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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人鱼姬
第一章从莫老太太说起
世界上的事情常有出人意表之处,有时,看似完全不相干的两件事情,在经过许多时间后,才被发现,这其中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以下我所要记述的事情,在发生的时候,当事人并没有意识到这其中的关联,但一切尘埃落定后,才霍然醒悟,原来几十年前一件看似不起眼的事情,会对几十年后产生如此大的影响。
事情须得从五十年前的莫老太太说起。五十年前,莫老太太还不是一位老太太。那时,她是正值双十年华的少妇,刚刚嫁给莫超凡不久。
莫老太太的夫家是赫赫有名的武林世家,娘家更是王族之后,她自己则是一位侠女,因惯使一双分水峨眉刺而得到擒龙女的美称。
而她的丈夫莫超凡不仅与她门当户对,而且武功也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因为莫超凡相貌俊美,年幼便独自行走江湖,少年时便得到小白龙的外号。
他因知道莫老太太被称为擒龙女,心中甚是不服,事事与莫老太太做对,两人不打不相识,反而成就了一段美好姻缘。
莫老太太十九岁与莫超凡结婚,婚后生活甚是和睦恩爱。过了一年,有一日,莫超凡忽然收到一位少年同知的信,请他同船去日本一趟。
莫超凡在家中住得久了,他的本性本就是静极思动,刚刚新婚燕尔,日日在家中陪伴夫人,虽然说是两情相悦,但到底还是少年人心性,便与夫人商量。
莫老太太也不是一般的女子,丈夫日日陪伴在自己的身边,虽然觉得幸福甜蜜,但她也是江湖中走惯的,认为男人不该如此,竟也毫不挽留。
莫超凡被称做小白龙,不仅陆上功夫一流,水下功夫更是有不凡的造诣。他知道朋友约他同船去日本,其实就是请他去做保镖。其时日本海峡,时而会有海盗出没,来往商船经常会请一些武功不凡的人同行。
莫老太太对莫超凡的功夫向来很有信心,象这样普通的事情,她完全不放在心中。谁知莫超凡去后一个月,忽然传来消息,说是那一艘商船离奇失踪。
消息最初是来自一些刚从日本回来的商人,他们说有一艘商船,在经过日本海时被一场奇怪的风暴卷走了。他们所说的这条名叫访仙号的船,正是莫超凡所乘坐的那条船。
风暴来得很是忽然,离这艘船不远的地方还有另一艘船仁爱丸。
这一条航线原则上讲是很安全的航线,除非是被海盗阻截,否则出事的机率很小。两船的船长都是漫不经心,用无线电说着一些插科打诨的笑话。
此时,仁爱丸上的船长,忽然听见访仙号上的船长惊呼了一声,“那是什么?”
仁爱丸船长连忙向着望远镜望去,这两艘船离得实在不远,用望远镜便能互相看见对方。
只见访仙号的前方,出现了一条黑色的细线,那线从天一直连到海,如同顶天立地的一条长柱。
仁爱丸船长失声惊呼:“是龙卷风!”
此时访仙号船长显然也想到了这是龙卷风,他惊呼道:“为何会有龙卷风?”
在日本海峡遇到龙卷风的机会也并不是全无可能,但机会很少。而且有经验的船员对于海上的气候多少都有一些预知能力。
这一天,风和日丽,万里无云,海面水波不兴,气候也很是宜人,不冷不热。象这样的一个好天气,在海面上旅行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
仁爱丸船长也觉得诧异,以他几十年的航海经验,在这样的天气里是不应该有龙卷风出现的。
但海上的气候本就是瞬息万变,任何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仁爱丸船长忙道:“小心应付。”
他立刻传令下去,命船员密切监视龙卷风的方向,并且在望远镜中紧张地注视着访仙号。
只见那条黑色的细线以极快捷的速度向着访仙号移动,而访仙号也全力向着龙卷风的侧面行驰,想要避开这场风暴。
然而无论访仙号如何努力,终于还是无法超过龙卷风的速度。那条黑线越来越接近访仙号,最终将访仙号吞没入其中。
仁爱丸船长甚是焦急,一边呼唤着访仙号船长的名字,一边向着海岸发出求救信号。
但访仙号船却显然已经和他们失去了联系,无论仁爱丸船长怎么呼叫,都没有任何回应。
那龙卷风甚是奇特,一将访仙号吞没之后,便向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过不多久,海岸救援队的直升飞机便飞了过来,这个地方离日本海岸已经不远,因此,救援来得很快。
但此时,那龙卷风已经消失不见。仁爱丸船长将龙卷风消失的方向向直升飞机汇报,飞机向着那个方向追去。
一直搜索了几个小时,却全无所获。
一艘船被龙卷风正面撞上的结果,不用说,大家也心里有数。这船能够幸免的可能性只有万一,通常的情况是船体会粉身碎骨。
救援队继续努力了两天,希望能够找到幸存者。但奇怪的是,海面上干干净净,不要说是幸存者,就连船只的一点碎片都没有发现。
这便有些奇怪的,就算是访仙号已经是龙卷风中变成了齑粉,但至少应该有一些船只的碎片留下来。哪怕是一些木片,或者是船上人员的衣物,至少会有一些这样的东西飘浮在海面上。
然而奇怪的是,救援队搜索了附近几十海里的区域,没有任何发现,就算是一件极细小的东西也没有留下来。
龙卷风再厉害也不可能将一艘船消失的如此彻底。
因而救援队便又生出了一些希望,也许访仙号并没有被龙卷风摧毁,而是很幸运地被吹到了另一个地方。
这在以前被龙卷风袭击的案例中也偶然会发生,当然这种机率很小。
救援队继续契而不舍地搜查,但无论如何努力,都没有办法找到访仙号。在两个星期后,没有收到访仙号的任何消息,救援队只好宣布访仙号已经失踪。
两个星期的时间,无论访仙号被吹到了哪里,都应该回来了。就算是路程太远,无法返回,也至少应该有消息发回。如果访仙号已被损坏,造成无法旅行,而又没有遇到过往的船只,那么两个星期的时间,就算再找到访仙号,上面的人们必然因为缺粮缺水的问题而无法存活。
消息传来后,莫老太太毫不迟疑,立刻便也买舟出海。她即被称为擒龙女,水中功夫当然了得。
莫老太太亲自驾船,在访仙号失事的地方搜索。她的搜索方式与直升飞机完全不同,因为访仙号已经失踪了一个月,她也没有存着万一的希望,但至少要找到船只的残骸,使她能够知道访仙号到底是已经沉没海底,还是仍然有可能存在。
如果访仙号仍然存在,她便要将访仙号找出来,哪怕到时候船上已经空无一人。
莫老太太所驾的船也不是一般的船,而是一个小型的潜水艇,她不仅在海面上搜索,而且潜入海底搜索。
只要一看到有可疑的沉船,她便换上潜水服,亲自到那个地方去看个清楚。这样足足又搜索了几个月,沉船倒是发现了许多,但没有一艘是访仙号。
莫老太太虽然是一个很坚强的女性,但到了这个时候,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失败,看来找回访仙号的可能性已经是零。
到此,莫老太太不得不放弃,由于长时间的潜水,虽然她武功了得,而且水性又异乎常人,但仍然给她的听力造成了很大的伤害,致使莫老太太在决定放弃后不久,就发现自己的一只耳朵听力消失了许多。
莫老太太也不回国,反而在日本逗留了许久。在此期间,她积极地查阅各种资料,了解日本海峡的龙卷风历史。
从记载上看,日本海峡的龙卷风发生情况并不算频繁,但也不算罕见。龙卷风发生的机率处于世界其它海峡的平均水平。
而访仙号失事的那一天,气象记录,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天气,在任何其它的地方都没有目击龙卷风的报告。
而且除了仁爱丸以外,也没有任何其它的船只有龙卷风目击报告。
也就说是,那个龙卷风发生在极小的区域,而且迅速便消失不见了。否则,不可能没有其它的人看到这个龙卷风。
如果是在极小的区域内,那么访仙号不应该被龙卷风带到很远的地方,为何无论如何搜索都找不到访仙号的踪迹?
