹得一旁的杨斌直翻白眼，坐下消消气，顺手拿起茶几上的一张纸，扫视了上面的内容，诧异得看了看李梵。
　　林进和陆玖聊着天，把话题重新转移回来，道： “我呢，完全不知道你和董平是什么情况，我也不想知道，但董平是我家邻居，处得也不错，而且，我看你也不像是轻浮的人，怎么去了，好像闹得不太愉快？”
　　“是分别得太久了，董平对我还有点陌生，我会尽快调整过来。”他掩不住兴奋，笑道：“得亏了受你邀请过来做客，不然，肯定又要擦肩而过了。”
　　“那么，有打算吗？”林进眯眼瞧着陆玖，风度十足，一派好男人风范，实在看不出哪儿轻浮，不着调了。
　　“去荷兰结婚啊，”陆玖一提起这个，就恼火，扭头瞪着杨斌，“我在那边谈结婚大事，你一个劲得打什么岔？”
　　“是我想打岔么？”杨斌不乐意了，没好气得反过来回瞪了陆玖一眼，“你说结婚就结婚啊，什么也没有，空口白牙，直接就要登堂入室，你当你自己个儿是霸王，还是流氓？”
　　“那个，我不是着急么。”陆玖哼哼着，“我可不是李梵，为了芝麻大的事情，苦思冥想折腾个十年八载，傻不傻啊。”
　　李梵听得牙痒痒的，立马对林进投去个讨好的笑容。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江上蓝已经挨着林进的椅背上，低声正说着什么，林进听得津津有味，没看他。而似乎察觉到什么的江上蓝一个抬眼，和李梵对视了个正着，李梵脸拉得很长，而江上蓝的笑意则更浓了。
　　避开李梵和江上蓝之间的酝酿着的风暴，陆玖随意接过杨斌递过来的纸张，扫过上面的数据，陆玖看向林进。
　　“是我托熟人查了一下，和预计的不太符合。”林进微笑。
　　陆玖直率道：“这些都是账面上的，大头都在别处，你们县里要谈风能项目吧，具体的说来听听，合计合计。”
　　“不用了。”林进笑了笑，端起茶杯，悠闲得抿了一口。
　　“不用了？”陆玖皱皱眉，一旁的杨斌好奇得问了句，“怎么了？”
　　“你们的能力不足以接手这个项目。”林进抬眼，笑道：“我另找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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