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我只是想种种田

　　清晨，洗完澡，南希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边看电视边坐在电视前的地毯上练习裴罗嘉出品的独门柔术，这套改良自中国古武术的体术可以使人体的柔韧性得到极大提高，在任务中降低要害的命中率、增加被俘获后逃生的几率。对于裴罗嘉的杀手来说，柔术在修习到深处后，一旦配合反关节格斗技、潜行、缩骨等技能使用，往往能发挥出难以估量的作用。
　　每个被送进裴罗嘉的孩子，首先要学习的就是柔术。
　　强行抹去被掳来的裴罗嘉前的记忆，观看野兽间的相互厮杀、被迫与野兽相互厮杀、与同期的孩子相互厮杀，只有活下来的少数，才能成为所谓的学员，得到裴罗嘉退役的杀手、如今的教官们的教导，成为裴罗嘉的杀手预备役中的一员。
　　南希在B级杀手的位置上坐了十年也没有升上A级，据某位前辈的指点是因为自己没有一颗杀手之心；而一个缺少杀手之心的杀手居然可以在裴罗嘉的B级稳稳当当待了十年，就不得不说明她的确有自己的独到之处。
　　因为心理上的缺陷，南希很难达到A级，但是单就实力来讲，她在柔术、潜行、龟息上造诣却是大多数A级、甚至有些特级的杀手也难以达到的。对于南希来说，即使全身的关节被卸掉，也不会因此丧失行动能力；即使被击中要害，她也可以短时间内不受伤势影响地进行有效反扑——她是整个裴罗嘉里唯一一个不为人所知的、可以用柔术挪移内脏的杀手。知道这点的人大都永远沉默了、或者本身就不屑当大嘴巴，所以南希接的依旧是B级任务，依旧悠悠闲闲没有半点上进心。本以为可以继续这样的生活直到退休，没想到就差临门一脚时领了便当。真是呜呼哀哉！
　　南希叹息一声，本来盘膝而坐的姿势开始变化，脊柱以不可能达成的弯度向后折曲，后仰的额头慢慢贴上自己的后腰，这个诡异的姿势一出，她看起来就像是个橡皮人一般。保持着这个动作变为跪姿，双手在背后交握，拉伸——
　　一声轻响，正对客厅的门开了。前天晚上才和伙伴送自己回家的侠客走进来，反手关门。然后直接倒在门口。
　　……
　　耶，这是什么情况？南希快步走过去检查了一下昏迷的侠客，背部两处已经自己止血的刀伤虽然看起来很严重却不足以致命，翻翻眼皮摸摸脉，也没有中毒，似乎只是脱力了。
　　把侠客拖到门后，南希淡定地改道厨房，拎着垃圾出了门。
　　没有可疑人士，没有可疑车辆，第六感没有预警。
　　很好，可以认为没有尾巴跟上来。拍拍手，南希盖上垃圾桶盖，返身进屋。

　　把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侠客抱着进浴室，一边给浴池放水一边剪开他的衣服丢进垃圾箱。从柜子里拿出蛋白止血喷雾、急救箱、消毒液，把将侠客丢进浴缸。
　　换了两池水后，把侠客拎进卧室，重新处理伤口并且用绷带仔细扎好，当南希从急救箱里找到破伤风针，正要注射的时候，他醒了。
　　侠客看着南希手里的针管皱皱眉，“这是什么？”
　　“抗生素。防止伤口感染。”南希理所当然地说。虽然刚才也有在浴缸的水里加消毒液，但现在既然有条件打针，还是上双重保险比较好。
　　“……哦。”
　　南希忍不住笑了，“不要质疑我的专业水准，我可是未来的法医大人。”
　　侠客难得地翻了个白眼给她，“法医主攻的是勘察尸体好吧？”
　　“喂喂，你现在和活死人有什么差别？正常人的肌肉会僵硬成么，连针头都不好扎进去。”南希拍着侠客的胳膊，几乎感觉不到肌肉的弹性。
　　无所谓地笑笑，侠客孩子气地挥挥手，“不好打就不打咯，大伤小伤我从来就没打过这种东西。”
　　南希的手顿住。趴在床上的侠客看不到南希的表情，两三秒的沉默后再度开口时，她的语气和平常没什么不同，“是是是，侠客大爷天下无敌~~”收起针具，敷衍地应着，“我去外面收拾一下……你体力透支，肌肉也因为超负荷运转会僵硬上一两天，好好休息才是头等要务。”
　　听到脚步声离房间远去，侠客的笑容渐渐褪去，眼中只剩下冷静和幽深。