莫老太太百思不得其解,事实上不仅是她百思不得其解,海岸救援队也一样百思不得其解。
海上失事的船只很多,但无论多大的风暴,总会有一些残骸留下来。而访仙号消失得如此彻底,简直就象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莫老太太又继续在日本逗留了一段时间,仍然没有任何消息。她不得不回国,但即使是如此,她仍然坚信莫超凡没有死。只要一天没有发现莫超凡的尸体,她就绝对相信莫超凡没有死。
莫老太太回家后,也不戴孝,仍然过着与以往一样的生活,她实在是一个很坚强的女性,虽然心中忧愁,却完全没有表现出来。
谁知又过了数月,大概是访仙号失事一年以后。有一日,当莫老太太早上起来,如常地打开房门,忽然看见莫超凡站在自己的门外。
莫老太太吃了一惊,用手揉了揉眼睛。她当然知道自己不会产生幻觉,但一年以来,几乎所有的人都失望了,连莫父莫母也对莫老太太说过不要耽误了青春这样的话。想不到,一年之后,莫超凡却又会忽然出现,出现得如同他的消失一般的忽然。
揉了揉眼睛后,莫超凡仍然站在那里,一脸满不在乎的笑容。
莫老太太虽然坚强无比,此时也一下子觉得头晕眼花,双腿一软,就要倒在地上。莫超凡连忙用手揽住她,“怎么?看见我回来了,高兴成这样?”
莫老太太用力推了他一把,又哭又笑着说:“你还回来干什么?大家都以为你死了。”
莫超凡哈哈大笑:“我怎么会死?象我这样的人想要死也难啊!”
莫老太太虽然急着想知道莫超凡这一年到哪里去了,但她到底是一个不一般的女子,只是说:“你见过公婆了吗?你去了一年,他们都老了十岁。”
莫超凡道:“我一回来就急着见你,哪里有时间见他们啊!”
莫老太太说:“那快去见见他们吧!要是他们见到你,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子。”
两人携手到了父母房外,莫超凡一边敲着门,一边大声说:“爹娘,我回来了!”
莫氏二老见到莫超凡自然又有一阵激动。激动过后,莫母首先问道:“超凡,你这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莫超凡微微一笑:“访仙号在海上遇到了风暴,船体破碎,船上的人全都死于非命。而我因为水性特别好的原因,抓着一块木板在水面上漂流。后来,我被一艘渔船所救。那艘渔船上的渔民住在日本附近一个很小的岛上,他们几乎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我那时受了很重的内伤,一直吐血不止,只得在岛上养伤。而岛上又没有什么药品,因而一直过了将近一年,才总算把伤养好。”
莫母听了很是担心,忙问:“是哪里受了伤?快去医院检查一下。”
莫超凡笑道:“伤已经好了,再检查也查不出什么了。我一养好伤,就立刻回家,他们因为与我语言不通,除了供给我饮食之外,也一直无法与我交流,所以我连托人给你们带个消息都不能。”
莫母便絮絮叨叨地问了许多关于那个岛上的生活,包括一日三餐之类。莫超凡都一一回答,听起来无懈可击。
莫老太太一直在旁边听着,她虽然没有问什么,但她想问的,莫母都已经问了。然而她却心里疑惑,莫超凡如果在岛上养伤,即使是语言不通,也不可能一年都无法传个消息回家。
她虽然心里疑惑,但她却也不多说什么。这一日,莫母又急忙通知了许多亲朋好友,便有人陆续来拜访,一直忙到深夜。
直到两人回房后,莫老太太才问:“你所说的都是真的吗?”
莫超凡微笑道:“你不相信我?”
莫老太太轻叹:“你觉得我应该相信你吗?”
莫超凡握住莫老太太的手,叫着她的小名:“无论我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的心里永远都只记挂着你。”
莫老太太听他这样说,心里也便有数,他必然隐瞒了些什么,但她很相信莫超凡,认为他既然不说,必然有不说的理由。她便笑道:“睡吧!这几天会有许多人来家里看你,你一定很忙。”
莫超凡见莫老太太不再追问,却仍然心里有所歉疚一般,又道:“我娶了你,真是前世的福份。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有的时候,知道了反而不如不知道的好。”
莫老太太见他这样说,便笑道:“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会永远支持你。”
此时,莫超凡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极繁杂的情绪,莫老太太虽然看得很清楚,但她生性豁达,虽然疑惑不安,却只做不见。
两人久别重逢,自然是云雨缠绵,恩爱倍至。
过了数月,莫老太太便有了身孕,不久后产下一个男孩。
莫超凡对这个孩子极是宠爱,起名叫莫言愁,希望他能够一生快乐,永无忧愁。一家人果然快快乐乐地过了十年。
这十年来,莫超凡也很是正常,而且不再行走江湖,只是在家中陪伴妻子。莫老太太虽然觉得莫超凡自从失踪了以后,就变得有些与以前不同,但她认为,莫超凡只是因为年岁渐长,又有几死还生的经历,人就变得谨慎起来,不再象是以前一样少年轻狂。
十年之后,莫老太太已经是三十左右的妇人,虽然保养得法,但到底年纪大了,又有了一个孩子,已经与二十左右的少妇不可同日而语。而莫超凡却仍然象是十年前一样,全没改变。不仅眼角没有一丝皱纹,气色精神也如同少年人一般。若是不认识两人的,一见他们,都以为莫老太太是莫超凡的长辈。
莫老太太也渐渐发现了这一点,有一日,她对着镜子梳妆,开玩笑似地说:“超凡,我一直觉得很疑惑,这十年来,你几乎没有任何改变,而我越来越老,也许再过几年,我就会成为一个老太太,而你仍然年轻英俊。”
莫超凡听莫老太太这样一说,脸色一变,他走到莫老太太身后,仔细地端详着镜子。两人一前一后映在镜子里的容貌对比之下,更显得莫超凡年轻英俊,莫老太太却正在衰老。
莫超凡若有所思地看着镜子:“我也觉得奇怪,为什么我一直没有变老。连你都感觉到了吗?”
