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神仙同居的日子

　　“刚才被那凶鬼一吓，这女人就直接晕过去了。”白堂撇了一眼倒在地上紧闭着眼睛的大肚子孕妇，面上的表情波澜不兴，问道，“那妖物倒是没什么用，简单就能对付过去，不过这女人居然会心甘情愿被一只妖物附身，想必其中是有什么隐情的，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嗯……”墨青想了一下，回答，“不用管她，除魔卫道并不是我的任务，只要能问出那妖物为何要危害人间便足够了。”
　　“好。”白堂二话不说掉头就走，重新加入了那边的战圈。

　　李刚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把目光定在此刻还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大肚子女人身上，眼中的恐惧被深深的同情所替代，嘴唇抖了抖，满肚子的话不知该从何说起。

　　这人不是神仙的吗？神仙遇到这种事也可以撒手不管的吗？
　　这样子怎么对得起每年花大价钱烧香拜佛的信徒们啊？！
　　难道神仙们都是只拿钱不干事的吗！那些信徒们知道了一定会哭的啊！
　　嗯……看来，日后还是要信天主教才行，神仙什么的太不靠谱了，至少天主教还不用烧香花钱……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那边的妖物被白堂和睚眦的联手攻击弄的已经狼狈不堪，不仅全身上下都找不到一个完好的地方，很多一而再再而三受伤的位置，都已经控制不住的露出了本体——藤蔓一般螺旋状的触手，尖端还长着犀利的尖刺，荡在半空中微微摇晃着待命，似乎随时会发动攻击似的。

　　“你骂谁是人呢！”睚眦柳眉一竖，不爽的一挥手，几朵清幽的鬼火再次向着那妖物扑了过去，妖物眼珠一瞪，身后几条藤蔓迅速延伸过来，与鬼火碰到的同时“嘭嘭”几声轰响，藤蔓与鬼火一起炸开。
　　妖物身子晃了两下，似乎也是受到了极大的损伤，一手扶着身边的墙，勉强站立。

　　“看这样子，你的原型应该是什么植物。”白堂冷脸皱着眉立在一边，上下打量了一番那至今都不肯报上名头的妖物，自顾自分析起来，“不过，会寄宿的植物有很多，我倒却从来也没在意过N市居然会出现能吸血的植物。”
　　“白糖，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突然想起来……”墨青突然一脸恍然，站在后方插嘴道，“昨晚上新闻里才说了，最近N市在进行农业防治，最重点清治的一种植物，名叫……”看着那妖物脸色突然变掉的模样，墨青心里更加确定，定神说出口，“菟丝子。”

　　“那是什么？”睚眦好奇问。
　　“从没听说过。”白堂没文化。
　　墨青身边的李刚也是睁大了眼一脸的好奇。

　　“菟丝子会攀附在其他植物上，从接触宿主的部位伸出尖刺，戳入宿主吸取养分以维生，简而言之，就是一种通过寄宿在别种植物身上，靠获取别种植物的养分才能生存下午的东西。”墨青回忆以前在书中看到的那些内容，一字一句的复述出来，“一旦被菟丝子沾上，那植物也就没救了，所以菟丝子也算得上是植物中的吸血鬼。”

　　歪了歪头，墨青疑惑的看着那妖物，“虽说植物修炼成精怪的也不在少数，不过即使修炼成型之后，大多也是保持了原本的习性，除非本就是攻击性强烈的植物，大多只是食素罢了……身为菟丝子，你怎么会吸人血，还会需要这么大的血量？”

　　“哼！你当我愿意？！”菟丝子一脸不屑开始数落，“人血味道又腥又咸，口感太差，而且不知道怎么搞的，越往市中心走，血质量就越差，喝一口有半口都是油脂，有什么好吃的！”
　　白堂和墨青都皱着眉等着菟丝子继续说下去，睚眦微不可见的点点头——反正只要有说人类不好他就一定会赞同的。
　　只有李刚囧着脸站在后面想反驳又不敢的——既然这么嫌弃那你就别喝啊！

