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影]万花筒

　　布料摩擦的微弱声响中，鼬缓缓睁开了眼睛。
　　清醒地就好像根本就没有睡过去一样，就连直泷站起来时脚下碾磨枯草的声音都清晰入耳。
　　自从战事激烈起来开始，他总是、似乎睡着了，却又能够清晰地知晓身周的一切响动。

　　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视野里全是深深沉沉的墨色，鼬适应了好一会才辨别出纷纷动身的木叶忍者们的轮廓。
　　“我们也走吧。”卡卡西低声道，鼬直起身，余光中看到铃木如一片落叶一般无声无息地落在他身后。

　　深秋初冬的凌晨，地上枝叶上都结着细细的寒霜，走动时似乎脚底下稍不注意就会滑倒下去。鼬疾行中远目望了望，前方匆匆掠过的人影只在视网膜上晃了晃就没入了夜色之中。
　　按照之前定下的战术安排，他们要在中午之前赶到下一个地点参战。卡卡西小队排在队伍的尾端，此时周围并没有几个人，大家俱静悄悄前进，耳中偶尔听到的联络的哨声就如同暗夜里零星的鸟雀的呜咽一般。

　　一切正常。
　　每一声低哑的传讯都传递着这样的信息，但是，鼬下意识停下脚步，斜前方的卡卡西足下一顿就跃到他旁边的枝干上，凝神听了半晌，开口时的语气就急促起来：“什么声——”

　　“——笃！叮叮叮！”
　　鼬猛一折腰，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从他头顶飞掠而过，下一瞬连绵而猛烈地撞上他仓促之中拔出来挡在身前的太刀。刀身被震得不停颤抖，鼬闪身躲到树干之后，只觉在铺天盖地的撞击之下连粗壮的树木都在瑟瑟晃动。
　　惊呼声、兵刃交击声此起彼伏，不远处有人高叫了一声“敌袭”，而后尖锐的哨音突兀地刺破耳膜，凄厉地搅乱了整个暗夜。

　　袭击却忽然停止了。
　　利器呼啸而起的风声一下子消失掉，鼬顿了顿，微微探出头颅，身前的树干上密布着被涂成暗淡无光的黑色的千本，昏暗中不仔细观察根本就看不清楚。

　　“……二十一、二十三……一共二十七个人！”
　　寂静中女忍者压低了的声音悄悄响起，鼬也已经分辨出来，敌人扇形散布在队伍之后，看样子是悄悄缀上了他们，所以前方的木叶忍者并没有察觉到。
　　“二十七个人……”隐在不远处的林梢中的男人重复了遍，而后一下子提高了嗓音，“正好，每队九个！谁放跑了敌人回木叶请大伙喝酒！放跑一个请——”

　　“——哧！”
　　话音未完，那丛树梢哧一声被削掉了一半，风刃在空中绕了个圈，重新向刚刚从树梢中冒出头来的男人冲去，那男人利落地翻身落回地面，拔刀狠狠将风刃劈散，口中咒骂道：“他妈的！”
　　“哈哈，真丢人！”立刻有人长声笑起来，听起来似乎是昨晚那个长尾的声音，而伴随着笑声，不远处人影只一闪便飞速朝敌人的方位直扑而去，紧跟着的风遁卷起的小型飓风已经卷得林木都簌簌作响。
　　“笨蛋，动静太大了。”卡卡西叹息了声，双手合拢飞快结印，“不过，也无所谓了。”

　　——绝对不能让敌人冲过去。
　　这句话并不需要说出口。下一个地点的战斗尤为重要，他们必须准时抵达，因此行军绝不能因此被拖延。
　　也所以，虽然有遇袭的警讯传出，但前方的木叶忍者大概并不会折返来救援。

　　“宇智波的天才应该不会死在这里吧？”
　　卡卡西如此道，语气听起来似乎很懒散，鼬看了眼那只被刀疤纵亘的写轮眼，一言不发旋身躲过扑面而来的苦无，指间手里剑咻一声窜出去。
　　——当然。

　　粗暴的攻击之下，敌人的身影渐渐显露出来。或许是为了便于忍术的发挥，战线被拉得很长，静夜被火遁的火光、雷遁的电光分割成一块一块的。明暗交替间，一个云忍倏地近身来，臂上尺长的短刀哐一声与刚刚洞穿了一人胸腔的鼬的太刀重重撞在一起，巨力冲击之下彼此的身躯都不由振颤了片刻才各自错身回刀再砍，刀刀相击的脆声不绝于耳。

　　“小鬼本事不错嘛！”那个云忍阴阴地道，忽然收刀退避，左手一拂就有好几张纸符当头落下。
　　鼬心中一惊，急忙翻身滚开，一道电弧几乎擦着他耳际掠过，青蓝的电光噼啪作响轰然炸起，以先前的墨色千本为导体，一瞬间在空中拉开无数纵横的电弧，笼罩其中的直泷和铃木猝不及防之间当即被青蓝之色覆盖，片刻就摔倒下去。

　　直泷的对手却似乎没有受到影响，右拳在空中稍一停滞便向直泷颈侧直锤而去。鼬大惊，却见笼着电光的直泷斜斜歪下肩去，左肩以毫厘之差从云忍拳下滑开，紧接着下巴往上一昂，张嘴就吐。
　　这么近的距离，如果被宇智波的火遁当面击中，必死无疑。那云忍拳势生生一滞，急急后撤，直泷却勾了勾唇，双手这才真正结印完毕，火龙破空而起，四周的树木当即淹没在熊熊大火之间，千本被火势冲击得纷纷坠落，电弧都没来得及挣扎就湮灭掉了。

