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淡悟如茶

　　（4）

　　师徒三人到的那晚就四处打听，只是小镇上晚间在外闲荡的人太少，最后回到客栈汇合的时候，只有幽狸说是问到打初更的大叔，说是看到过类似的姑娘大晚上的在外面走，他还曾上去搭话让那位姑娘早点回去休息，后来就没注意了。

　　“那当时她状态如何？”靖芜自己开口问了句。

　　幽狸张了两次口犹犹豫豫才说，“那位大叔说看着挺漂亮的一个姑娘，却不知是在烦恼什么，一脸苦恼的样子。”

　　“休息吧，明天天明了再四处问看，幽狸你也准备下，可能要往旁边的城镇打听下。”靖芜说完这句起身就上楼回房了。幽狸和曼素对望两眼，都察觉到靖芜不悦的情绪，难得看到师父这么担忧的样子。

　　“你说师父……”曼素还没说完幽狸已打断了她，“是也罢不是也罢，都轮不到我们来说，先去休息吧，俞小姐是个好人，我们一定要找到她。”

　　曼素也很少见幽狸这么认真，叹口气也上楼歇息了。

　　幽狸抬头看了会靖芜房间，又转出门去了。狐狸相对来说也是嗅觉很灵敏的一种动物，它准备今晚发挥一下这样特长。要问他为什么，他也不一定说出个所以然，只是，他忽然发现自己很想找到俞流景，超过他自己想象的。他想他大约是喜欢俞流景的吧，虽然不是那种喜欢，但他喜欢看女子笑起来的样子，喜欢看她注视自己师父的样子，喜欢她安静沉稳的性子，喜欢她在蜀山对自己说出那件事时害羞的模样，他或许把她当姐姐了吧，又或许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子，虽然和江离的耀眼独特不一样，但对他来说，俞流景也是百世难得一见的，他的亲人。

　　靖芜回房后也并未休息，他燃了离魂，在夜里以魂体的状态去向这镇里的游魂们打探，这样比较容易接近。他没有时间去想清自己的情绪，他只是想要这么做，就这样做了。

　　曼素自己一个人在房里，也是怎么都睡不着，想起不知现在如何的俞流景，不自觉偷偷在被子上抹泪。最初俞流景跟上来的时候想着又是个贪恋师父美色的人，一直看她不顺眼很长一段时间，还说各种难听的说，可女子都只是温柔或抱歉的笑着，也不反驳也不分辨。渐渐地也感觉到她的真心和付出，和之前偶尔会跟上来不久又放弃的女孩子并不一样，俞姐姐的坚强是她自己也想要却一直没有的。江离那件事时女子整个的情绪释放，开心的打理一个家的样子，伤心地等靖芜回来的样子，那时也曾错觉是自己有了一个家，也埋怨过师父的晚归和无心。

　　你到底在哪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5）

　　第二天一大早，三个看起来明显都很疲倦的人在客栈大厅集合，幽狸说感觉抓走俞流景的应不是人，大约是妖类，他一点都嗅不到气味，若不是刻意掩盖和去除，不可能会消隐地这样干净。

　　靖芜也是如此结论，“这镇里除了潘家，应还有一处藏有许多猫妖，只不知道它们为何要抓俞流景。”他打听到的是很清楚的事，游魂说看到一只猫妖抓走了那个穿淡绿色衣服的姑娘。

　　“那肯定是西山那边，那边妖气很重，猫妖的味道尤其。”幽狸眼中泛出光彩，既然师父如此说，肯定是有确凿线索了。

　　靖芜思虑了一下，点个头，“不管如何，先去问问。”

　　往西山去时又路过了潘家，门口宾客络绎不绝，潘家管家和少爷都在门口迎客，潘少爷一脸灿烂笑容。

　　靖芜这才想起今日竟已是第三日，潘家的大婚也是今日。师徒三人想起潘少爷的好客，都低头绕行，总算没被发现。但看潘少爷面向，近几日气色更好了，不知可是家里来了贵人，带来了喜气。

