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E SAID

作者:亓夜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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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宽恕


      宽恕 by亓夜殷
      【一】
      站在缓慢前行的队伍里,一扭头瞥见的那个身影,心里顿时泛起某种莫名的情愫。
      楚希衍。
      明明竭力想要和他划清界限,却一次又一次因为各种原油和他有那么多的交集。凌苒收回目光,听着前面的女生谈论着哪个男生很帅。“楚希衍啊,他一直是年级前二十呢。据说他的作业全年级都在借,不过这种事还是某个人比较有发言权吧,凌苒?”猝不及防听见别人唤自己的名字,女生仓皇地迎上她们的目光:
      “你们怎么突然这么问?我又不了解他……”
      “少开玩笑了,你们都认识多少年了呀,真是好运气。凌苒你和他难道不是一对么,你成绩也不错啊,又是乐队主唱……”直刺耳膜。凌苒偏过头皱紧了眉。年级第七和年级第五十四的差距。也许旁人看来已经是相当之近的距离。似乎自己也要被打上他的标签。喜欢他吗?一次又一次的扪心自问,一次又一次轻松的说怎么可能。
      可以和空樊大声的讨论某段糗事,可以和黎汜聊滨崎步和村上春树,可以和男生一到插科打诨,却总在触及他的时候,小心翼翼的避开,唯恐陷入八卦的无限循环。是吧,自己只是不想和他有任何交集。
      “苒呐,苒~你看这张照片。”筱颖一脸得意的摆弄着相机,不过对面的楚希衍有多么的气急败坏。
      凌苒平静的推开相机:“明天是空樊生日。”
      ——楚希衍,你不会去的吧。就向我要逃离你一样,你也唯恐避之不及。
      还没有铺陈开来的晨光,天色清旷。这时候看不到太阳,只看到铅灰的云层。总想驭风前行,伸手抓住其中的一朵。未来是雾气,似是而非。
      回到教室,推门。人声戛然而止。她还真不习惯突然安静下来的R班,就像知更鸟不习惯花园外的风景。脑子里混沌一片,又似上了严密契合的发条。
      “凌苒,你应该借得到他的纠错本吧?”后排女生拉了拉她的衣角,扬起了甜美得笑容。这其中有几分真心,她看不清。
      “都在一个班,没有必要一定……让我借吧。”吞吞吐吐。
      眼看女生的脸就要垮下来,空樊在这个时候拖她离开尴尬的气氛:“凌苒,你明天会来吗?”凌苒的嘴角微微敛起一个上翘的弧度,当即答道:
      “你生日,当然会去。但我想拉上别的人。”
      空樊有些惘然:“可我只想请KIZUNA的女生啊。”凌苒把目光投向秦筱颖,确认以后,才点点头,走向座位。
      ——空樊。你喜欢的人,就在我们中间吧。

      【二】
      “光希,你没事吧?”
      房间里放着画架,油画上的白布已经有了薄薄的灰尘。任光希右手扶住画架,左手拉住那个人,迟疑的摇了摇头。“我只是看见了深不可测的黑暗。”她的瞳孔中开出了浅灰色的花朵,代表着长时间的困惑与无助。她摸索着掀开了画布,触摸着曾经画过的荷兰风车,仿佛看见了天堂一般,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安瑟,你不必担心我。——即使我真的看不见,我还有触觉。”
      跌跌撞撞向前走,裙袂扫到了朱红色的颜料,在白衣上洇成一片血。任光希没有觉察,仍在努力的证明,她不需要别人照顾。她的嘴角噙着一缕发,露出小块的鲜嫩皮肤。茫然的张大眼,眼前依然是灰蒙蒙一片。看不清四周。任光希终于跌坐在地上,小声的抽泣。音乐人是从还可以凭着乐感写曲子,学画者失明,该如何辨别哪些昳丽的色彩,该如何用它们在纸上勾勒出心中的伊甸?生平,第一次诸多无助。
      颜料在白衣上洇开了更大的一片绯色。逐渐转暗。
      夜,像沉睡的恶魔般安静不语。
      伸手,打开台灯。“安瑟,该换灯泡了。你看,灯都不亮了。”任光希故作坚强的转头看向夏安瑟。夏安瑟竭力忍住痛哭的欲望,用颤抖的声音说:
      “好,明天我去买新灯泡。”室外的月光透过书房窗棂,微黄的灯光展在整洁的书桌上,散着微微热量。光希。不是灯泡坏了,而是你真的——彻底看不见了。
      光希坐在地板上,凉意一点点入侵到单薄的皮肤,向全身蔓延开来。
      她未完成的画上,阳光热烈的绽放着,却让人想起被太阳烧死的伊卡洛斯。太过于追求某件事物,反而会迷失方向,被其所伤。任光希的眼中空然无物,像混沌未知的精灵。
      ——我要怎么找到他?
      脑海里只有一个近乎白痴的念头,光希喃喃的开了口,“安瑟,你说我要怎么找到他呢。”
      夏安瑟倾身从背后将她搂进怀里,“光希,想哭就哭吧。不要憋着。”努力地将自己的温度传递给她,却愈发觉得自己是抱住了一片冰凉。怀中的人儿身子变得僵硬起来,她知道那是哭泣的征兆。于是将她抱得更紧。
      朱红颜料已经蔓延到她们的脚边,像美丽的血渍。这一夜,两个人都没有睡。

