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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染
明月当空照,宋廷南背靠梅树,迎风坐在院子里头,一口一口地饮酒,思绪万千。身边的段北抱臂立着,没有一同前去的意思。
我瞧他这副姿势,隐隐觉得有故事在里头,于是戳了戳他的背脊,“段大侠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他白我一眼,揉了揉太阳穴,“与你何干?”
呸,真不友好!
远处的宋廷南似已瞧到了我们,向这边晃了晃酒葫芦,我没跑几步,停住了回头看段北,仍旧是一副半死不活的嘴脸立在原处动也不动。
“朱姑娘身子可好些了?”宋廷南拉回我的思绪,盈盈笑道。
我赶忙道谢,末了贼噱噱地问了句,黛玫没把您怎样吧?
他大概是没听出我话里头的猥琐意味,满脸疑惑,“没有啊,朱姑娘何出此言?”
我不好意思把龌龊的想法跟他挑明,只好绕过这一段,“师兄你将来有什么打算吗?”
宋廷南一愣,“有的,要去见一个人。”
“谁呀?”
“夫人。”
“夫人?”
“嗯……”他晃了晃酒壶,“我的夫人。”
远处忽然传来瓦缸破裂的声响,在我听来却更像某些人心中破裂的声音。
师兄已婚了!!我这厢还把他当成男二号供着奉着呢,没想到居然是个已婚男!!??谁!是谁?谁下手那么快!
宋廷南脸上漾出一抹掩饰不掉的幸福神色,放下葫芦,“墨染,她叫墨染。”
我哦了声,等他下文。
“朱姑娘没听过?”他转过身,讶异道,“朱姑娘不晓得墨染是谁么?”
为啥我得知道……?
他仰头喝了一口酒,也不顾我乐不乐意听,说起了自己的故事。
宋廷南是唯一一个被师傅捡回何楼山的徒弟,师傅下山置办物什的路上碰到躺在潮湿角落里浑身起泡流脓的他,当下就解了袍子包裹着他连夜赶回了大山。
本以为救不活的,偏偏命硬,三天三夜滴水未进还是醒了过来,人虽醒了,遗留下的病根却没见好转。
师傅的大弟子叫钟离东,敦厚老实,师傅下令命大师兄照顾他,自个前往别处采药寻方子。大师兄衣不解带地守着,到师傅持着草药回来时,大师兄头一沾床立马打起了呼。这一切,年幼的宋廷南都看在眼里。
跟师傅一起回来的,有三个人,一大俩小。
大的那个一进屋先是摸摸宋廷南的后脑,又捏捏宋廷南的肩膀,随后喜笑颜开,“向老弟,这可不是什么练武的好材料,注定要跟着我习道术,不然现在就让我带回去给浅浅。”
师傅的眼神平静得像一弯湖,他问,“你愿意吗?”
实话说,他不愿意。师傅的眼里一直有他最崇敬的东西,后来有一天他们师兄弟四人喝多了,一阵研讨下来,才得出了结论:师傅眼里的是四个字,悲天悯人。
大的那个见宋廷南迟迟不表态,屈指一算,“罢了,反正这小子再过个十年八载铁定会自个找来,老苏也不急这几年。”他对宋廷南眨眨眼,“师叔是个小心眼的人,到时候你来,记得多给师叔磕几个头赔不是。”
师傅介绍说这两个是师弟,甄西,段北,师傅还说你以后就叫宋廷南吧。
听到这里我还是执着地认为他们师傅是个资深麻将爱好人士。
奇丹妙药的效果异常显著,宋廷南服下之后,头天下午就能起床走动了,宋廷南下床第一件事就是找着了师傅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师傅扶起他,说这药是师叔所赠,他已经回去了,叮嘱你要跟为师好好学习。
师叔没说错,宋廷南不宜习武,就是连年纪最小最不合群的段北,武艺都比他精湛上数倍,对此师傅倒是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失望,只是鼓励宋廷南多做些自己爱做的事,比如捣腾捣腾草药,下山济世救人之类。
屁!哪里济世救人了!我联想到自己的痛苦遭遇,忍不住偷偷啐了句。
“可你还是没说墨染是谁啊?”
“下山之后才遇到了她,”葫芦里空荡荡的,宋廷南倦首低眉笑道,已有了些醉意,“我本嫌这人世龌龊粗鄙不堪,是师傅和墨染改变了我的想法。”
他提到墨染这个名字的时候,总是温柔得不像话。
“她美吗?”
“美的,”他点头,“人们总说当今世上最美的是皇上的大女儿,在我眼里,纵然是她,也比不上墨染分毫。”
瞧瞧,典型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啊!