莫老太太当时只是漫不经心地一笑:“男人本来就比女人老得慢,我只是担心,等我老了,你还是如此年轻,到时候,你就会对别的女人感兴趣了。”
莫超凡笑道:“怎么会呢?你再老也是最美丽的女人,别的女人如何能够与你相比。”
两从嘻嘻哈哈地说笑了一会儿,莫老太太对于此事也不放在心上。
谁知过了几日,莫超凡忽然又失踪了。这一次,他是留书出走,信上只写了几行字:“我的身上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我想要知道答案。我可能会离家一段时间,善待我儿莫言愁。你还年轻,如果不能等待,就另择良婿吧!”
信很短,没头没尾。其时,莫氏二老都已经过世,莫超凡一走,莫家便只剩下莫老太太与莫言愁两人。莫老太太将信仔仔细细看了几遍,她实在无法相信,前一日两人尚且如此恩爱,第二日,莫超凡就会离家出走。而且他走以前没有任何预兆,连一点离愁别绪都没有流露出来。
从信上看,莫超凡虽然说是离家一段时间,但却又说让她另择良婿,似乎这一段时间不会太短。想到夫妻十年,他居然说走就走,全无留恋,莫老太太心里很是气苦。不过莫超凡已经走了,她再气也是无奈,只得托人四处打听。然而莫超凡显然是有预谋的,他走了以后就再也没有任何人见到他。
莫老太太甚至雇佣了数家私家侦探去打听他的下落,然而结果都是令莫老太太失望的。莫超凡就象是上一次失踪一样,就如同在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
莫老太太当然没有改嫁,她独自将儿子养大,她也知道莫超凡回来的可能性很小,但她绝不轻易放弃希望,只要有一线可能,她也会等待莫超凡回家。
然而莫超凡却一直没有回家,几十年都没有回家,而且没有一点消息传回来。
莫老太太也终于死心了,也许莫超凡已经死在异地他乡,或者他根本就已经在别的地方安家落户,早就忘记自己还有妻儿。
这件事情就此告一段落,然而二年以前,此时莫老太太已经真是一个老太太了。而我之所以知道她的事情,完全是因为另一个人的原因,这人就是莫非花。
一看到两人都姓莫,这之间的关系已经就很明了了。莫老太太是莫非花的祖母,也就是说莫言愁是莫非花的父亲。
莫言愁死得很早,在莫非花两岁的时候就过世了,莫非花的母亲也相继去世,莫非花可以说是被祖母养大的。当然她很快就有了别的奇遇,这个下一章会说到。
二年以前,莫老太太已经是七十岁高龄的老人了,但因为她自幼修习武术,虽然年纪大了,却看起来只象是五旬左右,而且身轻体健,一双分水峨嵋刺更使得出神入化,内力也比年轻的时候进步了很多。
此时莫非花已经是二十岁的少女,在江湖上也已经闯出了不小的名堂。她有一个开私家侦探所的朋友,此人在侦探界里鼎鼎有名,就是著名的徐汉生侦探。
说来也巧,莫非花有一次偶然拜访这位名侦探,正遇上一位女客人离开。莫非花与那个女客人打个了照面,那是一个相貌很是清秀的女子,气度从容,虽然眉宇间隐有重忧,但仍然不减雍荣华贵的气质。
莫非花乍一见那个女子,心里就是一动,暗想,怎么这个女子看起来这么面熟。不过她的记忆惊人,当然知道从未见过那个女子,然而那个女子一见之下如此面善,想必是和什么人长得像的原因。
这世上相似的人本就很多,莫非花也没放在心上。
她走进徐汉生的办公室,看见徐汉生若有所思地看着桌子,连她进来了都不知道。
莫非花咳嗽了一声,徐汉生才大吃一惊般地抬起头,一见是莫非花,徐汉生立刻说:“你来得正好,我刚接了一个CASE,看起来有几分奇怪。”
莫非花笑道:“还有什么CASE能难倒徐大侦探吗?”
徐汉生微微一笑,“你刚才也看到那个女客人了吧?你对她可有印象?”
莫非花说:“看起来确实面善,但我却想不起来我曾经见过她。”
徐汉生哈哈大笑:“你当然没有见过本人,但应该在报纸电视上见过,她就是地产界大亨孙查理的女儿孙美珠。”
莫非花惊“哦”了一声:“原来是她啊,怪不得似曾相识。你现在的生意可越来越好了,连地产界大亨的女儿都来找你了。”
徐汉生得意洋洋地笑道:“那当然,现在的侦探界,除了我以外,谁还有资格接孙家的生意。”
莫非花笑道:“别吹了,这种有钱人来找你,恐怕不是什么容易办到的事情。”
徐汉生皱起了眉头:“这事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其实是私家侦探最常遇到的CASE。”
“难道是让你去监视她的丈夫?”
徐汉生道:“你可曾听说过孙美珠有丈夫?”
莫非花摇头:“没有听说过,如果她结婚,必然是一条大新闻。”
“不错,虽然不是丈夫,但也可以说是丈夫,其实是她的情夫。”
“她的情夫?是谁?”
徐汉生道:“这说起来就有些古怪了,孙美珠说这人名叫吴世豪,她完全不知道他的家世背景,只是在一次社交派对上遇到了他。孙美珠和吴世豪几乎是一见钟情的,两人第二日就开始热恋,三日后会悄悄地同居了。”
莫非花伸了伸舌头:“看那位孙小姐,真不象是这样前卫的人。”
徐汉生说:“她对我说,她并不是随便的人,但那个吴世豪实在是太吸引她了,她从未见过一个象他那样的男人。”
“他有何不同之处?”
“据孙小姐说,这位吴先生博学多才,古今中外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无论是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他都绝不逊色。比如说,如果是和一位历史学家在一起,他必然对于对方所研究的课题十分了解,而且能够提出一些新颖的想法,使专家很是敬佩。若是和音乐家在一起,他能够演奏数种乐器,包括钢琴、小提琴、吉它、二胡、古筝,而且其水准够得上国际水平。在体育方面,更加表现不俗,尤其是游泳,如果他愿意去参加奥运会,那么必然会包揽所有的个人项目金牌。”
莫非花听徐汉生说到这里已经忍不住哈哈大笑:“世界上会有这种人吗?如果真的有,那岂非是超人?”
