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林

　　土墙边靠着一个女子，不吃不喝已经许多天了，脸色苍白，衣衫还算整洁，被人搭话也不回答，村里人说是个傻子。傻子一天天瘦下去，我路过的时候看到她，她根本不打算活了吧。
　　其实我也不打算活了，只是缺乏这种勇气而已。紫衣长袍的女人定定的瞅着她像看到另一个自己。我也会像这样胃疼的蜷作一团吗。女人衣衫褴褛，跪坐在地上，头发披散在前面露出一节脖子，处处透着尘土泥泞，颤颤发抖。
　　“跟我回去可好？”女人的声音细润好听，地上的女人顿了一下。就像捡了个自己，“我给你熬粥，没有男人，没有别人。”女人的声音透着蛊惑，诱惑了女人点点头。
　　长发在细白的脖子上抖动，喝了白米粥的女人在洗头。紫衣女人烧了盆水，一点一点按摩着头部就像给自己清洗一样给她清洗，轻轻的小心仔细，擦干了，慢慢梳理。
　　终于见了点人样，幸福的叹口气，扶她到床上躺下。
　　醒来的女子四处打量，眼睛呆滞毫无生气。这里是一个竹屋，半米的高度悬着空，四角由粗大的竹子顶着，中间还有稍细的竹子撑着。三面是竹林，一周有桃花林。能听到远处的瀑布声。
　　呆滞的咋了咂嘴，突然胃部一阵绞痛吐了起来。紫衣女人刚好走过来，看了女人一眼望着白粥叹息“可惜了。”
　　女人很可怜，再也吃不下东西，静静的待在竹榻上沉默着看着窗外。这时候紫衣女人就坐在一边也沉默着，这样一天就是一天……
　　直到女人再也起不了身，紫衣女人说：“你这么喜欢这里，以后就葬在这里吧，留下吧。”女人点了点头，吱呀吱呀要说什么，‘我不是不吃饭，我想吃粥。’这是女人到这里的第一句话，我想是没人能明白了。紫衣女子愣是听懂了，端来一碗粥，白粥。
　　最后这碗粥还是喂了土地，女人再也没醒过来。当她想吃的时候再也不能吃了，过于脆弱的胃要了她的命。紫衣把她埋在她最爱看的窗外的桃花树下想：明年的桃花格外艳吧。看，你成了花，再也不寂寞了。
　　轻飘飘的撕了一张纸，纸在褴褛的衣衫里沤得发黄，字迹模糊：
　　晓兰，对不起。
　　我妈不同意我们的婚事，孩子你打了吧。我不该带你私奔的，你可以去找何钢，我给你留钱了，三千整，我快结婚了，忘了我，不要来找我了。我是个混蛋对不起你。
　　最爱的的辛
　　字迹已经模糊。日期看不清楚。你肯定不喜欢这个留在这里，烧了它吧。

　　来年的桃花格外的艳，老竹抽了新芽，格外的绿，小笋冒着尖。竹林的沙沙声中细雨濛濛，撑着油纸伞，紫衣女子看着山路上出现一对小夫妻，破破烂烂战战兢兢拉着手，看到女子吓了一跳，“我不知道这里有人，我老婆快生了帮帮忙，好吗？”憨厚的脸上沾满了泥，湿漉漉的眼睛充满了希翼。
　　“你有十二吗？”女子敲定的问着。
　　“我十四了。”男子的脸低低的，红红的。
　　“我问你媳妇呢？”
　　“我十八。”女孩的脸更低，声音脆脆的清甜
　　最多十三，不好意思逼他们走，“进来吧，外面雨大。”
　　“喝点水吧，自己烧。”紫衣女子收了伞，伞上有一朵梅花。
　　两个孩子好奇的打量着屋子，这里什么都没有啊，没有一件电器。
　　“里面有张床，你们两个睡。这里只有白粥，想吃好的自己去买，下面村子什么都有。”
　　“哦，谢谢大姐。”男娃子客客气气。
　　“你睡哪啊？”女娃子羞羞答答。
　　“那里还有间屋子，里面有床。”紫衣女子撑开了伞，走出去，“出去的时候带上门。”回头又提醒了一句。“特别是晚上不要出去。”
　　黑幽幽的夜里响起抓门板的声音。
　　“嚓，嚓嚓……”也许是野猫，男孩睡的很沉，女孩看了眼门板，抱紧了男孩。屋里很黑，什么也看不清楚，没有油灯。
　　过了许久，声音散去了，雨也停了月亮出来了。紫衣女子打开屋门，点亮油灯，“我忘了给你们留灯了。”
　　“你从那里进来的？”女孩睁大眼睛，“我插好门了。”
　　“我听到你的尖叫声赶过来了。”灯照到女子的脸上，“门是开着的。”
　　“以后你们睡觉记得点着灯，不要让它灭。这样就不会害怕了。”紫衣女子说完出去了带上了门。剩两个小夫妻在那里，男孩醒过来，“我晚上起夜我忘了插了。你睡着了。”
　　“吓死我了，记得插门啊。”女孩呼出一口气，“大姐姐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
　　“那是有教养。”男孩刮了女孩的鼻子一下，“你要这样就好了。”
　　“我去弄点吃的。你好好躺着。”男孩从床上跳下来给里面的女孩盖上被子掖掖。
　　晚上的时候男孩买了只烤鸡回来。中午吃的紫衣大姐姐的粥。
　　没见怎么孕吐，男孩很高兴。

