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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岸随安逃跑的顾客
那一天沈念牵着我的手一直走遍了市中心所有的商场,我们一路走一路看,面对那些花花绿绿的衣饰,我满心欢喜的却是身边的那个男子,他不帅,但是好看。我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好看”这个词在我生命中的意义,但我必须要说他是我独一无二的沈念。他走在我身边,紧紧牵着我的手,衣着清洁,眉目安静,浑身散发出一种好闻的沐浴露的味道。他跟我说话的时候,嘴角是微微笑着的。毫无疑问,沈念是那种会让人感觉到很舒服的男子,他的锋芒,抱负全都被很好地隐藏在良好的教养之下。你站在他身边,会感到由内而外的安定。
我喜欢这种安稳的状态。
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男人站在那里,都会本能地制造出一种唯我独尊的气场,他们高声的谈论,中气十足的笑声,时不时从嘴里蹦出的几句经典国骂,都不过是为了吸引旁边的人的注意。可怜的男人,他们无时不刻地不为自己搭建着一个简易的舞台,妄图制造一两个笑点好引起一些关注与瞩目,问题在于,他们不知道相当多的女人也抱着同样的想法,她们更加疯狂地搔首弄姿招蜂引蝶,用来换取一些廉价的回头率。这是个娱乐至上的社会,凤姐之流网络红人的出现,娱乐了大家的同时亦在膨化普通百姓的虚荣心。
大家都在想,既然不管是网络还是现实,都可以当做舞台,不要脸的红了半边天,如果没有那么强大的野心,就小小的不要一次脸吧。
可怜的人,他们不知道,除了那些热衷围观的人之外,有更多的人,始终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他们路过那些热闹的舞台,漠然地走过去,无视那些花枝招展的人们。
幸运的是,我和沈念,都是这样的过客。
黎川的商场物价和北京的都一拼,大多数时候我宁愿在专卖店里买几百块钱的衣服也不愿意来这里,这里动辄上千的衣服不是作为一个学生的我所能消费的。我对于消费这件事情一向很冷静,每次买东西之前我都会给自己估一个能承受的预算,超过的免提。虽然我也曾毫不犹豫地买下一些昂贵并且中看不中用的东西,但随之而来的肉疼会加剧我下一次购物时的清醒。我不是个小气的人,但我知道每一分钱背后的辛苦。
在这一点上,沈念似乎刚好和我相反。
他说他会毫不犹豫地买下一件自己喜欢的衣服,尽管那刷掉了他将尽一个月的生活费,他会为了找一条称心如意的裤子,走遍每一个商场每一条街。他熟悉黎川每一家大型商场里每一个奢侈品牌的价格,他自若牵着我游走在一家一家店铺之间,像一个称职的导游一样向我讲述那些品牌的由来。我听得头晕目眩,但我还是很耐心地在听着,我知道那跟沈念的背景有关,他的家虽然不是大富总归在物质上不曾受过委屈,所以追求精致他与生俱来的本能。他不像我,背后有太多的牵绊。这些是我无法反驳更无法改变的。
但是我爱身边走这个男人,所以,我可以做到,把他讲给我的那些牌子在脑海里不停地温习。
我就像一个刚刚学会说话的孩子,努力学习着对方的语言。
可我满心欢喜。
一个真正去爱了的女孩子,做的一切事情,都是心欢喜的吧。
可是我就那么容易地忽略了,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那天我们终于在一家店里选好了一只漂亮的熏香灯,精致,实用,符合我们两个人的审美。那是在黎川恒大商城五楼的地方,我们站在那里,商量好价钱,正准备要店主包起来,但是戏剧性的是与此同时店里走进了一个中年妇女,言语激烈,因为什么大声吵吵着,店主于是一边给我们打包装一边跟那个女人吵,属于中年妇女特有的脏话在两个女人之间来回,我在旁边听得瞠目结舌,那真是一场激烈的骂战,我的店主为了专心战斗放下了手中正在包装的盒子,她掐着腰,一串又一串的脏话脱口而出,其中任何一个字都足以让旁边的我面红耳赤。于是就在这个时候,沈念拉着我逃似得跑出了这家店。
真可怕,女人结了婚以后都是这样么.?我问。
沈念笑了。
白跑了一天,东西还没买成,怎么办呢?
嗯,沈念说,我有个姐姐,在百正开了一家店,不然我们去那里看看?
额,去见你姐姐?我有些犹豫。
呵,沈念又笑了笑容里居然有一丝小小的狡黠。想什么呢,我们是去旁边的店里买东西,你不想见她的话,我们就不去她店里。
额,我不是不想见她,只是有一点害怕。先去买东西好了。
右岸茶凉----马路上的小熊
正如我一直在说的,我的父亲不曾在我的生命中出现过,有关于他的印象只残留在母亲改嫁后留在家里的结婚证里,黑白的照片上,他们两个人并肩坐着,一个面无表情另一个听天由命。总之我们从上面感觉不到跟结婚有关的喜庆,倒像是两个人手拉着手共赴死刑。其实,说穿了,婚姻本来不就是一场判刑么,只是这场审判中我们的两位主角都罪孽深重,所以属于他们两个的刑期也格外长,他们将在婚姻这个枷锁里共度所谓一辈子的时光因此我觉得父亲的死得恰到好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以一个谁都想不到的方式,越狱成功。
除了一个叫做茶凉的名字。他什么也不曾留下过。
我在我的母亲脸上没有看到过任何的痛苦,我想那是我离开她太久的缘故。十五岁那年奶奶下葬后的第二天,她利索地收拾好屋子,然后说,茶凉,跟我回家吧。
我记得我那时的眼神小心翼翼,奶奶走了,我一下子缺少了强有力的依靠,我小心翼翼地看着那个女人,我说,等下,我收拾衣服。
她一下子笑了,什么都不用带,你爸都给你准备好了,家里什么都有,都是新的。
我一下子听到了一个更为新鲜的名词,“爸”她是这样跟我说的,我知道她指的是那个叫做查延的男人,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我极度反感。我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我想她是敏感的,她知道我在想什么。所以她讪讪地转移了话题,走吧。
我终究只是抱着一个很小的小熊离开了。我想这是唯一属于我的东西,如果身边没有一点熟悉的东西,会一直让我感到不安。离开村子的时候很多人来送我们,奶奶的死去化解了村人对母亲的隔阂,他们亲热地与母亲说着告别的话,笑容真挚。无论如何,死去的人总能带走仇恨。我看见许多玩伴站在人群之中,表情艳羡。是的,我要离开这座村子了,要到城里去过那种好日子了。
坐在回城的大客车上,母亲瞥见了我怀里的小熊,像是为了讨好我似的,她说,你还记得它是怎么来的不,这是你四岁的时候我第一次回家买给你的。你当时还不要,我就使劲塞给你,可是你居然吓跑了。于是我就把这个熊放在旁边的树底下,你果然回去拿了。
她径自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全然不顾我已经涨红了的脸,我觉得那真的是一种侮辱。脸上烧起来的热潮让我徒增了一股莫名其妙的勇气,于是我飞快地打开窗子,毫不犹豫地把陪伴了我十一年的小熊扔到了外面,我看见它在地上弹跳了几下就不动了,然后孤零零地躺在路中间,后面一辆很大的卡车开过来,我还没来得及看到我的小熊变成什么样子它们就离开了我的视线。
我的母亲瞠目结舌地看着我。随即她又充满怜悯地自言自语,这些年,你的奶奶把你教育成了什么样子。
我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我只觉得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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