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

　　雨里的两人，就这样静静地，仿佛什么也没听见，全世界都为他们屏息，终于男孩开口了：“对不起……”
　　初雨。
　　雾气有点重，雨水冰凉，水泥地上的颜色，从一片浅灰，被雨一滴一滴地染成深深的烟灰色。
　　雨儿没有雨伞，她撅着嘴，眼睛不安分地来回看周围行色匆匆的人，店面的屋檐边缘稀松地滴滴答答地跟着下小雨，她垂下脑袋，手指不断地上下摩着挎包的带子，像是在织布，她的脚尖轻轻掂了两下，重新抬起头，雨依旧毫不留情地下着，雨儿只好剥开一颗糖，慰劳一下自己……
　　一个穿着雪白衬衣的男孩跳着步子朝这跑来，乌黑的头发轻快地雀跃，他的嘴角有一丝优美的弧线，眼神温和。
　　他长吁一口气，站在女孩旁边。
　　淡淡的咖啡香气，绕着这个清新的男孩，大概才十七八岁吧，就像是天天喝美式咖啡的人似的。
　　雨儿偷偷地望了他一眼，宁静的脸庞，薄而红润的嘴唇，她的脸上泛起红晕。
　　“澈！”一个穿着粉红连衣裙，化了淡妆的女孩笑着挥挥手，小跑着过来了。
　　他立刻笑开颜，裤兜里的手伸出来，无名指上闪闪亮亮的戒指和那个女孩手指上的戒指一齐映衬着他们幸福的脸。
　　原来有女朋友了啊。
　　他们一个拥抱，澈似乎要把女友身上的湿气全部都给自己，他的手深深地埋进女友及腰的长发里，雨儿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如海藻似的乱发，看他们依依不舍地分开后，澈的女友微笑着拿出手帕擦拭他脸上未干的雨水，四目对视……
　　虽然是第一次见到他，但是雨儿看到他们甜蜜的样子，只好把目光向天空转去，她可不希望自己当什么电灯泡。不过澈的咖啡味还是充斥着她整个大脑，浑浑噩噩……
　　雨开始小了，雨儿干脆就进入雨帘，今天只不过是过眼云烟，我是他们爱情故事里的一个小小的路人，见到这一幕也是缘分吧，嘿嘿，仔细想想怪不好意思的。雨儿挠挠头。

　　细雨。

　　又是雨。
　　雨儿深深吸了口气，虽然是很小的雨，但雨儿不希望刚拉直头发，回家又得洗头。头发不是很长，一下子就能打理好，但是雨儿依旧用指腹抚摩。
　　还是店面的屋檐下。
　　不同的是，它是一个酒吧，喧嚣的音乐带动着整个酒吧，巨大的玻璃窗户摇摇欲裂。本来想到其他地方躲雨的，但是这里是唯一一个可以挡雨的屋檐。雨儿皱眉，无奈地掏出糖果，以吃来解闷。
　　不经意间的回头，竟然看到了那个叫澈的男孩，搂着一个妖艳的女生，他不断地往嘴里送酒，窗边他坐的位子旁边放满了扎啤的空杯，面孔通红，六神无主的眼珠漫无目的地到处扫视。
　　雨儿咬紧嘴唇，对他的美好影响荡然全无。
　　视线相撞的时候，他的眼神里盛满了复杂。他放下杯子，突然起身，抛开了刚刚的那个女生，雨儿就这样看着他直直地从酒吧里出来：
　　“敏……”他把雨儿拥进怀里，颔首亲吻她的头发：“我就知道你还没有离开我……你还没死，你活着？对不对？”
　　雨儿惊愕地看着澈，嘴巴一张一合，想说些什么，可又说不出来。酒精浓烈的味道覆盖了咖啡的清香，刺激着雨儿的每一寸神经。
　　“敏，不要走……你怎么可以比我先死……”澈抱得更紧了，黑色的刘海抚下，手触碰到雨儿头发的那一刻……
　　雨儿把他重重推开。
　　澈的脊背撞上了玻璃，玻璃震动两下，他干脆坐到地上，手捂着被雨儿的手推开的地方：
　　“好暖，你还没死，我就说嘛，你怎么可能死……”
　　“我不是你女朋友。”
　　澈丝毫不理会她的话，继续自言自语着：“你没死，我的心脏怎么会这么痛呢？真的好痛……好痛……”说着说着，眼泪竟然开始在这个男孩眼眶里打架。
　　雨儿一下子就慌了，从来没见过一个男的在自己眼前哭，现在该怎么办！？