　　“之所以我必须要吸血，还不都是为了她！”菟丝子伸手一指，指向了此刻还昏迷在李刚脚边的那个孕妇。
　　“你们有能耐，肯定能看出吧，她肚子里头那个天生血气不足，如果就这么不管，任凭喝再多的补药，也一定是会在三四个月的时候流产流掉的。”菟丝子也不知是豁出去还是怎么的，突然就撤掉了周身的防备，原本悬浮在他身后的那些藤蔓也三三两两缩回了他体内。

　　大步走到餐桌边，菟丝子一把抓起茶壶灌了一口白开水，然后舒爽的叹口气，赞叹道，“我还是喜欢清水啊！”
　　“你的意思是说，你之所以会附身在她身上还不断吸人血……为的就是她肚中的孩子？”墨青听出了门道，不确定问。

　　“没错。”菟丝子大方的点头，“我未成形时被她救过，所以欠她这么个情分，既然她肚中那个缺少血气，那就由我来吸取血气渡给它便是。”
　　“按照药理来说，菟丝子确实有安胎的作用，由你来过滤后的血气，也加入了你自身的精华在内，方法虽然下乘，但也并非毫无作用。”墨青点点头，随即又皱眉道，“不过，你既是能够达到修炼成型这么一步，又怎么会不知道，即便目的是为了救人，但你造孽过多，一旦天劫降临，你必然是灰飞烟灭再无活路。”

　　“哈。”菟丝子笑着点头，也没多说话，只是又倒了一杯水再次喝掉。
　　“为了人类做到这一步？”睚眦皱眉看了看那仍处于昏迷之中的孕妇，重点注意了一下孕妇的肚子，然后哼了一声，“看她这模样，估计这两天就该生了吧？但她肚中全无魂魄震动，即使生出来也就是个死胎，你为她做这么多根本都是白费功夫！”

　　“我知道。”菟丝子的回答很平静。
　　“知道？”睚眦不敢置信提高了声音，“知道你还为了个死胎这么作孽样的杀人，白白毁掉自己一身修行？”
　　“是不是死胎，我们能看得出，她却看不出。”菟丝子的目光向着躺倒在地上的那个孕妇看过去，表情微动，那模样看上去很是复杂，“在她看来，那死胎就是她的命。”

　　放下茶壶，菟丝子突然叹口气，“我不知道你们，在获得形体之后听到的第一句话是什么。我听到的，却是那个因为血气不足而即将脱离母体的魂魄，一声一声的泣诉着，他不停的在说，妈妈，我难受。”
　　“不知道你们，在睁开双眼后看到的第一个画面是怎样的？我看到的，是一双宛如婴儿般澄澈，不沾染一点杂质的双眼，而里面流露出的不是悲伤、不是难过，而是单纯的不舍。”

　　菟丝子全身毫无防备，似乎完全没有战意一样，他慢慢走向躺在地上双眼紧闭，但双手却下意识护住腹部的那个女人，边走，边带着一种复杂至极的表情缓缓叙述着——
　　“那个即将脱离□□的婴灵，他舍不得这个与他失之交臂的母亲，也许有缘无分说的就是这样，我能看到他张开短小的双臂想要抱住这个女人，可是他的双手却一次又一次的从这女人身体里穿了过去，而这个女人就一直躺在地上，似乎是摔了一跤，摔的还不轻，就这么咬着嘴唇捂着肚子也不发出声音，表情看上去似乎很痛苦。”

　　睚眦皱了皱眉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墨青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身边，伸手扯了扯他衣袖，示意他别说话。
　　白堂面无表情的收回了指甲解除了妖化，耳朵和尾巴也一并收了回去，几步走到墨青身边站定，静静等着菟丝子继续说下去。

　　“那个婴灵，不停不停的在喊着妈妈，说他很疼，说他难受，说他不想走想留下来，他一直都在拼命叫喊着，但他的声音却越来越微弱，本就半透明的身体也越来越暗淡，最终，声音戛然而止，我再抬头的时候，就已经看不到他了。”

