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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离歌笑是一个聪明人。
所以，当听到贺小梅带话回来，应无求说，如果有任何消息，可以传书给他。他已经知道，那一天在醉生梦死所发生的一切，应无求算是忍了下去。
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失望。毕竟，是真的希望过，即使那希望中，带着为数不少的侥幸。
他放不下应无求，多年之后，仍然放不下。
应无求像他生命里一个巨大的缺口，即使放任不理，仍然堵不住那仿若无垠的空茫。稍一念及，便无边无际的扩散，罩得心内一片虚浮。
这几日他都睡不太着觉，脑子里反反复复许多旧事，他忆起初见之时，应无求还是个毛头小子，被一群山贼按着侮辱，满脸的绝望无助。即使后来被他所救，虽然强装镇定，却掩也掩不住低落，以及，对他的抵触。
离歌笑承认，自己是个自私的人。从初见之时，他已经知道这抵触来源于如忆，却仍然放任自己在这条路上走了下去。很多时候，他承认自己真的没有去顾及应无求的感受，即便是知道，也没有顾及。
或许是因为初见的情形太过特殊，他第一眼看见的，已经是低到了烂泥里的应无求，以至于在应无求面前，无论什么样的高高在上，似乎也并不突兀。
到了今日，他才想到，其实从一开始，应无求对他，都是抵触的。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不管是包来硬，还是应无求。
这个认知在再一次见到应无求的时候有了更深刻的体会。即便应无求知道是他，即便应无求对他的到来早已预料到，在看见他的一瞬间，应无求还是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站得离他更远。
这里是都尉府，是应无求的地方，房外不远就有值守的锦衣卫，而应无求却仍然显出这样防备的姿态来。
离歌笑心中苦笑，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先软化下来的却是应无求。
他有些淡漠地勾了勾嘴角，却没有笑意：“你来了。”
离歌笑有时候有点痛恨自己的敏锐，他第一时间便可以想到，应无求为了什么肯忍气吞声，摆出这样妥协的姿态来。
无非是因为他可能带来的消息。
他苦笑一声：“无求。。。。。。”
应无求面无表情地抬眼看过来。
“你的伤怎样了。”
应无求顿了一顿，才哼笑一声：“贺小梅回去没有告诉你吗？”语带淡淡的讽刺，掩不住厌倦。
但是他说完之后，却像想起什么来一样，眼中神色轻轻一转，向前迈了几步，走到离歌笑面前来。
那几乎是一种接近诚恳的姿态。他似乎不想再继续刚才的话题，直截了当道：“你今天来，是不是张忠那边有消息了？”
离歌笑怔了一怔，有些怅然。
如果说应无求刚才的防备出于本能，那么他此刻的恳切未免太过刻意。
他心中叹了口气。应无求想听的，和自己想说的，永远不在同一条线上。
他也只能够说应无求想听的。
“我见过张忠，据他所查，严嵩父子，的确跟鞑靼人有来往。豹子帮的兄弟跟随那些外邦人，几番查探，那乔装的神秘人，正是鞑靼人，隶属哈密三大部落之一。”
应无求皱眉道：“哈剌族？”
离歌笑点头道：“哈剌族犯我大明多年，这一次，他们大概也觉得是个好机会。”
应无求没有说话，低着头若有所思。
离歌笑道：“这几日，他们动静不少。二月初八将近，据我的猜测，严嵩父子是想在那一日，挟持皇上，起兵举事。”
应无求沉吟道：“这几天，我在相府中，见到有一些人出没，很面生，都是我没见过的。”
离歌笑道：“那就对了，严嵩的兵马，大概也在陆续部署了。”
应无求沉默片刻，突然笑了。
他眼中渐渐显出一种近乎狂热的光芒来，那样的希翼又渴望，印得他脸上的笑容越发清晰，他再上前了一步，望住离歌笑，整个人竟不自觉地透出一点疯狂来。
“张忠怎么说？”
那是离歌笑久未见过的笑容，因为兴奋和急迫，反而仿似揉入了几分真心般，这样的应无求，在他印象中，只在多年前，郑东流答应让应无求入锦衣卫之时才见过。历久经年，如今再见，恍如隔世，一时之间，他有些恍惚，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按住应无求的肩膀。
“无求。”
应无求愣了一下，眼神轻轻一跳。
无论是面前的脸，还是肩上的手，都很难不去想起那些刻意压下的记忆，那些不堪。
那一瞬间他整个人有一个往后缩的动作，却又在动之前停住了。
应无求最终没有动，任凭离歌笑按着自己的肩，身体呈现出一种放弃般的松懈来。他缓缓松开了不自觉握紧的手，手指轻轻舒展了一下，然后他冷冷地笑了：“送这消息来给我，是报酬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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