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谋算
作别了卫氏之后,遣散了随侍在旁的宫人,一个人站在花园之中,如今这样的自己是不是还是曾经的那个自己,进了宫,享受了荣华富贵和旁人难以企及的圣宠,却失去了曾经的自由,如今除了默默承受之外,好似已经别无他法.
"敏佳何故一人在此,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啊,如果可以,不妨与我说说,也许我还能帮你出点主意,你也不必这么烦恼了."
芳嫔的声音传来,自己微微一愣,是啊,多时未见,她也已经是身处嫔位了,在她的面前,在那一瞬间,自己放松了下来,在这宫里,能够信任的,也许就只有她了,如今她就在自己的眼前.
"其实也没什么,在宫里这么久,很多事情,也已经想得开放得下了,只是心里的结,却不是那么容易解得开的,我也彷徨害怕,也踯躅不前,本以为息事宁人可以独善其身,可没想到,即便自己想与人为善,往往也是力不从心,旁人也不一定会领自己的情."
宫中的人,都知道在这华丽的地方,生活下去是多么的不易,她的沉默也告诉我,后宫是个不可能做到独善其身的地方,进宫之后,经历了这么多,有时都会回头想一想,当初为何会进宫来,而如今想想,这样的想法是多么的可笑.
"其实."她欲言又止,似乎正在酝酿着该如何开口,"其实我佩服你,刚认识你的时候,你还是一个天真烂漫的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儿,如今你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至少你的想法成熟了很多,可是这还不够,宫里不是一个叫道理的地方,你对别人好,别人就一定会对你好,这里只有勾心斗角拜高踩低,你得宠,奉承你的人多,背后诋毁你的更多,你失宠,可想而知,下场会有多惨."
我含笑不语,这就是生存之道,想笑到最后,就得是最得宠,出身也必须要好,不然依旧会被嘲讽讥笑,就像方才那般,即便是位份比自己低的人,也照样肆无忌惮,毫无顾忌地嘲弄自己.
转头看着瑾之,道:"你在宫里也有些年了,我想知道,方容华是个怎么样的人,为何她竟这般嚣张、肆无忌惮?我听说,她只是出身盐商之家,不过是手头阔绰一下罢了,怎就能这般无所顾忌?"
她是何等聪明的人,自己的话一出口,也早将我的意思了解了大半,道:"你说的那个容华方氏,出身扬州的盐商之家,是家中的独女,自小备受宠爱,前两年进宫参选,是太妃娘娘主张留下来的,封了贵人位,早先还挺受宠的,可不知怎么的,皇上对她的宠爱就淡了下来,说来也奇怪,这宠爱淡下来了,她却有了身孕,太妃和皇上都很着紧,可没想到的是,孩子生下来没多久是过去了,方氏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谁见了都心疼,为了宽慰她,太妃想晋她为嫔,再赐个封号,可皇上那儿已然下了口谕,只是晋了容华,也就过去了,这本也没什么,可后来不知怎么起了谣言,说方氏的孩子是被害死的,自此她也就变得如此了."
也不过是个千古伤心人罢了,在这深宫里,荣宠富贵不过是过眼云烟,只有孩子才是最重要的,有了孩子就有了依靠,可即便如此,又为何要随意针对旁人呢,难道这样就可以弥补她的丧子之痛了吗?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只是觉得心里很冷,道:"她倒也是个可怜人,心里有苦有痛,却无人可以倾诉,后宫真是个可怕的地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对她,我就是同情不起来,或许,我也已经是个冷心冷肺的人了吧."
瑾之稍稍顿了顿她的脚步,脸上闪过一丝恍惚,只是那么一瞬,快得让我以为是我自己眼花了,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陪伴我走回了紫仪宫,末了,才说道:"宫里从来不缺可怜人,谁都是可怜人,可那又如何,不想成为最可怜的,就只能争夺最高的荣耀."
即便知晓彼此都是天涯沦落人,可始终不愿就此被人欺凌,方氏这般对待,自然也要为此付出代价,对镜卸妆时,忽然有了个想法,便唤了司棋进来,交代了她几句之后,不由得笑了出来.
斜卧榻上,子佩正为我捶着腿,动作很慢很轻柔,渐渐的竟有些迷糊起来,昏昏欲睡的,轻轻揉了揉额角,头晕晕的,自知有些不对,想传太医来看看,可一见天色已晚,怕是会惊动了旁人,想着此时应该会有太医在太医院守值,便着人去看看.
过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一名看起来挺面善的太医随着宫人走了进来,似乎是太过拘谨的缘故,他整个身形都有些发颤,好似是个初入宫闱的太医,虽不知道医术如何,倒也是个可堪控制和利用的人.
遣退了身边伺候的人,只留下司棋在身边,旁的人都留在了暖阁外听候差遣,待无旁人时,道:"太医,这么晚了还叨扰你跑这一趟,真是委屈你了."使了个眼色,司棋递过去了一锭银子,"这点银子不成敬意,就当是太医辛苦跑这一趟的辛苦费吧."
他战战兢兢地接下了银子,但看得出来,其内心很是忐忑:"微臣多谢娘娘赏赐,所谓无功不受禄,微臣尚未替娘娘诊脉开方,实在不敢收娘娘的赏赐,请娘娘收回银两,微臣也可安心无虞."