　　“其实说来复杂，那画面看着也有些心酸，不过我是知道的，即使是婴灵，重回轮回后还是可以再次投胎做人，所以我也没有太过在意，但是……”菟丝子表情突然有些不忍，低头瞅了瞅自己臂弯中的女人，叹口气道，“她不知道。她根本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她也不知道就在刚才，她的孩子已经离她而去了，她只是长舒了一口气，缓了好一会儿，才颤巍巍抬起手，捂着自己的肚子，然后，好像熬过一劫似的，露出一个笑容。”

　　“我不知道要怎样形容那个笑容，我只知道，看着那个笑容，我……呵，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她这一胎无魂无魄，一定是个死胎，如果不去管的话，十天之内，她一定也会发现自己身体的异样，但是，一想到……哎，反正我这一族，天性就是依靠寄生生存的，寄生在哪里不是寄生？况且只要有我在，即使她肚里的是个死胎，我也能让它慢慢长大，说不定还会有什么转机呢？”

　　菟丝子自嘲的笑笑，“可惜了，看这样子，转机只不过是我妄想罢了……我造了多少孽，我自己心里也有数，原本，即使你们不出现，我也打算等她生了之后就脱离寄生的，只要失去了宿主，凭我现在的道行也绝对是必死无疑的，现在遇到你们更好了，虽然我不知道你们究竟是谁，不过来吧，一刀给个痛快，坏事做多果然是要遭报应的！”

　　睚眦皱了眉，左右手同时手心向下一拍，原本浮在他手中的鬼火突然消散不见。
　　白堂根本不理菟丝子，把头别向一边，还伸手理了理自己衣领，似乎多么注意礼节似的。
　　墨青摇摇头，认真道，“你走吧。”

　　“什么？”菟丝子一愣。
　　“坏事做多的确是会有报应的，你的报应也一定不会轻，不过，谁都没有给予别人制裁的权利，我的任务也不过是要弄清楚事实真相而已，所以，现在你带着她走吧。”墨青左手轻弹，一开始放出的青色光蛋迅速收缩回来，不过在光蛋内因为刚才的打斗而破坏的面目全非的地方，却在光蛋收缩经过之后，又恢复了打斗前的干净整洁，这让李刚在旁边看的目瞪口呆。

　　“……”菟丝子表情复杂，抱着那个孕妇站在原地顿了一会儿，就要转身离开。
　　“等一下。”睚眦突然开口。
　　菟丝子立刻停下脚步，那表情带着一丝果然如此的意味。
　　睚眦没在意菟丝子的表情，只是有些不自然的别扭道，“那婴灵哪天死的？回头我认他做我小弟。”

　　菟丝子愣了一下，上下打量了一下睚眦，呐呐道，“七个月前……具体日期我不记得了，月底吧，好像是三十号……”
　　“哦。”睚眦手一挥，“知道了，滚吧。”
　　墨青小声问白堂，“七个月前……那不是二月？二月哪儿来的三十号？”
　　“嗯……”白堂沉吟了一下，认真回答，“看来那凶鬼的小弟是收不成了。”

　　“等……等一下！”目瞪着菟丝子离开后，李刚突然英勇了起来，跳到不是人的三人组面前，一手指着菟丝子离开的方向不可思议怪叫，“他杀了那么多人……你们就让他这么走了？！”
　　睚眦斜眼看他，“不然呢？你想留他吃饭？”

　　墨青好心解释，“其实，他也不容易，刚下他说的不是挺感人的吗？”
　　“可、可是……”李刚囧了一下，墨青那语气像是把菟丝子说的当故事听呢。
　　他来回看了看，不可思议就这么僵在脸上，“是挺感人的没错，但最后成了这样……那一开始就根本不需要吸血啊！死那么多人不都白牺牲啦？而且，既然知道那胎都死了的，那那些牺牲的倒霉鬼根本意义不明啊！”

　　“这就是人生！”白堂冷冰冰撇了一眼李刚，“不满意你看童话故事去！”
　　说完，牵起墨青的手，从正门带头走出去。
　　睚眦不爽跟着飘出门，独留李刚一个还呆愣愣站在客厅里回不过神来。
　　——为什么作为人类的他，要被几个不是人的教育什么是人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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