宋廷南继续说,我继续听。
下山后正逢又一场南北战役打完,何楼山山脚的那座城池,地处偏僻,却是通往京城的唯一捷径,战争过后,无家可归的平民百姓便跋山涉水地赶往京城,以求谋一口饭吃。
他们毕竟不是候鸟迁徙,饥寒交迫和长途跋涉渐渐消耗了他们的体力,越来越多的人倒在了半路上,商户们嫌恶地赶走倒在门前影响生意的难民,医馆也因为他们支付不起药费将他们扫地出门。
宋廷南就是在这个时候遇到墨染的。那个驾着马车给难民发放干净水粮的女子,眼里噙着泪替难民把脉诊治的姑娘,美得好似天仙一样。
志向相同的年轻人是很容易被对方的磁场所牵引的。
之后的故事就老套了,原先宋廷南下山的目的只有救人,现在多了一条,约会。
“我听出来了,师傅他老人一定不同意你谈恋爱吧?”我摸了摸下巴,郎有情妹有意,一定是有很狗血的外界阻扰了这两人发芽开花结果的爱情。
宋廷南苦笑了一番,“不,师傅很开明。是夫人在意他人的看法,离开了我。我夫人……是巫芷教教主,巫墨染。”
听教名就知道不是个善类。我打着哈哈,拍拍他的肩膀,“你们年轻人,谈恋爱成亲想那么多外界因素干嘛,以后又不是跟他们过日子。”
他嗯了声,没了下文。
段北及时出现在我俩身后时,宋廷南已经开始痴笑,说话不带利索,指着梅树大喊仙子下凡啦你们快来看啊之类了。
“他醉了,”段北板着张晚娘脸,利落地把宋廷南往肩上一抗,看来是常干这种事,“今晚我跟你睡。”
我跟在后头“嗯?”了一声,以为他是说给师兄听。
段北转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今晚,我跟你睡。”
自从师兄来了之后,大大改善了我的住房环境,很萌他的老板娘焰娘特地开了间朝南的房供这师兄俩联络感情,而我则被分配到一间较小的地字房。
虽然以前……但是……你突然说出这种话……还是有点紧张……
我扭捏万分一顾三盼地爬上床,段北自己抱着被子铺了层地铺,两手枕着,没有睡着的意思,气氛僵得我都不好意思睡觉了。
“你师兄……”
“我师兄——”
段北怔了怔,叹了口气,翻了个身坐起来,一双好看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你等下不要介意我师兄,他喝醉了就是这样的。”
话刚说完,门外头已经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敲门声,伴着间歇性的朗朗笑声,一听就是宋廷南,“开门,开门,开门。”
段北迅猛地翻了个白眼,不情愿地开了门。
宋廷南刚已经被我俩扒得只剩里衣塞进了被子,段北走前还特地找来两段麻绳将他双手捆在床头栏杆上,此刻他却穿戴整齐,还背着啥都装得下的小篓子,不疾不徐地踱到我们房间,手上还晃着断裂的麻绳和半块残缺的木栏杆。
他在桌前停住,搁下竹篓,掏啊掏,摸出块响木往桌上大力一拍,惊地我打了个饱嗝。然后他两手反撑在桌面上,清了清嗓子。
你这这这是要做啥!?
段北盘腿往我边上一坐,“山里不让吃肉的时候,师兄隔三差五地带我们几个下山开荤,挣钱吃八仙居的粉蒸肉,演到后来,胸口碎大石拿大顶耍大刀这些已经没人爱看了,于是师兄们改行,说了起书。”
宋廷南声音一变,成了天津腔,“打起那个竹板精神爽,列位客官听端详。诶,展护卫武艺强,江湖道上美名扬,可偏偏就是有人不买账。这人气势太张狂啊,你们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
大冬天的,三滴汗顺着我脑门心直往下掉……
“你们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宋廷南惊木一拍,又问了遍。
“谁——啊——”段北拉长音调接道。
“他就是江湖上人称锦毛鼠那个白玉堂,”宋廷南露出满意地笑容,继续说道,“白玉堂自命风流武艺好,一心要找那个御猫来较量。”
尼玛!!!!!还带互动的!!!!!不互动他就玩复读!!!!!!!
“宋师兄脸面薄,每回上台前总要喝点小酒压压惊,”段北打了个哈欠,又应了声宋廷南的互动,“于是发展成了这样。”
我抱着被子惊恐地看着他两,挥手就赶,“回你们房去!我要睡觉!回你们房去!”
段北冷笑一声,扯开被子捉住我的臂膀,把我揪回原位,“不行,我一个人听多了犯困。”
尼玛!!!我也困啊!!!!!
“那就让他说他的,咱们睡咱们的啊!”我夺过被子,往里边一滚。
又是一道惊木炸响,宋廷南还没开口,段北已经替他把话说了出来,“师兄最讨厌他说书的时候有人打瞌睡。”
“干脆绕到后面,敲晕他?”
“不行,师兄擅长醉拳,当年几个闹场子想偷袭的你是没看到,被他打得多惨,一丁点杀气也会被察觉到。”
尼玛!!!!你们不是修道的吗????!!修道的为什么要练醉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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