　　有幽狸带路，他们在西山不费片刻就找到了猫窝，在半山腰一处洞穴内，猫妖的味道很浓，完全感觉不到俞流景或人类的气息。

　　在洞外报过家门，俞流景就带着两个徒弟进了洞。洞内点着火把，照的很明亮，沿着洞内凹陷处都躺趴着猫咪，有的雪白，有的杂色，曼素忍不住捂住鼻子。

　　洞内又有诸多通道，他们去到这间大约类似客厅吧，一个大叔模样的人坐在石桌边，看他们进来也只抬眼瞧了瞧。虽说是大叔，看面容倒很年轻。

　　“不知道长所为何事呢？”他说着，有只白毛的猫咪化作人形，去一个通道后端了茶水来。

　　靖芜并未在客座落座，只站着回说，“我们同行有一人是一位姑娘，大约这般高，长得很清丽，不知您可见到？”

　　那位大叔四指弯曲在脸侧挠了挠，眼神也不往他们看，干脆回说，“没见过。”

　　看那动作，想到这里都是猫，曼素也猜到这应该也是猫妖，后背一阵发麻。

　　“靖芜打听得说是有猫妖将她掳了去，您身为此处猫长，怎会不知道这件事？”靖芜上前一步，逼问了句。

　　那个被唤猫长的大叔状似很不耐地站起身，挠着胸口说，“说是不知道就是不……”

　　说时迟那时快，靖芜一瞬已逼近祂身前，手中珏抵在猫长脖颈上，也阻断了这句没说完的敷衍。

　　一刹变色，洞内的猫咪都扑过来，幽狸挡回了几只，忽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曼素捂住耳朵，想着那难道是狐狸叫的时候，洞外忽然堵住了一样，不见光线进来，她望过去就看到为首几只狐狸，还真是……

　　（6）

　　若问俞流景她现在在哪里，她也不知道，也说不清，只知道好像是在一片空茫里，周围不知是大片大片什么东西，只是感觉什么都摸不到什么都看不清。

　　那晚纪生忽然跟她提起婚事，她吓了一跳拒绝后，不自觉也想起这个事来，从最初的十六到如今将满十八，对女子来说，也是到了要成婚的年纪了。但想到她这两年来做的事情，这一路的曲曲折折，想到她意中的良人是一位修道之人，不知是该感觉苦涩还是感觉悲哀。

　　太久没有去思虑这些事，一下子都涌出来，俞流景不想睡，于是随便出门走走，只是有点烦闷，先是遇到了关心她的大叔，而后遇到了一个黄衣的女子，问她可是在苦恼婚姻的事，还没抬头看清对方长相，忽而就晕了过去，再醒来，就已然是现在这样子，坐在一片空茫里。

　　她睡睡醒醒的，后来半梦半醒间隐约像是看到了靖芜，没忍住伸手拉住了他袖子，可他还是离去了，看着她的神情也像是不认识一般。

　　俞流景不知道，她莫非是做了一场梦，一场自己爱上了一个没有心的男人的梦？梦的最初，是林中的初遇，惊艳以及惊为天人的开始，而后是长久的痴迷，不知为何地想跟随，不知为何地想帮忙，不知为何地想陪伴在侧，再而后是漫长的孤独，不被接受不被重视不被在意的难过与伤心。

　　为什么从没想过放弃呢？

　　从蜀山历劫出来后，靖芜倒是有越来越开朗的趋势，只是，他终归是修道之人，不可能会为了自己放弃修行的。一开始就知道是这样的结局，一开始就知道是注定了结局的，一开始就应该没有在期待任何结局的，可是……

　　为什么还是一头扎进去，而且从来没想过放弃呢？

　　即便他要放弃修行与自己在一起，那自己又能让他这样前功尽弃吗？自己能接受放弃修行的他吗？

　　明明是无论那种结果都不是自己想要的，为什么要固执地坚持了这么久，她想要的结局，又到底是怎样的呢？

　　俞流景在浑浑噩噩里，不知不觉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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