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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白日梦(下)
三叔的眼神,非常怨毒,仿佛现在手里掐着的不是他的侄子,而是杀父仇人。我和他四目相对,几乎可以直接从那双深陷在眼窝里的混沌眸子中看见自己烙印着深深不解以及恐惧的脸,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三叔为什么要对我下这样的狠手,甚至不知道眼前这个带着人皮面具的老头是不是真正的三叔——
但是有一点我很清楚,他此刻的眼神,和我在秦岭做的那个怪梦中的情景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他这次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死死地扣着我的喉管,如果说上次只是想给我点教训的话,那么今天就已经认定了我非死不可,手上力道之猛,完全是下了杀心。
此时突然就有人叫我的名字,声音很遥远,仿佛小鬼吹的地狱号角一样,我心说这下玩完了,见了阎罗王还他娘的说不出自己是为什么死的,会不会被扔到地下十八层去——才刚想完,只听见那个小鬼似的声音又响起来,道:
“要不我们把他扔下去得了。”
这次我听得真真切切,大骂了一句,立马跳了起来,谁知头一下子就撞到什么硬邦邦的东西,那声音即刻惨叫一声,翻倒在地。
我看着那人翻出去,周围的景色忽然间也跟着亮堂起来,搞得眼睛非常不适应,但是脑子很快就清醒了,我现在根本没半吊在沙坑里,也没有被披着小花皮的三叔掐住脖子,四周所能目及的一切全是灰白的岩壁和零碎飞舞的黄沙;胖子和闷油瓶分别蹲坐在两侧,见我醒了便和其他人一起靠过来,我浑浑噩噩地环视了一圈,发现其他人都在,除了齐羽。
胖子刚要说话,而我脑子里闪回的全是三叔在怪梦里怨毒的眼神,一时间不知是着了什么魔,对着他大喊道:
“齐羽呢?!齐羽在哪里?!”
胖子话没说半句,反而被我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狠抹了一把脸,怒道:
“你他娘的小点儿声!眼皮一睁开就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老子拐了你马子呢!”
被这么一吼,我才彻底清醒了,发现队伍还停留在沉船的沙坑旁边,装备也收拾地好好的,没有动过的样子。我心说难道自己又做梦了?眼睛不自觉的就去瞟小花的脸,他也正用十分微妙的目光盯着我看,左颌下的狗皮膏药也还贴在那里,没有任何迹象表明那张脸曾经脱落过。
我顿时觉得头昏脑胀,实在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做梦的,这时前方传来一阵呻吟,被我撞翻的那个人缓缓爬起身,边揉着自己的胸口边郁闷道:
“哎哟我操,别马子凯子了,你劲可真不小……这样的投怀送抱真要不得……要不得……”
定睛一看,那被我撞翻的家伙竟然是齐羽,正揉着胸口,满脸苦大仇深。我心想刚才堪比挺尸的一下子确实厉害,当初这么撞到阿宁的时候,她好歹还有胸前的两块肉缓冲一下;可男人的胸膛几乎没什么防御力,撞上了就连着骨头一起窝心的疼。我看着他的样子就不由得联想到死去的阿宁,心底深处浮现出难以言喻的感觉,一时间也忘了之前的梦,只能很抱歉地朝他笑笑。
“你自己怎么样?”
闷油瓶看着我问了一句。
我一愣,没想到这句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心中五味杂陈,也不知道回答什么好,一是我说不明白自己现在怎么样,二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他;因为脑子清醒以后,他之前点穿霍老太找女儿的事情也跟着回来了,我分不清楚他伪装失忆的这件事是确实存在的事实还是我的一场梦,总而言之,我现在急需有人来帮忙理清思路,便道:
“到底怎么回事?我们不是下了沙坑了吗?”
“没有。”小花一边掏出手机摆弄,一边笑着解释道,“你身体里的保护机能大概实在不愿你下去,这不,还没到坑边呢,你就晕了。”
我挠了挠头,心说自己的身体素质怎么他娘的那么不济,不是晕就是倒,根据其他人东拼西凑的补充,言简意赅的说,风沙起了之后,我还没接近沙坑就晕倒了,他们只能先搁置计划,把我搬到岩山后面等了个把小时,刚才正在商量如果我到了晚上还不醒,是不是找个睡袋把我捆了直接吊坑里去,之后就发生我突然从地上弹起来把齐羽撞飞的一幕,接下来的事情,人人都知道了。
既然如此,还有一件事情也能盖棺论定了,那就是闷油瓶的失忆确实是伪装的。
奇怪的是,再想到这一点的时候,我的心情反而平静了许多,也不想找机会见缝插针地去一问究竟,或许闷油瓶一直以来都是对的,每个人都有不想被别人知道的秘密——他的失忆是伪装的,可我身上出现的变化却是真实的,记忆的偏差和三叔要杀我的噩梦绝不只是巧合,它一定暗示着某些即将发生的事—— 一个我不该却偏偏去触及的真相。
旁边的老黄告诉小花说,再过半个多小时太阳就要下山了,问他还要不要继续下坑的计划。由于鬼城的雅丹地貌并不成熟,坑边虽然围绕着半圈小山包,但不算非常陡峭,要安营扎寨最理想不过;如果现在选择往下走就得走到底,中间可能没什么休整的机会。小花自然就询问我的意思,这次我把沉船应该在沙丘上面的事情告诉了他,不出预料,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相当紧张,小花更问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我笑笑说,“这你别管,说不定尸蹩只是个幌子,这才真的是西王母的奇门遁甲,如果你们一定要下去,我没意见。”
可能是我一觉醒来之后的态度变得与之前大相径庭,就连胖子也开始迷惑起来,问我是中了什么邪了,明知道这坑是那老变态施的一个迷阵还要往里跳?我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看向闷油瓶,他显然也很错愕——我猜也是,他做了那么多的功夫,无非就是不想让我再接近塔木陀这个关键地点,而如今前功尽弃,我这个暴躁的二世祖居然没揪着他的领子问他妈的为什么要骗我,反而一副特镇定的样子,只要是人都会觉得奇怪。
我和他对视了好一会儿,从那深邃乌黑双眸里再次收获到了那种熟悉而不能名状的强烈情绪,在夕阳蔓延的余晖中,仿佛就要突破沉默的防线冲脱而出,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甚。可遗憾的是,我最终没想起来那是什么,只能无奈一笑。
我已经没有退路了,三年前的一张战国帛书,注定了我接下去要走的路,不会平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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