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她不是喜歡她

　　她想了好久，也想不懂，為什麼兩個人的想法會這麼地不同呢？

　　課堂間的小休，她總是想跟她待在一起。也不用做些什麼，只要好好地待在一起就可以了。
　　可以聊天，也可以沉默。不管做什麼，她在小休總是想到對方。其實不止，不管什麼活動，她總是先想到對方。
　　不過對方好像沒有一樣的感覺。
　　對方喜歡的是跟班上各人都保持良好的交情，也不管聊的內容深不深入，投不投契。對方只是很喜歡跟別人交際，跟誰都不會太陌生。
　　跟她不一樣。

　　據說，她是個怪人。
　　其實她不懂自己哪裡怪了。還是兩隻眼睛一個鼻子一個嘴巴。喜歡看足球，不喜歡吵鬧的談話，參加社團很認真，對班和社團之類的團體都會盡力參與活動。
　　在她自己看來，就是很平凡的一個人。談不上哪裡怪。
　　可是別人總說她怪。
　　文學課老師派回作文時大家都會交換來看。看過她的文章的人總是對她說，「好奇妙喔」。
　　她寫的不外是那種欲言又止的情感。或者明明相愛但無法好好交流的故事。
　　為什麼大家覺得怪呢？
　　明明，是那麼真實又常見的事情。

　　她也很喜歡看小說和動畫。還有電影和新詩。那些悲哀的美好。
　　那天她和對方去看電影。是一個動畫巨匠的新作。是她要求要看的，對方沒說什麼，所以她也不知道對方是想看還是不想看。但最後對方還是陪她去看了。
　　去看電影之前她看了影評。有一貫的稱讚，但也有人說太平淡了。
　　說故事沒頭沒尾。說故事缺乏高潮。
　　她看了。
　　那種緩慢的節奏她很享受。
　　確實很平淡，但是，也沒什麼不好。
　　她不懂。
　　難道非得期待虛偽的高潮麼？人生本來就那麼平淡，真實的描寫出來為什麼就是蒼白？
　　她沒有很用力的規劃過人生，不過她想，升上大學，畢業，找一份工作養活自己，和家人一起生活，和朋友見面，就是她的生活吧。
　　她不介意當別人眼中的蒼白，她早就習慣這樣的顏色。

　　可是對方畢竟還是跟她相當的不同。
　　「我要去英國了。」
　　之後的談話，圍繞著為何選英國、英國的文化氣息很吸引和她報了哪間學校。以及什麼時候離去。
　　「我還沒跟其他人說呢，最近也是時候要說了。」
　　她聽著，如常的回話、詢問。
　　只有她知道，自己心想的那些疑惑。
　　和輕微的抽痛。

