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殇逝
“不要!......润成!.....润成快跑!”香融尖叫着猛地坐起,才发现自己只是做了个噩梦,可梦里的那一幕却让她不敢回想。
“小姐,可是睡迷糊了?”梨若不敢问明白,她知道自家小姐自姑爷走后起便常常梦魇,可问小姐是不是梦魇了,她总不答话,眉头却锁得更紧了。梨若索性再不细问,只当自己从不曾听见梦里的那一声声呼唤.
“今儿该是第二十九日了吧?过了明日,可是要满一个月了。”香融并不急着起身,只是懒懒地歪在靠枕上,手指一下一下地轻轻划着湖绿的被面,眸色微闪,看不清神情。
梨若闻言怔愣片刻,等回过神,明白自家小姐问的是姑爷的行程,心里不禁心疼,缓声答道,“是呢,姑爷这会应该已经到临州府了。小姐,你且宽心,姑爷做事向来妥贴稳当,那些别人看来棘手的事也从没有难住他的,想来不出月余,姑爷就会启程回来了。”
香融听梨若这样说,心里也宽慰了不少,抬手揉了揉眉心,起了身。可不知怎的,心里竟还是不安得紧,总觉得还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那慌张的感觉就像潮水一般一波又一波地涌来,生生地要将她淹没了。
梨若见自家小姐脸色越发不郁,忙出声道,“小姐快洗漱吧!收拾妥当了好去给夫人请安,今儿怕要迟了呢!“
香融看了看天色,有些阴沉,但确实不早了,便也抛开那些愁绪,洗漱穿戴起来。等都收拾妥当了,便又匆匆往主屋行去。
远远地望去,只见主屋里今儿一片灯火通明。虽然,平日里母亲总是天未明便起身,府里诸多家眷下人都会来请安奏事,可也从未像今日这般郑重其事。
香融压下心里的疑惑,快步走进屋内,却发现屋里竟有不少人,有人面带悲色,也有人眼含欣喜。
她正要福身给母亲请安,却被方夫人一把扶住。
方夫人偷偷打量了下香融的神色,暗道定是还未知情,迟疑了一下,终是叹了口气道,“香融,早上将军府里差人来报,说李将军半月前在战场上中箭而亡。”方夫人见香融身子晃了一下,眼见就要摔倒,忙一把搀住,“皇上派人将李将军的棺椁送回来了,将军府也是今早才得的消息。你也要节哀!”
香融感觉耳朵嗡嗡地响,只看见方夫人的唇瓣一下一下地开合,自己却什么都听不见,心里有个声音却越来越响“父亲再也回不来了!”
她的一只手在身侧的紧紧地握着,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很痛很痛,香融知道,却好像感觉不到,仿佛这样,她才能让自己在这里再多站一会儿,才能压下自己即刻奔去将军府的冲动。
香融不记得自己是怎样从主屋里出来的,也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出了方府,更不记得自己是怎样来了这将军府,看见那随风摆动满府的白幡。
这里是将军府,该是她的家啊,可她却不熟悉。第一次来是父亲初封将军,皇上赏赐了这座府邸。而那时母亲已经过世了,父亲牵着她的手走进那朱红的大门,环看了一周只对她苦笑着说了一句话:“这里原是好的,可没有你母亲,哪里又会是咱父女的家呢!”
那时香融还小,她只是紧紧地牵着父亲的手,看着那雕梁画栋,看着那绕水楼阁,只是将大门匾额上那赤金的将军府三个字记在了心里,下次在梦里见到母亲,她要告诉母亲,父亲终于成为将军了,将军两个字是金色的,母亲该会多高兴。
那以后,父亲常年在外征战,自己总是被父亲带在身边,俩人到哪里都不分开。记得有一场战役打得异常艰难,决战前一晚的帅帐外,父女俩就那样席地而坐,一起看那悬满星斗的夜空。父亲将自己拢在怀里轻声问:“浅浅,你可怕死?”
自己大声地回答:“父亲不怕,我就不怕!”刚说完,就吃进一口夜风,呛得猛咳。父亲一边给自己拍背,一边大笑着说,“好!一家三口在一起,就是死也能在一起,还有何惧!”那一晚,父亲一只手紧紧地抱着自己,另一只手紧紧地搂着一个牌位,她知道,那是父亲最爱的母亲。
第二次来将军府,是出嫁前。那一晚,父亲给她一下一下地梳着乌黑的长发,沉默了很久很久,才开口,“浅浅,既然你认定了润成,那父亲就相信他能给你幸福。”父亲将一块玉佩戴在自己的脖子上,眸色闪烁,似喜悦,也似惆怅,“浅浅,以后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都要记住,你母亲和我永远都在你身边。”
香融的眼里心里都白晃晃的一片,映着她的面容也无比苍白,仿佛还能听见父亲这次带兵去边关前对她的殷殷嘱咐,又仿佛一回眸,就能看见老家那一树雪白梨花下,母亲对自己绽露微笑。往事种种皆在眼前心头,终是自己为了润成而离了父亲,所以这次的出征他走得那般决绝,自己的心里满当当地装着润成,父亲该是伤心万分的吧,所以他走了,去陪伴母亲了。香融想痛哭,却发现流不出眼泪,仿佛有一股悲伤憋在心头,涨得她撕心裂肺地痛,却始终找不到出口。
“小姐”梨若紧紧地搀着香融,深怕她下一刻就会倒下,透过手臂,她能感受到香融在隐隐地发抖,还有那无法排遣的悲痛。
香融能看到灵堂里里外外满满当当的人,她也能看到那些人脸上或悲伤,或窃笑,或忧思,或欣喜的神色。这些都不重要,她只一步一步认真地走近灵堂,看着父亲的灵位离自己一点一点地近了。现在她才明白,名震天下的李立将军只是个名号,在她的心里,父亲永远只是父亲。
原本嘈杂的人群,也在看到香融的出现后安静了下来。
香融在灵位前跪下,望着灵位不作声,她很努力地想记住父亲的模样,可另她害怕的是仿佛父亲的音容笑貌在她的脑海里一点点退色消逝,怎么样都抓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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