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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曲
昆仑山无望峰上,飞鸟绝迹,野兽罕至,一个坚强的身影正顺着层层冰岩向上攀爬着,虽然浑身裹着厚厚的毛皮,周身还是觉得刺骨的寒冷,四肢并用,一刻不能停歇,脚下便是万丈深渊,此时此刻支持着太子向上爬的只剩下一个信念,漫长旅途的终点就在不远的前方,他燃尽生命所追逐的那个人就在那里等着他。成年累月跟在身边的那一大帮侍从如今一个都不剩,让太子感到最讽刺的是,他一生中最安静的时光竟伴随着这无尽的危险同时进行着,天地间只剩下他和近在咫尺的川流不息的云海。
通往山顶的最后一段路上,狂风席卷着冰雹向他猛烈地扑来,太子狼狈的吼叫着,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爬出云层,翻倒在平地上喘着气,不远处的红日在云海中浮浮沉沉,映照得天际五彩斑斓,太子却无心欣赏美景,坐起身来打量着四周,不由目瞪口呆。只见山顶的平地上竟拔地而起一座数十丈高的冰塔,说是塔却只空有塔的外形,无门无窗,无法入内,塔身光洁不留手,太子试着向上爬了好几次都摔了下来。绕着塔身转了好几圈,找了个背风处,太子仰起脖子向上高喊道:“颜儿,是我啊!我来找你了,跟我一起回去吧!”
等了半晌,急得太子正抓耳挠腮的时候,一个悠扬的声音从塔顶传下来:“我从小一直生活在这绵绵雪山之中,终日和师父形影相伴,我最喜欢读些前人留下的凡尘俗世的故事,虽然大多数故事都没有好的结局,但我却被其中展现的花花世界迷了眼,一心想要下山去,师父知道拦不住我,只得任我离去,临行前他告诉我,不管什么时候,他都会等我回来。”那声音在风中渐渐遥不可闻,太子屏住呼吸仔细凝听,那声音又再度响起,“这十年来,任凭我踏遍这纷乱红尘,可是我命中注定属于雪山,不管我怎么挣扎,最终我还是回到了这里,可是,师父却已经不在了,他明明说过会等我回来,为什么骗我?为什么连他都骗我?”说到最后已泣不成声。
太子在塔下急得到处转,大声喊道:“你有话好好说,先从上面下来好不好,你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吧,我这里有吃的。”
“我自幼修习仙术,几天不食五谷根本不在话下,我只是不想见你,你走吧!你走了我自然会下来。”上面的人止住哭声,强作声势道,敢对当今太子如此说话的人已经不多了。
“你一个人呆在这里不会寂寞么?”太子对语气丝毫不介意,反而好言劝道,“你要是不想离开这里,我就留下来陪你好不好?等你气消了,想通了,我们再一起下山好不好?”
“我不会跟你下山的!我要留在这里永远陪着师父。”
“你不要意气用事,所有事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你何苦这么折磨自己呢?”
