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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途
上好的红木地板光亮得可以映出人影,太子刚一跨进殿门就被自己的影子吓得尖叫起来,那尖利的叫声简直绕梁三日,回音不绝,一时间空旷的室内到处都是太子的叫声,那声音一波一波地互相重叠碰撞,最后变成十分古怪的呜咽声,听得人毛骨悚然。太子赶紧小跑几步,凑到展颜身边,揪住展颜的袖子,却被对方没好气地甩开,可是走了没一会儿.两人的手臂不知怎的又纠缠在了一起。
"啊!"太子第二次尖叫起来,比第一次的音量更大,频率更高。
林风悲的耐心终于到达了极限:"臭小子!你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你是要把这鬼地方所有的敌人都引过来吗"
"我刚听见有人在我耳边笑,还有人对着我的耳朵吹气,可是回头一看一个人都没有。"太子可怜兮兮地解释道。
"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闭上嘴巴继续往前走,或者大叫着跑回去,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出了大门你可以叫上一天一夜都没关系,你自己选。"林风悲站在太子面前,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气势汹汹地比划着。
"我,我,我,我......."太子很难选择。
一阵若即若离的笑声突然从四面八方传来,这回四个人全都听见了,太子吓得脸都青了,魏一迟和展颜立刻拔出刀剑挡在外围,四处张望,空荡荡地大殿里看不见丝毫人影。
"情况不太妙,快往出口走。"魏一迟低声说道,四人猫着腰,无声而快速地向大殿另一侧门的方向走去。
"几位公子长得好生俊俏,为何不多留片刻"忽远忽近的女声再度传来。
四人硬生生停住脚步,太子腿抖得站都站不住,勉强靠在展颜身上。
魏一迟满脸裹着绷带看不出表情,不过估计此时此刻脸上表情肯定很难看:"你究竟是何人快快现身!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我早已没了身体,又该如何现形"那声音哀怨地叹道。
"原来是留恋人间的孤魂野鬼,为何不早去投胎,却要与我们纠缠"降妖除魔是魏一迟的老本行,他顿时松了一口气。
"鬼鬼是什么"那声音还未说完,另一个声音又接了上来。
"我们都不曾做过人,又怎么可能做鬼呢"
"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林风悲忍不住问道。
"我们是昭华殿的侍女,昭华殿是离陛下王座最远的一处宫殿,陛下用清晨的露水造出我们的形体,赋予我们思想,我们就像是她身体的一部分,能够感知她的喜怒哀乐,我知道陛下一直都不快乐,就算有数不尽的珠宝财富,无数宫娥簇拥身边,陛下依然是孤独一人,她一直在等一个人,等了很久很久,久到忘了那个人的长相,忘了那个人的声音,忘了为什么要等待。"第二个声音说道。
"她已经忘了自己在等人,忘了自己存在的意义,这座宫殿以前是个很美丽的地方,每天天气都有十八般变化,生机勃勃,花香宜人,绿树成荫,大家都很快乐。可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现在这里只剩下永无止尽的黑夜,活着变成了一种折磨。"第一个声音说道。
"看来你们很喜欢你们的陛下,是她把你们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吗"林风悲问道。
"陛下的力量日渐衰弱,越来越没办法维持造就我们的法术,我们这些最下等的侍女最先失去了人形,到如今连上层女官们一个个也慢慢消失了,大家就算失去了身体依然对这里充满了依恋,怎么也不愿离去。"第二个声音说道。
"陛下的力量为什么变弱了她不是应该越来越强大吗"林风悲和魏一迟交换了一个眼神,如果这些声音所言非虚,这无疑是他们近来听到的唯一的好消息。
"不知道,我们只是最下等的侍女,连陛下的面都没有见过。"第一个声音说道。
"都是因为寝宫里的那个东西!自从那个东西醒来之后,整个世界都变了,树木不再发芽,狮子不再奔跑,鸟儿无法飞翔,白昼不再降临,那个东西是灾难,是恐惧,是噩梦!"第二个声音说道。
"不许胡说!这都是毫无根据的流言,谁都不许提!"突然插进来第三个声音说道。
"你疯了,居然相信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第一个声音说道。
"我能感觉得到!那种绝望和愤怒,那种吞噬一切的力量。"第二个声音争辩道。
"你根本什么都感觉不到!你这个满嘴谎言的小妖精!"第三个声音呵斥道。
四个人类趁着三个声音争辩不休的时候,默默离开了。
穿过所谓的昭华殿,四人走进了一座花园里,平日充满生机的花园此刻却显得鬼影幢幢,几盏暗黄的孤灯在相隔十分遥远的地方忽明忽暗地闪动着,道路两旁的树丛时不时抖动着,不只是被风吹过还是有什么野兽碰巧路过,张牙舞抓的老树枝仿佛随时会暴起伤人一般。太子好不容易从适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这时候又不行了。
