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NA

　　Tiger推门而入，“都准备好了，……”
　　一见有人进来，罗峻异常亢奋，对Tiger的话置若罔闻，只指着《White日记》上的一段文字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急切地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问：“这些，都是真的吗？”

　　大致把那段文字看了一遍，Tiger面沉如水，“当然都是真的。人类从四面八方逃到这狭长的蛮荒之地，食物奇缺，抛弃老弱妇孺而保住青壮年……”
　　“不是！都不是真的！人类怎么会如此丧心病狂？我们谦虚和善、我们尊老爱幼、我们热爱和平、我们……你骗人！”罗峻无法接受这一切，慌忙反驳。

　　Tiger不屑地回答：“人类要是还有这些美德的话，那么这个世界还远轮不到兽人做主。人类厌恶我们兽类的血统，却不去想想自己的行为连兽类都不如……”
　　受不得这样的侮辱，罗峻扔掉手中的书，抓住Tiger的衣领不甘心地怒吼：“都是骗人的，都是假的！你说谎……”

　　屋里的动静把门外的Lion引进门来，状若癫狂的罗峻正揪着Tiger的领子半挂在他的身上，咄咄逼问：“人类怎么可能为了自保而杀死所有的老人，怎么会？你回答我！”
　　Lion见状，抓住罗峻的肩头，把他的头扳向自己，金色的眼睛定定地看着罗峻，“听好！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在这继续发疯；二、去见你的朋友。”

　　还处在疯癫状态的罗峻有些傻傻的，并没有领会Lion的意思，只觉得那两颗圆溜溜的金色眸子竟像太阳一般温煦，让他从屠戮的不寒而栗中微微转暖。看出罗峻已经回神，Lion松开钳住罗峻的双手，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想在这继续发疯，还是想见你的朋友？为人类不堪的过去痛苦重要，还是为朋友平和的现在努力重要？给你半天时间，好好想清楚！”
　　罗峻脱力地松开Tiger，怔怔地坐在地上，颤抖着双唇，埋在胸腹深处的恸哭喷薄而出。

　　Lion合上门，听着屋子里传出罗峻尖锐的哀号声，转头对Tiger说：“走吧，下午再说。我相信他能想明白的。”
　　痛定思痛，哭号一阵后罗峻终于可以客观地看待书中的内容，心中隐隐的早就有不详的预兆，却一直不愿深究罢了，可惜现实并不会因为你的逃避而放弃到来。一路走来，灰蒙蒙的天空、厚重结实的墙壁、外形变异的动物、空无一人的街巷无不诉说着这座城市发生过的悲戚往事……戕害同类，人类竟然真走到了这一步？！如果只是南柯一梦……

　　下午，罗峻已经好整以暇地坐在桌边，虽然仍红着眼圈，但是目光中再无狂乱之色，对着进门的两人坚定而缓慢地说道：“我选二。但是，在这之前，我还是想弄明白一些问题。”
　　Lion也能感受到罗峻的誓不罢休，便面向罗峻坐下，“好的，有什么问题，我可以一一回答你。”

　　“首先，书里面提到的致命的埃斯病毒是通过呼吸道传染的，我们在城外徘徊了很久，为什么没有被感染。”罗峻哑着嗓子抛出了第一个问题。
　　“这和索马里的气候有关。索马里一年当中只有3、4、5、10、11和12这几个月是风和日丽的，其余几个月都受大洋季风气候的影响，狂风骤雨，相信你也知道索马里海盗，就连海盗在这几个月都会销声匿迹。同样的，病毒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也难以存活，都在季风的携带下撤到内陆去了。所幸，你们到来的时间恰巧是季风尾的2月份，病毒还没有恢复元气卷土重来，因此，你们很幸运。”

　　罗峻抿抿嘴唇，对这个解释还算满意，继续问：“这本日记的主人White先生怎么会有如此长的寿命，经历了人类世界……由兴盛到衰亡的整个过程？”
　　Lion兀自沉默了几秒钟，金色的眼睛藏在阴影里明明灭灭，面上带着和罗峻一般的戚戚然，“为了生存和繁育后代，人类在生物医学上的投资是空前的，这位White先生的祖辈是大型生物仪器设备公司的总裁，也是力排众议鼎力支持兽人研究的大财团之一，更是兽人产业中收益最大的一家。White家族身家颇丰，养着一批能为他们提供合适器官的活体，整个White家族就靠着这些用之不竭的人类器官填满他们早已枯朽的身体，这位White先生也不例外。”

　　没想到事实竟是这般的残忍，罗峻倒吸一口冷气，继而咬住嘴唇，指甲也深深地嵌在手心里，颤声问道：“还有，书里所说的，对人类……还有对兽人做的那些……，究竟是不是真的？”
　　Lion抬起头，嗤笑一声，“事到如今，你还是认为人类做不出那样丧尽天良的事情？为了活着，人类已丢弃了一切，无论是信仰还是人性。”

　　“我，只是……只是不敢相信，”罗峻嗫嚅数次，不敢轻易开口，最后咬咬牙，“还……还有一个问题，你们最后，会怎样……对我们？”
　　“你是离不开这间屋子的，但是我们会一直提供生活物资直到你不需要的那天，即便是实验完成也会如此。”Lion收起方才讥讽的语气，郑重其事地给出承诺。

