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夜见云之里·伏日书
【长命锁/偿命锁】
七月中旬，和往年一样，我去祖父母家住，一直到八月初归家。父亲的工作十分忙碌，无法抽身；母亲因为林姨住院的缘故，也不能一起去。
所以和往年一样，是我一个人。
“……所以大姐得意得不得了，迫不及待地想展示一下自己的车技。”
趁着云霏和我母亲说话，云霄小声地说着大表姐的八卦：“考了三次才勉强过关，一会上车你可别害怕。”
“说什么呐，偷偷摸摸的。”
所谓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这句话可见是非常有道理的。话音未落，云霏就走了过来。她估计是听到了后半句，瞪了云霄一眼：“我看就你胆子小。”
云霄耸了耸肩：“是是是……”眼看云霏还要说些什么，他连忙走到我旁边，“小妹收拾好啦？哥帮你拿行李。”
“本来就是你这个男孩子该做的。”云霏估计是不爽有人质疑她的驾驶技术，从下楼到车库再到发动汽车，一直没停过对云霄的数落。
“小里……帮个忙。”眼见都快半个小时了云霏也没有专心驾车的意思，云霄只好向我求助。我会意，对云霏说：“霏霏姐，我有些晕车。”
之后总算是安静下来，我从后座换到了副驾驶的位置，在和云霏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中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我只觉得胸口发闷，身体又累又乏，也不知道是因为在车子上身体不能完全舒展开，还是其他什么。
我在车子驶进林荫道时醒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久违了的大片浓绿和掩在其中的老旧宅院。
听祖父说，这片地方是云家的祖居之处，建有宗祠和宅院，少说也有百年历史，可惜在动乱年代遭到破坏，祠堂连着东西花厅一并被大火毁去，现在的宅子是照着原来的样子重建的。
早前的族人已经失散，宅子里一直只有祖父母一家住着，大半的房间无人居住，也很少打扫，终日里阴气沉沉。加上地理位置的缘故，平日里偌大的宅院空空荡荡的，更是冷清。倒是附近的小孩喜欢到这座又老又旧的宅子附近玩耍，偶有几个胆子大的往无人住的空房跑，最后进到宅子深处迷失了方向，还是被祖父安抚着送出去的。
我幼时和父母住在外祖家，以便于照顾患病的外公，因为这件事，父亲和祖父母的关系一度处于冰点。后来外公去世，父母带着我搬离，却并没有回到祖父母这里。现在想来，其实很可能是因为我母亲。
“小妹，还记得你的房间不？”
停好车，云霏拉着我往院子里走，充耳不闻身后云霄哼哧哼哧拖着行李的嚷嚷声。
“霄哥他……”
“别理他。”
云霏是打定了主意不去理会云霄，我只能任由她拽着飞快地往里走。
我刚刚睡醒身体有些发酸，又被正午毒辣辣的太阳一照，刚跨过门槛，脚下一软，差点就地扑倒。
还有有人拦了我一把。
“阿远，这是我舅舅的女儿小里。”云霏一手拉着我，一手拉着刚才扶了我一把的陌生男性，“小妹，这是我高中同学，姚远。”
“姚哥好。”
名字是姚远的男性，个子是标准的一米八，戴隐形眼镜，一头清爽的短发。单从模样来看，他比云霏要小一点。真没想到两人竟是同学。
“阿远家里是做玉雕的，他们家就在河对面，爷爷前段时间得了块玉，就是请了姚家爷爷帮忙。”
姚远离开后，云霏跟我说了些最近家里发生的事。我留意到环绕院子的廊柱上都绑了红线，有些上面还系了铜铃，便问她是怎么回事。
“辟邪用的。”云霏不大在意地答道，“你也知道老人家嘛，总是很信这种事情的。”
说话间已经走进了厅堂，西南角靠窗坐着两个人谁也没发现我们，云霏拍了拍我的肩，上前一步：“外公，姨夫，我接小妹来了。”
我家和祖父母家平日里没什么联系，隔了大半年再见面难免有些局促，差点想不起应该叫云霄的爸爸什么。说起来这里我最喜欢的人，就是云霄的妈妈，我的小姑姑。这时不见她和大姑姑，应该是和奶奶在厨房里。
“霏霏你去厨房里看看饭好了没。”祖父对云霏说完，又转头吩咐小姑夫，“你回趟铺子里，把上次兰先生给的扇面图拿过来。”
两人先后离开，厅堂里只剩了祖父和我。我原本就不擅与人相处，现下局促地站着，只盼望姑姑或者祖母快点来。
“小里你坐过来。”祖父径自打开桌上放着的方形剔红漆盒，从里有拿出一件东西，问我，“好看不好看？”
祖父拿着的是一颗穿了孔的雕花白玉珠子，我不懂玉石鉴赏，也不大感兴趣，用罗玘先生的话说，就是“品味全无，审美缺失”。于是我点点头：“好看。”
祖父得意地笑：“等一会让你奶奶拿红绳编起来给你当手链子戴。”
我不爱戴首饰……我捏了捏衣角，没把这话说出来。
“谢谢爷爷。”
之后祖母过来把我带去了房间，进去时我正好看到云霄从斜对面的房间出来，已经换了一身衣裳，心里有些奇怪，便问祖母：“我记得霄哥和小姑姑他们的房间是在前院的，换房间了吗？”
祖母背对着我在整理行李，听到我的问话，顿了一会才回答说：“是啊，前面的那些屋子不大好，就换到后院来了。”
这回答笼统而敷衍，我下意识得觉得和那些系在廊柱上的红绳和铜铃有关。
“刚才进门时遇到了姚家哥哥，他是来送这些珠子的吧？”我按着随手放在桌上的剔红漆盒，“爷爷的玉要做成什么样的啊？”
