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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夏日午后,暖风洋洋,知了鸣叫,处处便是一派软软糯糯之景。
唯有小圣贤庄的木质长廊尽头传来咄咄的脚步声,一声比一声逼得紧,逼得进。
脚步声急急拐过廊角,随即吱呀一声六艺馆的门被推开了。正三三两两席地而坐闲聊扯淡的儒家弟子们看见来人慌忙其身站成一排齐齐做礼道:“大师公好。”
伏念站在门口,狭长的凤眼略略扫过各个角落:“子房呢?”
有人站出来回答:“三师公不知去了哪,我等已在此等了将近两个时辰了,至今尚未用午膳…”
不等这名胖弟子说完,伏念便重重哼了一声,转身出门了。
身后是众弟子的哀叫:“大师公…午膳…!”
且说伏念出门没多久,便迎面被一笑意盈盈的书生拦住.
见到来人,伏念眉头皱得更紧:“子房呢?”
颜路打着哈哈道:“子房……他有事……想必是昨日远足归来,此刻…”
“此刻乏了在房中休息!”伏念语气不佳地接口道,“颜路你除了这个理由还能有点其他新鲜的吗?!”
颜路依旧笑得温和:“师兄,昨日庄北的母猫产仔了,可要去看看?”
伏念面色铁青往前急行,颜路在一旁频频阻拦:“师兄若是不喜欢猫,还有东边的黑狗,西边的老牛,南边的羊羔…师兄,师兄,若你对动物不感兴趣,那果园呢?带领众弟子来一场农家乐如何?既修身养性又可知人间疾苦…诶,师兄,你走慢一点啊…”
伏念脚下生风,无视周边真假知了,推开走廊尽头的一扇门。
房中,只见张良软软半趴在在塌上,忧郁地看着窗外。
听见开门声,张良缓缓回头:“两位师兄…”说着欲手撑榻坐起来,却又无力跌了回去。
伏念皱眉问颜路:“这又演得是哪出?”
“额…这…”颜路看向张良。
张良虚弱道:“大师兄也不用为子房担心,只不过三天没吃食堂的饭而已。”
伏念在张良床榻旁坐下:“为什么不吃?”
“吃不下。没胃口。吃了就想吐。”
伏念面色稍有惊异之色,心道:子房不会…不会怀孕了吧!又随即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不会的,子房是男孩,哪来的怀孕一说。思即此处,伏念镇定若常:“子房,把手伸出来,师兄给你把把脉。”
张良听话地照做了。
伏念把了半饷也没个结果出来,便起身对颜路说:“你来试试。”
颜路便坐到了床榻旁,一本正经地把起脉来。
伏念俯身问道:“可有结果?”
颜路沉吟了一会儿,子房乘伏念不注意朝颜路眨了眨眼。
颜路心中叹道:师兄啊师兄,刚才一路上我拼命拦你,你却执意要来,这下可要破费了,师弟我可是仁义尽至了。
颜路清了清嗓子道:“恐是天干物燥,加上连日来日光颇毒,师弟便没了胃口。”
伏念直起身来,喃喃道:“如此,便也在理。”转头问张良,“子房,想吃些什么?”
张良眼底拂过得逞的窃喜,却依旧不动声色道:“这…不必了吧,师兄,我只是最近有些不适,凭着这身子也能撑过去。”
伏念肃色道:“饭怎可不吃?!何况子房身体不佳,稍有优待也是理应的。”
颜路抚额想道:师兄你还真是拼了命得往坑里跳啊。
张良笑道:“既如此,便难却盛情了。师兄,我想吃有见客栈的满汉全席。”
伏念的神色依旧凝重,他孤傲地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迎风而立。有风吹过他的衣角,便是万分晚间夏意了。
颜路静静地看了伏念一会儿,走上前轻声问道:“师兄,你还要在着站多久?”
伏念眼神凌厉起来:“真的要排队吗?”
颜路看了看前方里三层外三层的队伍,点了点头。
伏念一甩头巾:“颜路你不是第一次来了吧?”
“是。”
“带我去厨房,我要找他们的丁掌柜。”
“诶………?”颜路万万没有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是他这一辈子也只能看这一次的,或许这一辈子也只演这么一场。
总之,颜路的嘴从头到尾都没能合上。
且说伏念跟着颜路来到了后院,只见一肚子大得钱掉地上捡不起来的胖子围着个油腻腻的围裙哼着小调在切包菜。
“丁掌柜。”颜路上前施礼道。那胖子放下菜刀:“颜路先生,稀客啊。这位是…?”
