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与天寻

　　7.

　　公车停在终点站，两个女生一前一后的下了车，雨淅沥沥下着，不大却也不小，佳人撑起一把伞，两个人挤在一个伞下，心情都有些糟糕。佳人睁着充满血丝的眼睛问另一个女生：“回去要坦白吗？”
　　介于四天前才挨过打的经历，佳卉很不情愿的点点头：“只能这样，罗凡特的消息来源很神奇，我一度怀疑他在学生中也安了卧底”
　　佳人没心情和她开玩笑，如果真要坦白的话，自己有可能面临平生第一次挨打经历。
　　佳卉又说：“承认不见得会挨打，不承认也不见得会事发”
　　佳人的眼泪再一次唰的一声流下来。佳卉望着路灯光线照的亮晶晶的佳人的眼泪，有点出神：“女人果然是水做的”语气像个男人。不过佳人的眼泪也让她的心情变得更糟糕。再想想偶发的事件真的离奇的可笑，两个女生倒霉指数绝对五颗星。下午本来有一节口语课，原定的是江澈学长组织两班情景对话。佳卉从周一一直期盼到周三，可是英语课代表又临时通知，江澈学长家里突然有事，情景对话活动推迟到下周三。替代江澈学长英俊不凡面孔的是狗屎老师那张苦瓜脸，离上课还有三分钟，佳人跑来找佳卉，因为佳人的英文课外笔记落在佳卉这里，女生慌忙之下把同样蓝色外皮的课堂整理塞给佳人。佳人对二姐的信任程度绝对是无数颗星，没有检查就将笔记交到了A班的英文课代表手里。周三下午最后一节课，A班的英文老师，在她越来越炉火纯青的苦瓜脸上，上演了一副“悲情剧”，因为前一天二年B班的课堂整理时间被“狗屎老师”用来做班会时间，佳卉的粉红色中性笔鬼使神差的在笔记本里画上了“屎蓄芳”（史蓄芳=英文老师）三个字。于是罗佳人和罗佳卉这对姊妹花被纷纷请到了办公室。
　　如果事情只是这么简单就好了。
　　问题出在后续的一些问题上。在被狠K的半个小时里，罗佳卉一直用她的理智保持着永远没有破绽的虚心受教表情。可是，一直没经历过严厉苛责的罗佳人同学，在狗屎老师脱口而出“你们的妈就是被你们气走的吧”之后，整个人的防御系统瞬间就垮了。懦弱，善良，好脾气的佳人非常豪迈而忘我地高喊一句：“您的妈妈也有同样遭遇吧”。当她喊完这句震撼人心的口号后，她旁边的佳卉同学也被这激昂的斗志唤醒了，用一副同生共死的悲壮补充道：“您爸爸还幸存着吗？”。姐妹花顺利的引发了一场师生站，事发当时，办公室的窗户门都是大敞四开，姐妹花之后的一些激烈言辞被很多老师同学的耳朵捕获，又是周三的下午，事件性质上升到“恶劣”程度。
　　现在想起来，当时那种飞蛾扑火、以卵击石、螳臂当车的勇气，竟然很是底气十足。
　　俩人此时已经走到家门口，狗屎老师的电话或许已经辐射过来了。两个人手拉着，比共赴刑场更纠结
　　“进去就说？”佳人问
　　佳卉抿着嘴“嗯”了一声：“什么都别管，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有什么人在场，进去就道歉”
　　“这样真的可以吗？小陶不是说要回房间……多……多穿一条裤子吗？”
　　佳卉很郑重的转过脸来：“罗凡特打人，从来不许穿裤子的”
　　女生脸抽搐两秒：“那……还是……见机……行事……吧”
　　他俩一边商量着开场白，一边很镇静的拿钥匙开门，刚走进客厅的时候，就被楼上一阵凄厉的叫喊声镇住了。
　　“什么情况？”
　　屏声静气的两个人，自然而然听见了后缀在叫喊之后的求饶，特别是突如其来的板子扣肉声，像打在自己后身，浑身上下每一寸都株连性被震得疼痛。
　　佳人侧过头：“怎么办？”
　　佳卉和佳人对视，也懵了。
　　本来是不可避免的挨一顿打，放学回家之后却遭遇到另一个倒霉指数六颗星的人。两个人原地驻足十分钟后，身体依然僵着。光听大姐的哭喊声，就知道罗凡特今天有多愤怒。
　　“还是……明天……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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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里的板子在40下这个数字上停住了，罗凡特从来都没这样狠的打过孩子，特别是最后那一下，挥出去的时候自己都震惊了，即使再恨铁不成钢都不能那样心狠的。
　　佳忆被最后一下打的昏昏沉沉，耳朵里嗡嗡直响，身体则习惯性的紧绷起来等待下一板和下下板。直到隔了五分钟那么久都没有响动，佳忆才知道，惩罚终于结束了。她在双臂围绕出来的臂弯里小心翼翼的哭着。屁股还是刚才的位置，不敢动，也动不了了。佳忆记得在这次之前的另一次狠打，她在床上躺了两天，连棉被都没办法盖上，房间里开着暖风空调，用了三四管药膏，就那么趴了两天。但那次和这次比，简直算是恩赐了。
　　罗凡特没叫她起来，她就依然保持撅着屁股的羞愧姿势。
　　房间里静了十多分钟，打破平静的是罗凡特长长的叹气。他问：“疼吗？”
　　佳忆张张嘴竟然没发出声音，半天才说出：“疼”眼泪又是决堤而下
　　“我为什么打你？”
　　“逃……逃课”
　　等了一分钟，罗凡特依然没等到想要的答案，板子又举起来“啪啪啪”三下，连续的，突如其来的打下去。
　　“我为什么打你？”
　　“去……KTV那种地方了”她自己也怕说出这个答案，毕竟这个答案里还孕育着另一个隐瞒
　　罗凡特脸色苍白，缓和了一会才换了平和的语气说：“那条街也叫红街，那是上海最阴暗最污溃的地方，如果我发现你再去那里，会打的比今天狠十倍，听懂了吗？”
　　“听懂了” 话很容易就说出来了，真的能做到吗？这样紧绷的身体无法放松，雯雯那边的事情当然无法顾及了。在罗凡特面前，她就是无法做到从容不迫，所以只好把一切忐忑不安的情绪都收拢到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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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负责去打探消息的二姐罗佳卉第三次迂回到佳人的房间，和前两次一样，进门的第一件事便是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然后用很诡异的声音说：“太奇怪了，罗凡特还在大姐的屋子里呢”顺势在佳人身边坐下，夺过女生手中的笔：“你不觉得太反常了吗？”
　　佳人抬起头：“有什么反常的，这种事你也很有经验啊”
　　“诶？”佳卉竟然没发现，这个女人有时候也这么犀利：“我自己也不想有经验好不好？”
　　“说不定我以后也会很有经验了”女生突然压抑起来。
　　佳卉戳了一下佳人的脑袋：“有我在呢，你不用太担心啦”
　　由于闷热的关系，佳卉的两束头发贴在脸颊两侧，她这个样子，让佳人心里直发酸。因为有她在，所以不用担心会被严责，因为她有累累前科，天平自然而然的倾斜起来，可是……真正的罪魁祸首，是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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