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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纤纤上线，果不其然又看到练小末。
纤纤：最近天天在线嘛。
小末：嘿嘿。愿者上钩。你懂的。
纤纤：……
纤纤：种石大计有进展了吗？
小末：有一点了！
纤纤：哦？说来听听！
小末：我感觉他现在对我没那么抗拒了，说话也不会故意拉开距离。
纤纤：我就说嘛。反正你按我说的做，天天给他联系着，等到某天你突然不联系他，他就会感到怅然若失了！
小末：……小说看多了吧你？
纤纤：嘿嘿，我当时就是这么跟我男朋友联系的。
小末：去！别跟我提那个龌龊男！
纤纤：……
小末原本很美好的心情在听到纤纤提到龌龊男的瞬间，又陡然不爽了。
这男的倒是跟她无冤无仇，她纯粹是为了纤纤不平。
说实话纤纤老说不懂她看上石头什么，她才不懂纤纤看上那男人什么。
自私，小气，刻薄，那些恶劣的形容词都能用在此人身上。最过分的是，他对纤纤很不好。下雨的时候，都能自己打着伞离开，放纤纤一个人淋雨。
聪明，漂亮，单纯的纤纤，却偏偏对他一往情深。小末为了这个不知道说了她多少遍，可惜都没用。
到最后小末也只能认命，这大概就是包子对上狗，一物降一物了。
(十一）
宋还是不大上线，但如果小末用飞信跟他聊天，他也会上线跟她聊几句了。
那时候就是典型的患得患失想入非非，似乎很容易满足又似乎总是不满足。反正小末的感觉还是蛮好的，感觉虽然没有大进展，但是跟宋在一天一天地缓慢接近。
12月14，周四。
早上跟宋说了一句话，他后来一直没回。到下班的时候小末又跟他发短信，他貌似这个时段比较空闲，聊了一会儿，她很高兴地说我总结出来了，你一般上午很忙，晚上六点之后会闲点，对不对？对的话以后平时就不打扰你，只这个时候发短信，省得变成个垃圾邮件一样。
这次他倒是回得很快：已经是了。
小末盯着那四个字，明明是很简单的中文组合，她却感觉自己怎么都看不懂。
然后，练小末平静地收了手机到包里，平静地继续站着。
她没事的，她才不难过，她……哭什么哭呀！
“喂，纤纤。”
纤纤被那端的哽咽吓了一跳：“怎么了小末？你没事吧？”
“没事……”
她小声抽泣着走在寒风里，先前为了避免在地铁被人围观，只好匆忙找了一站随便下车，后果是现下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了。
“你说他怎么这么过分呢？”她想着想着鼻子又发酸了，不过是想多跟这个人说句话而已，他却说她是垃圾邮件。
纤纤安慰她：“应该是开玩笑的。宋这个人你还不了解，他哪儿说得出那么重的话。”
“真的吗？”她半信半疑。
“当然啦。你可是语言大师，这都看不出来啊？”
“唔……也是，我太敏感了吧？”
练小末真没出息，为句玩笑话哭鼻子。
（十二）
之后又重新捣车，折腾了老半天才到家。
小末心情实在不怎么样，上了□□，又一眼看见好友八卦熊猫新换的签名：防火防盗防闺蜜。
小末：怎么了熊猫？受啥打击了？
八卦熊猫：刚听到一个惊天大八卦！balabalabala...