看来这人年纪不大,倒是有些迂腐,不过也是个有趣的人,生性耿直也许也更好控制,便开口道:"这银子迟早会到太医的手里,只不过早了些时候罢了,太医替我看诊开方,已是感激不尽,况且宫人前去又扰了太医好梦,心里也总是过意不去."
他一时间并没有说话,只是从诊箱中拿出一个垫枕,又准备了长长的红丝线,宫中与旁处不同,太医是不能直接碰触妃嫔哪怕是宫人的肌肤的,皆以丝线为媒用以诊脉.
诊脉的时候,他轻锁剑眉,似乎我的病真的很了不得,可当他的眉头越来越紧之时,我也快按耐不住了,深怕自己真的得了什么要命的病,好一会儿之后,才看到他舒展了眉头,好像还松了口气一般.
"娘娘的身子本无大碍,只是近来气血两亏引起的倦怠,只要调息了气血,便可以恢复往日神采了,微臣为娘娘开方子."
自己本也稍通医理,如今倒也全给忘记了,听他这样说,也就照他所说的去调理,一张药方子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只是简单地看了一眼,倒都是些益气补血的药材,也就点了点头,让人拿着去御药房煎药.
那太医正举步要跪安离开,被我唤了下来:"太医不必这么急着走,我还有几句话想与太医聊一聊,不知太医是否赏脸,与我相谈一会儿呢?"
虽然只是在征集他的意见,让他留下来却也是毋庸置疑的,他好似很是无奈的模样,但也没有推脱,弓着腰站在了一旁,就像是随时准备被教训的小媳妇儿一般,那模样还真是可爱得紧.
"太医不必这样拘谨,留你在这儿,不过是想闲谈几句罢了."稍稍一顿,道,"看着太医你面生的很,看来是刚进宫才没多久吧,太医院那边儿也是的,怎就这般欺负新进之人呢,也真是辛苦你了."
他猛地抬头,诧异地看着我,又很快低了头下去,道:"微臣是半年前进宫为太医的,能够进宫侍奉,也是微臣的福气,留值也是微臣求之不得的,闲来无事之时,还可以翻看一下其他太医的卷案,还可以学到不少东西."
"如此孜孜不倦,看来太医真是个好学之人,依照今儿来看,太医也是个艺术精湛之人,不然也不会进宫当太医了,不知太医是否愿意,日后在我身边伺候?虽然我不是那些千金小姐,也不是身居高位的妃嫔,不过倒也很像与你这样的人交个朋友."
只见他脸色一变,神色也凝重了起来,道:"得娘娘的看重,是微臣的荣幸,只是微臣进宫,也只是为了施展一身的医术,而不是为了某一个人,去当走狗,所以微臣不能答应娘娘,还请娘娘另请高明吧."
他的话音刚落,便为他的这一番话鼓掌,道:"没想到,你是一个生性如此耿直的人,看来我并没有看错,只是这后宫之中,尔虞我诈,是在防不胜防,我本微贱,承蒙皇上看得起,进宫侍奉圣驾,但时时都觉得力不从心,也不知何时何地会被何人陷害或者谋害,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也只是想得到你的一臂之力而已."
一双眼直直地看着他,接着道:"帮我不一定会对你有好处,说不定还有惹来不必要的麻烦,风口浪尖的日子不好过,我也不过只求一世平安罢了,你若愿意帮我,我自然感激不尽,若是不愿,我也不会勉强,你现在就可以离开."
于是,暖阁之中分外安静,我们彼此都在等待着一个答案,行或者不行,简简单单的一个回答,便是这样的难,等待总是煎熬的,此时此刻的我,比他更加觉得忐忑不安,只愿得到的是一个肯定的答案.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都快熬白了自己的头发一般,终于,看到他有了动摇的痕迹,心里的大石也开始慢慢地放了下来.
"娘娘请安心,微臣亲自去为娘娘煎药,半个时辰之后,微臣会亲自把药送到娘娘的面前,供娘娘服用的."
看来他是答应下来了,一块大石总算落地,而此刻更觉得头晕目眩,便窝在榻上合眼休息,很快就入了梦乡,黑沉沉地睡了一觉.
再醒来时,已然是第二天的辰牌时分了,司棋进来伺候我洗漱之时说,那名太医在外候了一晚上了,就为了送一碗益气补血的汤药,昨晚一觉睡了过去,竟把这件事儿给忘了,心中很是不安,便请了他进来.
"这是娘娘的药,是最新煎好的,还温着,娘娘可以服用了."
即便是调理身体的汤药,也总是会伤身的,司棋备了清粥小菜以便落胃,也好方便我喝药,黑黝黝的汤药散发着一丝苦涩的味道,随意吃了些东西,药汁刚入口时,有一丝苦味,却还带着一丝甘甜的回味,嘴角扬起浅浅的弧度.
喝完了药,他便离开了,仿佛是如释重负.
司棋一直陪着我用完早膳,便知道她是一定有话要说的了,道:"难得你肯陪着我,不觉得看着我吃很沉闷吗?"
"只是有几句话想与娘娘说说罢了,方才这样多的人,说话也不方便.昨日娘娘吩咐的事情,奴婢已经办妥当了,今晚的邀约,几位主子都会如约前来,只是这样大张旗鼓地邀约后宫嫔妃,真的不要紧吗?"
若是曾经,也许也就这样息事宁人了,可偏偏有人要与自己过不去,那么又何必这样处处忍让,还不如主动出击,道:"也只是一次宴饮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况且后宫姐妹之间也该多加走动才是,这样才显得彼此和睦嘛."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