徐汉生也笑道:“这位孙小姐很会夸张,经她一形容,连我都想见一见这位吴先生了。”
“那么孙小姐为何要找你?是否这位如此优秀的先生并不止她一个女朋友?”
徐汉生笑道:“这回你倒是猜错了,孙小姐并非是要我调查他是否有别的女友,而是这位吴先生,在半个月前忽然失踪了。”
莫非花一怔:“失踪?”
“不错,一下子就失踪了,消失得很是彻底。”
莫非花笑道:“失踪这样的案子,想必难不倒你,除非这位吴先生已经被人杀死了,然后毁尸灭迹。”
徐汉生道:“其实在见我以前孙小姐已经利用了她所能利用的方法寻找这位吴先生,但结果使她很是失望。”
莫非花耸了耸肩:“当然是没有找到,如果找到了,又怎么会再来找你。”
徐汉生摇头:“不仅没有找到,而且孙小姐发现一件事情,无论她用什么方法来调查这位吴先生,都无法找到有关这位吴先生的任何资料。他就象是一个凭空出现的人,没有过去,没有家世背景,没有出生证明,没有朋友,没有一切。他第一次出现就是在与孙小姐相识的那个派对上,最后一次出现就是失踪前一夜,他还和孙小姐共进晚餐。饭后两人并没有共度良宵,吴先生说要回家,然后他就消失了。”
“回家?他家在哪里?”
“不知道。孙小姐完全不知道他家在哪里。”
“那么电话呢?他们两个怎么联系?”
徐汉生笑道:“他们根本不用联系,当他们第一次见面认识之后,第二天孙小姐走出家门,就看见吴世豪站在她的门外,然后两人便几乎形影不离。这位吴先生根本就没有电话,也没有家庭住址留下来,他完全不象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
莫非花皱眉道:“看来他在出现以前就已经有所预谋了。”
“不错,他似乎是早就准备着失踪,因而不留下任何资料。”
莫非花笑道:“即便是这样,也应该难不倒徐大侦探。”
徐汉生叹道:“更奇怪的是,居然没有这位吴先生的照片留下来。”
莫非花一怔:“这怎么可能?以孙美珠的知名程度,应该是经常会有记者跟随在她的周围。”
徐汉生道:“我也是这样问孙小姐。孙小姐回答说,这位吴先生最痛恨记者,也很是痛恨照相,因而他们在一起的日子,都用尽一切方法避开记者的纠缠,所以外界完全不知道孙小姐有这样一位男友。而且这位吴先生很敏锐,他似乎有预知的能力,总能够成功地避开他不想遇到的情况。”
莫非花笑道:“居然有这样的人,看来他还真是一位超人了。”
徐汉生点头:“如果孙美珠没有夸张,这位吴先生,他接近孙小姐,一定有什么目的。”
“不错,现在目的达到了,所以他就一下子失踪了。”莫非花点头表示赞同。
“那么他是什么目的?”徐汉生问,“孙小姐说,她没有任何损失,两人在一起的时候,都是吴先生花钱,这位吴先生花钱似流水,看起来象是一位世家子弟。而且两人在一起,也只谈风月,绝口不提生意上的事情,到他消失,孙家都没有经济上的损失。”
莫非花道:“这就很难说,有时生意上的事情,并非是一下子就能看出来,也许要过一段时间才知道后果。”
徐汉生道:“我也是这样说,但孙小姐却坚持,吴先生不可能是为了窃取她家的财产或者机密而来,她说她有一种感觉,吴先生对于她家的产业完全不在乎。”
莫非花笑道:“恋爱中女子的感觉怎么能够当真?”
徐汉生也道:“我也这样认为,但生意上的事情一时也说不清楚,也许要很久以后才能知道这位吴先生到底有何目的。”
莫非花点头道:“即便是完全没有照片,也一定难不倒你徐大侦探,想必人物拼图早就做出来了。”
徐汉生笑道:“这个当然。”他随手从桌上拿起一张纸递给莫非花:“已经发出去几百份了,如果看到这个人,一定要通知我。”
第二章一个应该已经失踪的人。
画中人是一个很英俊的男子,剑眉朗目,气宇轩昂,无论用什么样的眼光来看,他都绝对可以算得上是个美男子。
莫非花又是一怔,她心念电转,暗道怎么会那么象?
徐汉生不愧是个大侦探,他立刻感觉到莫非花神情的变化:“怎么?你见过他?”
莫非花摇了摇头,“我没有见过,不过这个人倒挺象是我的一个亲戚。”
徐汉生笑道:“如果是你的亲戚,那就方便了。”
莫非花苦笑,“如果真是我的亲戚,那可就麻烦了。因为他应该在四十年前就失踪了。”
“四十年前?你不会说这人进入了时空隧道,来到了这里吧?”
莫非花长叹:“这很难讲,如果真的是他,说不定还有别的原因。”
徐汉生看着莫非花大摇其头:“你不会真地认为他是你四十年前失踪的亲戚吧?”
莫非花道:“世上的人有许多相似的,我又没有见过那个四十年前失踪的人,也无法肯定。就算是他们两人真地长得一样,那也说不定只是相貌相似。这样的事情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徐汉生摇着头:“相貌相似倒是很有可能,但若是你认为他是四十年前失踪的人,就太异想天开了。他四十年前失踪,现在应该已经是六十多岁的人了,而这个人再怎么看都是二十几岁的年青人。他们两人又怎么可能是一个人呢?”
莫非花笑笑不语,她告辞离去,回到家中。
她的本意是想找到莫老太太,让她辨认一下照片中的人,是否与莫超凡很是相似。她曾经见过莫超凡年轻时的照片,但到底只是照片,与真人还是有不同之处。而莫老太太是莫超凡的妻子,她一定更能够看出来这影像是否象极莫超凡。
为什么要这样做,她也说不清楚理由。莫超凡已经失踪了四十年了,就算他还活在这个世上,也已经是一个老头子了。而这照片中的人风华正茂,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是莫超凡。
也许莫超凡在别的地方娶妻生子,而照片中的人正是莫超凡的后代呢!
