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dness Horizon

　　时候需要拯救的不仅仅是公主，还有恶龙。

　　Otis记得当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漂亮的婶婶总是谆谆诱导（划去)教导他要平等地看待善恶，无论好人还是坏人都有权利得到平等地救赎。这些言论对一个孩子而言实在太过晦涩，就像在对一个工科生长篇大论唯物辩证法。而那实在过于脱线的婶婶对此毫无自觉。最后总是在Otis迷茫而认真的眼神里唾沫横飞的婶婶被忍无可忍的Wanner叔叔揪了出去。但这至少过早的熏陶了Otis的修养，使他能在今后漫长的十几年里平静地面对某个叫Nigel的混蛋，而不是把他丢出外太空。

　　Otis第一次找到他命定的小公主是在他十岁的时候。他的小公主有着一头柔软的浅金色卷发和天使般的可爱脸蛋，当她笑起来的时候红扑扑的脸蛋似乎总让人忍不住咬上一口。小公主总会对他露出甜甜的微笑，事实上小公主无论面对谁都笑得如同天鹅绒一样柔软。但是Otis认为他可以成为一个合格的骑士，举着剑与盾保护公主不被恶龙欺负，而骑士先生永远只在暗处守护他心爱的公主殿下。所以Otis把这份隐秘晦涩的情感全都塞进了他小小的日记本里，字句幼稚却异常可爱。

　　对于那时的羞涩，Otis总会说谁都有过那么一段纯（蠢）真羞涩的时代，就和女人每月总有那么几天一样正常。

　　Nigel对这种辩解的回应往往是一个狠狠塞进他嘴里的棒球。

　　“你可以闭嘴了混蛋！”

　　那么言归正传，无论大人Otis变成了怎样一个无聊的混蛋，就算是超人爱上了擎天柱，啊衰跟大婶私奔，那也只是无关痛痒的小事，它再惊悚也一样。至少此时的Otis还是个过分羞涩的孩子，他精心照顾着自己伊甸里青涩的果实，并为他们终有一日成熟而日益期待。但是Nigel就像一群无孔不入的蝗虫，最终将他的果园搅和的一团糟糕。

　　糟糕的开端是在某一个下着蒙蒙细雨的早晨。具体的日子Otis已经记不清了，年过久远的日子就像书架上泛黄的老书，被蛀虫啃得千疮百孔。当他一如往常地来到教室的时候，Nigel正拿着他忘在教室的日记本大声朗读。突入其来的变故让他几乎以为末日莅临。那些笨拙的字句在大片的哄笑声中可怜地四下飘零，而他的心也在那一刻跟着狠狠地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他想那时小公主看他的眼神一定充满了厌恶。

　　Otis不记得他那时是如何回到家的，他翘掉了整整一天的课，像个小乌龟一样缩在被子里无论婶婶怎么拍门也不回答。

　　直到晚上Nigel被扭送到他家为他的无礼道歉。

　　但是Nigel根本毫无诚意，他趁着大人们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做了鬼脸。

　　Otis气得浑身发抖，他那时是真的想要扑上去把Nigle揍一顿。

　　最后他在他的日记本末页写上“Nigel是条大恶龙，他抢走了我的公主！”，然后一把火把它烧了个干净。

　　然而这件事显然只是一个异常糟糕的开·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Nigel就像是一个摆脱不了的阴影总在Otis身后给他带来数不尽的大麻烦。

　　Otis甚至想也许他才是那个被恶龙绑架的可怜公主，而他的小公主是王子劈荆斩麻却最终力竭败给了大恶龙。

　　够了，停止这种愚蠢的妄想！

　　Otis十九岁的时候考上了斯坦福大学，那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既有刻苦求学的学子，也有一些流连于夜间场所的家伙。Otis想他总算是摆脱了Nigel那个混蛋他终于自由了啊啊啊，但是美好的梦想总是要被打破，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Nigel也考上了这所学校，并且直到一年后他才发现。

　　那时的Otis正和经济系的美女Jess打得火热，而在某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阴影终于笼罩在了这个一脸幸福的小伙子身上。

　　Otis还记得那个时候大片红的滴血的玫瑰，他想那么红一定是他的血全都滴在了那上面，他的面色是如此惨白。他不敢相信带给了他多年阴影的恶魔就那么轻易地出现在他身旁，把大束的红玫瑰献给了Jess，当着他这个男朋友的面！他想他绝对忘不了Jess那时脸上有些惊讶又有些笑意的表情。

　　女人总是拒绝不了诱惑，Nigel的举动显然在某些方面满足了Jess的虚荣心。

　　Otis当时极端恼火地揪着Nigel在学校的足球场大打了架，当他回到宿舍的时候带着满脸的淤青和一份处罚通知。

　　接下的日子里Nigel对Jess展开了猛烈的追求，也许最初Jess还顾忌着Otis，但当越来越多的礼物塞到了她手里，那些甜言蜜语与罗曼蒂克让她无力招架，Jess甚至当着Otis的面和Nigel表现得亲密无间。

