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意绵绵

　　未了，绵绵听到花花轻轻在她耳边道：“有些事情慢慢就习惯了。我们是未婚夫妻呢。”

　　花花没告诉她，刚开始他的确慢慢悠悠地走，昨天心血来潮，竟日夜兼程赶过来。接到柳绵绵，他和她约定晚饭时间，到了客栈，就去休息了。

　　外头下着大雨，绵绵没心思出外，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绵绵坐在窗边，望着大雨连绵，摸着自己的唇，一时有些糊涂。花花没和她发脾气已算意外了，却整了这么一出。这发展也是太神展开了。

　　绵绵以小人之心推测，花花该不是报复她吧。毕竟他喝醉酒，她不去照顾她，而是一走了之是有些过分。方才他提起两人的关系，是不是要敲打她身为未婚妻的不作为呢？

　　还是花花经过这些时日，觉得她尚算入眼，决定和她培养感情，凑合着过？

　　绵绵尝试揣摩花花的心态，可苦思冥想都不得其法。不是一类人，实在太难猜了。难怪花花总说她笨，她真的不擅长和花花进行心有灵犀这种脑力活。

　　而且绵绵沮丧地发现，无论花花抱什么心思，她都得受着。毕竟人家权势摆在那，他们又是过了明面的订婚关系。

　　想到这里，绵绵就不再胡思乱想了。既来之则安之。她关上窗户，也上床休息去。

　　迷糊间，绵绵梦到了从前和姐妹们畅谈的情形。愈是年少，就越喜欢猜将来的感情。憧憬着自己未来的夫君。

　　一小姐妹说道：“我娘说我要学好德容言功，将来才好许人家。”

　　又一姐妹道：“说来容易，做来难。不同女子有不同的喜好，男方亦然。我学的再多，若跟个木头人似的没趣，自己先倒了胃口。要我就要找个相貌俊俏爱说笑的郎君，对着他一辈子不生闷。”

　　这话迎来一阵笑声，大家又七嘴八舌议论一番。有姐妹羡慕道：“还是绵绵长的最好，家里又富足，估计将来家中门槛要被媒人踩扁了。”

　　当时的绵绵赶紧道：“姐姐莫取笑我了。我娘过世前就叮嘱我，女子容貌只是敲门砖，福气和品性才至关重要。让我切莫被虚荣心迷了眼。姐姐老夸我，我得意起来，就会找不到北了。”

　　崔琳也在，好奇问道：“那姐姐想找个什么样的呀？”

　　绵绵道：“我不用找个最好的，我只想要个适合自己的。比如说我能在他面前做回自己，我好的坏的他看到了也不嫌我。”

　　这话引的众人若有所思，有姐妹赞道：“有道理，有道理……”

　　这些年过去了，那些女孩儿的声音早已悄然散去。她始终坚持本心。身边有三位优秀的卓家表哥她没动心，眼神一直追随的她，屡次上门求亲的秦惜玉也被她拒绝。不是她有多傲气，而是她看出不合适。

　　等她熬成了大龄姑娘才明白某些人可遇不可求。就在她决定向现实屈服时，花花横空出现。

　　家世个性完全八杆子打不到一块的人硬生生被牵在一起。她还是要妥协。结果花花说不合适日后可以放她自由。在她放松下来时，他又对自己莫名亲近，让绵绵有种脱身不得的感觉。

　　大雨过后的阳光显得格外灿烂。绵绵被耀眼的光芒照醒，却看到花花坐在床边凝视着她。她一惊，睡意全消，坐起身道：“你……怎么来了？”她庆幸自己和衣而卧，不然更尴尬。

　　花花看出她的窘迫，淡淡地道：“我想问问你方才和那王二娘谈了什么？”

　　两人去了一家酒楼，谈话间，天空出现了美丽的云霞。花花看到绵绵临窗眺望，微风吹拂着她耳边的几缕细发，晚霞的红光映的她的脸愈发明媚。即便穿着佩戴皆素，她亦是引人注目的。有几个食客偷偷在看她。就连一向厌恶美色的自己，刚才亦有片刻失神。

　　失神的起因是，无论是在客栈看熟睡的柳绵绵，还是现在，花花发觉自己看她顺眼许多。而且是顺眼到赏心悦目了。

　　其实，在他独自一人晃悠，竟觉得周身安静到沉闷。在他一时冲动，想要过的不那么无聊，在他策马扬鞭赶路来找绵绵的时候，有些东西已在他心底发芽，只是他还没意识到。

　　绵绵不知花花心思，只详细和他讲述和王二娘结识始末。花花选了个好问题，绵绵本就对那场相遇心存疑惑。有人给她解答，她自然忘记之前的尴尬，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上面。