　　板着一张脸正在擦拭地面上血迹的南希不知在想些什么。
　　……明明知道不过是又一次试探，心里边怎么还是堵了一下？是触景伤情还是心生怜悯？……经常受伤却连抗生素都没打过，倒真是个的可怜的娃。
　　之前也没说什么特别的，自己却失态了，刚才的表现不会让他误会什么吧？……想也不会，这家伙估计是阴谋论的坚定信奉者，就算误会，也是怀疑她不安好心而不会往其他方面想。南希当了三十年杀手，清楚的知道只要从事过这个行业，哪怕是神经再粗大的家伙也或多或少地有疑心病重的毛病，这也是这辈子南希不打算谈恋爱的原因之一。
　　多疑的本性让她难以完全信任他人，可是如果连爱人都忍不住要怀疑，恋爱就绝对不会成为一件令人享受的事了——南希从来就不是会自讨苦吃的人。
　　所以说，南希选择侠客做床伴也并非只是因为相性度比较高，也有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尽情怀疑他的缘故。和他在一起，有七成以上的原因是看上了这个少年理性到近乎无情的品质，南希从开始就没有要付出感情的打算，所以还是和与自己彼此彼此的人在一起比较自在。
　　正所谓，没有信任，背叛也就无从谈起；如果一开始就不曾爱上，不论结果如何也不会感到难过。
　　多疑和无情，正合适的搭配。

　　午间，端着午饭来到卧室，侠客还在睡。温暖的阳光照射在他茶色的短发上，闪耀着金色的光辉。侠客的睡姿很放松，薄唇微微抿着，没有蹙眉，却不见了平时的孩子气，倒是恢复了这个年龄的青年应有的样子。
　　认识他的那年自己十四，他约莫十五六。三年过去，侠客已经成年了吧？巴托齐亚共和国比其他国家的法定成年年龄都要晚些，男子到了十八岁才算成年。根据本地习俗，每到男孩成年，亲朋都是要送成年贺礼的……
　　“唉，正在想要不要把你叫起来呢。”南希对上那双忽然警觉睁开的碧绿眼睛，走过去把托盘放在床头柜上，很自然地扶着全身僵硬的侠客起身，让他侧靠在立起的枕头上。
　　两个人一个喂饭一个吃饭，中间却没有半点旖旎气氛，平常得如同在一起生活了几十年的老夫老妻。
　　“呐……”
　　“你……”
　　吃完饭，南希给侠客擦了擦嘴，刚说话就发现侠客也正要开口说些什么。
　　静了一下。
　　“你先说。”侠客笑。
　　“我下午出去打工，你自己在家没关系吧？”
　　“没问题，不用担心我。”
　　“嗯哪，反正咖啡厅离家也不算远，有事的话就给我打电话，我会尽快赶回来。……呃，那个……侠客，你最近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么？”
　　“啊嘞？”
　　“……突然想起来，巴托齐亚共和国人的男子十八岁时，周围关系不错的人都要送成人贺礼。我不知道你生日，但于礼物情于理都是要送的……如果你生日已经过了也没关系，就当补给你了。”
　　“这样啊……”侠客吃惊的表情一闪即逝，随即玩笑似的开口，却让南希愣住了，“想要的东西嘛……当我女朋友如何？”
　　“……”南希看侠客一眼，把餐具放到桌子上，“换一个吧。”
　　南希的反应很强大，很直白。直白到侠客也没想到南希会拒绝得这么干脆。
　　“为什么？”侠客还在微笑，语气轻松，眼底却仿佛有看不见的暗流起伏。
　　“嘛……当你女朋友和当你床伴有区别吗？……还是你已经在为踹了我做准备了？——就你换女朋友的速度来说。”
　　“……那如果说……”
　　如果说只要你当我女朋友呢？侠客被自己的念头惊了一下，猛地住了嘴。
　　“如果什么？”
　　“没什么。”侠客一顿，忽而摇摇头笑了。
　　“神秘兮兮的，不想说算了……话说你最开始要说什么来着？”
　　“啊，不好意思，已经忘记了。”
　　“您还真是好记性，没有别的事的话，那我出门了哟。”
　　“路上小心。”
　　“知道啦。有事一定给我打电话。”
　　“嗯。”

　　听到楼下少女关门离开的声音，侠客动作有些迟缓地拿起了床边的电话。
　　“信长。嗯，我没事，还在市里，就是行动不太方便。……帮我杀个人……不，跟这次的行动没有直接关系……不是念能力者，但我正住在她这边，不能让她走漏风声。XX咖啡厅的女招待，名字是南希·怀特维尔。十六七岁，黑发黑眼，很容易的……那么就这样，之后到XXX街XX号集合，顺便通知派克。嗯，我挂线了。”
　　等信长他们过来的时候，在这里的一切便已终结。温暖的怀抱，美味的菜肴，柔软的回忆。
　　全部画上休止符。
　　侠客放下电话，恢复仰卧的姿势，闭上眼睛小睡。

　　——蜘蛛得不到的礼物，别人也不要妄想得到。
　　我的南希，你的拒绝那样斩钉截铁，甚至没有给我把你变成蜘蛛玩具的机会。
　　真是个很无情的人啊。

　　可是即将陷入永恒睡眠的你，肯定不知道我刚刚发现的事，一件直到预见了你的死亡才发现的事……

　　我喜欢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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