莫非花的家是在近郊的一所三层小洋楼中。小楼的前面有一个很大的院子,院中种植着三棵大杨树。
莫非花一走进院子,就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她是一个久经训练的人,对周围的环境有一种超乎常人的敏锐。
她立刻站住不动,而且马上判断出一棵树后有人。是怎么做出这种判断,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树后的人显然武功不弱,不仅没有发出任何响声,连呼吸都控制住了。那个人站在大树之后,就仿佛与大树溶为一体,四肢百骸都处于绝对静止的状态中。
然而莫非花仍然一下子就感觉到那里有人,也许是因为那人虽然将自己隐藏得很好,却无法隐藏他身上所带着的杀气。
莫非花毫不迟疑,立刻以最快的速度向着那棵大树飞掠过去,一掌击在大树的树身上。她这一掌是隔山打牛,虽然打在树上,树却完全没有受到伤害,掌力透过树身向着树后的人击去。
树后的人果然是高手,他立刻向着斜刺里掠出。莫非花早就猜到他会向着这个方向退却,另一只手已经使出擒拿手,去抓那人的手腕。
莫非花的手刚搭上他的脉门,忽听一个声音道:“师姐,是我!”
莫非花一怔,虽然抓住了对方的脉门,却没有用力。只见面前站着一个妙龄少女,相貌很是秀丽,正是她的四师妹江楼月。
莫非花皱起眉头:“小师妹,你这样躲在这里很容易被误伤。”她话一说完,已经看到江楼月的右臂上有一丝血迹,她忙问:“你受伤了?”
江楼月点头:“不错,你家里刚才来了一个高手。”
“高手?!”莫非花一惊,来不及问,便扬声叫:“奶奶,你在吗?”
她是用传音入密的功夫发出这一声叫喊,虽然声音听起来不大,但声波已经传遍整栋房子。
江楼月道:“师姐,你不用叫了,你奶奶已经被人带走了。”
“带走?什么意思?”莫非花急问。
江楼月道:“我进来的时候,看见那人已经点了你奶奶的穴道。那人武功很高,我只和他交手没几招,就被他的剑气所伤。”江楼月掀起衣袖,她身上的伤口很是细小,看起来如同针尖般大,但鲜血却不停地流出来。
莫非花惊道:“好厉害的剑气?我怎么不知道江湖上有人把剑气练到这么高的水平?”
江楼月耸了耸肩,“他只是想把我逼退,否则,我现在恐怕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他为何要带走我奶奶?他可留下什么话?”
“他只留下这封短信。”江楼月伸出手,手中握着一张很小的卡片。
莫非花接过卡片,卡片只写着一行字:“欲知令祖下落,请于本月十五日正午至养愚园一聚。”
莫非花沉吟不语,江楼月问:“你去吗?”
本来如果是其它的任何时候,莫非花都会毫不犹豫地前去,然而本月十五日正午,却是她师门聚会之时。
莫非花的师门,说来名不见经传。她的师傅自称无名生,莫非花七岁拜师学艺,到现在,已经十几年过去了,她却从未见过她师傅一面。
这说起来有些不可思议,然而无名生是一个极神秘的人物,这十几年来,无论是莫非花还是她的师姐妹,均需在夜间学艺,而且,他必然单独教授每一个人,绝对不会同时教两个人,而且严格禁止师姐妹间互通消息。
无名生实在是个极严苛的老师,莫非花还记得自己小时因询问大师姐有关武学上的事情,被无名生知道后,被罚三天不得吃饭,自那以后,莫非花循规蹈矩,再也不敢做任何有违师门规定的事情。
自莫非花出师后,无名生定下每半年招集门下见面一次的规矩,而本月十五正是半年一会之期。
莫非花叹了口气,她对师傅的敬畏已经到了习惯成自然的地步,每半年的聚会之期,她是绝不敢迟到一分钟。不仅她如此,她的师姐妹均是如此。然而这一次她的祖母被劫,对方定在十五日正午至养愚园,养愚园虽然也在京城,然而却在距莫非花师门所在地九天外几十公里之外,也便是说,如果她在当时到了养愚园,必然无法按时赶到九天外。
她迟疑了一下,咬了咬牙:“无论如何,我必须去救奶奶,至于师傅那里,请你代我转告,事后我再去请罪。”
江楼月点头:“我就知你会如此决定,师傅那里我会去禀告。”她说到这里,脸上忽然露出一丝奇怪的神情:“一切保重。”
莫非花虽然觉得江楼月脸上的神情颇为奇特,但她只道是江楼月因为对方武功过于高强,因而担心自己的处境而已。她也没有多想,与江楼月匆匆别过。
此时已经是十四日傍晚,莫非花家住京城,她常年漂泊在外,就是因为师门聚会才赶回京城。她知道即便是此时赶到养愚园,必然全无收获,她索性不去想此事,早早地休息,养精蓄锐,明日迎战强敌。
她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什么目的,但莫老太太虽然年事已高,却仍然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对方不仅能将她劫走,还轻易伤了江楼月,可想而知,一定是不世出的高人。但莫非花将自己所知的高手都想了一遍,能将剑气用得如此出神入化的,她也实在想不出来。
次日正午,莫非花到了养愚园。此地位于京城远郊,是一个著名的游览胜地,本是明朝时某官宦之家的私人园林。因为这位官员本是江南人士,因而建造的园林也完全按照江南园林的结构布置建造,京城虽然园林颇多,却都是北方园林,因而这所古园,就显得特别地出众。
莫非花到了养愚园外,见园门并没有如常地打开,在黑漆的大门上挂着一个牌子,上写:因拍摄电影需要,本园今日关闭。
莫非花皱起眉头,对方既然约她今日来此相会,而却刚好遇到有人在这里拍摄电影,对方到底是否已经预知这种情况?如果他已经知道这种情况,还约她来见面,那是否要利用拍摄电影这件事情达到某种目的?
或者对方并不知道今日的情况,他约莫非花来此见面只是凑巧。
此时无论对方是什么原因,莫非花都顾不上了。她左右看了看,旁边并没有行人经过。莫非花轻轻一跃便跳过了围墙,她的轻功极佳,翻跃这样的一道围墙自是不在话下。
养愚园占地颇大,莫非花在园内以极快的速度巡视了一遍,园中甚是寂静,除了园子的东北角有一群人闹闹哄哄地拍电影,其它的地方都空无一人。
莫非花转了一圈,到了东北角,她藏身在一棵大树上,见下面的一群人似乎是在拍摄武侠剧,有几个人做古装打扮。
莫非花藏在树上,此时已经到了正午,但留信的人只说正午在养愚园相见,并未指出确定的地点,莫非花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守株待兔。
此时下面的拍片现场正在拍摄一段打斗镜头,一个年轻女子身着红衣被几名男子围在中间。
那女子相貌甚是娇美,身手也颇为利落,一看便知是有武术根底的。莫非花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便不由地暗暗称奇,那女子动作很是快捷,腾身跳跃间完全不需要钢索,显然是武功不弱。所谓的武侠电影,向来是用现代科技来蒙骗观众,演员只要长得漂亮便可,会不会武功根本就是无关紧要。而这个女子武功如此高强,在武侠电影的演员中,可算是一个奇迹。
那女子三下两下便将几名男子打倒在地,导演却象是不甚满意,大叫了一声:“卡!”
