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落定

　　叶洛尘跟段宇梵去了北京。
　　段宇梵见到叶洛尘的时候，她正呆呆坐在门口，头歪靠着墙。见到他，她抿嘴笑了笑，“你来了！”她说，我以为我会等好久呢！
　　东西很少，叶洛尘说很多东西有太多回忆，会伤心，还是不带好！
　　坐在飞机上，段宇梵看着旁边的叶洛尘。从自己见到她的那一刻，她就一直这么坐着，眼睛睁着，却是空洞无神。她安安静静地坐着，不哭不闹，问什么都只是点头，东西递到她手上她就拿着，喂到嘴边她就张嘴。
　　下飞机时，她突然开口说话了。她说，我要住四合院。
　　段宇梵记得又一次两个人突然讨论到将来，他说叶洛尘到时候你也来北京吧，我们就可以住在一块了，再连上涛哥和马高个，咱们以后的孩子就是青梅竹马了，想怎么玩怎么玩。叶洛尘说好啊，那我们一定要住四合院。咱们门对门，面对面，抬头不见低头见，爱怎么热闹怎么热闹。当时自己特别不解，说现在是高科技时代，叶洛尘你还住四合院，也不怕哪天风一吹门就倒了，雨一淋窗就破了。叶洛尘立马就白了一眼，说你这个资本主义的追随者懂什么啊，四合院环境那么好，是个回忆的好地方，一代一代一定会堆积很多很多记忆，肯定很美好！
　　那天晚上两个人还是住宾馆，叶洛尘睁眼坐了一个晚上，段宇梵守着她守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段宇梵小心哄着她，尘尘你乖乖吃饭，我就让你住进四合院。叶洛尘不等他动手，自己拿着勺子就开始喝粥。刚刚出来的粥，热气腾腾，叶洛尘嘴巴已经烫红了，可是她却望着他笑得特别开心，她说你看，我有吃饭，所以你得说话算数，我要住四合院，你要带我去住四合院。
　　段宇梵往旁边望了望，然后回转过来，拿过她的勺子，“嗯，尘尘真的很乖呢！我喂你吃好不好，吃完我们就去四合院！”轻轻吹着热气，用嘴巴试了试温度，然后送进她嘴里。只是他吹的时候叶洛尘一直凑过来，嘴巴张得老大，她说你快点，吃完了我们去四合院。
　　粥喝完了，段宇梵又把她哄进了卫生间，趁着空档打了给他爸的秘书打了个电话，让他找间四合院，不要在闹区就行。
　　房子环境很好，很安静，两人住在一起，段宇梵住她隔壁房间。叶洛尘动力十足地把整个房子打扫的干干净净，又把自己的东西摆得整整齐齐，脸上笑意盈盈。段宇梵本来怕她累着，见她心情似乎还不错也就任她了。只是等他出门买东西回来，叶洛尘已经关房门了。段宇梵看着外面还算亮堂的阳光，有种不好的预感。找来房主打开门，叶洛尘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段宇梵冲过去探了探呼吸，很匀称，心里松了一口气。虽然眉头还是皱得很厉害，可还是睡着了，也许过几天就会好了吧！
　　只是半夜就发现不对头了。段宇梵睡得很浅，半夜突然听到细细碎碎的声音，一个激灵就起来了。悄悄掀开她房门，低暗的灯光从缝隙中露出来，很细很淡，叶洛尘坐在靠窗的桌边，在电脑上噼里啪啦地敲着什么东西。段宇梵顺着墙坐下来，也只有守着自己才会安心一点。一觉醒来已经是中午，段宇梵揉揉头，这两天自己也累得够惨的。打开房门，叶洛尘已经躺下，估计是睡着了。
　　悄悄带拢门，段宇梵打电话叫了几个菜，想着等叶洛尘起来估计就饿了。只是等叶洛尘起来已经是晚上，段宇梵听见她房间有动静，接着就有灯光透出来，开门进去时，叶洛尘又在写什么东西，叫她她只是不应。
　　一连几天，段宇梵就看着叶洛尘十点半起床在电脑上敲字，破晓过后，天明了她就躺回床上睡觉，不吃东西也不喝水。
　　段宇梵试着把买的东西放在桌子上，她只是把它们丢在一边，晚上敲字，白天睡觉。
　　叶洛尘一天比一天消瘦，不吃不喝，段宇梵担心她会累倒，第四天晚上特地趁她写东西的时候跟她讲话。只是叶洛尘像是听不见一样，照样忙碌。段宇梵转过她的身子，暗淡的灯光下，叶洛尘的脸有一种荧光般的惨白，看得他惊心。原来还有一点肉的脸颊现在已经完全凹下去，眼睛干涩，头发乱糟糟的。段宇梵把她拖到镜子前，指着里面的人让她看。叶洛尘只是呆呆的，任他喊，骂，一动不动。
　　段宇梵眼泪突然就流出来了，他抱住叶洛尘，说我该拿你怎么办，要怎样你才能回到以前！
　　感觉背上有一只手在慢慢地抚摸，叶洛尘说，不能哭，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应该哭，以后会好的！
　　段宇梵抬起她的脸，依旧是呆滞的模样，嘴巴机械地一张一合，背后的手还在一上一下着。段宇梵摸摸她的头，我不哭了，以后会好的！