小末：切，为了个男人跟你反目的，那能叫闺蜜吗？你这朋友明显识人不清啊。
八卦熊猫：哪儿都能像你跟姚纤纤那么好的感情啊。对了，她跟她男朋友怎么样了？
小末：一边去，别给我哪壶不开提哪壶。
八卦熊猫：他们还在一起呢？我说纤纤也真够奇怪的，千挑万选选了这么个极品，当年连姜涛那样的优质男追求她，她都不屑一顾的。
小末：姜涛也不是个好东西，后来追不到她，跟神经病一样死命纠缠，我就差报警抓他了。
八卦熊猫：不至于吧？人姜涛那么好的条件，姚纤纤她条件再好，也不至于姜涛这样吧？是不是有什么你不知道的内情。
小末：怎么可能？
八卦熊猫：怎么不可能？根据福尔摩斯推断守则，排除一切不可能的情况，剩下的那个，无论多不合理，都是可能的。
小末：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嘴上说得再不屑，心中到底还是有一闪而过的疑惑。
那时候纤纤被姜涛吓得厉害，就只会哭，她气不过，也曾经打过电话去骂姜涛，之后更彻底与此人绝交。
那时候姜涛说过一句话，她当时是完全嗤之以鼻，现下听熊猫一说，不知为什么却鬼使神差地想起来了。
他说：小末，你太单纯了，姚纤纤根本不是你想象中那样好。
（十三）
她练小末从来不靠想象，她跟纤纤认识那么多年，除了姚纤纤，再没有一个人能够半夜三更陪她翻墙吃宵夜，也再没有一个人可以什么都不问，就将整年的生活费全借给她。
如果这样都算想象，那世上还有什么是真的。
纤纤是包子，遇事只会哭，但她练小末可不是。
他姜涛再不消停，她有的是办法搞得他身败名裂。
那天在咖啡店最后一次谈判，她态度坚决而强硬。
姜涛最后也妥协，终于答应再不纠缠纤纤。
然后在最后离开的时候，说了那样一句话。
她当时听了，只是对此男挑拨离间的行径越发不屑。
头像在屏幕上闪，滴滴的声响将她从回忆中拉回。
是纤纤。
纤纤：到家啦？
小末：恩。
纤纤：那就好，别想太多啊，睡一觉醒来就什么事都没了。
小末：恩，你火车票买了吗？
纤纤：没有，明天去买，买好告诉你时间。
小末：成。
阖上电脑盖子，她手枕在头后仰面躺下。
那是玩笑话吧？可玩笑话背后，一点真心也没有吗？
XX年12月14，周四，老是吹嘘自己是天下第一聪明人的练小末，也开始学会自欺欺人了。
（十四）
大概你喜欢一个人，就没办法生他很长时间的气。
其实第二天一早起来，小末就一点也不生气了，但是心里还是憋着，所以周五一整天都没跟他联系。
第二天是周末，纤纤一大早的火车从N市到S市，她的那个龌龊男跟小末一样在S市工作，所以纤纤每个月都会固定过来一次。
这也是小末生气的点，纤纤省吃俭用每月都来S市，那男的却一年到头都不会回去看纤纤一次。
好友这种单方面的无私付出，实在让身为闺蜜的小末极其不爽。
龌龊男周六要开会，纤纤跟小末就在XX路逛街吃东西，逛了会儿小末就感觉百爪挠心，总想着要知道那人在干什么。
没事，就算不能联系，还是可以间接联系的嘛。
纤纤：看什么？看我干什么？你这什么笑容啊？
小末：嘿嘿，hoho，你懂的。
纤纤（垂死挣扎）：不要……
小末：来嘛，就问个你在干什么就行了啊。
纤纤：我才不会发这么无聊的短信……
小末：一对鸡翅？
纤纤：呃……
小末：两对？
纤纤：成交！
宋很快回了，说在看电影，跟着聊了一会儿（都是小末说话，纤纤打字），宋忽然主动问了一句：今天小末怎么那么安静？
小末TM当时就觉得他这句关怀简直如春风拂面阳光照耀她心窝……
当然后来回想起来宋某人这极有可能就是做贼心虚，他应该也知道自己上次那句话说得有点过分，但是没办法，女人处在那种心态下就是太会脑补了，哪怕一百种猜测里有九十九是黑的都会自动催眠自己它是粉红的。
（十五）
小末当时心中默念了二十个“矜持”，才勉强忍住立即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跟他联系的冲动。
铃声却应景地响了。
“有个傻瓜找你有个傻瓜找你……”
她瞥了眼来电显示，神色立即悲苦了，却不得不按通接听。
“Hi,小末。”
还是低沉温和的男声，这次却换了个称呼，听起来说不出的……别扭。
小末楞了一下：“……林总，您好。”
这才见了几次面，他怎么就直接从练小姐到英文名到小末了，相比之下，她这生疏而有礼的称呼才是正常的吧。
“我想跟你谈下下周一工程的事情，中午有空吗？一起吃个饭吧。”
又来了。
“真不好意思啊林总，我跟朋友在一起，大概不太方便呢。”
“你朋友要是不介意的话，一起好吗？”
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小末自然也不好再拒绝。
