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你一杯桃李

　　赠你一杯桃李

　　换得春风满园时的一顾

　　那离别的步太匆匆

　　连江湖都只能成为十年后在羁旅的客船中为你燃着的一盏

　　昏黄而微弱的油灯

　　泥径的小路究竟踏出多少足印

　　前进的方向只能固执地向着，向着——

　　世上那条本没有的路

　　是谁撑起油纸伞企盼下一个雨巷中

　　姑娘莫名怯怯的回首

　　是谁用粗糙的手抚过婴儿的小脸

　　给予我最温暖最母亲的来自大堰河的乳汁

　　是谁拥着苹果木烧得劈啪作响的壁炉在老花镜后细细读报

　　喃喃地昭告全世界即使我爱的人不再拥有如花的容颜

　　是谁奋力撕开颤抖的天幕九死后的离魂声嘶力竭

　　只孤独地呼喊那天边的朝日

　　……

　　你们这些沉默的看客呵

　　将生命都写成一本读不懂的大书亦无法解决

　　我嘴唇一动便漾出的疑问

　　你们这些我生命中的旅者

　　又为何在披星戴月之后唯停下脚步嗟叹一声蹉跎

　　我向李白那只旋转于历史中的酒樽问

　　我向苏轼那亩摇曳于词海中的松涛问

　　我向李清照那本浸润于流年中的泪笺问

　　我辈既为蓬蒿人太白一笑头也不回留下斑驳的一地传说

　　我辈既成京畿客东坡一笑超然物外写下耀眼的一世清明

　　我辈既无他乡意易安一笑黄花鬓上记下缠绵的一朵相思

　　难成知己顿为别离

　　那屈原襟上的兰芷日渐枯萎

　　那相如掌下的古琴跌满灰尘

　　那林逋院中的白鹤缓缓老去

　　手掌兜不住的细沙之外还有时光

　　我便是那匠人将其尽力雕刻每一痕都

　　嵌入了我对青春的注解

　　你便是那看客兢兢捧起本不是艺术品的艺术品 轻轻吹开上面的细尘

　　而每一声赞美都是岁月之中沉重得载不动的珍重

　　你慢慢转动手掌那细碎的光影印下来我看见我看见——

　　太白醉笑着脱靴在牡丹花畔吐三分清气七分豪气花儿便忆起了那初见时的容貌

　　东坡洒然地握桨在前朝赤壁浅酌三分为自己七分为月光江中的扁舟忘记了东方之既白

　　易安郁郁地醒来摊开甸甸的往事七分是青梅的涩三分是泼茶的香阖上映了梧桐细雨的菱花窗

　　我该用怎样的虔诚去聆听这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焚香净手沐浴更衣？

　　还是——赶在无情的岁月前用笔将他们描摹绘下那轻轻地一笔那重重的一笔

　　我向谁去问询我向谁去问询

　　究竟是谁 给了我那支画笔

　　——蘸满了我这滴青葱的泪涂开属于我这个世纪的传奇

　　而回忆太多需要细细梳理

　　加之我的欣然、犹疑、平静以及感激

　　道不明旅程遥遥无期渴盼一双有力的手拯救我的筋疲力尽

　　耄耋老者还在细细数着万里之外游子的归期

　　而身为旁观者的我们在这端是否曾为陌生的情泫然欲泣？

　　我们是看客我们亦是主角

　　难得微笑为终会有一人

　　在我们漠然于事时出言提醒

　　在我们焦头烂额时好言相告

　　庭中有奇树，绿叶发华滋

　　愿吟唱着古老的歌谣在年复一年后遇见你哪怕两鬓斑白哪怕形同陌路

　　我愿将它吟作杏花春雨江南般旖旎骏马秋风塞北般凛厉

　　袖手时无意落下人面桃花相映红时那一朵

　　该是多么欢喜

　　无人的荒原开满春天的花儿每一张笑靥都面朝初生的太阳

　　我在最灿烂的那株下面埋一坛醉颜酡告诉他这里的每一次绽放都蕴着数不尽的传奇

　　这里的泥土一定是芬芳扑鼻我悄悄挖一篮回家去你会不会介意？

　　这里的果实一定是回味无穷我偷偷摘几个分给邻居你会不会介意？

　　而唯有那坛酒也只有那坛酒请交付这里的园丁

　　我以醇香的几十年埋首静静感恩这段短暂而漫长的——

　　回忆回忆幼苗初长起回忆果实结满天地

　　该是多么欢喜

　　哦 莫要忘了谢谢你

　　你笑笑将酒坛捧在怀里

　　——我就是那个园丁

　　在酽酽的酒香中我恍然想起

　　这个动作为何如此熟悉

　　在懵懂的清晨有一个人如此如此捧起溅满墨滴的纸卷

　　将平凡的字句用赞美化成了耀眼的传奇

　　酒不醉而人心自醉

　　醉你亦敬你

　　我用满满的一坛生命敬你敬你一杯桃李敬你满园春风敬你润物无声的赐予

　　乜斜醉眼时我望不见那兰烬纷落梅子黄时

　　——该又是一支夜船吹笛雨潇潇的旅行

　　这既定的别离又有谁来提起

　　不如饮下一杯桃李趁梅子正好趁流水正长趁空廊的月光还未消失趁小楼中的倩影犹在徘徊

　　趁我们尚有短暂而幸福的时光来眷念

　　赠你一杯桃李

　　一杯永不褪色的芬芳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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