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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英
刘开的确是死了。
宿舍已经熄灯了,何英掏出那包糖,一块一块地吃掉。究竟年月的糖,已经不像盛夏的
时候吃的那么满嘴甜蜜,带着岁月的仓皇,那包糖竟然让何英吃出了其中的苦味。斜对面的林凤又像死尸一样悄无声息地睡着了。竹影婆娑,随风入户,在宿舍的门上形成了一幅诡异的画卷。
当年,何英站在河流的边上,看着刘开水中的倒影,对身边的刘开的说:“地狱应该很温暖吧?”
刘开微笑着问:“为什么?”
何英若有所思地说:“水里的你既诡异又真实。”
何英认为,乡间所有的人都不会否认,刘开和他的外婆是诡异的。
这是一个由流亡的人形成的一个村落,四通八达的一个小村落,人却很少。不仅如此,乡间的人们还在源源不断地离开。何英像很多前辈一样,等到长大了,就会飞向外面的世界。于是,一年一年的下来,老人成了村里的主要成员。这些老人带着前清遗老的风貌,老太太们挽着个小髻,颤颤巍巍地在猪圈顶上晒包裹着三寸金莲的小鞋。然后坐在门前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整齐的假牙拿下来,在清水里洗干净。干瘪的嘴巴拧来拧去,牙齿就又重新装在嘴里了。
老人们慈祥地看着撒野的小孩们,眼睛闪闪发亮,让何英后背发凉。乡间的人们从来不谈自己的身世,也不会去打听被人家的过去。何英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吧,她的家庭从哪里来,她只知道,她就这样生活着,每天悄没声息地观察着默默不语的父母。
这也是一种默契。
从死亡线上回来的人们,只有在现实的喧嚣中,才能暂时忘了那个不可商榷的结局。死亡像幽灵一样,给每个人一种诡异的感觉,远古的东西也有这种气息。而世世代代流传不已的每一个人都带着这种远古的气息。谁都不想把这样的气息在静谧的乡间释放开来。
刘开只要一出现在土路的尽头,乡间就渐渐笼罩上这种诡异的气氛,也是在这个时候,人们才记起那个寡居多年的孤老婆子还活在这个世界上。直到那年夏末,刘开告诉她,外婆已经死了,他也要走了,而且再也不会回来了。
人死了就是死了,没有什么送别的仪式。死了就是去赶赴另一场盛宴,没有必要磨磨蹭蹭、哭哭啼啼的。
秋末的天气已经转凉了,到了午夜,婆娑的竹影上已经感染了寒意。
糖终于吃完了。何英看着手中粘糊糊的糖纸,叹了口气。想不到当年那么好吃的糖,还是让自己给吃了。在整个乡间,刘开就像是温暖的月光,只有何英能感受到那样世间唯一的温度。然而,从此以后,这样的月光再也不会有了。从此这个世界上就只剩下寒凉彻骨的阳光了。
竹影斑驳,寒凉彻骨。何英不禁打了个寒颤,睡下了。
所有人都知道何英做了个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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