　　任谁都看的出这段恋情到了尽头，Otis终于挥刀斩断了乱麻，一个人跑到学校附近的酒吧喝得酩酊大醉最后被人拖回了家。

　　那个人当然是Nigel，他一直跟在Otis身后看着他喝醉然后照顾了他一夜在Otis醒之前离开。

　　而Otis对此毫不知情，Nigel依旧是他心里不变的大恶龙，再一次抢走了属于他的公主殿下。

　　所以Otis一毕业就去了纽约，在那个纺锤状的社会里他做了一个默默无闻的编辑，固定的工资和一成不变的生活。闲暇时他会回想那些在加州的日子，脱线的婶婶，沉默的Wanner叔叔，还有院子里那棵苹果树……他似乎已经快忘掉他第一个小公主的模样，也许她笑起来像一个红扑扑的苹果，只是也许而已，连她那浅金的卷发也让时间的洪流冲刷成一片近乎惨淡的白。他有时也会想想Jess，他的第一个女朋友，当他们恋爱时每一天都快乐像是在做梦。然后剩下的时光里他想起了Nigel，那个总是抢走他的公主的大恶龙，也许他现在找到了自己的公主。

　　这时候Otis会平淡地笑笑，他曾经极度讨厌Nigel，但那些负面的情绪时至如今已经成了些许宝贵的回忆。

　　世界上总是存在这么多的陌路人，也许曾经走在同一个起点，但最终还是走上不同的方向。

　　Otis望着窗外，铅灰的天空上白色候鸟划翅飞过，大片的暮色像是画笔晕染的颜料都铎上这个城市，即使是夜间这里也不得安宁，灯红酒绿的世界也许比白日里更加耀眼。

　　Otis想加州的天空现在又是怎么样的呢？他想起他小时候读的那些童话里总有一片碧蓝如洗的天空，美丽的公主在城堡上等待着王子的到来。

　　但是他已经25岁了，他的公主也许早被王子救走而他只是个骑士，Jess之后他又交了几个女朋友但是没有谁是他的公主。

　　也许会做梦的年龄总是短暂而美好，高高的城墙上没有了公主的身影，日出线里苍茫成无边的寂静。

　　已经没有公主还再继续等待着Otis的拯救，年老力衰的骑士会在远方遥望着故国怅然愁叹。

　　Otis突然想回加州看看，他收拾好行囊很快搭上了回去的车。

　　沿途的景色像是放映画片快速闪过，连带着那些久远的记忆走马观花似地流转不停。

　　他回到了无人居住的老房子，听说Wanner叔叔一家去年搬去了旧金山，这幢承载了太多回忆的老房子不知被谁买下。

　　但Otis想至少在看看它，所以他敲响了那扇门。

　　当门打开的时候无论Otis还是门里的人都明显愣住了，买下房子的是Nigel，他们谁也没有想到会有如此戏剧性的会面。

　　他们无声地对望着似乎天地陷入了永久的沉寂。

　　最后是Otis打破了僵局，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个友好的微笑。

　　“我只是想来看看这所老房子。那个，你过得还好么？”

　　“啊，恩。你呢？”

　　“还好。”

　　然后又是长久的沉默，Otis跟着Nigel无言地进了房子，家里的摆设还和从前一样，似乎Nigel并没有重新修整过，甚至连他的房间都还保持着原样，只是被婶婶他们带走了不少东西。

　　Otis喝着Nigel冲的咖啡忍不住说这里还是一样啊。

　　“我在想你说不定某一天会回来。”Nigel说，“所以我买了这所房子在这等你。”

　　Nigel显得有些不自在，Otis想这就是当初的大恶龙么啊啊他现在就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

　　有Nigel在身后阴魂不散的日子就像是一段别人的录像，Otis想有时候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虽然极度厌恶但是再看到Nigel时还是忍不住高兴。

　　Nigel说Jess毕业后去了墨西哥再没有回来，那些老同学们也各自有了各自的生活，而他最终搬进了这里等着Otis是否有朝一日会回来看看。

　　那些与过去挂钩的人都像是念旧的老照片被塞进了尘封的箱子里，如今只剩下Nigel死守着最后的阵地不肯退让。

　　Otis听到Nigel问他什么时候会走。

　　Otis眯着眼看了看屋外碧蓝如洗的天空，在那之下的苹果树正结着果实摇摇欲坠。

　　“大概不会走了吧。”

　　“……我会在这里陪着你。”

　　Otis又想起来曾经婶婶对他说的话。

　　有时候需要拯救的不仅仅是公主，还有恶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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