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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话 再会
栖绿川常常会想，她是不是应该感谢一下幸运如此眷顾她——普通吸血鬼一辈子也见不到的纯血之君，她已经遇到了好几位了。甚至还和其中一位一起长大，成为同学……和同伴。
绿川在祖父还没有去世，自己仍然住在可以眺望种满秘银蔷薇的花园庄园里时，见到过一次前来做客的玖兰纯血。而年幼的她所感受到的，不是纯血种的高贵淡漠，而是出乎意料的温柔谦和。
像这样的大人，才能够成为王……
那时候，她是这样想的。
绿川紧紧攥着因为奔跑和躲藏而沾染了脏污的裙摆，耳膜几乎被那个袭击她的男人离去时的破空声给震破了。
那个人……那个人也是玖兰家的纯血之君……但是为什么感觉不一样呢……
啊，是的，他身上杀戮和血腥的影子太重了。
“呐，没事吧？”
一双手把她从墙角拉起来，少年的眉睫在月光的照耀下越发清晰。他有一双和他的父亲很相似的、温柔的瑰红色眼睛。
绿川看到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流泻出一丝错愕。
“原来是你啊。”玖兰枢摸了摸她的脑袋，“吓坏了吧？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唔……嗯。”
恍惚片刻绿川已经被年少的纯血之君手拉着手从阴暗血腥的巷子里带着走了出来，温暖的灯光落在两个孩子的身上，世界一下子从黑暗重回了温暖。
夜空之中月亮隐没了，雪片纷纷扬扬而下，落在静谧的街道上。
吸血鬼也是会怕冷的。
绿川哆嗦着，无意识地往玖兰枢身边靠，后者细心地把外套脱下来搭在她瘦小的肩膀上，轻声安慰。
真是温柔啊。
雪越下越大，在经过之前那场惊心动魄的奔逃之后，体力所剩无几的绿川迷迷糊糊地想着。
和拓麻不同……和其他人都不同……
“睡吧。”
枢的声音如雪花般轻柔，“把可怕的事情都忘记。”
那柔哑的嗓音似是来自遥远的天边，绿川便裹着仍有体温残留的外套沉沉地睡去了。
再次醒来，是在平稳行驶的轿车后座上。车子正好驶上一座石桥，微妙的失重感让绿川从睡梦中睁开了眼睛，一柱又一柱街灯的光芒从她的眼前划过，像是老电影机的光。
“醒了吗？”
熟悉的声音来自头顶，绿川才发现脸颊和脖颈下的柔软触感是原何，她急急忙忙地坐起来，披在身上的外套便落到了脚边。
一条拓麻的绿眼睛即便是在时隐时现的模糊灯光的映照下，也是分外美丽。只是这样的美丽与另一对瑰红色的眼睛不同。
但是，到底是哪里不同呢？
绿川说不上来。
她怔怔地望着拓麻。
“……别怕。”说话的人伸手抚上了她的脸颊， “已经没事了。”他揽着绿川，让她的脸贴近他的胸膛，一遍一遍地重复着，“不用怕，绿川。已经没事了。”
*
（已经没事了。）
绿川静静地坐在轿车后座上，一柱又一柱街灯的光芒从她的眼角划过，她的双眼注视着前方，眼中沉静如水，没有忧虑，没有惊惧，只是漠然地注视着前方。
吸血鬼的感官要比常人敏锐得许多，即便是直视太阳也不会感到痛苦，只是此刻，被那些街灯的光芒扫过的人，却感到了眼角的灼热。
似曾相识的场景很容易让人忆起往昔。
（不用怕，绿川。已经没事了。）
那个年少的声音又再次在她的心底响起。
绿川的视线扫过坐在副驾驶座身姿笔挺的那个身影，有一刻，她是多么希望那个人再次对她说出安慰的话语。只是在没有街灯光芒的下一刻里，她便立刻地清醒地意识到，这只是她残存的懦弱罢了。
眼前的这个人并不爱你。
绿川又一次提醒自己。
他对你的照应，只是他的习惯而已。
那不是你期待的感情。
如此想着，她便闭上了眼睛，静静地等待。
坐在绿川身侧的白鹭更露出了笑容。她眼含嘲讽地望向副驾驶，不用回头，一条拓麻也知道身后那道目光的意义。
只是……
他望着自己攥紧的双手。
明明清楚地意识到那是不正常的，为什么自己却像是迷恋着灯火的飞蛾一样，义无反顾地扑上去了呢。
*
黑主学园的大门在夜色的笼罩下更显诡秘，从车上下来的绿川并没有等待，她径直往学园长所在的建筑去了。白鹭更走在她身后，眼角的余光瞥过远远跟着的一条拓麻。
我应该阻止。
一条拓麻是这样想的。
可是……要怎么阻止？要阻止谁？
枢吗？
尽管吸血鬼的社会对枢猎杀纯血种的行为感到不解和愤怒，从前一直陪伴着他的拓麻却并没有多少反感。不可否认，猎杀纯血种是不可饶恕的罪，可枢他……一定有理由的。
他一定是有这么做的理由的。
金头发的少年紧握的双手慢慢松开了，他的视线落到了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少女身上。
在枢犯下“大罪”，失去踪迹后，他的妹妹优姬便承担起了玖兰家纯血之君的责任，利用再开夜间部的名义，召集了衷心于纯血之君的年轻吸血鬼们，在控制吸血鬼们的躁动的同时，搜寻着枢的踪迹。
绿川……尽管绿川没有像琉佳、架院他们那样跟随着枢，她留了下来，甚至因为在黑主学园期间是枢的同伴的原因，进入了人类社会，与两方势力都撇清了关系。只是与她一起长大的一条拓麻却知道，这恐怕也只是表面现象罢了。
绿川和优姬有联系。
从更找上绿川的时候，这一点便毋庸置疑了。
恐怕……绿川不仅支持着优姬，同时也知晓枢的计划。
不知道什么时候，连绿川也长大了。
你也是……不再需要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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