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生波

　　“我说……”柳明波深吸了一口气后说道：“我早就知道我不是您亲生的孩子。”
　　柳万飞却被这一句话给惊得差点没跳起来。
　　“什么？你早就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什么时候知道的？”他一迭声地问着。
　　“十一岁那年，大哥去漠北王朝给娘求药，您和二哥送他到城外，我去找娘，不小心听到的。”柳明波平静地阐述，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所以，对于这种状况，他并不是很惊讶。
　　“……就是你差点病死的那次？”
　　“是。”
　　“那你当时为什么没有来问我？”当初因为他的全部心思都放到了烟翠的病上面了，所以并没有深究波儿生病的原因，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原来是因为这个。
　　“我想爹娘不告诉我，一定有你们的理由……再说，当时娘正在生病，我不想再给您添麻烦。”
　　“这怎么能叫麻烦呢？你是我的……”柳万飞突然灵光一闪，“难道你就是因为知道了自己并不是我的亲生孩子，所以这么多年来才这么无欲无求的？”
　　“……爹收养我就已经是我莫大的福气了，我不该再要求更多。”
　　柳明波答得是理所当然，柳万飞听得却眉头直皱。
　　“你这孩子真是……难道你就从没有把这儿当成是自己的家吗？”
　　“这里一直都会是我的家——不管将来如何。”将来的事儿，谁也说不得准儿，但他敢肯定的是，在他心里，这里永远都会是他的家。
　　“将来会如何？”柳万飞不免有些动气，“你是我养大的，不管你究竟是不是我亲生的，但这么多年来，我可是一直都把你当成亲生儿子来疼啊！”
　　“我知道爹对我好，但……”他终究是个与这个家毫无关系的外人啊！
　　“你不要总想着自己是外人好吗？”柳万飞有些无力，他怎么从不知道波儿是这么的死脑筋？真不知碧儿……碧儿？
　　柳万飞眼里闪过戏谑，“再说了，你和碧儿在一起后，可就真的算是我的半子了。”
　　“爹！？”柳明波瞪着柳万飞，爹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跟碧儿两情相悦吗？”柳万飞看着柳明波惊讶的神情，突然觉得心情变好了，“既然你们不是亲兄弟，那当然可以在一起了。”
　　柳明波不敢相信地把眼睛瞪得更大了。
　　“不要再瞪了，再瞪，眼珠儿就要掉下来了。”柳万飞被柳明波滑稽的表情给逗笑了。
　　“有那么惊讶吗？”他笑着说道：“断袖之情在这世间早已不是新鲜事儿了，难道你以为我会因为这个而阻止一对真心相爱的人吗？在你眼里，我是那么不知变通的老顽固吗？”
　　“……爹，您……真的很不一般。”连这种事儿都能这么平静地面对，真是世间少有的奇人。
　　“这句话，你应该对你娘说……当年要不是她为你们说话，我可能不会这么坦然地面对这件事。”想到这儿，柳万飞不禁又思念起爱妻。
　　她走的……实在是太早了。
　　“爹……”见柳万飞的神色黯然，柳明波不禁担心地唤道。
　　“我没事……”柳万飞安抚性地笑笑，已经这么多年了，他早已习惯思念爱妻的日子了。
　　“还是说说你吧！怎么样？你还要不要去外地巡视分行啊？”柳万飞戏谑地问。
　　“我……还是想去。”想了想，柳明波一咬牙，断然说道。
　　“哦？”柳万飞挑高了眉，“为什么？”
　　“爹，为您和大哥分担事情，是我一直都想去做的事儿……虽然我不否认这里面也有逃避小碧的成分在……但您不认为，让我和小碧分开是一件好事吗？”
　　“哦？怎么说？”
　　“因为在外人看来，我和小碧仍是双胞胎的亲兄弟，而世间人……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您这般的宽宏大量啊！”
　　“你在乎？”他没想到波儿居然会在意这个。
　　“任何人，都无法不在乎吧！”小碧还有大好的前程，不应该毁在年少轻狂上。他也许只是太习惯自己在他身边的日子了，待他们分开后，小碧的视野扩大了，也许，就不会那么执着于他了。
　　“这就是你明知道你和碧儿不是亲兄弟，却还是拒绝他的原因？”
　　“嗯！”他不想让小碧招人非议，更不想让绿柳山庄沦为旁人的笑柄。
　　“你……唉！”柳万飞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知道，波儿这是心结，除非是自己想清楚，否则旁人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也好，我也不勉强你，就当出去散散心……”顿了顿，柳万飞问道：“你这么多年来，都没有想过要找你的亲生父母吗？”
　　“不管他们是因为什么原因而抛弃了我……”柳明波答得很淡然，“那都只说明了一件事——就是他们不要我了，既然他们当初不要我，我想我现在也没有必要再浪费时间去找他们吧！”对他来说，这个家才是他的家。
　　“这样啊！当年我也曾派人在捡到你的地方打听过，可惜的是毫无头绪，所以就放弃了……反正你也要去视察分行，不如就从碧儿出生的迎宾楼开始好了。”
　　“迎宾楼？”
　　“是啊！当年你娘就是在那里生下的碧儿，后来我们在通往京城的官道旁才捡到你的……”
　　“……好，那我第一站就先到迎宾楼。”小碧出生的地方，他应该去看看。
　　“爹，那我就先去收拾行李了。”柳明波站起了身。
　　“你早就收拾好了吧！”柳万飞笑道：“你来我这儿只是通知我一声，而不是来征求我的意见的。”
　　“……对不起。”他的确是打算不管任何人反对，他都要离开绿柳山庄的。
　　“你不需要道歉的，父子间不该是这么的生疏。”柳万飞严肃道：“波儿，你要记住，不管你会不会和碧儿在一起，你都是我儿子。”
　　“爹……”柳明波感激地望着柳万飞，他一直都知道，爹娘是真的把自己当作亲生孩子来疼的，这份恩情，就算是他赴汤蹈火也还不了的，所以，他才不能不顾忌这许多事，他不能因为自己的私欲而败坏了这个家的名声，更不能引诱小碧走上那种不正常的道路。
　　“好了……”柳万飞一摆手，“我不想从你口中听到感激之词，你打算何时动身？”
　　“我想马上就走。”他早一步离家，小碧也许就早一步离开青楼。
　　“这么快……算了，记得出门时多带两个人就行了。”
　　“我不打算带人，想孤身上路。”
　　“一个人？”柳万飞皱起了眉。
　　“爹，您放心，我都这么大了，能照顾好自己的……再说了，我也想出去锻炼锻炼自己。”
　　“那……”柳万飞望了望门口，“好吧！”
　　“谢谢爹！那我就先出去了。”
　　“嗯！”
　　望着柳明波踏出了书房，直到足音走远了，柳万飞才扬声说道：“寰儿，你还想偷听到什么时候？还不给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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