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意

作者:獨家情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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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死亡


      那天去九粥源吃完饭,沈若炎就把我送回了寝室,然后一声不吭的就转身离去。

      我不是个不识好歹的人,自然知道自己的举动非常过分,只是找不到借口和机会好好把话说清楚。我就是这样别扭的性子,别人怎么想我不介意,只是我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

      对于沈若炎,我不知道是怎么样的...怎么说呢,我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他。我们两个这样算什么呢?他这样对我,是朋友么?朋友不会亲吻的吧?如果不是朋友,又是什么呢?

      我想不明白也看不透,那天之后就连着两天没有去学生会。沈若炎也好像知道我在躲他,电话短信都没有发来过,像是要我好好思考一样。

      只是,老天没有时间让我思考,第三天的下午我就有事匆忙离开了学校。

      姐姐,出了事。

      我母亲家原先在B市算得上是名门世家,她是陈记丝绸老板的小女儿,后来改革开放了,丝绸店靠着外公的慧眼在B市首先挂牌连锁。父亲则是落魄的晏家长孙。你知道,那个年代的恋爱单纯而美好,我的母亲不顾家里人的反对硬是和父亲结了婚。只是童话般的幸福永远不是童话,九十年代初,父亲迷恋上的了赌。仗着家里有钱,甚至和人飞去澳门玩赌球,最后在球桌上输掉了一切,包括他和我母亲的婚姻。那个时候,张家也让大姨夫做了主,不愿意收留我们母子三人,母亲失了外公的庇佑,只好含泪带着我和姐姐流落到A市。

      这么多年来,我们三人相依为命,直到四年前姐姐和人私奔,离家出走。

      我不敢问姐姐出了什么事,阴冷的冬天,我坐在公交车里,浑身发抖。

      下了车后就看到母亲在车站等我,佝偻着身子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我不知道为什么眼眶突然发热,心生疼生疼的。我赶快跑过去把母亲拥在怀里,她就像个小孩子一样无措的揪着我的袖子。

      “小清小清,你姐姐出事了啊...你可叫我怎么办啊...”

      我用力拍了拍她的背,“没事,妈,小清在这儿呢。”

      随后我叫了辆车带着母亲先回家。

      一回到家母亲终于忍不住了,像是孩子一样抱着我嚎啕大哭。我这才知道,姐姐死了。今天早上,公安局打的电话,说是死在了路边,警察赶到后从她的包里翻到了身份证,这才确认了身份。打电话到家里,希望家人去认尸。

      “小清啊,你...你说会不会...警察局搞错了啊...他们搞错了吧?小晨怎么可能死呢?”

      我让哽咽着的母亲坐到躺椅上,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手,“没事的,妈。我过去看看,你在家里等我消息。”看着她眼里的泪,我的心像是刀割一样。警察局或许可能会弄错,只是他们那都拿到了姐姐的身份证,有了身份证基本上就不会错了。

      安顿好母亲,我立刻跑到她的卧室翻出户口本和我的身份证,带了点钱就出了家门。

      我想象过无数个我和姐姐相遇的情景,只是从来没有一个竟然会这般惨烈。

      我是在停尸间见到的姐姐,那真的,是我的姐姐——晏晨。她躺在冰冷的冰柜里,再也不会笑,再也不会亲热的叫唤我的名。一瞬间我就像是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跪倒在旁边,牙齿狠狠的咬住手背才不至于痛哭出声。

      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为什么非得要这样?她怎么可以死呢?她亲口说的以后要亲自给我找媳妇,亲口说了以后要教导她的侄子...这到底...是为什么才会变成这样!

      我的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手背血肉模糊,眼泪混着血液一滴一滴的溅到地上,溅起了看不清的微尘。我的姐姐...从今以后,也会和这微尘一样,再也看不见,摸不着!这样的认知几乎让我接受不了,我不能接受那个死掉的人是我的亲姐姐。

      “呜...”不行,不能哭。我更狠的咬住手背,我不能哭。姐姐说过男儿有泪不轻弹,我是晏家独子,现在姐姐走了我就是唯一的孩子,我……

      “对不起,请问你是否认识死者,并有有效证件证明身份?”