“我没有意气用事,我的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根本就不了解我!”塔顶的声音突然高亢起来,“你满脑子想的都是你自己的事,你根本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不是这样的,”太子拼命摇着头,“我知道你最喜欢京城逸品轩的瓷器,最喜欢的颜色是湖绿色,最喜欢吃五花肉,最讨厌吃萝卜和菠萝,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是算卦,因为你有选择恐惧症,清晨起一卦能指导你一整天选择的思路,喜欢微微发霉的味道,却讨厌下雨天,喜欢闪闪发亮的东西,不能吃豆沙,连看都不能看。”
展颜孤零零地坐在塔顶,周围的景色美不胜收,他以为自己早已放下,可是听到下面的声音连绵不绝传到耳边,不知为何眼睛变得酸酸的,记忆中的一点一滴渐渐汇聚成河,顺着眼角止不住地流淌出来。
站在下面的太子还在刹不住地说着:“我的确不够了解你的心,可是只要你能给我一个机会,一个小小的机会,我就可以证明给你看,我是多么的在乎你,多么的……”
“你是个大傻瓜!”展颜在上面高声叫道。
“是啊!从小我就样样不如荣叔,不管我怎么努力,人们总是围在他身边,赞扬他,崇拜他。荣叔他占尽天时地利人和,要什么有什么,却总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所以我什么都要跟他抢上一抢,争上一争。就连你也是如此,明明是我先爱上了你,可是你却投入了他的怀抱。”太子只觉得无比心酸,平复了一下情绪,接着说道,“愿赌服输,友谊万岁的道理我都知道,可是这一次真的不一样,我平生头一次动了真情,却被荣叔他横刀夺爱,所以我就算做再多伤天害理的事都想把你抢回来,却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深深地伤害了你,我真的很后悔。经过这场漫长的旅行,我真的想通了,所谓爱情并非强求,比起得到你的爱,我更希望看到你幸福,所以,所以,”太子哽咽了,“我再也不会做伤你心的事了,如果你要我走,我立刻就走,但你得保证好好地活下去,不是在这荒无人烟的雪山里,而是在繁华热闹的城市里,你明明是天底下最怕寂寞的人,要如何承受这度日如年地孤独。”
说到这里早已哭成一团,塔顶上的那人也早已痛哭失声,抽泣道:“我跟风儿在一起的日子虽然快乐似神仙,可我知道他的眼里并没有我这个人,他总是看着更远的地方,我总以为日子久了,他终会发现我的好,我也曾窃以为凭我的魅力,总能成为他心中那个独一无二的人,可是,”一个青色的身影飘飘然从塔顶坠下,徐徐走到太子面前,“在我最失意的时候,站在我身边的始终只有你,为什么我到现在才发觉?”白玉般的纤手抚摸着太子的脸庞,“真正在乎我的人,只有你。”
太子只觉得苦尽甘来,翻山越岭,漂洋过海而来的各路神仙此时仿佛都在为他加油呐喊,他慌不迭地把展颜搂在怀里,两人在云海之中,雪峰之上,忘情地拥抱着。
显然这两个人没有按时收看《随风而行》的剧情,不知道他们的荣叔和风儿已经被山崩压死,光荣殉国了。
小两口初尝甜蜜,在山顶找了处隐蔽的角落,情话绵绵,亲亲我我起来。背后的山岩上出现了一个脸盆大的规则的圆形黑影,看着像是太阳投射下的光斑,却蠕动着,越变越大,越变越黑,忘我的两人却丝毫没有察觉。等到黑影扩大到轻易能容下两人的时候,展颜首先发现大事不妙,待要逃跑已是来不及,黑影向前一扑便将两人裹住,扭动了几下便带着半块巨岩一起消失了。
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霎那之间,无望峰依旧矗立在这千古无人之境,人间的悲欢离合只是它的过眼云烟而已。
中午是学校里最热闹的时候,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突然有人高喊一声:“有人跳楼了!”所有人一起齐刷刷地抬头向上看去,无数只手机举向天空,场面蔚为壮观。学校里最高的建筑物是一栋七层楼高的教学楼,在这个冬日的晴朗的正午,所有有幸从这栋大楼下路过的人都看见了不得了的一幕。
一名男子从楼顶坠了下来,当所有人都自觉地留出一块空地供这名男子落地之用时,那人却像猫一样在空中变换着姿势,抓住楼层间的突起处减缓下坠之势,最后踩在二楼伸出的平台上,膝盖一弯,一个后空翻姿态优美地落在地面上。一套无懈可击的动作把在场观众都看呆了,当即就有人想要效仿该名男子,尝试还原一下刚刚看见的这套精彩表演,幸得校方及时封锁大楼,才没有酿成悲剧。不过那名男子早已趁乱消失,更奇怪的是事后向围观群众询问事发经过时,大家都异口同声地表示,当时那名男子穿得就跟从古装剧里跑出来的一样,有人说他是精神病,有人说他是特技演员,也有人说他是穿越时空而来。