她很想得开地安慰自己，就当找个冤大头免费蹭饭了。
很高档的酒店，很舒适的氛围，很高贵优雅的男人，很……非常非常好吃的牛排！
从酒店出来，趁着那男人去开车，纤纤立即双眼放光道：“小末，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小末吃得相当志得意满，随口应道：“不知道啊。”
说是要谈项目的事，席间却只两言三语带过，明明电话里就能说清楚的事，干嘛还非要约她吃饭。
当然这也可能是必要的商业手段，拉拢人心呗。
说他对她有意思，他的态度一如既往地平和亲切，说他对她没意思，言谈举止之间又隐隐有那么点不同。暧昧这样的手段，对很多现代人来说可以玩得多么纯熟。
接吻可以，上床可以，只是永远都不说“爱”这个字眼。
她练小末不一样，她不喜欢这样的游戏。
若她喜欢一个人，她敢说：“我爱你”。
若那个人喜欢她，她也只想听他说一句同样的话。
明明白白不好吗？一生一世，一双一对，一心一意。
所以就算那个人的拒绝再怎么明显和让她难过，她从没真的怨过他，因为那个人会在不愿意的时候很明白地说：小末，对不起，我们不合适，我不能接受你。
（十六）
可有什么不合适呢？她总觉得，这世上没有人比她更合适他了。
兴趣，爱好，性格，所有方面。
瞧，他爱吃饭，她爱做饭。
可他还是觉得不合适，不管她怎么努力，那样的距离始终就在那里；那人看似触手可及，却再也没办法走近一步。
这世上最不能勉强的是爱情，这道理，小末懂。
天空阴沉沉的。今年的圣诞节，会下雪吗？
中午休息的时候，小末接到纤纤的电话：“小末，围巾到啦。”
“好，就按我们之前说的做。”
那头迟疑了一下：“小末，你真的决定放弃了？”
“恩。”
她抬头望着阴雨密布的天空，不放弃又能怎么样呢？昨天她问了那个人最后一个问题，她说，平安夜出来吃饭好吗？就我们俩。
他的拒绝在意料之中，她也好像没有之前那样难过的感觉了。
看来情况尚好，这么久的等待中，她没有变态，倒是麻木了。
老妈已经打电话催过她相亲好几次，她的人生没办法那么任性，为了一个勉强不到的人孤注一掷。
“那我就跟他说，是我团购的时候多买了，所以多一条围巾送给他。”
“对。”
这是她最后的心愿，用一个拙劣的借口，请最好的朋友，以某种不想要打扰到他的心境，送一件最后的礼物给他。
只要他围着她亲手织的围巾，他以为是谁送的又有什么重要呢？
（十七）
圣诞节是个周六，第二天是雅婷的生日，小末还是去了N市。
圣诞夜的晚上，小末，雅婷，纤纤还有雅婷的室友栗子，一起去酒吧给她庆祝生日。
小末其实不喜欢酒吧，那样的灯光和氛围，总觉得能将人内心被道德束缚的一些东西都释放出来。
可雅婷喜欢，她的漫不经心就跟师兄的隐忍一样，总让围观的小末心里难受。
所有的人都去跳舞了，小末借口不舒服，乖乖地坐在一旁看守衣服。
流离的灯光下，她侧靠沙发躺着，舞池中央的男男女女，远远看起来一个个面目模糊，就像下饺子一样，一个个越贴越近，越粘越紧。
她有些不适地眯起眼，雅婷喜欢这里她知道，只是从来没想到，纤纤在这儿也能玩得这么疯。
这跟她想象中那个温柔乖巧单纯的形象，多少有点对不上号。
桌子突然震动起来。
小末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手机，不是她的。
震动停止了，过了一会儿，又再次震动起来，然后持续着，对面那个人似乎也卯上劲了，像要无休无止地等待下去。
小末终于投降，找了找，是纤纤的手机。
她想要拿去给纤纤，视线在舞池中逡巡了半晌，一直都找不到人。
酒吧里太吵，小末便心想先去外面接个电话，跟打电话的人说下纤纤现下没空，让他安心，一会儿再让纤纤打回去。
她本是好心，出了酒吧手中的电话还在震动，说实话还真有点佩服这人的毅力了。
她按了接听键，刚“喂”了一声，那头的男生便带着浓重的酒意道：“你终于肯接我电话了？你这到底什么意思？”
小末一下子愣住了。
那头的男声还在含含糊糊道：“姚纤纤算我求你了，你放过我吧，我求求你放过我吧好不好……”
真奇怪，他明明话意不明，她竟然听懂了，他明明吐字不清，她竟然还能认得出那声音。
她脑中迷迷糊糊地这样想着，那头却隐隐约约传来低泣声，她从没听过男人哭，原来男人哭起来的声音是这样的。
直到胸口一阵闷疼，小末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屏住了呼吸。
那头那人还在自言自语：“纤纤，纤纤，为什么这么对我……”