　　所有事情在告訴自己之前就已經安排好了。就如對方所說的，將會在暑假離去。
　　她都想好了，要去送機，要多跟對方在離去前見面，儲錢在對方讀書時到英國找她……等等。
　　日子一日一日的逼近，她頻頻邀約對方見面，對方有時有空，有時不。畢竟到一個全新的環境是很費時間和心力適應的，要準備的也很多。她想，也許不要煩對方那麼多吧，對方在忙。
　　不過她仍是控制不了自己撥電話到對方家。
　　即使只是聽聽對方疲倦但充滿對新環境的期待的聲音也好。
　　她只有很少交心的朋友。在對方要離去前的一個晚上，她撥了電話給另一個朋友。
　　朋友的校園生活似乎跟自己不同，很精彩。可是在那之前她從沒想過自己的生活是乏味的。不曾經歷過另一種，如朋友般精彩的生活。直到有別人告知才發現。
　　…啊，原來這個世界還有這樣的生活的。
　　朋友最近網戀了。而且兩邊都是女生。還是遠距離的。
　　她問朋友︰你怎麼知道那是愛情？不是友情？
　　朋友說︰也許在別人眼中這是友情，沒關係啊。我覺得是愛情，我覺得愛她不就可以了麼。即使是男女戀愛，不也是自己的感覺說了算麼。
　　她隱隱覺得不對，可是她說不出什麼反駁的話來。
　　半晌後說︰也許是吧。
　　她想了想，又焦躁的問︰那既然可以是友情，為什麼非得要認為是愛情？
　　朋友疑惑︰為什麼不可以？
　　她喃喃道︰兩個都是女生啊……
　　朋友說︰我覺得我喜歡她啊，我是這樣感覺到，我為什麼要糾正我的感覺？
　　她說︰因為是同性戀。
　　朋友說︰同性戀有什麼問題？
　　她沉默了一會。她說不出一個確實的原因。
　　她說︰反正就怪怪的。同性戀，不好。
　　朋友想起什麼似的啊了一聲︰你是信教的。是因為這個？
　　她說︰…一部份吧。因為那是不正常的。
　　朋友說︰我都喜歡上她了還告訴自己自己不是喜歡她？那才不正常。
　　她問︰要怎麼分辨喜不喜歡一個人。怎麼知道？怎麼辨別？
　　朋友說︰這種東西自己說了算啊。
　　她說︰哪有這麼兒戲。
　　朋友說︰喜歡一個人除了感覺難道還有別的什麼可以證明嗎？
　　朋友接著又說︰喂你問這麼多幹嘛，你喜歡誰了。
　　她頓了好久。
　　她說︰我沒喜歡上誰。
　　朋友說︰喔，那你疑惑自己喜歡上誰。
　　她覺得，朋友好像只是換個問法，其實內容沒變。
　　不過她還是答了。
　　她說︰你認識的。那個誰誰誰。她要走了。去英國。可能以後就在那邊發展。
　　朋友問︰不捨得？
　　她說︰嗯。
　　她又補了一句︰可是朋友也會不捨得。
　　朋友說︰嗯是啊。所以？
　　她想了一會，說︰以後會去看她。
　　朋友說︰喔。你想說的是這個麼。
　　她覺得自己有點想要陷入混亂。於是她平伏一下自己的情緒，說︰她要走了。很不開心。她都決定好才告訴我。不過不關這事。她要走了。我不捨得。
　　朋友說︰朋友也會有這種情緒。所以為什麼你懷疑自己喜歡上她了？
　　她反駁︰我沒懷疑自己喜歡上她…我覺得自己很在意。可是我沒喜歡上她。
　　她頓了頓，用堅定的口吻說︰我沒。
　　朋友說︰剛才就說過了，喜歡上一個人，其實自己說了算。所以，沒喜歡一個人，也是自己說了算。你既然覺得不是，那就不是吧。
　　她覺得怪怪的。
　　她說︰這種事是自己說了算的嗎？
　　朋友說︰喜歡，只是自己認為的事。沒其他證據。如果你認為自己沒喜歡上她，那就沒。
　　她沉默了一會，說︰…嗯。
　　在要斷線之前，朋友說了一句話。
　　——最重要的是，為什麼你會懷疑自己喜歡對方。
　　她沉默了很久。
　　結果她還沒回話，朋友又說話了。
　　「如果你覺得，認為自己不是同性戀比較舒服的，也可以啊。」
　　朋友又補充︰你說不喜歡，又沒有其他人可以來反駁你。其他人又不是你。
　　她想了很久。
　　她也不知道自己想了什麼。
　　最後她說，她應該不是喜歡她的。

　　不久後對方就離開了。到了英國。
　　對方好像忙於適應新環境。但似乎沒有一點不適，滿滿的都是對新環境的好奇和期待，顯得十分朝氣。
　　沒有對方的生活沒有想像中難適應，本來就沒有整天黏在一起，就算她想，對方也不會。
　　只是，從對方沒空出來見面，變成離太遠不能出來見面而已。
　　她們會通電話，會通電郵。
　　她說，我儲錢去看你吧。
　　對方笑笑，儲到的話，好啊。其實我暑假也會回來的。不過你好像滿喜歡英國？所以想來吧。有機會來看看也不錯。我可以帶你走走。
　　她猶豫了一下，應了聲「嗯」。
　　也許，就算對方去讀書的，是德國法國加拿大挪威任何一個國家，她也會想去的。想去看看。
　　不管是國家，還是對方。
　　她想，她應該真的沒有喜歡上對方。
　　怎麼會喜歡上呢？沒有吧。
　　只是因為是生命中的好朋友，所以想念。只是因為很想見她，所以寂寞。
　　一定，就是這麼而已。
　　只要認定了沒喜歡對方，那就一定，沒喜歡上對方吧。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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