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npc的勇者观察日记

　　接近黎明的时候，勇者终于走出了山林。
　　面前出现的是平整，宽阔的大道。路口竖着木牌：

　　前方是御前村
　　距离南边境王的王都 10Km

　　他开始沿着路行进，在第一道阳光洒向人间的时候，面前出现了土墙和木门。
　　如果没看见刚才的路标，我一定以为这就是王都了吧。
　　他苦笑着向村口走去。
　　离开村子那么多天，他终于再度回到人类的世界。
　　他再度想起昨夜的事。当自己杀退了魔物之后，被拯救的一方却不见了。仔细想想，那个猎人一定是太害怕了才会抛下自己。在那种情况下对方会害怕也是正常的。
　　所以，我所做的并非无意义的杀戮。
　　他如此想到。
　　回首短短几日中，名为勇者的少年已无数次与长夜的魔□□战了。从最初的畏惧到嫌恶，以致最后的空虚。夜里他杀死魔兽，等到白天就剥下皮肉和尖牙，躺在残留余温的尸块旁睡觉。就在他逐渐沉迷于血肉之中，快要忘记了战斗的意义时，那个男人及时出现了。如果还有什么能够让勇者感到有任何意义的话，那就是自己救了某个人。
　　光是想着，他就愉快了起来。
　　不管怎么样，过了一夜那个人肯定早已平静下来了吧，也许正等在村口迎接自己的救命恩人。
　　他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勇者来了！”
　　接近村口的时候前方突然传来了声音。
　　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勇者的身体已经开始行动了。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就在刚才的位置，一支箭从天而落，直插入土中。
　　“勇者来了！带来厄运的勇者来了！”
　　他抬起头，只见更多的箭从天而落。
　　勇者只得抽出剑挡下攻击。从箭雨的缝隙中可以看到村前的瞭望台上站着好几个猎人打扮的村民。对方似乎被自己的剑术吓了一跳，纷纷放下了弓，开始交头接耳。
　　“你们是在干什么？救了你的不是我吗？”
　　勇者对着远处的男人高喊着。实际上他并不知道哪个才是被他救过的人，或许一个也不是，可他能做的只有这个了。
　　望着村口紧闭的大门，他想到，这样的门根本挡不住自己。
　　只要抽出剑，区区猎人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
　　可如果这样做的话，自己一定就不再是自己了。
　　他转身离开了村口，飞奔了起来。
　　边跑边能感觉有什么东西往这个方向扔过来，用手护住头。开始跑起来的时候，耳后传来了声音。
　　“勇者快滚开！”“不要接近我们的村子！”
　　从村里传来敲锣打鼓声，夹杂着男女老幼的咒骂。
　　简直就好像迷路的魔兽从山上下到村里......在他还是个农民的孩子的时候，自己也做过同样的事。
　　“被声音吓到，它就会主动回到山里的......”
　　瘦小的，长着美丽金发的朋友总是紧紧抓着自己的手，不让他向魔兽扔石头。
　　“所以不要扔石头，不要欺负弱小。”
　　只有这时，朋友才会发出坚定有力的声音。
　　他边跑着边感到有温暖的水从脸颊落下。
　　一定是因为自己身上已经沾染了魔兽的臭味。所以连人类的同伴们都认不出自己了。在打倒魔兽的时候，自己大概也成了它们的一员吧。但是自己已经不能回到山里去了。
　　直到远得听不见声音为止，他不停地跑着。

　　勇者来到村外的小溪边，努力把自己洗干净，接着他扔掉了全部的魔兽肉。
　　现在开始我不需要这些东西了。
　　然后他又回到了行程中。
　　随着日光逐渐加强，很快从其他岔道走来了人群。装满货物的马车、风尘仆仆的旅者，还有带着羊群归来的牧人，如同小川合流般形成了一个团体缓慢向前。熟识的人们互相攀谈着，商人则一刻不停地向牧羊人打听城里的行情。勇者谨慎地混迹在队伍里，像把身体浸入水中一样把自己隐藏在人流中。第二天正午的时候他终于抵达了南边境王的王都。

　　那是多么宏伟的建筑啊！
　　光是看到城墙的时候他就明白了，所谓王都和村落在本质上的区别。
　　仿佛没有尽头的白色石墙将整个王都柔软地包围了起来，两扇巨大的铜门是唯一的出入口。而现在它也像沉睡的蚌一样，紧闭起它的壳。城门两侧的城墙上，修建了防御用的公事。可以看见举着弓弩向下张望的士兵，他们穿着的胸甲闪着自己从未见过的银光。透过城墙向内望去，远远都看见王宫的金色尖顶，如同一束箭捆紧的箭般，笔直地刺向天空。
　　勇者目不转睛地凝望着。这座富饶与荣誉之城中，一定有什么在等着自己。
　　当正午钟声从城里传来时，大门缓缓地打开了。

