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游此生

　　“主子，你慢点，慢点，我，我跟不上……”顺子大包小包的挂了满身，蹒跚的追着几乎在用轻功前行的云若。

　　“我说过让你少带些，你偏不听。”
　　“哪有什么，都是些您日常要用的东西，穷家富路，等主子您用上时，就知道奴才我对您有多尽心了。”顺子嘴上埋怨着。

　　云若回头，看着摸摸索索的顺子，忽然道，“我要立个规矩，打从今儿起，你不准叫我主子，我也不叫你顺子。你就叫我的字，蓦然。我就叫你……嗯，你可有名字？”

　　“嘻嘻，奴才是家生子，打生下来就叫顺子了，我爹姓方，主子们叫我爹老方。”

　　“方顺？你爹为你取得，我也不好改，我给你个字吧，我们从清明阁出发，你就字清明吧，也算为我们一起的年月留个念想。你觉得怎么样？”

　　顺子嘿嘿一笑，“这字好，保管我以后忘不了给主子您应节烧两张纸。”

　　“滚你的，哈哈。记着，我们以后只以兄弟相称，我虚长你一点，贤弟，以后我就是大哥喽。”

　　“嗯，……？”那为什么你没帮贤弟我拿包裹。“主……大哥，咱们这是去哪啊？”

　　“云游江湖，让这天下人知道，我，云若，来了。”

　　……

　　大兴城是北朝数一数二的大邑，兼临运河，自古便是军事、交通要塞。

　　北朝繁华时，富户庄园林立，商贸兴旺。自打前年说胡人要来劫掠，但凡套得起车，搬得起家的财主们，便成群结队的往南朝避难守财去了。胡虏一过，庄园更是十室九空。但大邑就是大邑，从不缺人丁。一些地皮蛇接手了买卖，毫不含糊的坐地生了财。说到底，本也轮不到他们，但官府的人一听闻京都已破，霎时就都知机散了，皇上都没了，谁还真会傻坐在衙门口里等死了。

　　云若带着顺子，随口编排了个身份来历，缴足了城门税，就混进了城。打算找间酒楼祭祭五脏庙，再找间客栈睡个香喷喷的觉。顺便也开开眼界。

　　要知道，北方这样的繁华大邑，云若也只是在父兄子弟的嘴上拼凑个七七八八。俗语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既路过宝刹，又焉能过门儿不入呢？

　　顺子的眼睛像是不够使一样，一会左瞧瞧，一会右看看，像极了从山沟沟里蹦出来的土帽。连带着云若自己也不好意思起来。干脆也就不往远走了，只拣了间差不多的客栈就进去了。还好，这客栈的大堂里还能打个尖。

　　“掌柜的，一间两进的上房。一桌好酒好菜。紧着好的上，爷儿们不缺钱。啪！”一锭足二三十两的纹银应声落在了柜面上。

　　大兴虽是大邑，但毕竟战乱之年。出手这样大方的公子也是不多见的。掌柜的绿豆眼一眯，两眼放光。忙从柜面上亲自迎了下来。

　　“哈哈，这位小爷出手阔绰，器宇不凡啊。小爷你选对地方了，小店门面虽旧，但绝对是这大兴城的百年老店，多少达官贵人住过的，吃过的……”

　　“掌柜的，我问你，这大兴城什么地方可买得上好兵器？”云若随着掌柜往上房走。

　　“要说地方有几处，但城南铁水铺是昔日兵部外造场，就是一些兵部炼厂打造不出的稀奇古怪，这铁水当家的也拿的下。就是价格不菲。但看小爷气魄，当是不在话下，呵呵，您这边请，就是这间了。这间上房的家具都是上好的酸枝木，从窗子望去就是东京渡河，爷儿从这沿河往西直去不远，铁水的铺子就在路边。”

　　“劳烦掌柜了。再让小二儿送壶热水来，我家主子还要梳洗下。”顺子随手又打赏了一两银子。主子涉世未深，他又怎会不明白这掌柜的心思。

　　“好嘞，我这就吩咐，马上就来。”掌柜的摩挲着银子关上了门。吆喝着下去了。

　　铁水堂

　　“爷，就是这了，这门面还挺大。兵器好多。爷，看这把剑。”顺子在铺子里顺手拿起一把镶着宝石的华丽长剑，递到云若面前。

　　云若只搭眼瞄了瞄，朗声道“哼，若只是这些货色，这店可就砸了招牌了……”

　　话音落，少顷。帘子后走出来一半百许的老人，虽躬身驼背，却精神矍铄，“客官要上好货色，自然要进内堂，请。”

　　云若一马当先，朝内堂走去，顺子放下手中的剑，亦步亦趋。

　　这铁水堂的门面固然轩敞阔气。内里更是处处彰显富贵逼人。无论门隅，摆设，玩意儿，还是字画，茶盏，花草，处处都透着奢华之气。老者低声吩咐了家丁，又亲手奉上香茗，寒暄道：“听客官说话的口音，怕不是大兴城人吧？可是远道而来？”

