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记事

　　天帝羽毛般的亲吻落在紫玉眼皮上，问道：“笑什么？”

　　紫玉将他推开，眼底闪着晦暗的光芒，过了一会，忽而道：“我想起一人。”

　　“谁？”

　　“你猜？”紫玉幽深的眸子望着他。

　　“……是孤？”天帝顿了顿，喉结上下滑动，有些迫切地道，“是……以前的孤？”

　　紫玉不答，懒散地曲起一条腿，手肘放在膝上，悠悠望着远方，发丝和衣袍在他身后随风翻滚。

　　天帝等了许久，以为紫玉不会再说什么了，紫玉却悠然开口道：“那个人与你截然相反，他觉得自己卑下不堪，不配为我所喜，连碰触我也觉得犯了大错。假如我与其他人走的近一些，他会极为伤心失落，但不会有丝毫怨言。”

　　天帝窒了窒，不想相信紫玉口中的孬种是曾今的自己。

　　“……平日只敢默默偷望我，以为我不会察觉。只不过是与他说两句话，就像我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紧张的手脚无处安放，连话也说不出来。”

　　“如有人想伤我，他必定挡在我身前，管他是神是佛。任何地方都陪着我去，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地狱千层。”

　　“无论我叫他做什么，就算是叫他去死，他也会立即执行，甚至不会问缘由。”

　　“……极长一段时日里，我都以为他是个傻的，不然怎会有这种人？”

　　紫玉淡淡述说，从他的语气里听不出悲喜或是怀念，似乎讲述的是别人身上的事。

　　天帝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发干，默然半响后，问道：“后来，怎样了？”

　　“我原不信世上会有如此痴人，我从未为他做过何事，为何他会莫名爱我至深？我十分不解，怀疑他别有所图。”

　　紫玉慢悠悠续道：“可是他的表现无懈可击，渐渐地，我心道也许真有这种令人费解的人，会毫无因由地深爱上别人，掏心掏肺地对人。”

　　“却原来还是有原因的……”紫玉望着远处云海，平静道，“一切皆是因为情骨钟。”

　　“……情骨钟？”天帝喃喃道。

　　“陛下应当知晓这是什么，有何用处。”

　　天帝当然知晓，正因为知晓，他才怔然，直觉否认道：“不可能！”

　　紫玉笑了笑，缓缓道：“陛下不用紧张，我说的是那人，不是你。”

　　天帝盯着紫玉云淡风轻的侧脸看了半响，忽地从背后揽住他的胸膛，眼神执着坚毅，郑重低声道：“玉，孤对你的心意天地可鉴，即使星辰坠毁、天河干涸也绝无动摇，如违此言，叫孤神魂俱消，永世不得超生。”

　　紫玉的眼睑细微眨动了一下，微扭转过头，淡色的唇微微擦过天帝脸庞。他蹙眉道：“陛下慎言罢，神仙的誓言可非儿戏。”

　　“玉尽管放心，孤之心，坚如磐石，必不会违誓。如有违背，死不足惜。”天帝深深瞧着紫玉近在咫尺的容颜，禁不住在他的嘴唇上轻啄，接着刁住那两瓣嘴唇，舌头迫切地伸进去，四处挑逗。

　　紫玉任他亲了一阵，在天帝打算没完没了的时候，用手肘抵住他的胸口，将之推开。

　　紫玉站起身，衣衫有些凌乱，腰带系得松而垮，胸前一大片白玉般光泽的肌肤裸|露，他也不以为意。

　　天帝想跟着站起，但回想起刚才紫玉的要求，便保持跪姿，略抬着头，温顺地仰视紫玉的脸。

　　临近黄昏，霞光满天，云海成了火烧一般的通红。紫玉走在这云海之上如履平地，火红的云霞映着他红色衣角，似乎连为了一体。天帝痴痴看着，跟着紫玉的步伐，一步一步地膝行。

　　情骨钟？

　　可笑之至！

　　爱与不爱、爱的多深，他自己才能明了，岂容区区一物件操控？

　　玉，你说那人可为你做任何事，哪怕刀山火海、地狱千层都肯陪你去，孤又何尝不是？甚至孤可以为你做的更多！

　　天帝一直在离紫玉半步之遥的地方痴望着他的背影。那身影离他近在咫尺，仿佛只要一伸手，就能够到那片红色的袍角。然而他却觉得两人之间无比遥远。紫玉与他中间永远隔了一个人，而他甚至不知自己缺失了怎样的一段过往。

　　却道那一头，钟离权被天帝踹下云头，一跟头甩到了昆仑境外。

　　他骂咧咧地爬起来，手捂着屁股上的厚肉，另一只手呼哧呼哧摇着棕扇给自己顺气。

　　竖子欺人太甚！

　　想他钟离权再不济也是修仙界的大能尊者，几百年没栽过这么大的跟头了？如今老脸都丢光了，偏生还打不过，有仇无处报！徒儿跟那人的关系也是微妙，真打起来，还未必帮他这个师父。

　　钟离权吹胡瞪眼半天，等了半响，不见紫玉来接他，腹诽道：真是徒大不中留，胳膊肘往外拐！师父被欺负了也不来安慰安慰！

　　他咒骂了好一阵，完了一踏芒鞋，梗着脖子走回昆仑。

　　以他的修为，一道念想便可行千里，可他偏生要慢慢走，直到日头西落，霞光万丈，转眼又余晖褪尽，夜幕降临，才走回百多里地。

　　“哎，可怜没人疼啊，徒弟大了不管师父啊……”钟离权边走边念念叨叨，某一步踏出时，他猛然预感到什么，防备地瞪向空无一人的前方。

　　只见眼前的空气如蒸汽般扭曲了刹那，待恢复时，那处突兀地出现一个身影。

　　钟离权瞳孔微缩，警惕地瞪向来人，棕扇防御性地护在身前，质问道：“你做甚来？”

　　“莫紧张，孤问你一些事，你只需如实相告即可。”天帝凉凉地瞅他，唇边却缓缓勾起一抹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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