　　周围的人们开始骚动起来，一个个加快脚步往城里赶。勇者也跟着向城门走去。他突然感到身后有谁撞了自己一下，接着一个少年擦过自己飞快地向城内跑去。
　　“喂！我的包袱！”
　　他举起剑跟了过去。眼看就要追上小偷的时候，却感到一阵杀气传来。
　　那是少女从天空落下。
　　在骚动发生的那刻，一名穿着胸甲的少女从几人高的城墙顶一跃而下。暗绿色的裙摆像羽翼般摆动，而金色的双马尾则在空中划过两道弧线，她手持一把硬木的巨弓向勇者怀中冲了过去。勇者来不及躲闪，已然被对方封住了行动。
　　“持武器者不经登记闯关，死罪！”
　　娇小的少女用纤细的声音沉稳地宣布着。像是威吓般，她用锋利的弓尖抵上勇者的脖子。
　　“我的包袱被偷了，我只顾着追小偷。”
　　“啊哈”，对方湛蓝的双眼中露出了鄙视的神情，“这种借口已经过时了。”
　　此时人群中已经完全看不见那个抢包的少年了。勇者叹了口气，把剑扔在地上。

　　察觉了这边的喧闹，从城门的阴影里走来另一个男人。他轻佻地向金发少女举了个躬，含笑问道。
　　“伊莉莎王女殿下又抓住一个嫌疑犯了吗？”
　　这个高大的黑发男子，虽然穿着和少女一样的盔甲，却像个演员似地举止夸张。向少女行过礼后，他含笑打量着自己。
　　“作为魔王的使徒，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少罗嗦，先抓回去再说。”
　　被称为王女的少女有点心虚地反驳。
　　“如果不抓住一个两个使徒，我岂不是离王位更远了！罗德队长接下来交给你了。”
　　勇者被绑上绳子，带进城门边的兵站。王女则收起弓，回到了城墙顶上。故事里应该是英雄救美才对吧，他心想，所谓的“英雄传说”果然都是假的。

　　接下来的对话发生在兵站的审问室里。名叫罗德的男人表示，“虽然你根本不可能是使徒”，还是认真地检查了勇者的剑和所剩无几的行李。接着，掀开了勇者的上衣。
　　“喂！这是干什么？”
　　对方却笑着回答。
　　“胸口上没有刺青，果然和魔王的使徒无关。只是个第一次来王都的笨蛋。”
　　“......”
　　“不过，正好遇上了同样是笨蛋的伊莉莎。”
　　“居然把自己的主人叫成笨蛋。”
　　勇者心想，以后一定要远远躲开这个毫无忠义心的男人。
　　“你弄错了，我可不是什么家臣。”
　　黑发黑眼的男人加深了笑意。
　　“我是这座城门的卫兵队长，这里原本就是我的地盘。王女则是根据不久前那个预言，为了竞争王位来此制造功绩。所以本质上来说我们是互惠关系。”他直直地盯着勇者脖子上系着的的萤石和银铃，“你也受了很多苦吧。”
　　“我只是个来王都找工作的旅行猎人。”为了躲开那双深邃的眼睛，勇者低下了头。
　　如果抬起头一定会被看出来的，自己眼中超越旅行猎人程度的苦闷和迷茫。
　　对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却还是放弃了继续问下去的打算。
　　“在伊莉莎回来之前，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实际上，从刚才起这个华丽过头的男人就一直在说些勇者完全听不懂的话，“魔王的使徒”也好“预言”也好，甚至是刚才的“王位竞争”，全是自己无法理解的名词。更加可疑的是，对方先是毫不在意地抛出这些字眼，紧接着反问自己。刚才的对话涉及到预言，因此说不定和身为勇者的自己有关。可万一真的表现出好奇的样子，会被识破吗？
　　踏进王都之时，勇者感到自己仿佛踏进了巨大的笼箱中。对手在哪里？目标在哪里？这些全都还在烟雾中。唯一可以确定的只有世界的恶意。勇者并不意味着世间的救赎，这点他已经明白了。所以一旦暴露身份或许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吧！他不由地握住了胸口垂吊的银铃。

　　“我想、我想问一下，行李还找得回来吗？”
　　他抬起头，直视那双黑瞳。
　　“真是个有趣的孩子......”罗德摊开双手，笑着告诉他，其实王都还有另外一个城门，由王女的哥哥，也就是王国的第一继承人把守——顺便说一句王子所在的北门在政治和经济上的意义比这里重要多了。所以偷东西的少年可能早就离开了王都。接着黑发的男人把头转向门口，大声喊道：
　　“这个可怜的旅行者第一次来王都，不但被偷了行李还被当做魔王的使徒，在众目睽睽下被抓去盘问。恐怕城里再也没有敢雇你的人了吧！不过请不要担心，我们慈悲的王女伊莉莎殿下一定会想办法的。正巧最近卫兵人手紧缺......”
　　话音刚落，审讯室的大门被从外边“碰—”地踢开了。像只翠鸟般美丽的王女狠狠地白了罗德一眼，接着用力把勇者刚才落下的的剑扔在桌子上。
　　“罗德队长，现在我就把这个找不到工作的笨蛋交给你！让他成为合格的卫兵，守卫这个南边境王的王都吧！”

　　于是，勇者在无意识之中被卷入了王都内部最深的漩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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