　　“正是慕名而来，也算路过此地。这兵荒马乱的世道忒不太平，想买把上好的宝剑防身。掌柜的可不要让我失望呦。”

　　“哈哈，小佬儿不是自夸，客官只要囊中充足，敝店定不负你所望。”说话间，几个下人捧着四个装着兵器的盒子鱼贯而入。在云若面前排成一字，为首的一个轻手打开盒子。

　　掌柜老头儿走上前，指着第一个盒子里一把长约三尺，造型纤巧的剑念叨“这把剑名叫斩月，是前朝开朝元帅威武大将军的佩剑。剑身三尺六寸，窄幼细长，锋利无比，可削金断玉。剑出鞘必寒光四闪，大有不见血不休的气势。铸剑者虽已不可考，但只观其形特异，亦必出自名家之手。非是一般铸剑者可成之作。”说着将剑微拔出鞘，递给云若。

　　云若直觉这把剑透着森寒杀气，并不喜欢，摆手拒绝。未待老头儿示意，那伙计便知机后退下去了。另一伙计递步而上。

　　老头儿拿起第二把剑续道“这把剑倒有些来历。是小佬儿在前朝败亡时辗转从宫中得来，应是宫内珍藏。以鄙人资历真认不出这是什么名剑，但我入行半百，见过的剑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这绝不是一把普通的剑。我是从一个小太监手上买来的，那猴孙子只说这剑名叫白铁，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云若接过剑。

　　这剑看来并不起眼。黄铜打造的剑鞘亦非缀满金玉宝石，而是隐隐纹着细腻的花纹，似是青蛟盘旋浮沉海面。剑身古朴高拙，似是上古兵器的轮廓。论及材质，乍看只是凡铁所铸，但稍留意，或轻抚剑身就会发现其无论锋利坚韧都远胜精钢，一时云若也迷惑其质地究竟为何物。论其重量更是坠手，怕是普通高手都举不了一时半刻。云若心底揣摩着剑的来历，翻来覆去的细看着。

　　“客官若是觉的这剑还入得眼，就试试看是否顺手。”

　　云若一直以来并没有自己的兵器。记得小时候家里也有颇多珍藏，但习武有限，剑摆在屋里从来都只是玩意儿。后来“嫁入”名剑山庄，山庄是名剑世家，剑谱收藏可谓集天下只大全。他悟性天资颇高，又有小时候打下的内功底子。且整日无所事事，那几路还上得了台面的剑法早被他练得滚熟。甚至名剑山庄家传的双修剑法日月争辉剑，也练得大差不差，只是名扬那厮从不肯和他双修内功，故威力稍逊。云若在山庄练剑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老爷子也乐得送剑正好巴结他。但云若并不喜欢那一把，耍起来也颇感不顺手。但碍于“父亲大人”所赠，纵是多不喜欢，也不好再换了。这次“被休出家门”，他也就正好把那把剑“忘在”家中，再寻好的使。

　　云若气沉丹田，将白铁在空中虚晃两下，但觉格外顺手顺心。

　　“卖的多少银子？”

　　“五千两，不少一文。”

　　“前辈可是狮子大开口啊！你看我可拿得出五千两来？”

　　“嘿嘿，小佬儿看人看了大半辈子了，客官面相非富即贵。该走不了眼。”

　　“哈哈，贤弟，就给他五千两，就这把了。小爷我看这把剑就舒心。”云若心里好笑。这有钱人就合该被宰吗？但老头儿看透了自己，怕是不会轻易松口，他既不缺不差，也就懒得搅了。只吩咐他贤弟把银票子付了，操起剑，就往门外走去。

　　有了剑，路人看你的眼光也变了。原还当你是可偷可抢的肥羊，看你剑握在手上，想下手心里也提溜三分了。云若刚恨这世道炎凉，但这兵荒马乱的年月，又能怪得谁呢。

　　正想着到这，看见路边一座茶楼，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里面吆喝声不绝于耳。顺子本就爱凑热闹，他也不是清心寡欲的人，两人都没言语声，互看了一眼，就十分有默契的一起走了进去。

　　刚迈过门槛，店小二提着茶壶吆喝着叫了声好，就将二人引进大堂里一张不大的桌子边坐下。云若将白铁放在桌边。

　　“二位客官来点什么？”

　　“来壶花茶吧，茉莉花茶。再来些蜜饯果子，一碟葵花籽。小二儿，这些人都吆喝什么呢？”

　　“客官是外地人吧？您不知道，我们四海茶楼打的就是这个招牌，每逢月初一十五，都有我们大兴城赫赫有名的铁嘴先生来茶楼，讲天下江湖大事，只要是你好奇的，想知道的，江湖地面发生的事，没有他铁嘴老先生不知道的。客官你来的巧了，他老先生马上出场，包你不虚此行，大饱耳福。客官您稍等，茶水点心马上就到。您就等着瞧好吧您那。”那伙计一脸子兴奋一口气讲了个明白。

　　想云若家中何曾见过这等场面，自是喜不自胜。顺子也一脸雀跃。等着铁嘴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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