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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罡
传言的力量是可怕的。
尤其这传言的内容还牵扯到目前淮凌的最热门人物。
于是短短时辰,明心记新当家命中带煞的消息便如狂风过境般,迅速席卷了淮凌大街小巷。
有人嗤之以鼻。
有人信之甚笃。
近来围堵烟花楼的人们却如潮水般退去,消失不见。
拜最新八卦所赐,烟花楼客人少得出奇,风艳儿干脆放假一天,放所有花娘们出外游玩,于是华灯初上的此刻,大堂内仅有寥寥数人,冷清得很。
晚膳依然香气扑鼻。
除了努力扒饭的慕容姐妹,旁人大多心不在焉,有一筷子没一筷子地拨弄着饭菜,不时撩起眼皮,偷偷瞅几眼安然用餐的美少年,连慕容空邪都一改往日堪称殷勤的行径,只一个劲儿喝他的烈酒。
“兰哥。”
翩然首先察觉不对,瞧了瞧不同以往的邪爹,又看回美少年,“出什么事了?”
春无兰抬眸,神情如往常般温和,“没事啊,怎么?”
悦然也察觉不妥,证据就是:“邪爹没给你夹菜。”
众人闻言一愣,春无兰下意识看向干啃了小半碗的白米饭,小手一紧。
慕容空邪回神,蓦地恼恨地瞪他一眼,也不知在气谁,夹起一筷子菜扔到他碗里!
春无兰抿住笑意,低头默默吃菜。
“咳咳。”
风艳儿清清嗓子,开口,“最新的八卦传闻,听说了没?”
梁唯第一个喷饭,反应甚是剧烈,惹来旁人诡异的眼神。
归一鸣默默给他倒茶,明智地保持沉默。
“听说那道士今晚就走了。”鹤立翔冷冷开口。
徐正醇瞟了他一眼,没有作声。今儿他跟着这奸商去了万空阁,没想到亲眼目睹了一切。
“啊?为什么?”悦然一脸茫然。
“谁知道!”
慕容冷哼,给春无兰夹一筷子豆腐。
“兰哥不是去算命了吗,”翩然放下碗,小脸娴静,“结果如何?”
霎时众人耳朵纷纷竖起,春无兰仅是微微沉吟,笑道,“不太好。”
旁人低头扒饭,暗暗腹诽:是太不好吧!
“天、煞、孤、星。”
鹤立翔突地开口,一字一顿:“代理当家,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春无兰抬眸,连慕容空邪都冷眼瞥过来。
“你早就知道自己的命运,才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高调地去算命,”鹤立翔神情冷漠,“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克亲、克友、克心中挚爱的命运——无兰公子,你故意的。”
春无兰静静瞧他,红唇扬笑。
他居然默认了?!
众人震惊异常,一时心绪复杂如麻花!
“亏你还记得撇清跟合作伙伴的关系,明心记受你影响应该不大,”鹤立翔力持冷静,“公子考虑相当周全。”
“多谢。”
春无兰微笑。
鹤立翔面皮一绷,额上青筋隐隐浮现。
“为什么?!”
众人忍不住追问,却见春无兰只是眨眨眼,颇为无辜地瞅着大伙儿。
“难怪今天没人堵烟花楼了呢。”慕容翩然忽然恍悟般喃喃,忍不住小声嘀咕:“我还以为是邪爹终于忍不住出手了呢!”
大堂内,一片诡异的沉默。
“代理当家,”鹤立翔开口,语气难得迟疑:“这是你所说的——应对之策?!”
“是呀。”春无兰点头。
“……”
风艳儿撇开头,努力压抑揍人的冲动。
小梁唯拼命吃菜,不幸被呛了住,归一鸣替他拍背,动作略显僵硬。鹤立翔揉着眉心,只觉头疼,徐正醇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憋出一句:“不带这么玩儿的!”
“效果很好啊。”
春无兰微笑,显然心情颇佳。
“不错,”慕容空邪懒懒半靠在椅背上,笑容邪气,“我很满意。”
春无兰睨他一眼,低头扒饭。
“这招也太狠了!”
风艳儿深吸口气,瞥向手段惊人的某位少年,“以后谁还敢跟你提亲?!”
徐正醇突然闷闷地,背出数日前明心记新当家当众撂下的一句话——“我会要他们没一个敢跟我提亲。”
“……”
众人闭上嘴,心中无比憋屈。
“可是,”梁唯踌躇了下,小声问道,“公子以后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悦然疑惑。
“就是、就……”
“就是万一哪天他喜欢上人,或者别人喜欢上他,名声都毁了怎么成亲?!”
徐正醇看不下去,索性连珠炮似的一口气轰完!
鹤立翔瞟了眼虎头虎脑的某位小兵,佩服他的心直口快。
忽的——
“修道之人,成什么亲?岂非害人害己?!”
一道沉嗓冷冷砸下,疾风忽然平地而起,逼得众人下意识闭眼!
