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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位
“无非是求个富裕的县罢了,我自己有办法,犯不着麻烦刘师兄的。况且刘师兄极疼我,这点小事他必然不辞辛劳的。”贾环倒是拿刘师兄当自己人,全不觉得为自己表哥开个后门有什么不妥。
长寿还是不情愿借重刘时谦的势力,直到贾环说“如今我只有一个人,就是将来考中了进士,也是孤立无援。你早两年入仕,或许我还能仗你的势呢”,才勉强答应道:“好吧,我从小仗你的势,往后一定做个好官,让别人知道你是我表弟就不敢不恭敬你。”
那副以后我罩着你的神情惹得贾环只想笑,却道:“倒不一定非要做个好官。好官不过得个名声,咱们要那些虚名做什么?想要钱,只管跟着大流走,保证十年下来有几十万两银子的家私;想要地位稳妥,平日里结交上官,拉拢同级和下属,表哥比我在行。若是想要真正高官厚禄,旁的都罢了,关键要一心给圣主办差,圣主自然不会亏待有用又忠心的臣子。”
长寿知道自己表弟若是中了进士,有着刘师兄抬举,前途是不用说的,只是一心为了他的人确实少,于是道:“环哥儿,我明白了。我若只想发财过日子,何必出去做官?我又不差那口吃的,只要我不惹事,谁还能欺负到我头上不成?”那倒是,一旦有了举人的头衔,正式成为士大夫这一阶层,没什么大问题的话,必然受到主流权力的保护。至于钱,长寿从来不知道缺钱的滋味,还真不放在眼里。说到底,做官的话,三分为了男人的面子,倒有七分为了表弟——他不相信外人会不计回报的对贾环好。
为长寿某缺的事,贾环肯定不会瞒着刘师兄,就吃饭时随口提了一回,刘时谦道:“你道是皇家的官位是萝卜白菜,随你挑?还口气大得很,指着要地方好的县。我没那个本事,你自个儿答应的,自个儿办。”
明白师兄是为了自己这两天少了迁怒而已,贾环竖起一根指头,摇着头道:“旁人没本事我还信,师兄这么说,三岁小孩都不会信的。我就知道师兄这会子肯定有好几个法子弄到缺呢。”
“有本事又如何,谁告诉你我一定要帮他的?你那表兄素来不知轻重,在家里养着长肉倒罢了,给他捐个官,到时候出了什么事,你道你脱得了干系?”刘时谦板着脸表示自己不肯妥协的决心。
“我表哥没那么差吧?不过是老实点而已。你要所有人和师傅一般出彩是不能够的。只比寿哥儿出彩的未必比他厚道,比他厚道的未必及得上会办事。怕是在圣主那里,老实厚道,比什么文采伶俐都要紧的多呢。”贾环连忙捧着清茶假意吹了两口,递给师兄。
“说了半天,你原来打的这个主意。枉我还真想着托哪位师兄帮忙呢。”刘时谦接过茶放在一边,用力捏了贾环的鼻子,发现有些汗渍,当下擦到师弟那新换的石青衫子上,“看你这脸上花得跟猫儿一般,快去洗洗。求那位是不成的,师公不乐意我们多跟他打交道。”
“师兄,要我说,与其让那位求着我们帮忙,还不如让我们求着他呢。左右拗不过他的”贾环自有道理,接着长寿的事向金四求情,绝对没有坏处。
刘时谦其实也得了便宜行事的权力,仔细思索,这主意也不错。长寿这和船云书院下一代掌权人可近可远的关系,送到皇帝手头做人质,再好不过了,真可谓进可攻,退可守。若是长寿真有了造化,与船云书院只有好处,就是闯祸,他也未必闯得起船云书院扛不住的大罪过。“你真真是成了精了,长大了还得了,天下人怕叫你赚了去?”
“那是,你没看我是谁师弟?”贾环很是得意,“师兄不好出面,我可是找四公子说了啊。”
贾环次日一早就让人递了“愿得一见,有事相求”的条子到金四的绸缎铺里,很快,铺子里遣人约了面见的时间。见面的却是李甲,他解释是自己主子事情忙,让贾环有事吩咐自己也是一样的。贾环也就开门见山地说了自己的用意:“我家表哥最近有心仕途,只是功名不显。上下打点需要些银两,我认得的富户,只有贵主人。还望贵主人能够救人之急,将来若有所遣,我兄弟一定肝脑以报。”
李甲囧了:“既是令表兄所托,为何反要公子出面?”
