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琼乱玉

　　今天是休息日，难得表姐肯放我补眠。真正躺在床上，却失了睡懒觉的欲望。随意打开电视机，却看见了电视台在播放我心绪不宁的原因。没有想到，电视台居然神通广大到可以弄到那天宴会的影像。
　　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怒气，我抓起电话，翻出了他的号码，用力地拨打，直到那边传来他的嗓音，才意识到自己的冲动。他的声音里面有些许的慵懒，像似没有睡醒的样子。
　　“小嫒？”奇怪我都没有开口，他居然已经知道是我？又一想，暗骂自己笨！手机都有来电显示嘛！
　　“打扰到你休息了吗？”心中尽管有千万个问号，却不知道如何说出口。
　　那边传来稀里哗啦的水声，然后他说：“没，我已经起来了。”
　　“哦。”我不知道如何继续话题，冲动消失后反而显得举手无错。倒是他接手了话题，说：“你今天要是没有什么安排，不如陪我回一趟老宅如何？”
　　我手缠绕着电话线，不知道该不该答应他。
　　“我以为像你这样的演员应该很有专业精神才是。”那边传来他浅浅的嘲讽。
　　我心中的某样东西忽然消失了。顿了片刻，思绪渐渐变得清晰起来。他所做的无非是为将来的采访铺垫而已，自始至终他都在提示我，我们之间所发生不过是一场安排好给局外人看的戏剧而已，他所贪图是我的配合与演技。他没有拒绝我的预演提议，反而顺水推舟地将之演变成如今这个对我有利的局面。
　　“演员……”我突然觉得电视上的那个特写画面真是碍眼，“你快到我公寓的时候给我打电话吧！”
　　那边说了声“好”便挂断了电话，我却盯着电话发呆，揉了揉胸口，空空的感觉却显得更真实。
　　整个路上，他除了必要的寒暄外，没有多说什么。我也由得他去，侧首看向车窗外。车子正在驶向齐家老宅所在的山头，走在高速公路上，两边是尚未开发的郊区景色。这里的天空可真蓝啊，我露出向往的神色，疑惑也浮上了心头，同样是一片天空，为何在各处看的景致却是不一样的呢？父亲办公室里的俏皮，表姐会客室内的阴霾，此刻的遥不可及。母亲常说，事物的本身并不带有情感，是人类的多愁善感赋予了它们色彩。不同的心情造就了你所看到的不同的景致。高兴的时候看到都是欣欣向荣；低落的时候什么在眼里都是心烦。那么此刻我该是什么什么样的心情呢？向往会不会是因为不属于自己的关系呢？
　　我下意识地看向旁边驾车的男子，一样的面孔，却是不一样的气息。是什么变了呢？呼之欲出的答案却在他看向我的一瞬间消散了。
　　“快到了。”他柔声地说，以为我在询问还有多少时间。我点了点头，决定将疑问暂时放在一边，既然戏还在上演，那么就让它继续吧！
　　齐家的氛围很好，比起我们家的熙熙攘攘，这里倒显得静谧。随着齐冷尉步进大宅，有些意外看到少见的质朴。原本我以为大富之家总会或多或少地炫耀自家的财力雄厚。可是这里却没有。少见的古董不是主角，反而很好地衬托了主人家的书香味道。
　　“你在闻什么？”他意识到我的动作，感到好奇。
　　我笑了笑说：“你们家很有味道。”空气里弥漫着我所仰慕的安谧。
　　“嫂子的鼻子还真好呢！厨房烧了几样拿手好菜想在未来少夫人面前露一手呢！”齐冷虹出现在二楼的楼梯口，她居高俯视的模样像是一种挑衅。
　　“是吗？那真要尝尝了。”我故作天真，“冷尉，你说是不是？”勾住齐冷尉的右臂膀，做出亲昵的姿势。
　　那齐冷虹淡淡地瞅了我们一眼，下楼朝我们走来。
　　齐冷尉顺势搂住我腰，说：“对啊，反正时间还早，不如我带你四处看看吧。”
　　“不先拜会下长辈吗？”今天的齐冷虹显得格外的冷淡，她看向我的眼神里包含了太多的信息，值得人玩味。
　　“当然要先见过伯父、伯母的嘛！”我笑了笑，“多谢你提醒咯！”
　　齐冷尉对于他妹妹的行径习以为常，他搂着我往楼上走去，直至消失在齐冷虹的视线中。
　　“你妹妹不像是有恋兄情节的人！”我自动放开手，想要退到一边。他很配合地放手，说：“她因为我对某些事的处理不满。”他含蓄地提到与妹妹之间的瓜葛。
　　我明了地点了点头，站在原地，有半刻无语。
　　还是他打破了彼此间的沉默，说：“你准备好见我的父母了吗？”
　　无非又是另一场戏而已。我笑了笑，说：“我很专业，放心。”刚想往前走去，却被他拉到一边，我背靠着墙被困于他与墙面窄小的空间内，他的双眼直视着我，想要透过它看穿我的灵魂似的。我毫不畏惧地回视着他。被他的气息包围也不是第一次了，隐约能够感受到他的怒气，虽然不知道为了哪般，这也算是在慢慢积累经验过程中的小小进步吧！