下一瞬。
疾风渐渐消散。
只见一名身着道袍的男子长身立于桌旁,拂尘在手,面目威严刚正——
正是玄罡。
大堂内,静悄悄。
风艳儿第一个起身,瞪着不请自来的人:“你怎么进来的?”
玄罡连个眼神都不给,一双威目牢牢锁住美丽少年,冷冷开口,“你就是迷心之兰?”
“我是。”春无兰静静起身。
“兰花为何没开?”
“兰花为何要开?”
“你是兰花君子,却不能让兰盛开?”
“谁说兰花君子,就一定能让兰盛开?”春无兰语气平淡,“你当我神仙么?”
玄罡浓眉微皱。
春无兰眸光冷淡。
慕容空邪撑着下巴凉凉看戏,真心觉得兰的冷淡颇为不错,只要不是对着自己。
显然亦觉察到春无兰的态度有异,肃目片刻,气势微微软化了些,“玄罡奉家师手谕,前来淮凌为迷心之兰算命。”
春无兰静静瞧他,没再堵话。
“家师有言,在桌案上放置兰草,谁一来便让兰盛开,谁就是兰花君子。”玄罡慢吞吞道,目光犀利,“事关重大,玄罡不想将‘天煞’的帽子扣错了人,还请公子明示。”
“你没扣错。”
春无兰坦然道,痛快给了答案,“只是如今的兰花君子,再不能让兰盛开罢了。”
玄罡闻言沉默了下来,许久方道,“这也是你不再算命的原因?”
“谁告诉你的?”春无兰凝眉。
“‘迷心之兰,算命诛心,黑白两棋,囊尽天下。’”玄罡慢慢说道,神情冷漠,“常听家师提起,当今世上最厉害的神算子,非迷心之兰莫属,修道之人谁不知道阁下的大名?!”
“哦,抬举了。”春无兰淡道。
玄罡冷冷瞧他,“师父说你只要生辰八字,便可将一人一生算尽,不仅可以将一人一生算尽,更是能够打破不为亲近之人算命的规矩,连自身命盘都可悉数算出,是不是真的?”
“是。”
玄罡霎时拧眉,“既有如此逆天之能,又为何立誓不再算命,白白葬送这大好天赋?!”
“大好天赋?不过鸡肋罢了。”春无兰不以为然。
“阁下倒是豁达。”玄罡冷哼,佛尘一甩,“看来今日是无缘迷心之兰的昔日风采了。”
“害得道长白跑一趟,真是过意不去。”春无兰弯身行礼,态度客气得很。
“你当我看不出你是在讽刺我么?”玄罡瞪他一眼,“我还有一事请教。”
“请讲。”
“为何要给自己安上‘天煞’之名?”
“……等等!”正看得津津有味的风艳儿突然叫停,“什么叫‘自己安上’?那不是你算出来的吗?!”
“若真是我算出来的,我还会怕帽子扣错人吗?”玄罡不屑。
风艳儿哑口。
“也就是说。”
鹤立翔迅速组织语言,“兰花开只是个暗号,谁来谁就是天煞孤星,根本不用算命?!”
没错。玄罡点头。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因暗号没对上而耿耿于怀了。
“所以,无兰公子其实并不是天煞孤星,这只是你们事先编排好的谎言?”一向寡言的归一鸣也忍不住开口,面瘫脸上隐隐抽搐。
玄罡再次点头。
众人默然。
这也太他娘的——风艳儿突然面无表情地转身,“我要喝酒!”
一群受刺激过度的人们蜂拥而上,七手八脚将烈酒分了个干净,冷不防被挤开的慕容空邪顿时横眉竖目,却没人在意,倒是引得一旁的春无兰掩嘴闷笑。
你还笑?慕容睨他。
怎样?春无兰挑眉。
佛尘突然一扬,截断两人的视线,玄罡冷冷提醒,“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慕容寒目。
春无兰亦淡淡瞧他。
“公子是为了吓退提亲之人。”小梁唯小声圆场,“道长,我也有一事请教。”
玄罡徐徐瞧他,直瞧得归一鸣挡在少年面前,这才冷冷颌首:“你问。”
“既然兰花开的暗号没对上,道长又怎知公子便是你等的人呢?”
玄罡瞧着他,眼里有了丝温度,“你很聪明。”
梁唯红了脸。
归一鸣沉目,险些拔刀。
“因为第二个暗号。”玄罡开口,“迷心之兰的命盘,我算不出。”
“算不出?”
“当时我推演数遍,结果全是无解,这才知道眼前这少年,便是我等候多日的兰花君子。”
众人沉默,原来如此,悦然眨眨大眼,好奇地提问,“为何兰哥的命盘你算不出?”
玄罡瞥她一眼,冷淡道:“命格奇特,非我能解。”
“……所以,你也不知道兰哥的命数?”慕容翩然轻道。
“当今世上,能算出他命盘的人恐怕寥寥无几。”
“兰哥可以。”
“对,他能算出自己的。”
“你算不出自己的?”