      【三】
      十月十六日。吃完饭以后,走出餐厅,天边已经燃放着瑰丽的烟火。空中弥漫着桂花的浓郁香气,她并不讨厌。
      晚上九点二十分。楚希衍拨通了凌苒的电话。“你说英语作业啊——嗯,我还没做过。”这句话当然是骗人的,只是因为她的作业在空樊手里。楚希衍当然没有笨到会相信她的话,合上手机干脆到她家里去找她。电话那头变成了心虚的忙音。
      晚上九点四十分。“你怎么会来?”凌苒已经回到家里,披着头发穿着白色的睡衣。
      “英语作业。”他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烟火映亮了他帅气的侧脸。凌苒从一个混沌中猛然惊醒,又跌入另一个混沌。“在空樊那里是吗?”
      凌苒瞪了他几秒,从包里拿出了相机递给他:“你知道吗,我们只要对彼此说一句话,就足以让流言蔓延,茁壮生长。所以把这里的相片都删了吧。然后就当彼此是陌生人。”
      最后一束烟火窜上了天空,映亮了她眼里隐忍的情绪。

      ——原来,“七”真的是一个命数,我逃不出生活为我画的圆圈。
      ——小竹林,白衬衫,你是不是正当年?难得下一次决心,夏天还很远。
      有那么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从初中开始,至高三结束。在第七年的某一天,两个人选择了对彼此视若无睹。
      烟火,这令人倍感温暖的虚妄终易散。楚希衍,我们要回归平行线。

      夜终于渐趋静谧。她抱着膝盖,沉默的看着灯光在墙上画出标准的弧线,脑中空荡荡的什么也不去想。因为一旦开始思考,她便要面对许多令她烦闷而又毫无头绪的念头。它们,像是无数溺死者的手,冰冷潮湿的环住她的手腕和脚踝,像是要将他拖进无尽的深渊里去。她知道,今天她是睡不着了。

      【四】
      “顾言,你认识任光希吗?”第二天放学的时候,夏安瑟精准的挡在了做作业的男生面前,重重拍了几下桌子,两手搭在髀骨间。男生停下笔低头思考了几秒,问道:
      “任光希是谁?”
      他不记得了。窗外飘来姜花的香气,似是在一个朦胧的梦境里。
      他不记得了。时间褪色成空白,两个人的瞳孔中只容纳了彼此,其他的都因失焦而模糊不清。
      “顾言。你少说谎。光希这么特别的女孩子,你见过一面决计不会忘掉。”安瑟微眯起了眼,散着狼群似地威慑的气场,“也不应该忘掉。”
      “我凭什么就要记得她,一个和我并不相关的人?”
      夏安瑟明显还想辩白些什么,却被话语堵住了喉咙。如鲠在喉。
      而她没有看见她身后不远处,任光希正在黑暗中兀自流泪。——虽然看不到,却全部听得到。伤人的语句像一柄深深没入胸口的剑,不敢把它拔出来,怕它愈加鲜血淋漓。

      十月,炎夏的余温不再炙烤那一颗火热之心,繁华落英后的寂寥与空虚诉说着刀光剑影斩不断的哀思与忧伤。如果说尘世还有什么值得流连,必将是那一抹血色划过之后留下的切肤之痛,深沉而令人欲罢不能。
      ——光希。若我能自私一点,我就会告诉你,顾言是我的男朋友。
      ——安瑟,若我能装作若无其事,我们的友谊,绝不会终止得如此仓促。

