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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番外之酒色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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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得雀翎七分魄,”
“融尽朱明万顷波。”
里外两边对完切口,那扇紧闭的榉木门上,于齐胸高的地方,呼啦敞开一个脑袋大小的暗格,自内伸出一只肤色苍白的手,掌心向上,悬停在暗格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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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子舒掏出早已准备好的三两碎银,一股脑搁到那只手里。
细长的手指蜷起,攥着银子,倏一下闪入阳光都照不到的幽暗门洞。外面的目光还来不及窥视,那暗格的挡板又刷一声,毫不客气地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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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客行笼着手站在周子舒身旁,伸长了脖子,盯着再无动静的门扇瞧了半晌,几乎要怀疑他家相公光天化日地被人诓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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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暗格却忽又打开,依然是那只白得没有人气的手,从里头郑重地托出一尊黑布包裹的事物,捆扎得严严实实,莫名地透着诡异气息。
周子舒面露喜色,双手稳稳地将它接了过来,抱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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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温客行终于忍不住,挑高了眉毛诧异问道:“阿絮,你这回买的是毒药吧?”
周子舒还没开腔,暗格处苍白的手突然一扬,从还未合闭的洞里丢出几个铜板,恶狠狠地朝温客行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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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客行旋腰一让,躲暗器般谨慎闪过。
铜板毫无威力地叮叮当当落了一地,温客行还在防备后着,却见那只手气呼呼地揪着挡板,嗒一声猛地合上。之后再无声响。
“哈哈哈!”周子舒乐得仰首大笑,宝贝地抱着他买的“毒”,对温客行摇头道:“二两六钱才能打半斤的碧羽醅啊,如此美酒被你说得那般不堪,遭人打也是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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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是好酒?温客行讪讪地重新打量一番这偏僻巷道里无牌无匾的乌檐老宅,实在想不通酒坊作甚开得神神叨叨,人家唐门还在前头大街上敞着三间门店呢。
腹诽未竟,一回头,周子舒已走出好几步,温客行忙拂袖一卷,将满地找零的铜板扫入怀中,颠颠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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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酒在手焉能等待,周子舒三两下将遮光的黑布包裹扯去,露出内里一只莹莹艳绿的瓷胆瓶。
酒瓶子擎在手里美滋滋地欣赏了片刻,才刚要启封,冷不丁被温客行夺了过去,后者一面说:“瓶子都这么妖,你可别遭了道。”一面卟地拔去瓶塞,凑到鼻底小心翼翼地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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醇厚勾人的酒香顿失遮拦地四下流淌,两人都恍惚得一愣。
这会儿再有阻挡他就要揍人啦,周子舒大手一捞抢回酒瓶,仰首咕嘟就灌了一大口,从心底愉悦万分地噫叹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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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旁边那人也轻微地咕咚一声。周子舒斜眼一睇,温客行吞咽了一口唾沫,眼巴巴看着。
周子舒傲然地抬抬下巴道:“你也来一口毒药?”
温客行忙不迭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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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瓶子将将递出,周子舒忽又舍不得撒手了,转念依旧自己执着,另一只手捏起温客行下巴,道:“张嘴。”
温客行乖乖地顺势仰起脖子张大嘴。
碧绿的酒液一线倒入。温客行咂吧咂吧嘴,道:“没有闻起来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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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子舒嗤了一声,不再理他,扭头一口接一口地自己享受。
几滴盛夏湖光似的酒液溢出薄而红的唇,挂在嘴角,也挂住了痴迷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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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手便不由自主地抚着背环了过去,温柔地描摹过蝴蝶骨,揽在肩头。
温客行几乎是半拥上来,靠得极近,眼睛扑闪着,慢慢地凑上去,一点一点沿着酒渍亲到了唇上。
温热的舌探入,气息缠绵更甚酒意,温客行模糊地道:“还是这样,才品得出来好来……”
周子舒一肘子把他格开,眼里却是笑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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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耍闹,回到客栈已是掌灯时分。
温客行贤惠且勤快地指使小二打来一脸盆热水,让着周子舒先擦洗了一通,再把自己也拾掇干净,然后便迅速地闭门关窗脱衣铺被,眨眼间便已在床上半躺好,支首扭腰,摆了个自认为既风骚又绝美的姿势。
想想又伸手把前襟拉散些,雾着嗓子朝坐在桌旁的周子舒柔声唤道:“阿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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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子舒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依然在烛光下挥毫泼墨,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写的是一卷名为《千觞絮言》的书,辑录天下名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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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下山前,周子舒默出了一份当世好酒的名单,说是要按图索骥挨个尝遍,还欲亲自著书立传。
温客行瞥过一眼那名单,只见诸般佳酿的名称产地等等纤悉无遗,曾好奇地问:“何处得来的,这么详尽?”
周子舒微赧地抚颐道:“这大概是我在天窗所做的唯一一件私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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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周子舒便是在专注于他的著书大业,只见白宣上抬首写了“碧羽醅”三个大字,下面小字细书着来龙去脉、色香味感。
温客行拗着那个别扭的姿势,等得手臂都发麻了,终是呼一声泄气地平躺下,不满地道:“哪天我也去写一本《金风玉露集》,品鉴一番天下花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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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只觉一阵风过,周子舒忽地跃上了床,俯在他身上。已经解散的乌发簌簌披落,眼神漆黑如潭,周子舒低笑着道:“哦?金风玉露?是怎样的呢……”
也不待回答,那尤带墨香的手便抚过温客行的脸颊,滑入衣襟,一路撩拨地逡巡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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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客行哼哼着惬意地放松了全身,一面享受,一面心花怒放地想,功夫不负有心人啊,这几日终于磨得自家这位开了窍;而且一开窍就如此主动热情,啊哈,得卿如此,夫复何求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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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手握住彼处、藉指腹薄茧摩挲的时候,轰然一下仿若乱花撞眼,温客行忍不住啊唔一声,余音却被上方的吻堵在嘴里。
神思浮沉间周身感官分外敏锐,真个是金风涤脑,玉露淋髓,十方世界,千灯幻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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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温客行快活得要羽化登仙的当口,周子舒忽然停止了动作,平静地盯着他道:“今晚要哭什么?”
“啊?”
周子舒一点玩笑的意思也没有,抽回手,在温客行面前掰着指头认真数道:“算起来,你我数十载往事已让你哭了两回;昨天又替我为九霄哭了一回;这次该有新鲜的了吧?”
“呃……”
“莫急,慢慢想。今日不成,还有明朝;无法可想,还真得去拜师花魁。”周子舒说完,拍拍温客行的脸,将扒在自己腰侧的咸猪手拿下来,竟翻身卷了被子自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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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客行茫然地半张着嘴,在冷夜里打了个哆嗦,真的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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