　　——不过瞬息之间。

　　火光的映照之下，铃木的对手正从忽然化作黄土的铃木的身体上拔出刀来警觉四望，那堆泥土却突然重新变作少年纤细的身姿，铃木手执锐利尖刺直扎敌人腰腹，一击得手即刻合身窜出，几步落在一侧。
　　鼬注意到铃木右腿似乎受了伤，忍服上深色的一片犹在慢慢侵染。

　　“三勾玉写轮眼……”双臂缚着短刀的云忍舔了舔唇，目光灼灼地盯着直泷在火光中显得尤为猩红的眼眸，“这个人归我了！”
　　用拳的云忍闻言点了点头，视线在场中扫过，下一瞬身形已出现在鼬跟前，重拳夹着空气的呼啸猛砸而下，鼬沉腰侧身，太刀斜劈，一时又乒乒乓乓缠斗起来。

　　“轰！”
　　巨响突然炸响，鼬抽空瞥了眼，山洪一般的水浪正一口吞掉直泷的火龙，连根卷起途经的枯木，以雷霆之势奔涌而来。地面都被震得晃动不已，鼬稍一踉跄，敌人的双拳已欺近他右胸，他忙忙扭身闪避，右肋却被拳风擦过，鼬身体一软，敌人拳头便绕过他提起格挡的左腿再一次掠过他右肋，鼬口中即刻泛上腥味。
　　“啪！”一只脚从天而将，与云忍的右臂狠狠相冲，鼬前襟一紧，就被直泷抓住衣领拽起来，那只脚在敌人臂上借力一踩，直泷弹身而起，人高的巨浪紧追而至，轰一声吞没掉用拳的云忍。

　　直泷将鼬甩在肩后，一边连退数步一边急急结印，宽厚的褐色土墙隆隆拔地而起，将水涛与踏浪而来的云忍的身影一起隔绝于后。
　　直泷这才稍稍放松了些，侧头看了看鼬的状况，鼬抬臂动了动，肋骨好像裂开来了，钝痛连带着右臂的行动都有些迟钝。
　　幸好还没有断掉。鼬启唇正要说没事，耳中却忽然听到一声细微的喀嚓声，他下意识攀住直泷往后一拽，只见那面土墙上蓦然出现无数裂缝，闪着青芒的激流从裂缝中汹涌而出，只一秒土墙就哗啦啦碎成无数碎片，被水浪夹带着奔腾而来，顷刻将他们卷入其间。

　　水光没顶，湿漉漉的电流霎时贯穿了每一根神经，鼬咬住嘴唇，只觉得连头发都一根根竖起来了。
　　身体麻痹地一动不能动，但鼬已经能清楚地看到追踪而来的敌人面孔上阴测测的冷笑，缚在敌人臂上的短刀已经破开水面就要触及他的额头。

　　这种时候，他反而更为冷静。
　　鼬深吸了口气，用力往下坠去。刺痛感在他身体里流窜，渐渐就似乎变成了常态，他一眼不眨盯着那把越来越近的短刀，霍然顿住身体拼力抬起上半身。
　　那把刀来势不止，一下子滑到他肩头，鼬蹙了蹙眉，忍着右肩的锐痛双手一扬，那云忍似乎没料到他还能动，反应不及被抱了满怀，鼬死力扣住云忍双臂，右腿挤到云忍身体中间抬膝狠狠撞去。

　　“啊！”
　　敌人短促地惨叫一声，身体猛得蜷缩起来，鼬力气耗尽，只软软将云忍的身体控制住。水遁引起的浪潮将尽，他视线里，脱出带电水流的包围的直泷正合着雪亮的刀刃全力扑向这个云忍的背心。
　　“哐！”一只拳头蓦然突出，大力锤击在刀面之上，直泷刀身一歪，虽然立刻左腿横踢将敌人迫远，刀势却被阻了一阻，只削掉了回过神来急急挣开鼬的钳制的云忍的左臂。

　　血腥喷了鼬一头一脸，水涛隐没，鼬砰一声摔在地上急促喘息。
　　好一会儿身体才恢复知觉，他偏头望了望，右肩深可见骨的伤口被水流濯地发白，此刻鲜血正迫不及待地重新涌出，剧痛叫他左手裹上查克拉草草止血的动作都不停颤抖。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狼狈。
　　踏上战场以来，鼬并非没有遇到险情，但之前、就算被迫与直泷卡卡西等人分开，那个自称阿飞的男人总会欣欣然冒出来，虽然并不会帮手，分明与鼬交好的底细不明的忍者的存在、总是叫鼬的对手束手束脚。
　　但是自从上次被拒绝之后，那个男人、似乎真的离开这里了。

　　鼬闭了闭眼，激战中突然想起无关之人，他不要命了么。

　　除了那个云忍的痛呼声，这片小小的战场之上忽然安静下来，敌对双方都抓紧时间恢复体力，空气凝滞起来。
　　火光、电光、呼喝之声，一时都似乎极为遥远。被卷起的树木乱七八糟横在泥水之中，由于刚刚的水遁的冲击，他们似乎远离同伴们很远了，一眼望去只看到几个模糊的人影。

　　铃木也被隔开了。鼬缓缓立起身，目光从在场的云忍身上掠过，一共四个，用拳的以及失去了左臂的两个云忍看实力肯定是上忍级别，另外两个还没有交过手。
　　他受了伤，直泷脸色看起来也不大妙。
　　——他们、似乎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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