      钥匙在锁孔里转了两圈半。“——光希,我回来了。”
      活泼清凉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轰然作响。客厅,书房,画室,卧室,全都找不到那个单薄的身影。只有速写纸散落了一地。没有。任光希你去了哪里。
      夏安瑟拾起其中一张,墨香溢在了鼻间,是很久以前光希抄下的句子。
      “老师说,神更爱盲人,因为盲人看不见。但我跟老师说,如果真是这样,神不会让我们瞎,看不到他。老师说,神是看不见的,他无所不在,你只能感受祂,你可以用手指『看』到他。如今我伸手到处找神,直到我的手摸到他,我要告诉他所有的事,甚至我心底全部的秘密。”

      【五】
      自那以后,夏安瑟再也没有见过任光希,只有地板上抹不去的颜料诉说过往年华。

      【六】
      任光希?不记得了。顾言的脑海中忽而浮现一句他说过的话,记得当时他的面前是一个嫣然而笑的女子,看不清身姿,只是觉得熟悉。顾言知道自己正处于遗忘之中。
      就像有一块橡皮蛰伏在皮层深处,不时就抹去了一部分记忆,让他们跌入火盆,化作灰烬。任光希,最近这个名字总是呼之欲出,但他对这名字的主人,全无印象。一点一点,记忆的图册缺失了中间的几页,最终虽然不影响它的完整性,却有一个声音提醒他——你必须想起来。想知道被自己遗忘的是怎样的年华,即使它不美好。
      将目光投向夏安瑟,只得到冰冷的侧脸线条。女生轻哼了一声,带着不屑的声音说:“她离开了,记得又怎样?又怎样?”开始是轻微的声音,旋即便疯了一样的嘶吼。“她曾经把你当做生命的全部意义,可你回答什么?你给了她绝望,是你把她推向了地狱!”
      男生听后浅浅的笑。露出了漂亮的酒窝:“那么,你呢?”
      你呢?两个字犹如一颗炸弹投在女生耳边,夏安瑟呆愣了几秒,一项来自傲的口才也不知坠至何处,只是任凭那两个字在耳边无数次回响。扪心自问,她并不是任光希的朋友,她对任光希的认知少得可怜。她只是仗着光希受排挤,来使自己更受欢迎罢了。既然是打上了“利用”标签的友谊,又何必在乎呢?
      ——可是我为什么这么难过。
      一昧的依赖某种事物的存在,于是习惯了生命本质的空虚。夏安瑟记得在任光希离开的那天,她曾经进过光希的房间,感触到的是令人恐惧的事实。
      转动门把,推开门,瞥见一个黑色的世界。墙纸,家具,时钟,沙漏,全部都是黑色的,沉重得压抑。于是不由得放慢了呼吸,放轻了脚步,静下来审视这里。但她渐渐发现,黑色似乎并不是家具本身的颜色,而是……?她一把掀开了罩在椅子上的布,显出它原来的白色。明亮光洁,一尘不染。
      刹那间她明白了。所有都是如此。夏安瑟扬手撕掉黑色的壁纸,墙上的时钟掉落在脚边,溅起尖锐的碎片。
      光希,原来你是用沉默来保护内心的吗。光希,原来你失明了也不怕黑暗是因为,你早就知道光明只是被挡住了而已。你说,你说你遇到过一个男孩,而他是你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夏安瑟绞着手指,低下头笑。“顾言,我只是帮她确认了某个事实,而你才是纵火者。”
      手中拿着火把,却依然笑得温婉的纵火者。顾言皱了皱眉,“什么意思?”回答他的只有诡异的安静。

      ——安瑟。你知道吗。黑暗是光明燃烧后的余烬,而光明是黑暗脱胎后的底色。
      “难得来B班哦。”一个灵动欢乐的声音此刻在教室门口响起,有些不合时宜。顾言循声望去,竟是R班的凌苒和殷瑭。B班向来逊色于R班,两个班“老死不相往来”,怎么今天……
      “安瑟。想借你的科学笔记复印。”凌苒还是开门见山。
      “你到这时候才想起学习?早干嘛去了……”虽然嘴上不饶人,但夏安瑟也还是掏出了笔记本递给她。凌苒笑笑,顺便搂过殷瑭的肩,“你看我的LES这不是陪我来借了。”殷瑭在旁边嘟囔着“明明只是百合”被敏感的夏安瑟听到。心头又是一阵刺痛。她和任光希算什么。
      明明不敢失去彼此,却连朋友都不是。那么这般年华到底算什么。
      任光希,人如其名,总带给她光明与希望。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任光希,一开始我的确是要利用你,可为什么我却渐渐舍不得你离开。”她喃喃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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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宽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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