“一来,只我和贵主人有过几面之缘,脸皮也够厚,再者,我这表兄忒老实了,不肯走着歪门邪道。你瞧瞧,如今这世道,要谋个好缺,少了银子和关系成吗?若让他去个穷乡僻壤,我舅舅舅母再舍不得他吃苦的。”贾环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我师兄又不肯徇私,只有我枉做小人喽。到时候还不起,贵主人只管请官府封了我师兄的宅子拍卖便是。”
“却不知公子需要白银几何?”李甲真不知如何借口,于是转了话题。
“不多,”贾环竖起两个指头,“我倒是想找师兄借钱的,师兄偏不肯。”
“有意思。”听到李甲转述的贾环对赵长寿的评价——“我表哥别的倒罢了,吃亏在为人过于实诚”,金四被勾起了兴趣,“给他在江宁府找个好地儿吧,我倒想看看,他那表哥有什么别的长处,还是有哪些花花肠子。”
金四遣人送两万两银票去酣园时,刘时谦正吩咐贾环:“兆文在师叔庄子上歇着,你去了后不可不拜访一下。”
贾环开始还不情不愿的应了,见着银子倒是展开了笑颜,又让使者喝茶,使者推说家里主子又吩咐,连忙辞了,笑嘻嘻的谢了刘师兄的打赏就拱拱手告辞了。
刘时谦这才拉着贾环的手把他扶上车,道:“兆文不过是孩子脾气,看到好看的东西就想亲近,倒没有什么有意冒犯的念头。说到底,你们是同年,往后若是同殿为官,少不得相互照应,何必跟他别扭?”
“知道,他就是赤子之心罢了。我就是不大爱纵着他,他比我还大三五岁呢。”贾环没好气嘟囔道,打死他也不会承认自己看王博不过眼的真正原因。
“赵长寿难道比你小?你还不是从小到大罩着他?”看到贾环使性子不乐意的样子,刘时谦不觉失笑,捧着他的脸摩挲两下,才送他进了车,“要睡觉的话记得盖着斗篷。”
贾环已经上车,被刘时谦往下一拉脖子有些不舒服,加上困意,不耐烦的胳膊一扫打开刘师兄的手,就钻进车里拉起斗篷盖着睡觉。这真不能怪他,昨天刘时谦邀请书院出身的举子在酣园小聚,第一次作为田江海的嫡传弟子被正式介绍给书院子弟,饶是有刘师兄护着,贾环少不了被灌个烂醉如泥,连刘时谦何时送客都不知道。只模模糊糊记得后来刘时谦唤自己起来喝醒酒汤,估计是田七或是哪个仆役给自己换衣服洗澡(之所以不认为是刘时谦的原因是,自己昨天衣服上除了酒臭汗臭还有呕吐的味道,素来爱洁的刘师兄绝对不会亲力亲为的)。
次日锦儿过来叫他吃早饭,贾环仍觉得太阳穴一扎一扎的疼,勉强喝了两口粥准备接着睡,却听到长寿遣人过来传探春要求见面的口信。探春身在内宅,行动不便,若没有大事断不会如此鲁莽要求见面的。时间又赶得紧,来不及打听原因,只有连忙赶到城外。实际上身体还是懒懒的,只有趁去广通寺的路上补一会觉。
贾环没有晕车的毛病,故赶车的人只按照平常的速度,一两个时辰就到了城外自己的宅子里。早在那里等着的长寿连忙迎了上来:“送信的人我仔细查过,确实是三姑娘托她的。只不知有什么要紧事?”
“表哥你在家里好生陪舅母便是,这里有我就行了。”反正过个把月今科举子都要陆续选派官职,表哥到时候被派出京城想见父母就难了,贾环打着呵欠道,“三姐姐找我在没有别的事,估计府里又出什么幺蛾子。”
“正是这样我才担心。姑妈不就一个人在府里,太太动动手指头就够受的了。三姑娘素日里跟姨娘和环哥儿你都不亲,这会子寻你,未必是好消息。”长寿忧心忡忡,又看着贾环一副怏怏的样子,“你这是怎么了?身子不自在?”
“昨日里喝了些酒,没睡好而已。”贾环也不顾形象,脱了外衣便同长寿一起往里面院子里走,“左右三姐姐午后怕才有时间,我先眯一会子,到时间你记得叫我。”又看看表哥青青的眼窝子,道,“你也一起睡会吧。咱们在这里操心不管用的,反正午后就有消息。”
贾环是宿酒未醒,长寿可是自打得了消息就没休息好,等到看贾环这般镇定,也安下心来,兄弟二人遂脱了外衣,一同躺在炕上养神。贾环快睡着时听到长寿伸来手臂抱着自己,含含糊糊道,“环哥儿,有你真好。”贾环累得很了,也不曾答话,接着跟周公约会去了。
长寿却是看着表弟,很久没合眼,他知道自己有的今日,受到表弟助益甚多,他知道表弟现在仍在给自己谋划前程,他也知道,自己比表弟大很多,也该是承担责任的时候了。因此,尽管他不想离开京城,离开父母,离开环儿,为了将来能够成为表弟的依靠,他愿意千里迢迢去外省做官。毕竟,表弟如今所依靠的唯有刘时谦,而他,是不认为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会有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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