很多人将记录下事件经过的视频上传到网络上,林风悲和陆南行一起看完了其中的一段视频,陆南行一边打着呵欠一边道:“你终于找到同类了。”自从将占据陆南行身体的不明生物赶走后,陆南行变得很容易疲倦,虽然在学校的工作告一段落,顺利调回总公司,成天休息的时间大把大把,可陆南行还是一天比一天消瘦下去。去医院医生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叫他每天多进食多休息,如今陆南行的家里堆满各种零食,冰箱里塞满各种食材,就这样埋头苦吃了一段时间,陆南行只是减缓了消瘦的趋势,林风悲则干脆提前进入了中年发福阶段,气得陆南行暴跳如雷,于是家里开始实行两套食谱,林风悲的减肥食谱和陆南行的增肥食谱。
林风悲正盯着眼前的视频想着心事,身旁的陆南行已经磕在桌脚上睡着了,林风悲看了看时间,叹了口气,抱着陆南行回屋睡觉去了。
目击怪异事件的频率正在呈几何级数递增着,比如说厚雨棠就信誓旦旦地表示,他曾看见亚马逊女战士牵着高大的战象,在半夜时分走过他家的草坪。
大部分人听到这番言语都当是听笑话,厚妈妈却滔滔不绝的抱怨起来,自己的儿子大半夜酒后驾车,开着车把自家草坪碾压一通,撞坏了栏杆,弄毁了苗圃,末了还编出这么不三不四的谎话来忽悠人。自己那么辛苦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长大了却如此不争气,非但不能继承家族事业,还处处闹笑话。说着说着便悲从中来哭了起来,哭着哭着一口气没接上来便晕了过去,吓得大家又是掐人中又是叫救护车乱忙一通。
如果陆仁嘉听说了厚雨棠的故事,也许他会表示相信也说不定,因为最近他也经历了一件非常古怪的事情。期末考试迫在眉睫,按照传统风俗,陆仁嘉要在一星期内完成一学期的工作量,每天都迫不及待地去图书馆里与书本约会,直到夜深人静才依依不舍与之告别。
那天他和往常一样,走在回出租屋的路上,身后一个声音叫住他,问他借点火,陆仁嘉不加思索地回答说自己不抽烟,身上没有火。说完之后惯性地向前走了两步,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那段对话是用英文完成的,在得意自己的英语进步神速的同时,他疑惑地回头看了一下,身后一个人都没有,不过借着闪烁的路灯,他确信自己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半截扫帚和一块衣襟,正要消失在目不能及的夜色中,在半空之中。
林风悲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陆南行坐在餐桌前吃排骨,电视里的记者正在采访几个衣着古怪,头饰华丽的外国人,身边围着好几个语言专家都表示对这几个凭空冒出来的外国人的语言一无所知。
“越来越多的人穿越到我们这个时代,这究竟是为什么呢?”林风悲最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他隐隐约约感觉到所有这一切的起因都是自己最初的穿越,混沌中想明白了点什么,再细想起来却愈发糊涂,冥冥中的因与果是那样令人捉摸不透。
“可不光是你说的那样。”陆南行换了个台,新闻里正在报道一起重大事故,某地一列火车路经一处两公里长的隧道,当火车从隧道中穿行而出时,车上所有乘客和工作人员都消失得干干净净。这件事轰动一时,却在全世界范围内层出不穷的各种异事中迅速退出大众焦点。
“不只是别的时代的人穿越到这个时代,这个时代也有人穿越到其他时代?”林风悲总结出了这个事实,却不明白其中的含义。
“嗯。”陆南行啃完排骨,又昏昏欲睡起来,林风悲把他从餐桌边扶到沙发上,让他靠在自己腿上休息,把所有电视台换了一遍,一律全是猎奇新闻,便关掉电视,帮陆南行按摩起来。
房间里没有人说话,只听见时钟滴答声,和不知从哪传来的吵架声。陆南行躺在林风悲的膝盖上许久不动,林风悲几乎确定他是睡着了,正准备把他抱回房里,陆南行突然翻了个身,看了看林风悲又移开视线,轻声说道:“如果……”
没有下文,林风悲却懂得他的意思,张开双臂将他搂在怀里,亲吻着他的额头和脸颊:“没有如果,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绝对不会分开。”
陆南行也紧紧搂住他,彼此只能听见对方的心跳声,一个煞风景的声音却在此刻响起,时钟正指着九点十六分,有人按响了公寓的门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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