　　说起两人的对话，绵绵则一笔带过：“她和我说了几家京城女子的情况。叮嘱我些注意事项。”

　　有些她已听洪豆莎提过，但豆莎是用灭情敌的语气介绍的，甚至示意她遇到不友善的人一定要努力将对方打趴下。

　　而二娘的介绍清晰细致，点出那些人的家世个性和关系网。例如对某闺秀的描述时温雅知礼，不会当面给人难堪。豆莎的形容则是那丫就会装。绵绵听出二娘的潜台词是：她顶多说几句酸话。不理会就可以了。

　　但绵绵没说的是，二娘最后介绍了王家，说了句我的妹妹被家人宠的不知天高地厚，得受些教训让她收敛一二。绵绵还有些奇怪。待看到花花，她心里有些猜测。

　　花花等她说完，道：“王二娘是前左相之女。订婚后因未婚夫要守孝耽误了婚期，预计这一两年就要过门。此人守礼呆板，尚可交。”他顿了顿，“不过她有个妹妹王三娘，自认为才识容貌俱佳，因而个性有些轻狂。不必对她客气。”

　　绵绵领悟了。王二娘真正要提醒她的在此，小心她的妹妹，必要时可以震慑一二，王家不会干涉。

　　绵绵弄懂这点，奇怪地睇了花花一眼。花花的个性乖张，说话尖酸刻薄。据豆莎讲述，京都的闺秀被他骂走了大半，那位王小姐是哪根筋搭错了仍对花花如此钟情。

　　对比此时花花仪容端正的模样，绵绵还想起许久以前，喻三离开，花花在王府的喜房中着白衣，衣领松到胸膛，长发委地，赤着双足在房间绕着圈的模样。他似笑非笑，眼中带泪，神情空白到可怕。周围打碎了不少酒瓶，绵绵怕他受伤，一直在旁守着。

　　事后想来，她亦有些后怕。只是那时出于同病相怜，又感动于花花的放手成全，她顶着他的低气压，出于义气陪他渡过那段日子。到后来相处时的争吵动手，她心里反倒轻松。因为她知道他在慢慢恢复。

　　绵绵揉了揉眉心，但愿日后不会再看到他那番凄惨的模样。至于那些千金小姐，她真没放在心上。

　　花花却以为她头疼这些琐事，道：“你放心，我会让人打点好。量那些人不敢找你麻烦。若有不长眼的，你打到她怕，我会善后。”

　　绵绵惊呆了，花花和豆莎果然是亲戚吧。两人怎么都以为她会打人。她没有那么暴力好不好。她分辨道：“我没那么弱。我也不会事事用拳头来解决。再说学武之人，怎能对弱女子施暴。”

　　花花无语了。你口中的弱女子都是披着羊皮的恶狼好不好。他就亲眼见她们如何对付外来者，那凶悍劲不比男人弱好不。当然个中翘楚其实是扮了女装的他。

　　望着有些呆萌的柳绵绵，花花也不提他的黑历史了。绵绵有感于花花的误解，更决心到京都要努力融入环境。两人的菜上桌，各自吃饭不再谈。

　　______

　　用完晚饭，绵绵照例被花花牵着手散步。她仍旧不习惯,心里暗暗告诫自己切莫得意忘形。

　　绵绵望着花花，他安静的时候让人感到温和可亲。可对和他打交道数年，被他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性格搓磨了许久的绵绵而言，会有种违和感。这些天，花花对她释放的善意她感受的到，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绵绵总担心下一刻他会像从前那样对自己毫不客气。

　　不管怎么说，两人一团和气自然最好。花花再没对绵绵做些暧昧的举动，但也不似从前冷嘲热讽。途中不时和绵绵交流游玩心得，言笑晏晏。绵绵有来有往，分享不少好吃的地点，也主动说些话题。接下来游览自然顺利更多。

　　这样的氛围几乎让绵绵以为自己是在和闺蜜游玩。然而，接下来一个地方很快让他们失去了游玩的兴致。

　　他们到了药谷，胡昆的家。绵绵来到这附近就觉甚为熟悉。在她还没想起，却感到花花沉默下来。当走到这一带最出名的吃饭点明湖居时，绵绵才想起药谷就在附近。

　　而这明湖居就是她第一次看到花花的地方。绵绵找到自己当初坐的位置，看看花花再看看门口，很是感慨。

　　花花也打破沉默，道：“你一会看我一会看门口是什么意思？”

　　绵绵说：“初次见你，你就这么一步步走进来。那时周围本来很热闹，你一出现，大家伙都安静了。我那时还想怎么有女孩子生的这样，走路说话都那么优雅。让人移不开眼睛。却又模仿不来。”

