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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蝉脱壳
“希言，你带着小五先去三清殿、老律堂和先祖祠，先把烛火油灯熄灭，再把各殿中的蒲团、铜灯、香炉，和老律堂和先祖祠中斋醮经忏所用的经文、符简、幢幡、章表以及各路神仙牌位都请入后院库房。最后再四处查看一下，务必不要把油、烛之物留在外面，以防兵痞放火烧殿。我和阳曦先去内院收拾衣物。”
赛松带着阳曦疾步走向卧房，而后打开一个隐匿在幛幔之后的小侧门，拉着阳曦闪入一间小屋。阳曦一看，屋内贴墙立着两个极窄的架格，上面摆着几个小巧的盒子和几件精致的法器。赛松目光沉沉地看着屋内的器具，握着阳曦的手突然紧了紧，而后猛地低声喝道：“阳曦，跪下！”
阳曦一愣，仰头一看，只见赛松看向自己的目光竟是从未有过的严厉，不由得浑身一抖。
“跪下！”见阳曦发呆，赛松皱了皱眉头，再次喝到。
阳曦一颤，急忙跪在师父脚边，小脑袋一低，只盯着师父的袍角。
“阳曦，为师要你在此立誓，在你有生之年，绝不把此间屋内的任何器物，透漏给我派嫡传弟子以外的任何一人知道。为师百年之后，你要用自身性命来保护我派代代相传的道家珍宝。就算你将来收徒授业，也一定要谨慎挑选最合适者，方可维系我派传承。”
阳曦听了这话，心里一惊，急忙抬头，却看到赛松中流露出从未有过的焦急和悲伤。阳曦心中一痛，急忙抓紧师父的手，狠狠点头，口中答应：“师父，徒儿发誓！让三清道祖、满天神佛作证：今日这屋内之事，徒儿决不对外说半个字。但凡徒儿还有一口气，就绝不让我派的家传之物让外人抢走。师父且宽心。师父道法高深，一定会长命百岁。请莫要在发此悲声，吓坏徒儿。”
赛松见他急得眼圈都红了，心中更是大恸，急忙把他拉起，摩挲着他的头顶，言语哽咽：“神州接连大祸，百姓亦难求存。今日，这祸事也终于到了我们家。此次一走，只怕再不能回来了。从今以后，我们师徒就成了无根萍草，只能随波逐流。眼下，为师还能护你一时；今后，却难以护你一世。曦儿，将来无论你身处何地，遭遇何事，你都要记得你是我全真教龙门派第十五代嫡传弟子，永不可辱我教威名。”
师徒俩小心翼翼地将屋内的一应器物收拾起来，用门后挂着的一个小布袋子装了，仔细检查后，又急忙退出。而后，又收拾几件衣物和几件日常用的东西。最后，来到书房，将长剑、书籍、针灸等物一一收拾妥当。实在无法带走的一些珍贵古籍，便另外收进一个木箱里。
这边师徒俩个刚刚忙完，那边希言和秦五就跑了过来。赛松把那个装古籍的木箱交给秦五，让他下山后带回秦家：“这些都是道家先贤的毕生心血所集，请让你父亲务必妥善保管！”秦五点头应了。
赛松见诸事具已收拾妥当，就带着众人将几座殿宇一一察看，最后来到先祖祠，看到原本精心侍奉的祠堂，如今却只剩下教中先祖的几个孤零零的牌位，好不凄凉。赛松再也忍不住，对折列为先师的牌位，“扑通”跪倒，叩头悲泣：“列位先师先祖，劣徒赛松不才，不能保住祖传家业，反要丢掉先师传下的祖业，仓皇而逃，实在羞愧之至！赛松本应与道观同生共死，怎奈小徒年幼未成，且国家兵祸连连，实在无人可托。赛松身负师门传承大业，实不可肆意而为。故请列位先师饶恕！他日小徒成人，赛松必然以身侍教，决不辜负师门教导！”
阳曦、希言和秦五，也随着赛松叩头行礼，垂泪悲泣。礼毕，赛松亲自到祠堂中，将列位先师的牌位妥善封存，藏进设在殿角的一个的密室里。
归整妥当后，赛松急忙带着希言、阳曦和秦五从后门出了道观，转过两个土丘，沿着一条山道，匆匆下山，到达山脚时已到了五更天。
时值平旦①，天色将明。原本黑鸦鸦的穹隆上，偏偏被人从东方撕开一条缝，让犀利的白光从那缝隙里透了出来。把四周的乌黑都给推挤了出去，那缝隙越裂越大，白光越顶越盛，几乎要把这半边的天空都争夺下来。
赛松回头，再看那晨光笼罩下的桐君山时，心中五味杂陈：“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师父，事不宜迟，您快走吧。”希言见时间已经不早，赶紧上前劝道：“我们是从北面下的山，您也先雇条船沿江北上吧，到了场口再上岸。到时候您再雇辆车，一直往东赶，走个二百多里地，就到绍兴了。绍兴和宁波，还有二百多里地。到绍兴那儿您歇歇脚，再赶路也不迟。”
希言还没说完，秦五就已经从江边找好了船，连价钱都和船家谈妥了。赛松带着阳曦，拎着包裹，上船进仓，从此离开了桐君山。
希言和秦五怕报信的事情被人察觉，急忙渡江回县。等他们到了桐庐县城，那位副官才带着几车兵匪气势汹汹向桐君山杀去。只怕到了地方，也只能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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