　　韩语夏找来的时候，是五月黄金周。
　　叶洛尘正坐在客厅靠窗的地方玩电脑，段宇梵坐在一旁，小口小口地喂她吃饭。老北京暖暖的阳光斜照下来，落了他们一身，韩语夏感觉眼睛一阵刺痛。
　　生硬地叫了声“叶洛尘”，坐在对面的人眼光依旧停留在电脑上，一点反应都没有。
　　段宇梵把碗放回厨房，一把拉开往叶洛尘方向去的怒气冲冲的韩语夏。
　　“你放开我！”韩语夏死命挣扎着，眼泪哗啦哗啦留下来，“你知不知道我哥现在有多糟糕，你们却在这儿浓情蜜意。你知道我找了多久才找到这儿吗？”
　　段宇梵眉头皱了皱，把她往自己房间里拉，“小点声，别吵到尘尘了！”
　　“尘尘？”
　　韩语夏看着段宇梵，笑得很讽刺，“尘尘，叫得多亲热啊！看来我提出分手还真是对了，当初还说什么只是朋友，都已经住到一个屋里了！呵呵，我好傻，我竟然还千里迢迢跑过来，我早就应该想到会是这样的！枉我还对她那么好，把她当大嫂看待，竟然跟我哥一分开就跑来跟你同居，还真不要脸呢！”
　　段宇梵力道突然加大，韩语夏手腕上明显一阵痛，想出去，段宇梵已经关上了门。
　　把她按在椅子上，段宇梵才开口，“我只是在这儿照顾她！”
　　“照顾她？”韩语夏一阵冷笑，“都照顾……”
　　“她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讲过话了！”
　　韩语夏静静地坐着，午后的阳光明明很暖，却止不住地颤抖。听着段宇梵讲着这一个多月来叶洛尘的生活，眼泪毫无知觉地流着。她怎么就没注意到她呆呆的表情，没注意到她瘦的没有一点肉的身子，没注意到……
　　突然想起还在家躺着的哥哥，连忙擦了擦眼泪。飞快跑到叶洛尘身边，她轻轻牵起她的手，“尘尘姐，我哥其实很喜欢你呢，你别伤心啊！”
　　见她还是没有反应，韩语夏靠近她的耳朵，“韩湛轩很爱你，你回去看他好不好？”
　　身边的人很明显地抖了一下，嘴里开始念念叨叨。段宇梵怕她出什么事，连忙拨开韩语夏，把她轻轻搂在怀里。
　　只是叶洛尘却从他怀里钻出来，望着他，她说，韩湛轩很爱我，我要回去看他！
　　段宇梵急了，好不容易好一点就这么又不清不白地回去，再受刺激怎么办！只是想要抱住她的手已经被推开。
　　叶洛尘已经回房间开始收东西，客厅里，很响的巴掌声在回荡。
　　韩语夏捂着刺痛的半边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你们不想要她的时候就直接甩手扔了，现在又想起来了，再把她捡回去，是不是什么时候腻了再又把她给扔出来啊？我以为你会很善良，没想到都是一样，我当初还真是走眼才看上你了！”
　　以前叶洛尘总是说他没品位，只知道看人外表，所以女朋友才会分了一个又一个。段宇梵笑笑，尘尘，我听你的话，所以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我要你做我女朋友！
　　“啪！”
　　段宇梵冷着脸看着手还举着的韩语夏，瘦瘦小小的小女生，没想到力气那么大！
　　韩语夏忍着哭，一字一句。
　　“我哥生病了，所以才会赶她走的！尘尘姐走的那天，我哥晕倒在他们屋的窗户边。我哥只是不想连累了她，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还能有多少机会可以活……”
　　东西落地的声音，段宇梵飞快跑过去，接住了倒下的叶洛尘。
　　怀里的人微微睁开眼睛，声音很小，却透着坚持，“我没事，我要回去！”
　　段宇梵一阵烦躁，语气突然很冲，“你看你这一个多月已经把自己弄得要死不活，就你现在这个样子，你能帮上什么忙！”
　　叶洛尘突然就推开他，靠在墙上，很大声朝他嚷。
　　“不用你管，我就是要陪着他！”
　　段宇梵就见她眼泪一串一串地留下来，阳光划过，刺得他眼睛生疼。她被抛弃，失眠弄得神经恍惚，胃痛，却从不见她掉一滴泪，这会儿却能为了他哭得这么厉害。她说不能哭，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哭，自己却也可以哭得那么慌张！罢了，韩湛轩是她命中的劫，她躲不掉，也许也不想躲吧！
　　轻轻擦掉她脸上的眼泪，“别哭，我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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