　　听了这话，花花心里的烦闷去了一些。他望着她，意味深长笑道：“我可不是那时初见的你。”

　　绵绵有些惊讶，说：“那是什么时候见到的。”

　　花花这时也不瞒她，道：“当时北斗遭到袭击，你们救了他。我那时就盯上你们。”

　　那时，他不知喻三是青青，疑心她来路不明，暗地跟了他们一路。柳绵绵那时跟着喻三他们，倾慕喻三的心思他一眼就看穿。因而在他眼里，这过于漂亮的女生不过是个天真的傻瓜。

　　后来接触，也着实看不上她那股单纯没心没肺的性子。没料到最后陪在他身边的，居然是曾以为不会有交集的她。

　　柳绵绵倒不知他心思，道：“哦，当时你对我们的印象怎样？”

　　花花毫不客气，道：“对你就一个字：傻！”这阵子压抑自己的脾气，一时口快倒让花花有些后悔。

　　绵绵反而没介意，她可不会因为花花这阵子柔声细语就以为他能转性子了。他能坦白些她还松了口气，有一种看吧看吧，这才是我认识的花花嘛。

　　她坦然道：“我猜你也会这么想。”

　　花花见她真没往心里去，也是放心下来。吃完饭，他听见绵绵低低说了句：“我们去药谷一趟好吗？”

　　看到花花望过来的双眼，绵绵有些心慌，还是坚持与之对视，掩饰道：“也好久没看到胡混了。听说他和唐乐意成亲了。不知道他们过的怎样。”

　　绵绵看着花花的嘴角垮了下来。微微笑着的脸一下变成面无表情。绵绵知道他猜到了。喻三和胡混交情甚好，不时会和卓不凡上门。这些年卓不凡也有写信给绵绵。根据最后收到的信上内容来看，他们这时间也会在附近。绵绵提出去药谷，就是看有没有机会碰见喻三和卓不凡。

　　绵绵知道花花在那次放走喻三后，一直有意避见他们。即便是绵绵，也对去见久违的表哥和喻三有些不安。

　　但是既然来了，不去好像少了什么。绵绵决定如果花花不想见他们，她不会勉强。可她会说服他，让她独自去见。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哥，还有喻三，她其实也很想他们。

　　不料花花不发一言，安静地用完这顿饭。不说好也不说不好。绵绵了然，不再追问，一同安静地陪着他。

　　饭后，绵绵去不同的商铺买东西，并让店家打包好送去她住的客栈。花花一直没作声，有些东西还帮她提。绵绵见他如此心里有数。走到附近的柳家商铺，吩咐店小二安排人去药谷送信，说明日去拜访。

　　晚上告别的时候，绵绵在花花转身后道：“我明天打算去药谷一趟。你如果不方便，明晚在这里再碰面吧。”

　　次日清早，绵绵带着礼品出发。出门前她一步三回头，看到的是相邻的花花客房门紧闭。出了客栈，她就不再回看，而是深吸一口气，慢慢走向药谷方向。

　　进入走到药谷前，她听见后头有声响，转身一望，花花身着一件银红细花袄子，内穿银白的衣袍。领子和袖口都绣了金线。束发带冠，腰缠玉带，更衬的容色逼人。

　　他见柳绵绵望来，淡淡道：“我和你一起去。”她说的对，这么多年，他也该走出来了。

　　绵绵却被他的装束吓了一跳，他这打扮分外隆重。反观自己，一副走亲戚的简单装扮。绵绵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她这模样站在花花旁边，只怕像个烧火丫头。

　　没想到花花一步上前，先给她颈上戴了一串明珠，又在她发间插上一物，打量片刻才满意道：“走吧。”他先绵绵一步走去，顺手将她手上的礼品抽走。

　　绵绵的两手抽出空，赶紧拿出随身戴的小铜镜照自己。即便镜面模糊，隐约看出是一支精巧繁杂的蝴蝶发簪，垂着小串珠，华丽不失俏皮。

　　这两件饰物相得益彰，一同发出夺目的光芒，将绵绵这幅烧火丫头的装束拉拔高几个档次，俨然一副大家闺秀的气质。

　　花花没再看紧跟着的绵绵。尽管去的是胡混家，未必他们会在。可他有种预感，他去了一定能看到她。他心情很复杂。深爱过一个人，你会希望她过的好。但又不想看到她过的太好，尤其那人是在别人身边。

　　柳绵绵可没他这么矛盾的心思，她和不凡表哥感情好，自然希望他和喻三的日子和和美美，如意顺遂。

　　不知他们现在怎样，会变了模样吗？会恩爱到让人嫉妒吗？看到他们会不会很高兴。会不会意外她和花花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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