女子停了下来,导演大声说:“眉子,你怎么又不按剧情表演,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你要先被打倒,然后再奋起全身的力气将对方打倒,你这样就把对手都打倒了,观众看什么?”
那名名叫眉子的女子微微一笑:“这几个人实在太差劲,我也很想被他们打倒,可是他们的功夫实在是太差了。”
导演皱眉:“我们是在拍戏,不是在打架,你不用那么用力。”
眉子笑道:“好吧!我知道了,再来。”
双方调整好位置,导演大叫了一声“开麦拉”,双方又打了起来。
莫非花虽然觉得眉子的功夫好得奇怪,但这种假把戏,她可不愿多看。她一边游目四顾一边在想,那个劫走祖母的人,为何还不出现呢?
此时,她的眼睛向着园子的四周扫视,她所处的地方是在一棵大树之上,这树很高,能够看到园中大部分地方的情况。
她的眼睛虽然在四处扫视,但因为从小受过很严格的训练,可以说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她虽然并没有看着拍片现场,但眼角的余光却或多或少地扫到正在打斗的数人。
只见那名叫眉子的女子打了几下,忽然向着她的方向露出诡异的笑容,接着莫非花就觉得眼前红光一闪。
莫非花反应极快,红光一闪之下,她立刻双脚用力一沉,脚下的树枝已经被她踩断,她便也落了下来。
只听得头顶上方暗器破空而过,莫非花虽然能够及时逃过暗器也不由地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落在地上,那些演职人员却显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都停了下来,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想必是眉子出手很快,在她身边的人又都是不懂武功的平常人,因而大家并不知道她曾经放过暗器。
莫非花双眉微蹙,沉声道:“是你劫走了我的祖母?”
此时她已经认定眉子便是留书之人,右手按在腰间软剑的剑柄上。
眉子却是一怔,问道:“什么祖母?”
莫非花也是一怔,如果眉子是劫走莫老太太的人,她又约莫非花来此相见,为何在此时却要否认?
她是一个心思细腻的女子,虽然觉得除了眉子之外,不应该再有别人,但以眉子的身手,却似乎并没有象江楼月形容的那样厉害。
她问道:“你为何要暗算我?”
眉子微微一笑:“因为我高兴。”她一句话才说完,右手轻扬,几道红光向着莫非花飞来。莫非花此时已有了准备,她右手轻挥,腰中软剑已经出手,抖出几朵剑花,将红光击落。
此时周围围观的人们纷纷发出惊叹声,而那名导演反应最快,大声叫道:“摄像师,快录下来。”
莫非花皱起眉头,她正想喝止摄像师的行动,那几点落在地上的红光忽然又从地上飞了起来,十分快速地向着莫非花袭来。
莫非花这才大吃一惊,向后疾退,红光却如同有生命一般,如影随形地追着莫非花。
莫非花此时已经看清,原来那红光并不是普通的暗器,竟是几只红色的蜜蜂。这蜜蜂长得和普通的蜜蜂全无二致,只是周身红色,动作也很是快捷,不同于一般的蜜蜂。
她剑光一绞,将几只红蜂从中央绞断,但右手腕却觉得一麻,低头一看,一只红蜂落在她的手腕上。
莫非花手腕轻振,将红蜂抖落,但手腕之上已经多了一个很小的黑点。她心知必然已经中毒,此时唯有制服那名为眉子的女子才能得到解药。
想到这时,她绝不迟疑,一剑向着眉子刺去,此时已经不同刚才,莫非花心中憎恨那名女子暗算自己,出手绝不容情,这一剑带着九成的功力。
眉子也不是等闲之辈,她似乎早已经知道莫非花这一剑不易抵挡,右手轻扬,手中已经发出一串暗器,那串暗器排成一排向着莫非花的剑尖上飞来,只听得“叮当”之声不绝于耳,那串暗器被莫非花的剑削成两半落在地上。
而莫非花的剑被这串暗器一阻,也微微顿了一下。便是这一顿之间,眉子左手一挥,“砰”的一声轻响,居然抛出了一颗烟雾弹。
莫非花剑光一转,将烟幕振开,园中已经失去了眉子的影子,她显然借着烟雾遁走了。
只听得眉子的声音远远传来:“你若想要解药,半个月后到东海方丈。”
莫非花一怔,东海方丈?这不是传说中的地名吗?为何眉子会约自己在那里相见?她心里疑惑,一转头间,见那电影导演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她便问:“这个叫眉子的人,她住在哪里你可知道?”
那导演立刻摇头:“她是自己找上来演戏的,我看着她长得漂亮,功夫又好,就答应让她演个角色。不过没人知道她住哪里,她每次来都是自己来,也从来不与人交往。”
莫非花早知道从剧组这里不可能得到什么情况,她这样问一下只是聊尽人事。她将软剑收回腰间,正想离开,那导演却一把拉住她:“你别走,你想不想演戏?”
莫非花忍不住苦笑,手腕轻翻,甩开导演的手:“我没空理你,去找那些想当明星的小姑娘演戏吧!”
她飞身上了围墙,还听见身后导演大叫:“怎么可能?不是所有的年轻女孩都想演戏吗?你怎么会不想演?我给你做主角,你和我签约好不好?”