她也很想知道，很想立刻折回去，从舞池中把那个言笑晏晏的女人揪出来，问她姚纤纤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可是她没有力气，她怎么突然感觉好像四肢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她在昏黄的灯光下蹲下，双手环膝将头埋在膝盖中，好像这样胸口就没那么疼了。
练小末可真没出息，为了一句玩笑话又要哭了。
是的，这肯定是玩笑。
但真的一点也不好笑，他们怎么能跟她开这样的玩笑？
我们小末这么优秀，宋石头还不是手到擒来？
谁娶了我们小末可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宋，你找个会做饭的人天天做饭给你吃啊。
小末啊，我帮你送围巾，你要怎么答谢我啊？
我觉得宋也有一点喜欢你了，要加油啊，小末。
肯定是开玩笑的，别放在心上啦。
那些清晰的过往历历在目，她满面泪痕地抬头，却忽然有种突然其来的反胃感，让她靠在栏杆边干呕起来。
（十八）
第二天是个晴天。
寿星雅婷说想去鸡鸣寺许愿。
五个人走在通往寺庙长长的走道上，师兄，纤纤跟宋走在前面，小末跟雅婷走在最后，雅婷聊起了她喜欢但追不到的那个男人，小末听着，附和着，其实聊的是那样相似的暗恋心情，只是她不知道。
风很大，阳光不错，两个女人慢慢走着，看着前面那三个人打打闹闹的背影，那个时候，她很希望时间就此停住，希望那条路永远都走不到尽头。
昨晚的酒吧就好像一场梦，天亮后所有人都恢复了正常，淑女的雅婷，天真的纤纤，沉稳的宋。
只有小末一夜没睡的面容，带稍许暗淡的疲倦。
雅婷想求的是她跟她喜欢的那个男人的姻缘，小末站在旁边看着她，宋递过香。
接过香的时候，他的手离她那么近，那一瞬真的很想用力握住这个人的手。
下午四点半回S市的火车，中午吃完饭之后，还有两个小时的空闲。小末坐车去了一个地方。
曾经她很喜欢一个人，她问他什么，他答什么，他的回答很认真，可是永远都没办法让你接下去。
她说：我去你们学校找你玩吧。
他说：我们学校很破的。
她说：是都是平房那种？
他说：差不多，别来了。
可是原来他连那些看起来很认真答复她的话，都是骗人的。
宋,你们学校没有平房，最矮的都是四层。
她多想在神佛面前许一个关于遗忘的心愿，就算一直被拒也无所谓，起码她曾经的梦里，有亲如姐妹的闺蜜，和那满心欢喜的爱恋。
可最终还是没许，自欺欺人这样的事，除了让自己变得更可笑没有任何用处。
她曾以为，他所追求的，是与他们都一样的清澈透明，可原来对太多人来说，见不得光的暧昧是带着那样致命的吸引力。
（十九）
关于姚纤纤这个人，小末已经不想再深究了，她一直努力撮合自己与宋的动机，对小末来说也不重要了。
说不难过是不可能的，可是小末所下的关于绝交的决定，就跟当初毫不犹豫就相信那人，维护那人是一样的。
这世上最珍贵的是信任，最容易被摧毁的也是信任。
一想到就会疼痛难忍的两个人，相见不如不见。
在N市剩下的一天，她已完成了最后的告别仪式。
圣诞的第三天，回温了，阳光明媚。
S市的午后，坐在窗边吃饭，阳光舒服得让人想哼哼。
小末原本在起劲嚼着土豆丝，视线瞥过窗外的一瞬，却不由猛瞪大眼，脸颊近得快贴上窗户。
园中花圃的石头缝里，好像真有什么青色的东西。
石头……发芽了？
于是走进餐厅的人都看到，负责他们这项目精明厉害的主管，正两眼发光作痴呆状。
有人在她对面坐下。
“练小末。”
她回神：“是，林总！”
面前那人干净的白衬衫微敞，袖子挽到一半，手中的一大簇红色玫瑰还带着屋外泥土的芳香。
“送给你。”
“啊？”
她迟疑，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响：“这是温室花房里的？送给我鉴别吗？”虽然整个工程都是她负责的，但种花什么的她一窍不通啊。
他微颔首，半晌一侧浓眉挑起：“练小末，你看不出来我在追求你吗？”
她这下真是目瞪口呆了。
对方已将花塞进她怀中，然后悠闲起身：“别发呆，好好工作，不然我一样开除你。”
等到那颀长身影消失，她才反应过来，什么啊！他们是合作伙伴！她又不是他公司的！
捧着那一大束红艳艳的花，她本是想恼的，恼了半晌，又忍不住笑起来。
这么好的天气，出去走走也不错。
下个拐角的地方，那个人说不定就在那里呢。
也许在那之前，你会走很多弯路，也许遇到很多迷惑，也许第一眼见到他，并不是你期盼的面貌，但一定会有个人，在那里等着你。
没有暧昧，没有拒绝，没有借口，他会微笑着说：HI,练小末，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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