走着走着身后的昭华殿在夜色中隐去,众人身前身后只剩下愈发狰狞的各种植物,花园的道路漫长得似乎没有尽头。忽然不知从何处涌来一片大雾,遮住了那几盏原本就不甚明亮的灯火,周围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大家快聚在一起,抓住周围人的手。"魏一迟指挥道。
林风悲走在第一个,此时慌不迭向后跑了几步,想要捞魏一迟的手却扑了个空,双手在面前摸索了半天却突然被一只手牢牢抓住手腕。
耳边一个陌生的声音焦急地说:"皇上请稍安勿躁,太医马上就到了。"
眼前的浓雾渐渐散去,林风悲发现自己正站在夕阳夕照的花园里,不是时间魔女宫殿里那个阴森恐怖的花园,而是自己从小长大的皇宫的后花园,一群焦急的宫女正把他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说着话,"这可如何是好""皇上的头究竟撞到哪儿了""这要是被太后知道了该如何是好"
林风悲被吵得烦不胜烦,大声说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换来一阵更猛烈的七嘴八舌,"皇上刚才撞到了头。""皇上的眼睛好了!谢天谢地,菩萨保佑。""皇上刚才爬到假山上要去捉小猫,不小心滑了一跤。""皇上直嚷着头痛,还说眼睛看不见了,现在可好些了没,太医怎么还不到"
"我没事!"林风悲气派地挥了挥手,"你们怎么叫我皇上我怎么会是皇上呢"
这一来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突然有人说道:"皇上一定是在开玩笑,拿这种事开玩笑还真是笑不出来呢。"
"瞧把你们吓得,我这不是好好的么那太医也不用来了,这么久都不到,肯定是到哪里去摸鱼去了,赶明儿撤了他的职,"林风悲顺便给自己找台阶下,"顺便问一句,我们这是要去哪"
众人大笑起来,簇拥着林风悲到了太后寝宫,一路上林风悲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多久没做过这么美满的梦了一切又显得格外真实,林风悲把手伸进衣袖偷偷掐了自己一下,好痛。就好像一直希冀的愿望突然实现一般,心里却并没有狂喜的感觉,这是梦吗林风悲希望这个梦可以做久一点。
到底有多久没有和母后坐在一起用晚膳了母后那依旧美丽的容颜,温柔的嗓音,熟悉的熏香,所有的一切都令林风悲舒服得浑身瘫软。饭后漱过口,母后唤来两个小宫女,扶着林风悲躺在软塌上,一个给他捏头,一个给他捏脚,自己则侧身坐在一旁,微笑着看着林风悲。
如果可以永远不用醒来该多好。
天色渐晚,月上树梢之时,又一群与黄昏时分不同的宫女簇拥着林风悲向他自己的寝殿走去,夜晚的风轻轻拂过,吹得每个人衣襟飘荡,林风悲不由体会到快乐似神仙是什么感觉。
绕过几道宫墙,一个宫娥急急忙忙跑了过来:"皇上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娘娘在宫里等了一个下午,正在发脾气呢,皇上快去劝劝吧。"
"我终于娶亲了!"林风悲的内心在呐喊,陆南行的面孔随即划过眼前,内心随即被罪恶感充满,紧接着又自我安慰道:"这只是我潜意识中的想法罢了,这只是一个梦而已,不能代表我的为人。"心理斗争了好半天,脸上却毫无表情,严肃地点了点头,继续向前走去。
走了大约几百步的距离,第二个宫娥慌慌张张地小跑到林风悲面前,结结巴巴道:"娘娘,娘娘说今日深感疲倦,现在已经歇息了,不希望被人打扰,请皇上去侧殿休息。"
"开什么玩笑"过了几个钟头的帝王生活,林风悲的脾气不知不觉变大了,"你们那个什么娘娘擅自跑到我的床上睡着了,还要赶我去其他地方睡觉,岂有此理"说着把衣袖一甩,又气势十足地补了一句:"你们谁都别拦我!"
三步并两步走到宫门前,两扇雕木大门已经被从内部关上,林风悲毫不客气地一脚踹开门,寝殿里灯光不甚明亮,几个小宫女从角落里吃惊地望着他。
宫殿正中央几层台阶之上是一张巨大的卧床,几重帷幔从房梁上垂下,将床铺遮挡得严严实实,只看见一个身影背对着林风悲侧卧在床上。
林风悲揭开重重帷幔,缓缓走了进去,首先看到的是一头乌黑发亮的长发,在丝缎床铺之上整整齐齐摆出一个扇形。
"你怎么又把门踢坏了,最近入夜风很大,我可不想着凉。"熟悉的声音听得林风悲浑身一惊,立刻手脚并用爬上床,将那人的身子扳过来。
一双波澜不惊难以忘记的眼眸紧紧盯着他,一瞬间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林风悲脱口而出。
"我怎么会在这里"陆南行学着林风悲的口吻,半坐起身子,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我在这儿等了你一整天,明明是你说有东西要给我看,结果也不知你跑到哪去疯了一天,回来还疯疯癫癫的,闹得鸡犬不宁,让人不得安生。"
陆南行只穿着一件丝绸单衣,衣服上绣满漩涡的图案,看得林风悲越陷越深,难以自拔。"不要再说了,"他一把抱住陆南行,贪婪地吮吸着怀中之人的气息,"我真的好爱你,我们要永远在一起,永远这么生活下去。"
"你在说什么呢你是不是喝醉了"陆南行的脸红了,想要推开林风悲,犹豫了一下,却环住了对方的肩膀,"我们当然会永远在一起,谁都不能把我们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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