      我忍了忍泪,放下右手轻轻吐了口带血的唾沫,低声应了声恩。

      “好,那麻烦你带着证件去办理下手续。”值班民警说完就径自离去了。

      我使劲用袖子擦了擦脸,站起来合上冰柜。

      负责案件的民警说得到群众消息赶去的时候,姐姐已经没有生命体征,初步判定死亡超过四个小时。如果需要尸检,需要家属签名。去年三月我刚满十八岁,登记处的民警硬要我让家长来警局。我坐在等候席的座位上默不吭声,只是眼泪忍不住的掉。

      姐姐一走就四年,没想到这一走就竟然变成了天人永隔。我家里有体弱的母亲,现在刚刚年初马上就要到中国的农历新年了,人家都是热热闹闹的合家团圆,而她要面对的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这要我怎么开口?

      我在那一坐就是两个小时,中间母亲打来三个电话都让我挂断了。

      值班民警对着我好说歹说,希望我打电话让家长来趟警察局,毕竟女儿死了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瞒过去。我红着眼睛不说话,直到民警不耐烦的把一个哭闹不已的孩子塞到我怀里。

      “我说,你自己也就刚满十八,这么大的事情你一个人怎么可能顾得过来?你看看你怀里那瘦不拉几的小孩子,这是你亲姐的孩子。你这事儿都不告诉你家长,那这孩子可怎么办?”

      姐姐的...孩子?

      怀里的小家伙不停的扭来扭去就是不要我抱,那张瘦小的脸皱成一团,叫着妈妈哭的声嘶力竭。

      我用力的抱紧怀里的孩子,突然就嚎啕大哭起来。

      后来,母亲还是来了,颤巍巍的抱着姐姐的遗物泪流满面。嘴巴里喊着不孝女不孝女,声声泣血肝肠寸断。

      姐姐的丧礼办的非常简单,只有我们母子和我的小外甥出席。晏家本来就在A市没有任何亲属,B市的也在当初母亲离开的那天恩断义绝。从警局签字认定的当天下午,姐姐的遗体就被送去了殡仪馆,骨灰在家放了三天之后,被安葬在清河公墓。

      只是,晏笑——姐姐唯一的孩子,母亲不肯认同,坚持要把他送到孤儿院。我抱着孩子跪在地上哭着求母亲留下孩子,这是姐姐唯一的血脉,不能就这样说不要就不要。

      母亲把我推出了家门,把孩子送走才肯放我进门。

      笑笑被吓得啼哭不止,我抱着他没有目的的走在街上。他是姐姐唯一的骨肉,不可以不要。

      “笑笑不哭,舅舅要你。你是宝贝,不是孽种。”我脱下身上的羽绒服小心的把孩子包好后,就坐上了公交车。

      冬天夜短,等我转了辆车到达公墓的时候即便才五点多,天也黑的差不多了。

      “对不起,公墓晚上四点半就会关门,不开放祭拜和扫墓,你还是回去吧,大冷天的还带着孩子,明天我们八点开门,你差不多时候在过来吧。”公墓的管理员一看见我就拒绝让我进去。

      和他绕了半天,他都不愿放行。说着上头有规定,硬是拒我于门外。屋漏偏逢连夜雨,我一下子悲从心来,抱着笑笑转身就走,走了一段路之后就坐在了人行道的矮凳上。

      这时候还是一月中,天黑之后天气非常冷,一阵风吹来放佛是带刺的刀子,割在脸上非常疼。我抱着笑笑,他早就沉沉的睡着了,看着他安稳的睡脸,忍不住鼻酸。他的眉毛和鼻子长得像姐姐,睡着了像个小天使一样。母亲怎么能说他是孽种呢?他是姐姐留下的唯一的宝贝了...

      出门的时候没带皮夹,兜里原先有四十三块七,扣除刚才的车费还有三十七块七,连个小旅馆都住不起。我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漫无目的的把通讯录翻来覆去,看着荧亮的屏幕闪过一个又一个人的名字,脑袋一片空白。

      “听见冬天的离开,我在某年某月,醒过来..”当铃声响起的时候把我吓了一大跳,我立刻按接听键,唯恐吵醒怀里的笑笑。

      “小清儿,你在哪?”