莫非花既然找不到莫老太太的下落,便不再停留,立刻向着九天外赶去。
九天外是在一个极其隐蔽的地方,莫非花为不引起路人侧目,在光天化日之下不能施展轻功。她先乘车到了天上山,这山名为天上山,因其在京城一带奇峰突起,是一个难得的峻岭。因为山势颇为险峻,平日就很少有游客。
莫非花在山脚下了汽车,此时已经是下午,偶尔见到几个游客,也多是正在急匆匆地下山。她见左右无人,便向上一跃,双足在一棵大树的树枝上一点,又跃起数米。她便如此借力向上跃,一直攀登到峰顶。
若是平时,她也不会用如此费力的方法来登山,但今日是师门聚会,她已经晚了几个小时,此时只想用最快的方法到达山顶。
山峰的最顶点,一块一人高的大石,上面写着三个红漆大字:天外天。大石的另一面便是万丈悬崖。
莫非花四处张望了一下,此时已经是傍晚,山峰之上空无一人。
她走到悬崖之旁,向下轻跃,人落下几十米后,崖上忽然出现一个石洞。莫非花右手在石壁上一搭,向上翻了一个跟头,人已经站在石洞之中。
这石洞很小,只容得一个人经过,在洞口内壁写着三个小字:九天外。
此地若不是有人指引,外人万万无法寻觅。
莫非花沿着石洞走进去,这洞很深一直弯弯曲曲地向前,到了最后,忽然天光大亮,越走到山间的一个空谷,四面皆是峭壁。
空谷之中散落着数间建筑很是粗糙的石室,如同是世外桃源。然而便在石室之间,居然还有一个很大的卫星天线,和这谷间的环境显得颇为格格不入。
莫非花一踢入谷中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她的感觉很是敏锐,一脚才踏入,她便停了下来。此时是深秋季节,谷中遍植枫树,枫叶都已经红遍山谷。
然而谷中的枫叶却落了许多,这本也正常,枫叶本就是很容易落下的。莫非花捡起一片枫叶,这片枫叶只有半片,而且已经卷缩。莫非花将枫叶展开,这半片枫叶断开的地方是一条整齐的直线,显然是被刀剑从中分开。她仔细地观察着枫叶断开的地方,从断痕来看,这一剑非常快,在一剑之间,不仅将枫叶断开,而且立刻便将枫叶的生命彻底催毁,因而这枫叶才在断开后卷缩在一起。
莫非花心里暗惊,什么人的剑如此厉害,这不单纯是将枫叶断开,这样快的剑法,莫非花也能使出来,可是能够一下子便夺去枫叶的生命,这不单纯是剑法精妙,内功也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在她的印象里,除了她师傅之外,这世上还真不知道有谁有这样高的武功。
但如果是她师傅无名生,为何要在谷内使出这样绝不容情的一剑?这样的剑法绝不是平日能够使出的,一定是在极端愤怒的情况下一剑劈出,才能够将剑意发挥得如此淋漓尽致。
难道谷中有变?
莫非花立刻扬声叫道:“师傅、师姐、师妹,你们在吗?”
回声在谷中回响,却没人回答她。
莫非花飞身进了一间石室,石室之内空无一人,屋内的陈设很是现代,计算机,卫星电话应有尽有。屋内的东西都在原处,没有被人移动的迹象。
莫非花又进了另一间石室,每间石室基本都是一样,没有打斗的痕迹,看来如果曾经有过打斗,就是在山谷之中展开的。
莫非花重新回到谷中,谷中间有一块很大的圆石,她的师傅无名生每次都是站在大石之上听她们汇报别后的情况。
莫非花掠上圆石,但见到石下的枫叶上有数点血迹,血迹并不很多,但已经让莫非花很是震惊,有人受伤了,会是谁呢?
血迹一直向前延伸,隔了数步就会有几滴。莫非花沿着血迹寻去,血迹最后终止在一个小山洞之前。
这山洞很小,深度只有十几米,莫非花小时与师姐妹捉迷藏时经常会躲在里面。
她走到洞前迟疑了一下,洞中之人很可能是她师门的人,但也有可能是敌人,谷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她一无所知,若这只是对方的诱敌之计,那么她一步踏进去,恐怕是凶多吉少。
然而她却是一个个性十分倔强的女子,虽然知道这很可能是诱敌之计,却也绝不愿后退。她只迟疑了一下,便向着洞内行去。
一进去洞中,她立刻便感觉到一个人的气息,与此同时,空气之中,一道尖锐的剑气向着她袭来。这一剑在黑暗之中发出,很是快捷,莫非花刚踏入洞中,双眼尚不能适应洞中的黑暗环境,而对方却显然是早已经埋伏在这里,就等着莫非花卜一踏入洞中这绝佳的机会。
莫非花到底并非常人,虽然剑在气先,一闻剑气,剑已至面门,莫非花上半身硬生生地向后一仰,这在北派武学中有个名堂,叫做铁板桥。一仰之下,身子如同被从中间折断一样,上半身和下半身几乎成了九十角的角度。那一剑便在莫非花的鼻尖上面刺过,几乎就是贴着她的鼻尖擦过。这一瞬间,虽然她艺高胆大,也不由地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反应极快,那人一剑用老,她的右手已经上扬,黑暗之中准确地抓住敌人的手腕。对方和手腕一入手,莫非花便心中有数,她立刻疾声道:“四师妹,是我。”
黑暗之中,那人也回答道:“二师姐怎么是你?”
莫非花心里疑惑,将江楼月拉出洞外,只见江楼月脸色苍白,左腰间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染红,显然是受伤不轻。
莫非花忙问:“你伤得如何?”
江楼月苦笑:“死不了,我刚才已经止过血了。”
“发生了什么事?师傅和大师姐三师妹到哪里去了?”这是莫非花现在最想知道的事情。
谁知江楼月却摇了摇头:“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莫非花一怔:“为何会如此?”
“我到这里的时候,谷中已经是这个样子,我想大师姐和三师姐一定是提前到了,到底有什么事发生在他们身上,我就不得而知。我一进入谷中,就受到袭击,袭击我的人是一个年轻男子,他的武功极高,一招就将我伤成这个样子,我那时一下子被他所伤,倒在地上,他定是以为我死了,连看都不看,便扬长而去,如果不是如此,我此刻恐怕真地已经死了。”
莫非花心念电转:“是什么人武功这样高?”
江楼月摇了摇头:“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
“你还记得他的长相吗?”
江楼月点点头:“虽然只是看了一眼,但他的长相我却死也不会忘记。”
江楼月说到“死也不会忘记”这几个字的时候,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来的,显然对那人怀恨已极。
莫非花问:“那你能否形容一下?”
江楼月道:“我可以把他的样貌画下来,不过他的武功那么高,恐怕你也不是他的对手。”
莫非花微微一笑,“虽然如此,但总得试一试,何况师傅和大师姐三师妹下落不明,也许只有这个人知道在此之前谷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江楼月点头,两人进入石室,江楼月很快便用铅笔在纸上勾出了一个男人的形象。她们师姐妹除了武功外,都得修习各种技艺,包括音乐绘画,而她们的师傅无名生更是样样精通,似乎只要是世上有的技能,他便必然都通晓。
四师姐妹自小就受到极端严苛的训练,稍有哪一项不合无名生之意,必然遭到痛斥甚或是被打手板做为惩戒,也便如此,四师姐妹才能够个个为人中翘首,任何技艺都达到了专业水准。
江楼月将那男子的形象画了下来,莫非花一看就是一惊。
她心里疑惑不定,江楼月显然也看出了她神色有异,立刻问:“怎么?你见过这个人?”
莫非花摇了摇头:“不是见过,是有一个开私家侦探的朋友,正在寻找这个人,我只是见过他的画像。”
原来江楼月所画的人正是那个失踪了的吴世豪。
莫非花将徐汉生寻找吴世豪的原因大体说了一遍,江楼月听了以后,淡淡地说了一句:“没想到,他还是一个多情种子呢!”
莫非花皱眉不语,江楼月道:“一个武功这样高的人,却耽于女色,不是让人觉得不解吗?”