　　“你该不会想在这里接吻吧？”我气吐幽兰，学着和他调情，“只是这里没有观众呢……”我主动凑上去，出其不意地吻住他，享受了片刻主动的优越感。可是很快就让老练的他接手，转为被动地承受他的深入。我的双手不由自主地环上了他的脖颈，身体也前倾与之贴合。显然之前他的吻都属于温柔范畴，这一次倒是凸现了不少激情。
　　直到感觉到一阵风凉，我才意识到事情似乎脱离了我原本的预想。“别……”我收回手，抵在他的胸前，推开不了他，但适时阻止了他的入侵，他反而拥我入怀，嗓音沙哑地问：“小心惹祸上身。”惹祸？我下意识地抬头看他，在心中自嘲道：答应和他的婚事其实就是我的祸端的开始。而我其实真正在意的不是这件事，我心里明白反正迟早都是要同他结婚与发生关系的。也许我是出自一种不愿亵渎一栋我所仰慕的房子而喊停的吧？

　　齐伯父和齐伯母正在书房专心致志地下棋，瞧着他们两人的专注，我觉得不应该打扰他们。可是齐冷尉却牵着我的手，叫了一声：“爸！妈！我带小嫒回来看你们呢！”
　　那边的齐伯父却摆了个禁声的手势，眼神依旧看着棋盘，倒是齐伯母抬头朝我们温和一笑，轻声地拜托我们等一会儿，然后她又将视线集中在对面的齐伯父身上，眼神荡漾着一种暖暖的温柔。看着他们温馨的情感交流，我忽然多了份感叹，是不是这样的情怀才叫做爱情呢？好奇呢！他们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呢？我侧身看向齐冷尉，而他也恰好看着我。我们的视线互相胶着，他似乎想籍由此表达些什么，可惜我不懂，我真的不懂他。前一刻可以是温柔，后一刻即可转为冷漠。为何这样的他却一再撩拨我早已匮乏得可以的感情？
　　“好拉，老爷，认输吧！”齐伯母放下一颗棋子，极为自信地说着。
　　齐伯父倒是一脸的懊悔，嘴里直嚷嚷着“再来，再来”。齐伯母指了指旁边等着的我们，说：“儿子回来了，要下也过一会儿吧，坐在这里都二个多小时了，你不累我还累呢！”齐伯母是那种很爱笑的人，这个可以从她眼角的笑纹可见一斑。
　　齐伯父这才注意到我们俩的存在，说：“原来是小嫒来了！”他也笑了，尤其是看到齐冷尉牵着我的手，他脸上的笑意显得更深。被他这么一笑，我倒显得不好意思了，连忙放开他的手，想要撇清关系似的。
　　“啧啧，都已经订婚了还那么害羞吗？”齐伯父打趣地说，“那以后还怎么入洞房啊？”
　　“瞧你说的，老不正经。”齐伯母忍住笑，瞥了他一眼，“小嫒，别听你齐伯伯胡说。”
　　“我哪里胡说了？”齐伯伯眉一挑，佯装生气的样子。
　　齐伯母很自然又很亲昵地轻轻拍打了齐伯父的肩膀，算是惩罚。
　　这两位老人丝毫不介意在我们这些晚辈面前打情骂俏，令人奇怪的是，在一边看的我不觉为他们的相处方式而吸引。他们真的像是一对经过几十年的老夫老妻了。印象里从未见过爸爸和妈妈这样过。
　　“小嫒，第一次来我们家，一会儿可要多吃一点哦！”齐伯母走了过来，拉起了我的手，脸上是一种婆婆看媳妇的审视，她露出满意的微笑。
　　“刚听冷虹说了，大厨似乎准备了不少好菜？”我看向齐伯母，“我还真想亲眼瞧瞧呢！”
　　“那好啊！”齐伯母拉起我朝外走去，“我带你去厨房看看，顺便让他教你两手，结婚以后你也可以煮给冷尉吃呢！”
　　洗手做羹汤？我心中暗叹自己没有厨房天赋，无奈只好硬着头皮跟着齐伯母离开书房，留下那对齐氏父子讨论问题。
　　晚饭毕，我向齐家人告别后，又坐上了齐冷尉那辆车子。路上我很自觉地没有开口，餐桌上我说得太多了，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居然有长舌妇的潜质，可以和未来婆婆聊那么久，要不是齐冷尉的提醒，估计齐伯母会和我一直聊下去呢！
　　“你看上去很高兴的样子？”一旁传来迟疑的问话。
　　我没有看他，说：“伯母很健谈啊，我很高兴同她聊得开。”
　　“我妈可没你想象中那么健谈，事实上，除了自家人之外，她对外人都是爱理不理的。”他说。“我又不是外人。”我抓住他的语病，“别忘了，我可是你未婚妻，她的准媳妇呢！”撒娇的口吻只是想使自己的突兀变得更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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