　　小雨

　　“对不起……昨天……”澈腼腆地笑笑，酒意已经慢慢褪去，书生味十足的面容将心里的一切苦水隐去。
　　“嗯……没关系……”雨儿递过去一杯醒酒茶。
　　“好难喝！”澈吐吐舌头，准备放下杯子。
　　雨儿赶紧伸手扶住杯子底部，硬是把整整一杯的茶都一股脑给澈灌了进去。
　　他的表情有点想吐，嘴巴大张着，舌头不停地上下翻动。雨儿又摊开掌心，手里静静躺着一颗清爽的白色糖果。
　　澈的嘴角一弯：“谢谢。”他取下这颗糖果，慢慢剥开糖纸，小心地塞进嘴里，笑眯眯地看着雨儿。
　　“我点我女朋友的味道。”
　　“那个女孩……去世了吗？”其实早就知道答案，但还是谨慎地问了问。
　　窗外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雨。
　　“春天的雨，真的，好多。”澈宛如没有听到雨儿的话，“我也该回去了。”
　　“等雨停吧。”雨儿知道自己不该问得这么突然，无意间看到他的戒指不见了，又克制不住自己：“你的戒指……”
　　澈未等其说完就开口了：“你之前见过我们？”
　　“是啊……当时还蛮喜欢你身上的味道的，但是昨天，浑身酒味！”雨儿作势扇了扇周边的空气。
　　澈的脸颊胀得绯红。
　　雨儿补充道：“也就是因为看你女朋友发型不错我才改的，没想到你居然这样都可以认错人。”
　　澈吐吐舌头：“抱歉，抱歉。”之后又正色道，“不过你留我下来真的没问题吗？”
　　“你都霸占我的床一晚上了，也不缺这几小时的等雨时间。”
　　“……”澈一时之间找不到话，她家难道都没雨伞吗……他回头闻了闻她的床，还真的是被沾得都是酒气。等等……
　　“那我们昨天岂不是共处一室！？”澈忽然想到了什么，惊叹地叫着。
　　“你睡我的床，我在客厅的沙发睡。”雨儿翻白眼解释。
　　“还好……”
　　“要吃吗？”雨儿的手心又变出糖果来。
　　澈的脖颈一歪，接下糖果，若有所思地盯着它们。
　　“不喜欢？”
　　“不是……”他的眼角泛起一丝哀伤，“雨小了，我该走了……”说完就准备离开。
　　“对了，我叫澈，你叫什么？”
　　“晴雨儿。”
　　澈的嘴显现出漂亮的弧度。
　　是啊，雨小了，真的小了，该离开了，那就离开了吧。

　　大雨

　　时间在空气里混淆着溜走。
　　咖啡机上的咖啡“突突”地冒着泡，一个欧式水晶杯上亮晶晶地反射出雨天细腻的光芒，杯口像是有闪闪的精灵在跳舞，杯子旁边还有几颗透明的糖果。
　　咖啡倾倒进来，闪耀着的精灵们一下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澈穿着浴衣，头上很随意地盖了条毛巾，头发上还留有珍珠似的的水滴，他的左手大略地用毛巾清理了一番自己的头发，另一只手端起咖啡杯，干涸的嘴唇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他咽了一口，看着窗外的雨发呆了一会，雨在玻璃窗上弹钢琴，映出一张美丽女孩的笑脸。
　　敏……
　　澈出神地喝着咖啡，敏开心地把一颗糖果递给澈，女孩的脸开始变化，竟变成了雨儿！也是一脸笑意。晶莹的糖果在澈的眼前跳动着……跳动着……
　　他猛地摇了摇头，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玻璃窗。
　　消失了。
　　雨点打在玻璃窗上，化作一个个圆圈，之后就无力地向下流淌。
　　…………………………
　　…………
　　“澈，你不是说要把你女朋友介绍给妈妈认识吗？”一个气质高贵的女人晃晃手中的红酒杯，红色的液体摇晃着，与这个清凉的世界格格不入。
　　“是啊。”苍白的脸，发青的嘴唇。
　　那个女人的眉毛一横：“怎么？分手了？”
　　澈的眼皮压低，遮住了落寞的眼睛：“没有。”
　　“那就好，你也成年了，该好好爱一场。”
　　…………
　　…………………………
　　“今天的雨好大……”雨儿的手指在窗户上画圈圈，指尖沿着雨点的水晕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比画，澈的样子不断地在雨儿眼前一一闪过。
　　初次见到时，衬衣有点湿，头发有点乱，眼神很温柔，爱情甜甜蜜蜜。
　　后来见到的时候，醉熏熏地抱住她，却呼唤着另一个女孩的名字。
　　笑起来有点害羞，带着点哀伤，嘴角的弧度很好看……
　　无缘无故想他做什么！？雨儿摇摇脑袋，离开窗边，打开电视，独自一人看起来，寂寞的分子蔓延到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雨停

　　半年了，
　　不知是不是命运的安排。
　　几乎同时，他们跑到一家店前的屋檐下躲雨。
　　起初是相会时的尴尬……但是很快地……
　　“我……最近好像很想你呢……”雨儿踌躇了一番，“我是不是喜欢上你了？”
　　澈的瞳孔放大：“我也是……”
　　雨下着，下着，无形见下出了一场情侣的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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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和普通的情侣一样，日子过得有说有笑有吵有闹。
　　“我想带你去见我妈妈……”这天，澈做出了决定。
　　雨儿笑了，澈轻轻地拨弄她的头发：“妈妈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但是。
　　“她就是敏？”
　　雨儿的神经忽地抽紧。
　　“不是的，妈！她叫雨儿。”
　　“你不是喜欢敏吗？她是怎么回事？”这个女人荒唐地问。
　　澈把雨儿护在身后：“她是我喜欢的人！”
　　“那敏又是怎么一回事？”犀利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他俩。
　　“……”
　　这个女人眉毛拧在一起：“年轻人的事情怎么都不搞清楚一点！”
　　窗外又开始下雨，像是流不尽的眼泪，越来越大，越来越多。
　　“妈！”澈高叫道。
　　那个女人转身坐到沙发上面。
　　澈搭着雨儿的肩膀，摔门而出。
　　雨里的两人，就这样静静地，仿佛什么也没听见，全世界都为他们屏息，终于澈开口了：“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
　　“我喜欢你……你是知道的。”
　　“嗯。”雨儿孩童般地笑着。
　　雨水中，澈的眼睛弯弯的：“那我们要一直在一起，不管我别人怎么说。”
　　“好，一直。”
　　因为缘分，所以倍感珍惜。
　　雨戛然而止，周围的空气变的清新自然……一切的一切……都是雨水弹奏的乐章留下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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