“那块玉你爷爷和姚师傅商量着改了好久也没个定论，奶奶哪里知道会做成什么样子。”祖母说到这里，整理行李的动作古怪地停了片刻，我见她不再说话，正要靠近询问，门外却传来了云霏的声音。
“外婆，小妹，桌子摆好了，可以吃饭了。”
“霏霏你带着小里先过去吧。”祖母专心地叠着衣服，“我一会过去。”
“奶奶……”我犹豫着，门外的云霏跑进来就拉着我往外走，匆忙间回头，只瞥见了一片艳丽的水红色。
午饭之后我拒绝了云霏“出去走一走”的建议，准备回房间好好休息。
“也好，你刚刚到也有些累了，我晚上再找你。”
云霏可能也是出于礼貌随意地建议一下，我拒绝后也没再说什么，和她的爸爸还有小姑夫一起去了铺子里。祖父去了书房，祖母和两个姑姑收拾饭桌。
“这里我们来忙好了，你好久没回来，去院子里转转吧。”
在我提出要帮忙后，小姑姑摸了摸我的头让我自己去玩。这本来没什么，他们通常都是这么对待我的，只是这次小姑姑说完后，脸色稍变，祖母在旁边用力扯了一下她的衣袖，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那我走啦。”趁她们的话还没说出口，我往前院走去。
夏日午后很闷热，好在宅子周围种植了不少的树木，院墙也比较高，投下的阴影在院子中间形成一片方形，那些系在廊柱上的红绳也像是被覆盖了一层半透明的物质，悄悄地隐匿了身形。
我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没感觉到什么异样，又突然想起来还没给家里打电话，连忙往后院走。
“……就是在小里的行李里……”
刚踏进后院，我就听到书房里的说话声。
像我和罗玘先生这样的人，五感要比常人敏锐，能看得更远、听得更多，因此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窥视和窃听，我们通常会控制好自己，让自己的五感处于常人的阶段。只是我太粗心大意，稍微不注意就会失控，罗玘先生提示了我好多次，也无济于事。
“是那条裙子……”
书房里的说话声断断续续的，主要是祖母在说，时不时传来祖父的沉吟声。我不晓得他们在进行什么对话，原本也不想继续听下去，只是祖母刚才有提到在我的行李里，让我不得不留意。
饭前祖母整理我的行李时，有片刻的古怪举动，以及我瞥见的一抹水红——我记得我没有这种颜色的衣服。
祖母在我的行李里发现了水红色的裙子，这本来没什么奇怪——反正他们也不知道我会带什么衣服——可是为什么这件事要特意提出来说，那条水红色的裙子有什么特别？
“小里？”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怎么在太阳底下站着？”
“啊……小姑姑。”我摸了摸被晒得发烫的胳膊，支支吾吾地回答，“我有些……嗯，头晕。”
“在前院里呆久了吧。”小姑姑几乎是脱口而出，她眉头微皱，用告诫的语气说，“少去那里，平时没什么人，阴气重。”
果然前院有古怪吗？本来住在前院的小姑姑一家搬到了后院，还有那些廊柱上系着的红绳和铜铃……
“和小里说什么呢？”
祖母从书房里出来，一眼就看到了我们。她对小姑姑说话的态度很严厉，和平时截然不同。
“小姑姑在跟我说扇子铺的事情。”我转头对小姑姑说，“是吧？”
“啊，是、是啊。”
“小里刚到，你让她去休息吧，要说话以后有的是时间。”
“知道了。”
我不想给小姑姑惹麻烦，跟她们告了辞小跑着回到房间，门外祖母对小姑姑说：“把你姐叫上，到书房来。”
我的房间和祖父母的房间中间就是书房，算是祖父的专属地，没有他的允许，谁都不许随便进去。记得云霏跟我说过，她小时候骗云霄偷溜进书房，被小姑姑发现，小姑姑吓得都哭了。
我仰躺在床上，没一会隔壁就传来了大姑姑的声音。
“霏霏和阿霄到的时候，小里的行李都收拾得差不多了。霏霏也说没瞧见行李里有红色的衣服。妈……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小姑姑连声附和：“说不定是有调皮的孩子放进去的，那些孩子不是一直喜欢往咱们宅子里闯嘛。”
祖母说：“小里的行李是我在收拾，之前肯定没人动。后院这里一直有人在，外人闯进来怎么可能不被发现。再说……怎么就那么巧……”
祖父说：“你们都去忙吧。”
“可是……”
“明天去请兰先生来看一看。”
“知道了。”
书房里安静下来，我数着脚步声，有人正往我的房间走来。
“小里？奶奶进来啦。”
我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怎么了奶奶？”
“给你编手链子啊。”祖母拿了那个剔红漆盒在我床边坐下，又从手腕上解下绕着的红绳，给我比了几个花样，问我喜欢哪种。边编边跟我说，“在扇子铺的对面新开了家裁缝店，店里的师傅手艺可好着呢，你们这些孩子都喜欢去买成衣，哪里知道定做的好啊。改天让你霏霏姐带你去。”说到这里又问我，“小里喜欢什么颜色啊？……红色喜不喜欢？”
“妈妈说我撑不起红色。”我随口编了个理由。其实我是有红色衣服的，只是平时不怎么穿。而且衣橱里的裙装更是少得可怜。
插入书签
作者有话要说：这段是《夜见云之里》暑假篇《伏日书》的初章，未完成。
插入书签
↑返回顶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