“算不出。”
“兰哥可以?”
“如果他没自封能力的话,可以。”
“换言之,兰哥比你厉害?”
玄罡沉寂几秒,抬眼瞧她,“你是谁家女儿?”
“我家的,你有意见?”慕容空邪双手环胸,凉凉睨他。
“我当是谁,原来是当年端茶倒水的小道童。”玄罡转头,孤冷眉间多了丝讽刺,“怎么,一别多年,不来拜见本贫道么?”
紫色袍袖猛然甩出!
“果然生性愚钝,这么多年五行之术还没学会!”掌风被佛尘轻轻拂开,玄罡身形飘忽,一边闪避一边冷冷讥讽,“居然想靠区区凡俗的下等武力来抵抗,简直天真得可笑。”
慕容空邪眼一寒,冷冷锁住身形变换不定的道士,大掌缓缓变招。
忽的馨香扑鼻,却是春无兰展臂挡在中间,漂亮黑眸不赞同地盯着自己。
慕容眼一凛,“让开。”
“兰哥,他该杀!”悦然一下子跳过来,“这臭道士居然欺负邪爹!你怎么能帮外人?!”
“兰哥,这次我站邪爹这边。”翩然亦道,小脸满是冷然,“我讨厌那臭道士。”
归一鸣亦早已拔刀,大有一言不合便开打的架势。
连小梁唯都抓了桌上水果刀,紧张兮兮地盯着眼前剑拔弩张的场景。
玄罡收起佛尘,完全不把对手放在眼里,“躲在他人身后?懦夫。”
这次,所有人沉下脸。包括桌旁冷眼旁观的鹤立翔。
春无兰侧首瞧他:“你很没有礼貌。”
“对于一个狂妄自大、不知天高地厚、仗着皇亲国戚身份为非作歹、欺男霸女的衣冠禽兽?”玄罡面露厌恶,“本贫道的礼貌没那么廉价。”
“兰,你给我让开。”
慕容空邪眼眸森寒,紫色袍袖缓缓扬起,“我今天非宰了他不可!”
“空邪!”春无兰上前一步,小手抓住他衣袖,“不要。”
“等等!”
玄罡蓦地插话,面目泄露一丝错愕,“你唤他‘空邪’?”
春无兰疑惑不语,慕容空邪眉宇阴冷,玄罡错愕之后,视线自纠缠对峙的两人身上转来转去,蓦地竟然仰天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哈哈哈……”
大堂内,一时安静得过分。
只有充满嘲讽和畅快的放肆笑声来回震荡,听得人脸色阴沉。
“你居然让他唤你‘空邪’?!当初是谁宁愿打架拼得两败俱伤,也不准任何人唤这名字的?!”盯住面前的邪气男子,玄罡讽笑,“怎么,你没告诉他你的另一个名字,怎么不告诉他可以唤你玄——”
“找死!!”
猛地一脚将长凳踹过去,却被佛尘轻松化开!
慕容空邪眼眶俱裂,蓦地血眸对准眼前碍手的人,“春无兰,你放不放开?!”
“空邪,你不要跟他打!我——”春无兰抓紧他手臂,语气微微急切。
“迷心之兰自然护我了。”
玄罡凉凉打断,“我与他同为修道之人,你算什么?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废物罢了。”
“道长!”春无兰断喝,转身背靠慕容,黑眸冷冷锁住玄罡:“请自重。”
慕容沉目,神色却微缓。
“兰花君子生性良善,对你等也心存善念。”玄罡冷哼,眺着紫袍男子扬高声音:“不过别搞错了!兰君注定一心问道,不受世事痴缠,劝你换个人吧!居然盯上大名鼎鼎的迷心之兰?!哈哈哈哈哈……痴人说梦!”
春无兰拧眉,方要说什么,却觉背后那人蓦地欺近自己,沉沉气息吹拂耳边。
他一颤,下意识偏头一躲。
慕容空邪冷冷盯着纤背僵硬的人儿,这么久居然还是怕自己——“你真的是只是在可怜我?”
春无兰一僵,一时竟不敢回头,“空邪……”
该死!
大手狠狠掐住他腰,慕容空邪面目狰狞,“你真如他所说,只是在看我笑话?只是觉得我看上你是痴人说梦,是该死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空邪!”春无兰奋力扭回身,不管他掐在腰间的大手,黑眸明澈:“我从未这样想过!”
慕容空邪面无表情地冷冷瞪他,良久:“那——你可有一点看上我?!”
春无兰闻言黑眸微微睁大,眼底泄露些许错愕慌乱,长睫悄然垂下。
他没有。
慕容空邪冷冷瞧他。
一屋子人静气屏息,大气都不敢出。
蓦地一把将人掳进怀里狠狠咬了一口!慕容空邪长袖一振,霎时如孤鸿般一掠而过,转眼消失在绛色大门之外!!
留下大堂内捂着颈间咬痕,一脸惊吓呆愣的绝美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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