“是我的师兄…”
“那一定是大名鼎鼎的伏念先生了!幸会幸会!”
“哪里,丁掌柜的手艺在下也是早有耳闻。”“哈哈哈,伏念先生客气了,叫丁胖子就行。”
“这怎么行,丁掌柜也算是当世厨师中一等一的人才,怎可如此无理称呼…”
颜路抬眼看着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的伏念:师兄,你是不是要去从政当纵横家去了,跑这儿来练习…
丁胖子笑得嘴角快冽到耳朵根后去了,伏念才道明了来意:“今日,还想请麻烦丁掌柜了。”
“伏念先生有什么事尽管说,胖子我能做到的定不含糊!”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近日小师弟胃口不好想吃贵店的满汉全席…”
“好说好说!”
“那大概要等多久?”
“不久不久,也就十天半拉月!”
伏念问:“不可以快一点吗?”
“这已经是最快了!伏念没看到外面排着队的人吗!”
颜路现在好像有点明白刚才师兄吐了半天唾沫是为了什么了。
颜路突然感到一阵阴风从脚边生。有杀气!他在心中大叫不好,抬头望去,只见伏念周身阴气笼罩,四周温度骤降,只觉寒意从心生,颜路有一种伏念要变真身的错觉 。
颜路:莫非师兄是…夜叉转世?!可我一直以为夜叉是母的,而且很丑呢…师兄怎么会…等一下!现在不是想这事的时候,危险在即,丁掌柜似乎突破了师兄的禁忌,丁掌柜命不保亦!
颜路思即此处伸手想去拦伏念,可伏念却抢先一步上前半步张嘴就说:“丁掌柜可知在下小师弟是何人?正是儒家后起之秀,百姓未来之福音——张良子房是也。他如今身体欠佳,命不久矣,日日只盼掌柜你的一顿饭,而掌柜你却如此不知通情达理。”
颜路目瞪口呆地看着满脸悲情之色的伏念:师兄,你不去当江湖郎中真的可惜了,特别是卖狗皮膏药的那种。颜路很认真地想。
丁胖子指了指前厅:“伏念先生,门口排队的还有怀胎八个月的孕妇呢。人家吃什么吐出什么,她若一死便是一尸两命,人家还待那等着呢”
“子房的病痛不是他一人的悲哀,更不仅仅是整个小圣贤庄的悲哀,而是全天下之哀莫过于此。子房将造福万万代之福祉传给后人,丁掌柜你…”
颜路只见伏念表情越来越激动,他从来以为是面瘫只会有凝重一个表情的师哥竟然能如此声泪俱下地与人说超过十个字的话。
颜路有些吃味地想:师兄都从来没有对我说过这么多话……但是,师兄你真的好啰嗦啊!
颜路伸手摘下伏念挂在腰间的钱袋,几乎同时伏念低下头来看着那只拿走钱袋的手。
风在那一刹变得特别的静,每一片飘落的树叶是如何翻转,一朵含苞的花朵是如何绽放,都清清楚楚的在眼底回放,就连伏念骤然睁大的瞳孔也缓慢地那么不真实。
伏念心中的呐喊震透了他的胸腔:师弟,不要啊………
可惜颜路动作快了一步,在伏念抓住他之前把钱袋塞在了丁胖子怀里:“丁掌柜,那拜托了。”
伏念的呐喊:(持续之前)…………不要啊…师弟,那是我全部的私房钱……
丁胖子一掂那钱袋,喜笑颜开:“一个时辰内我请人送到~”
“多谢了。”说罢,颜路便扯着木然了的伏念离开了有间客栈。
“师兄啊,钱乃身外之物,岂比得上我们的儒家后起之秀,百姓未来之福音——子房师弟呢。”颜路一路上开导着伏念。
伏念又恢复了面瘫凝重脸,双目紧锁前方,薄纯紧抿,没有说话,唯有心中呐喊,久久不得停息:有间客栈!!!!!!!!!还我钱来!!!!!!!
伏念,是一个冷冰冰的人,话不多,遇事处变不惊。
可这天下再无情的人也是会有暴走的时刻。
而伏念的软肋就是排队和私房钱。
当然,他隐藏地很好,没有人知道。
由张良对有间客栈的极力追捧,便这么千转百折,阴差阳错到了伏念对有间客栈的咬牙切齿。
所谓相爱相杀,便是此番真意所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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