      这世上,会叫我小清儿的人,至此唯一没有其他,沈若炎。这个认知让我突然忍不住就流下泪来,真正等到谁都不站在我身边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真的没有人可以依靠,甚至没有人,可以倾诉。

      “喂,你有在听么?我刚到过你家,你母亲情绪不稳...”沈若炎停顿了会儿才继续说:“你在哪?外面天冷,你带着孩子是想冷死他么?”

      “会长...”

      “小清儿,你怎么了?!”

      我咬着唇拼命不让哽咽泄露无助和害怕,我不能在这个时候暴露脆弱。我晏清没有过硬的身家,也没有高人一等的睿智,若是要在这个世界存活,除了我自己没有人可以给我依靠。只有我足够强大,我才有能力照顾妈和笑笑。

      “小清儿,你可以软弱,没有人会责怪你。你做的很好,不需要勉强。”很久没有听见我说话,沈若言的语气中带了点怜惜,似是知道我在哭一样。

      沈若炎,你若真的怜惜我,就不该试图侵犯我的领域。每个人的心墙有不同程度的厚薄,是一碰就碎抑或无坚不摧其实只是一步之隔而已。你是八面玲珑的人,怎不知我现在的境况若是接受你的同情和怜悯,就等同于敲破我十八年来苦苦建筑的心墙?

      我不能在这个时候依赖任何人,除了我自己。我必须把自己逼得接近无坚不摧,即使冒着粉身碎骨的危险。因为我知道,只有这样,我才能在绝望的时候自己躲在心里建造的象牙塔,挨过每次痛苦和破碎,然后再次浴火重生。

      沈若言,我不能...

      “小清儿,我会和你站一起。我知道你的性子,没有关系你不用理会我,你尽管骄傲清高,你只管做你自己的事情。我保证,不会让你感到一丝负担,我只是,想对你好。”

      心墙也好,象牙塔也罢,这一刻就算自己破碎,我也不会后悔。只是...

      “沈若炎...你,真的...是个混蛋...”

      “是,我知道,我知道我是混蛋。所以你别哭了,告诉我你在哪。”沈若炎的声音不在低沉,此刻竟然带着隐隐笑意,轻声诱哄。

      “清河公墓...”沈若炎,我是不是可以相信你...

      “外面冷,找个可以避风的地方等我,我很快就到。还有,手机拿在手里,到了我会打你电话。”

      “好。”

      公路两旁的梧桐树被风吹得沙沙直响,风吹到脸上刺骨的疼,眼泪滑过的地方更是火辣辣的痛起来。我一手抱紧笑笑,一手使劲擦了擦脸。这样昏黄的灯光,没有行人的路面,还有独自抱着孩子的我,呵...还有应景的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猫的哀鸣,这样的夜晚,会发生点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呢?

      沈若炎说过我是个不经意就会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虽然那个时候开口反驳了,但是我知道我就是。真的不是我清高骄傲,而是我已经习惯,习惯一个人。两个人能在一起生活,绝对不是第一次的看对眼,而是要经过长时间的磨合和包容。我晏清不是块木头,时间久了自然就能接受朋友,比如说寝室的那三个人。但通常,别人还没有碰触到我,就会被我的态度激的拂袖离去。比如说,沈若炎。

      他在我这里吃过不少软钉子,原先在学生处做事的时候,生病时他载我去吃饭时...

      我坚信付出必须得到回报,寝室的人对我好,我自然就加倍的对他们好,这是我的回报。我所谓的好,就是有事我出头,事后我收尾,兄弟义气绝无二话。我和他们相当,绝对不存在谁强势或者弱势,所以尽我所能还是能够回报他们。只是沈若炎不同,他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光芒万丈,八面玲珑,风华绝代,他对我好,就算倾我所有我也未必能为他做上一件事。我们之间,根本不会存在平等。

      沈若炎,我能信你么?我能对你自私么?

      无论能不能,今天过后都没有回头路了...只要,你真的来接我...我们之间,就不会有回头路了...

      我不禁又想起来,我们这样算是什么呢?沈若炎,你是我的谁呢?

      铃声再次响起的时候,我决定赌,用尽我一生的勇气和运气赌,赌我们可以善始善终。

      那个时候,年岁浅,世事不知深,而我,竟然忘记了我从来都不是一个赌徒,更不是一个运气佳的赌徒,所以注定我输的一败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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