　　夜里的时候紫衣女子做起梦来，消瘦的女子丰润起来，桃花树下的女人爬了出来，身上干净利落，还是穿着女子给她穿的衣服。
　　笑吟吟的奔过来，‘恩人，跟我一起走吧。’女子拉着紫衣的手奔向前方，像划开黑暗一样前面出现发光的路一条，金煌煌的。小心的跟在后面跌跌撞撞地前行，实在是太快了。
　　“妖孽受死。”突然出现一个老和尚，穿着袈裟跑过来。手里拿了个念珠扔起来把那女人一罩，把紫衣女子抢了下来。
　　金色的路消失了……
　　“施主，千万要小心，那妖孽还要回来的。”
　　“多谢大师，我还有心愿未了，不能离去。”紫衣女子双手合十鞠了一躬。
　　“大师庙宇何处？小女子定当拜谢。”
　　“这乃小事，何足挂齿。出家人定当救助众生。”老和尚慈眉善目，“阿弥陀佛……”还了一礼离开了。
　　醒来，屋子里空空荡荡，紫衣女子煮了杯茶，淡淡叹息。
　　起身，撑起油纸伞梅花，晃晃荡荡来到后山，挖出佛像，只有半个。
　　很早很早的时候这里有座庙的，庙里有尊佛，佛很灵验，许多人来求。
　　后来□□了，庙塌了，人毁了，佛没了，只剩一半了，一半了却还怜悯众生……
　　恭恭敬敬敬上三柱香，大师走好。

　　梅雨的时节天是干不了的，山下不太平起来，山上却还是安静的。
　　女孩的肚子渐渐大了起来，男孩很晚才回来，带了很多吃的，“大姐姐，这个谢谢你，给你。”递上来一只鸡腿。
　　“呵呵，我最近吃素，多给媳妇补身子吧。”紫衣女子关上房门，拿出本经书慢慢的念。
　　小男孩呵呵不好意思的走回女孩的屋子。

　　山下的贼闹的很厉害，听说抓到了。杀人了啊，李村老李家的小儿子被贼杀死了。
　　沸沸扬扬的消息影响不了山里，山上。女孩快要生了，男孩还没有回来。
　　三天三夜，生了三天三夜，骨盆太小……婴儿又太大，女孩早已晕过去。“是个男孩。”
　　“太好了，我当爸爸了。”男孩的身影渐渐消失……

　　女孩醒过来，“孩子他爸怎么不在？”神情哀伤。要是他在的话早就回来了，怎么会留我一个人在这里。
　　女孩就像明白了一切，谁也没跟她提。

　　寒风里就剩下个婴儿……女孩消失了
　　离开了……

　　晚上村子里，狗叫的厉害。张家嫂子在门口捡了个婴儿，大胖小子一个，模样那个俊俏，小姑娘似得，一摸带把的，呵呵，可把她乐坏了。张家嫂子就一个儿子，前年夭折了，不能再生了，做了节育，“这下张家有后了。”
　　她乐坏了，大喊：“感谢送子娘娘。”朝门外磕了个几头。抱孩子回屋了。

　　橘黄色的灯光那么温暖……

　　莫岩是这里的孩子，从这里出去的，听爷爷说奶奶在这里，莫岩找了回来。□□的时候我奶奶在这里避过难，听说在山上。莫岩到处打听。
　　“没有啊，没见过这个人。”老村长吸了口旱烟。
　　“是在山上住过的。”
　　“山上没有人家啊。”老村长有七十多岁了，他爷爷还在呢，就是听不懂普通话。靠村子翻译。
　　“我爷爷说了，村里没见过这个人，山上肯定没有人，这个山很邪气。你一定要去的话没人拦你。”说着卷起烟袋，背着手回屋了，“年轻人怎么这么死脑筋啊。”关上了大门。
　　连个向导都找不到，看天快黑了……
　　莫岩踌躇着往前走，来到山脚下，老远看见一条路……
　　“明明有路啊，有病。”踩了上去，老远看到一盏灯光。

　　紫衣的女子，打着花伞，坐在灯火通明的院子里，房上点了一只只蜡烛……
　　“你来了……”欲言又止，明媚的脸上喜洋洋的。
　　“你是？”
　　“我是你奶奶啊。”
　　年轻人再也没有下来。

　　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桃花林开的格外艳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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