　　Tiger看看手表，提醒道：“Lion，注意时间。”
　　“还有问题吗？如果没有，可以出发去见你的朋友了吧？”
　　罗峻点点头，“我知道了。”

　　钻进像囚笼一样仅容一人的隔离设备，罗峻听着Tiger在门外嘱咐：“戴上呼吸器，呼吸器里的空气是经过过滤的。”
　　担心人类的所作所为报复在自己身上的罗峻，从见到Lion的那一刻就开始害怕，一直按着劳宫穴深呼吸才压下的紧张在得到Lion的承诺后倏然爆发了出来。罗峻在黑暗中抖着像筛糠似的一双手，费了半天力气才带好呼吸器，看着隔离设备矮小的门咔嗒一声被落下，只能感觉着装载设备的小车在几个狼人的牵引下吱吱嘎嘎地前行，中途有一段十分颠簸，估计是离开了实验室，而后车身又稍有倾斜，像是在爬坡，难于视物的罗峻保持不住平衡，几次撞在设备的内壁上，几经辗转，车子停了下来。

　　终于到达目的地，Tiger打开门，“出来吧。”
　　抬手挡住晃眼的灯光，罗峻摘下呼吸器，挪动着麻痹的腿脚，慢吞吞地从设备里爬出来。
　　Lion正跟一个人寒暄，“……Wolf，都交给你了。”

　　罗峻呆呆地站在一间颇大的房间里，偷偷地侧头瞟了一眼所谓的Wolf，却见此人鼻若鹰嘴，面上虽是笑着，却隐约有食人之势，心里顿感不舒服，紧张得连胃都像要翻过来似的。
　　“Wolf，我们就送到这里，剩下的你安排吧，尽量给他们一个私密的空间。”Lion一边说着，一边在Wolf的陪同下和Tiger离开房间。

　　Wolf路过罗峻跟前时，对着缩手缩脚的罗峻古怪地扯了一下嘴角。
　　罗峻心里一慌，往后退了一大步，身后的椅子顿时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前方的几人即刻一起回头，Lion轻轻颔首略示鼓励，Tiger嘴上还在不停声地指挥狼人推走隔离设备，Wolf则给了意义不明的一瞥，罗峻迅速低了头，塌下肩膀，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完成交接后，Wolf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你朋友就在里面的隔间里，你可以进去见他，我就不打扰了。”说完便关上大门走开了。
　　等屋子里只剩下罗峻一个人时，高兴地找不着北的他迈着轻快的步子，就那么一路飘着到了隔间门前，却又近乡情怯般不敢碰触那扇虚掩的门，杵在门口捋捋头发、弄弄衣角，好半天才把自己打整到满意。

　　静谧的屋子里，他背对门口坐在椅子上，微微弓着背，米黄色的衣服下面是两块浮起的肩胛骨，一只手拄在桌子上支撑着下巴，寂寥的身影就和当年那个常常坐在实验台前沉思的张拓一模一样，坚实却不失亲切。
　　“张拓……”别后重逢，想要倾诉的太多，罗峻反而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只好合上门，唤着对方的名字。

　　听到罗峻的声音，张拓飞快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动作大得把椅子都弹开数尺，罗峻还未反应过来就落入了张拓温暖而结实的怀抱内。
　　“峻……”张拓一手揽着罗峻的腰，一手扶着他的肩膀，热烈的亲吻细细密密印在额头、鼻尖、脸颊、嘴角……罗峻闭上眼睛感受着张拓的每一个吻，活着真好！

　　稍稍分开两人的距离，张拓目不转睛地看着罗峻，罗峻也昂首回应，两两深情相望。
　　张拓忽然摁住罗峻的后脑，温热的气息来到了唇边，罗峻却双手轻轻地抵在张拓的胸前将两人隔开，并不想接受如此亲密的行为，当时主动与张拓和好就是为了逃离异世界所起的利用之心，并非想恢复到恋人的关系，而张拓却还被蒙在鼓里，这样对他……不公平……

　　张拓哪里知道罗峻的心理，对罗峻的抵触十分恼怒，他加大力气把罗峻困在怀里，强势地吻上罗峻的嘴唇，随着对方抵抗的加剧，不断变换姿势，舔舐着、吮吸着、啃咬着……像是要把眼前的人吃到肚子里。
　　鼻腔里全是张拓的味道，罗峻被吻得喘不过气来，拼命地挣开张拓的搂抱，狠狠地把他推开，抹掉嘴唇上的血迹和唾液，怒骂：“张拓，你发什么疯！”

　　张拓一言不发，保持着被推开的姿势，站在原地默默地盯着罗峻，眼神复杂难辨，或许是委屈，或许是失望，或许是想念，或许是爱怜……
　　原本怒形于色的罗峻此时却心虚地不敢同这样的张拓对视，他低下头，喃喃道歉：“对不起……”
　　长吁一声，张拓走过来扶住罗峻的肩膀，“为……为什么要……道歉呢？我，不需要你的，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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