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清嘉

　　白气氤氲，异香馥郁。
　　碧桑慵懒地躺在浴盆里，玉雕一般玲珑的胴体埋在缤纷的碧桃花下，白金色秀发柔顺地垂在胸前，星眸微阖。
　　穿白色绉纱长袍的侍女打开一只碧玉瓶，朝浴盆里滴了数滴香精。
　　香气弥散开时，碧桑舒服地叹了口气。
　　香精是她的精神鸦片。只有陶醉在芬芳中，她燥热的心才能享受片刻的安宁。
　　熏风吹拂帘栊，泻入窗外锦织的春光。
　　她的美丽胜过春花的万紫千红。
　　人人都这样夸赞。
　　除了他。
　　她爱怜地抚摸着自己滑腻无暇的肌肤，恨恨地想。
　　“姐姐，”红杏在外叩门：“你好了没有，该梳妆了。”
　　“马上！”碧桑应着，站起身来。
　　两个侍女立刻用轻纱浴袍裹住她，扶她走出浴盆。
　　红杏指着蝴蝶床上一袭海绿绣铃兰丝绸长袍，道：“姐姐，你看，多美的袍子。花朵都是银线绣成的。我刚才去看了一下百宝箱，翡翠珍珠钻石猫眼儿装得满满当当，另有黄金白银各千两。”
　　碧桑用指头勾起袍子一角看看。
　　丝绸柔滑得像蜂蜜。
　　“芮夫人这次真大方。”她哼了一声，笑道。
　　红杏笑道：“这些年来，姐姐为她赚了多少银钱。她理应有所表示。有了这些妆奁，加上姐姐的才貌，什么样的人嫁不得？”
　　一道阴影笼住碧桑的眉峰。她抑郁地在妆台前坐下，用象牙梳梳理垂膝长发。
　　红杏从身后抱住她，道：“姐姐，我仍然劝你三思。今晚有幸入围的男子，都是普天之下最有钱财权势之人对你倾心爱慕。随便挑一个，你从此便可过上平安喜乐的日子。何必为了一个不把你放在心上的男人作践自己呢？”
　　“我意已决。”
　　“那样的话，你和永鑫表哥真的不可能了。”红杏叹息。
　　碧桑咬着下唇道：“我要让他知道，我有多爱他。”
　　“你说，沈寂大人会来夺绣球吗？”
　　碧桑的脸上浮起一丝阴冷的笑：“会，一定会。”
　　“碧桑，碧桑！”她的母亲拎着裙子，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怎么了？”
　　母亲拉住她的手：“你猜我看到了谁？”
　　碧桑镇定地问：“谁？”
　　“清嘉女王！”母亲一脸的难以置信：“就在对面的茶楼上。”
　　碧桑快步走到阳台上。
　　天色尚早，日头还没有落下去。参观盛事的人却早早来到。街道上，茶楼酒楼上，挨挨挤挤，到处是攒动的人头。一见名伎露面，便兴奋地叫嚷。他们的叫嚷声混到一起，像千万只蜜蜂出巢。
　　碧桑拿起一只望远镜，朝对面茶楼瞄去。
　　镜头很快锁定一簇女孩子，都是十二三岁模样，穿着鹅黄淡红的春衫，梳着小环髻。其中有个棕发碧眼的，好奇地东张西望，像是第一次来到这么热闹的所在。
　　“母亲，”碧桑问：“你确定是她？”
　　“碧眼的女孩子虽多，但那种冰绿只有王族的人才有。你记得永鑫的眼眸？”
　　呵，怎会忘记？
　　他冰绿的眼眸没有一丝温度。
　　“那一家是殷家。他家女儿殷采薇是女王伴读。”
　　“母亲。”碧桑的脸色忽然变得异常严肃。
　　做母亲的最了解女儿，平静地问：“你有什么想法？”

　　清嘉万万没有想到，最终夺得绣球的竟是丞相沈寂。
　　楼下有那么多家世显赫英俊倜傥的少年，碧桑竟然把绣球抛给一个老朽。
　　当然，沈寂是蓝国丞相，权倾天下。

　　沈寂的夫人冲过来，大哭大闹，披头散发。
　　沈寂冷静地吩咐家丁，把她拖走，然后整理好衣袍，走上一级级台阶，走到仙子一般缥缈的碧桑身边，捏捏她的手。
　　啊，她不是风，不是空气，是真实存在的人。
　　她属于他了。
　　“真没想到，你会选择我。”他感激道。
　　碧桑一笑，艳光四射：“千万要对我好。”
　　“那是自然。从今以后，你是我生命的根基。”
　　“我也会对你好，”碧桑温柔地偎住他：“无论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沈寂道：“我已经得到你了，别无所求。”
　　碧桑望着他的眼睛道：“我晓得你有更高的欲望。你可知道，我从前的那些情人都向我许诺，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们愿意为我付出所有。”
　　沈寂心中一动。他清楚碧桑情人的钱与势。不是不怀疑，这样的女子何以会青睐自己。
　　碧桑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娇叹一声，道：“我信不过少年人。”

　　一个红衣少女来到殷家包下的茶楼，求见小姐。
　　面对女孩子诧异的目光，她笑道：“我是碧桑的妹妹红杏。今天是我姐姐大喜之日。她想请十二个女孩子赴鹧鸪馆，作为伴娘，见证她的婚礼。”
　　采薇受宠若惊：“我被选中了吗？”
　　红杏笑：“不止你，还有你，你，你。”她指采荇，采芹和采苹，目光落到清嘉身上，她道：“哦，还有你。”
　　清嘉的眸中闪过惊喜。
　　采芹拉了拉清嘉：“你去怕是不好。”
　　清嘉无论如何不肯放过这样的机会：“不，我要去。”
　　“你得准时回去。你母亲会担心，我们也会有大麻烦。”
　　清嘉满不在意道：“只这一回。我母亲很好说话的，到时我替你们求情。什么事也不会有。让我去吧，我还从来没进过艺伎馆呢。也许以后永远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红杏在心中冷笑：“你会喜欢那里的。”

　　碧桑的卧房正对一片深紫的薰衣草花海。地板为碧玉砌成，楹廊间挂着轻罗纱幔与珠帘。墙壁上镶着亮晶晶的镜子，互相反射，幻象迭生。阿拉伯地毯足有半尺厚，踩上去悄无声息。
　　女孩们局促的坐在锦绣长榻沿上，半是欣喜，半是期待。
　　碧桑像一朵浮云，悄然飘来。
　　她那么美。
　　清嘉感到一阵窒息。
　　她飘到清嘉身前，用玉一般清凉的手指勾起女王的下巴，笑问：“这位妹妹的眼睛好漂亮，你叫什么名字？”
　　清嘉崇拜地望着她，说不出话来。
　　采荇替她答：“这是青青。”
　　“哦，我喜欢这个名字。”碧桑道碧桑从侍女的托盘里取过一盏青碧色的果子茶，递给清嘉：“尝尝，你一定喜欢的。”
　　清嘉抿了一口，齿颊留香，说不出的好喝。她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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