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年华谁与度

作者:冰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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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医于立远为皇后请脉之后回到内务府,已是汗湿重衣。虽然他对皇后说万安,但那不过是为她宽心——皇后的怔忡之症缠绵难治,不久之前又添了风疾,最受不得刺激,若是静养恐怕还有转机,她却依然劳心不止,致使病体沉重。想到这里,他略定了定神,提笔写出脉案、拟出药方呈交御前。
      正在这时,申王派人来请于立远,说有话要问。他跟着内官来到煜耀宫,只见正殿里清冷寂静,申王穿着松花色薄绸夹衣倚在正中錾金雕螭大椅上,手中拿着本书看。看到他进来,将书掷下,笑着站起来。于立远忙请安,垂手肃立,静候问话。
      申王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衣角,道:“于太医,小王有句话问你,你要老实说,不必忌讳!”于立远已明白他要问什么,却只答应着:“是!”
      “照你看,皇后的病,到底如何了?”口气虽淡,那目光却如两道利刃射向立在下首的于立远。他不禁思忖:怔忡之症本不益烦劳,皇后却心思缜密、诸事不肯放手,如此不听医谏,哪里有好得了的日子?然皇后一切医药调养都是自己主持料理,日后说起来,总是自己调养失宜的责任。当下好生踌躇,不禁抬头望了申王一眼,只觉得他目光灼灼,天生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忙垂了头道:“回王爷的话,娘娘的病,由来已久,今儿请脉已是大险之象。”
      单手抵着下颏,申王垂下眼帘,面色沉如止水,看不出喜怒,良久方道:“于太医,您今儿在我这说的话,只言片语都有干系,请你明白!”这是暗示他不能乱说话的意思,于立远当然明白,很沉着地应了一声“是”后退出殿外。
      申王坐在椅上沉思良久,忽然淡淡而笑,眼前浮现那双灵动异常的眼睛,“四哥,我给你做妻子,好么?”她眨着双眼,看得他一阵意乱情迷。她随手折下一朵玫瑰簪在发间,花的颜色衬得面容无比娇艳,浓郁的香气直袭向他。平素的伶牙利齿在她面前全变做木讷不安,她咯咯娇笑,笑他是只呆头鹅。又忽然叹口气,撅嘴道:“等明儿我父亲把我许了别人,可就见不到我了!”
      他惊道:“有人给你提亲了?”她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她总是那样开心地笑,露出编贝似的玉齿,眨着令人眩惑的双眼。这才明白她不过是开玩笑,自己也忍俊不禁。她又求道:“四哥,城外玫瑰谷的花都开了,你带我去好不好?”
      就那样与她一起去看最喜欢的玫瑰花,城外妙峰山下,数逾千亩的玫瑰争芳斗艳、香气满谷,一片花海如锦似绣,朵朵红玫瑰重彩精绘,枝枝浓妆艳抹;片片白玫瑰则似银粉稀洒,枝枝素雅清新……她高兴地忘乎所以,拉着他在花丛里游走;行到偏僻处,她舞起广袖、长长的帔子在花间飘摇,宛若仙子。
      及至后来,她含泪对他说:“四哥,我明天就要进宫应选了,若是回不来,明年陪你看玫瑰的,又会是什么人?”他拥她在怀,声音轻如耳语:“不会,我已有安排,你放心!”他总是不擅言词,但每件事都办得让人放心,她亦放下那颗悬着的心。然而一切发生的那样突然,只能看着她归入别人怀抱。
      想到这里,申王不禁心中疼痛,那感觉如锋利的长剑割过皮肤,滴出鲜艳的血。他不禁握紧了拳,一下一下捣着椅子扶手,心中计谋已定。

      正在此时,有内官来奏报,皇后要他即刻到昭阳宫。他心中猛跳一阵,今晨发生在昭阳宫的事早已有人通禀于他,一向端雅的母亲连胡选侍的头打破了,想来一定是盛怒。申王不禁有些惴惴,虽然母亲一向对他偏爱有加,并不代表可以让他为所欲为。
      跪在皇后寝宫的地上,他的眼前一直闪现母亲把东西扔在胡氏头上的情景,亮如镜面的乌金地砖上映出华服广带,他甚至可以看出自己眼睛里有别于同龄人的无奈。皇后横躺凤床,脑后被黄绫枕支高,白腻的面上透出青苍,既不看他也不言语,许久才幽幽叹口气。他坐到床边,看着皇后微闭双目流下泪来,忙道:“娘,您别气坏了身子,儿子知错了!”
      皇后把脸侧向床内,道:“你到底想怎么样?什么样的女人不好,偏把心思打在她身上?”
      申王垂头不语,皇后又道:“传出去,任谁也承不起这样的奇耻。你把你父皇、我还有大赫皇室的脸面放在了什么地方?”
      看着皇后憔悴的面容,明白这病有一大半是因为自己而发,申王只道:“儿子错了,任凭母亲发落!”皇后冷冷一笑道:“发落,你要我怎么发落?你哥哥不争气,你怎么也这么不争气?当初立你哥哥为太子,那是因着立嫡为长的古训,朝臣们无法反驳。现如今良王、端王都大了,哪个不是千伶百俐,偏你们几个不争气,你和你哥哥就不说了,还有惟儿,整天在府里就是胡闹,几不曾把叡王府翻过来!我怎么就养了你们这些个不成材的东西!”那泪便如泉水似的涌出来。
      叡王元惟是皇后所出的小儿子,年方十五,刚刚封王。于政事没有什么心机,唯独喜欢养促织,据说为着一只好的促织,花百金都不吝惜。
      看到申王满脸不安,皇后叹了口气,伸手拿绢帕拭去泪痕,道:“罢了,事已至此,你先要有个决断。”申王心头一颤,明白皇后所说的意思,左思右想,还是轻声道:“娘,放过她好不好?都是儿子的错,都是儿子缠着她的。”
      “你——”皇后瞪大双眼,怒道:“到底那胡氏有什么好,你们父子两个都……”说到这里,一口气喘不上来,只张着口说不出话来。
      申王忙跪在床边,道:“娘,孩儿与慕鸿早就相识。当初她入宫应选,孩儿本来已与内宫打过招呼,要在初选时就把她漏出来,可谁知父皇在初选之前就见到了她。这才……这才……”
      看着跪立床前的儿子嗫嚅,皇后心中悲苦异常:当初若是他早对自己言明,哪里还会发生今天的事?长久以来,自己都因为心怀愧疚,对太子最为关注,其他几个子女自然也没有精力太多照顾;后来看到太子太过顽劣,这才提拔申王元恪,是想他辅佐之意。此时看来,这孩子终究与自己有层隔膜,心腹话到关键时才肯说出来。
      “就算你们早就相识,但她现是你父皇的选侍,你就该知情识礼才是,怎么还与她私会?”皇后长长喘着气,缓缓道:“这天下的好姑娘多得很,等娘给你留心,不怕没有比她强十倍的女子来配你。如今我也顾不得别人说我性嫉的闲话,你也不用再求我;我已派人到她宫里去了,如今恐怕也救不过来了!”
      宫里赐死后妃常用的是毒酒与白绫,若是自己来昭阳宫之前皇后就派人去了永寿宫,现下恐怕连尸首都凉了,申王头顶仿佛打了个闷雷,大叫一声就要奔出门去,只听皇后道:“来人,把他给我带下去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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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段很想写得有“秦可卿淫丧天香楼”那样“不写之写”的韵味,所以写了删、删了写,如是者三,却还是只能写成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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