莫非花道:“你怎么知道他是耽于女色?也许他是另有目的呢?”
江楼月道:“我倒觉得他就是喜欢女人。”
“为何?”
江楼月耸了耸肩:“感觉。”
莫非花默然,她知道这个四师妹最喜欢说感觉,她总是认为自己的感觉十分灵验。
“我们不说这个了,既然有了这个人的画像,我们就着手去寻找他吧!”
江楼月忽然道:“如果你找到他,一定要先出手,一击便要使他失去还手的能力,否则,以他的武功,你一定不会有出手的机会。”
莫非花一怔:“虽然他的武功高强,但至少要问清楚他为何要暗算我们,如果不问青红皂白就出手,万一这只是一个误会,一下子便将他打成重伤,岂非犯下了大错。”
江楼月冷笑:“那么他已经将我打成重伤,这岂非是与我们结下了仇怨?何况如果你要问清楚原因,我怕你就再也没有出手的机会。”
莫非花虽然知道江楼月说得有理,但心里却总是觉得不妥。便在此时,忽听得一声鸽子的尖啸传来,莫非花抬头一看,一只如同墨一般纯黑的鸽子从天空中疾飞而来。江楼月喜道:“是大师姐的墨羽。”
她一伸手,鸽子便落在她的手中。四师姐妹的大师姐名叫冷风,这只象墨一般黑的鸽子是一种极希世的名品,难得一见,而且它不同于一般的鸽子,鸽爪及鸽喙都如同鹰一般的锋利,这只鸽子极其凶悍,就算是和一只山鹰扑斗,也绝不逊色,冷风经常用它传递消息。
果然鸽子的脚上系着一个小竹筒,江楼月从竹筒中拿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数字:已向东方追敌。
江楼月露出一丝喜色:“看来大师姐一切都好,我们向着东方去帮她。”
她说罢,另写了一张纸条:“我和二师姐就到,请示具体位置。”将纸条放入竹筒中,又将鸽子放出。
两人也不等鸽子回来,便向着东方而行。这鸽子很通灵,且飞行的速度极快,即便两人不在谷中,鸽子一样能够找到两人的位置。
她们便一路沿着鸽子的指示追去,显然冷风追敌的速度也很快,她们虽然日夜兼程的追赶,但数日之后,仍然没有追到冷风。而看行走的方向,眼见便要到东海滨了。
但她们也知道离冷风的距离越来越近,因为墨羽飞行一次的时间正在慢慢地减少,根据墨羽往返的速度来推算,她们这日中午就可以追上冷风。
冷风显然也看出了这一点,她在最后一封信中道:“我设法将敌人诱至蓬莱望仙台,你们速来。”
蓬莱望仙台座落在东海之滨,是一个伸出大海之外的半岛,据传这里便是当年徐福求仙入海的地方。半岛之上,建筑有一处园林,亭台楼阁,都是按照先秦的风格建造。莫非花曾经经过此处,对于此地的风景很是赞叹。
两人不敢迟疑,以最快的速度向望仙台赶去。所谓最快的速度,是指莫非花开了一辆极高速的超野车,武侠小说中那种出神入化的,快逾奔马的轻功,在短时间内,她们也能够施展。如果要保持长途高速行进,当然还是要选择现代的交通工具。
第三章东海的方丈
汽车很快抵达望仙台,此时海上起了薄雾,远远一看,望仙台在薄雾之中若隐若现,依山傍海,颇似仙境。
到达望仙台门口,莫非花就知道冷风为何要将敌人引至此处,原来望仙台这几日正在进行内部修理,因而并没有正常营业,这样就便于她们在此处与敌人交手。
两人轻而易举地进入园内,园中一片寂静,全不闻人声。莫非花师姐妹素有默契,两人互视一眼,江楼月道:“我向左边寻找,你向右边,如果发现敌人就出声报警,不过千万记住,一定要一击必中,否则,你就再也没有出手的机会。”
莫非花点了点头,向着右方奔去,她此时全力施出轻功,在外人看来,便如同一溜轻烟一般在园中穿行。才穿过数处假山,忽听得不远处有极轻微的人类的喘息。喘息声只发出一声,立刻便消失,显然那人马上便止住了声音,但莫非花仍然听到了。
她的感觉很是敏锐,立刻向着那个方向奔去。
这园子建在临海的高崖上,莫非花奔出几步,已经要走到崖边,眼见崖边的一块大石上印着一个浅浅的血手印,而石后显然藏着有人。莫非花立刻高声问:“是谁?”
那人听到莫非花的声音,迟疑了一下,仍然从石后转了出来。那人是一个相貌很是俊美的年轻男子,果然就是江楼月画中之人,也便是徐汉生所寻找的那个吴世豪。
莫非花的手已经按在腰间软剑上,此时她本该出手,可是她的目光已经扫见吴世豪的衣襟上沾着血迹,显然他已经受伤了。莫非花迟疑了一下,决定还是先不出手,她正想寻问吴世豪为何与她的师门结怨,话还没问出口,便听见耳边传来轻微的剑锋破空之声。莫非花皱起了眉头,只见三道剑光不约而至,她的师姐妹三人冷风、白雪、江楼月居然同时都到了这里。
三人也不多话,三剑齐发,都向着昊世豪的致命要害。莫非花心里暗奇,看她们的招式分明是想一剑便杀死吴世豪一般。
吴世豪以一敌三而且受了伤,却毫不示弱,指尖轻弹弹开冷风的剑,身形半转又让开江楼月的剑,一脚踢向白雪的手腕,一招便避开了三人的进攻。但三女也非弱者,一击不中,后招绵绵而至。
莫非花惊奇地发现,三女除了本门武功外,又似乎学习了许多其他门派的武功,出手招数诡异,她从未见过。
她心里疑惑,只觉得隐隐地不安,却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
三女虽然都尽了全力在与吴世豪拼斗,但吴世豪却显然又高出三女一筹,眼见三女慢慢地落入下风。双方都不说话,只闷声打斗,出招却都很是狠毒,都想将对方立刻击毙。
莫非花迟疑不定,她知道自己本该去帮助师姐妹,但这件事情却让她觉得处处透着古怪。从一开始莫老太太被劫到现在,莫非花只觉得自己每一步行动都似乎被什么人牵引着,一步步地走向一个陷阱。
她的三个师姐妹从小一起长大,出师后才各奔西东,她与她们本该是十分熟悉,但这次见面,她却又觉得无比陌生,似乎从未真正认识过她们。
此时三女已经落入下风,莫非花仍然没有出手,眼见吴世豪一掌将冷风和白雪击退,另一掌向着江楼月击去,他似乎恨极江楼月,出手绝不容情,这一掌带着十成功力,江楼月一剑向着吴世豪掌心刺去,剑尚未刺中吴世豪手掌,只听“卡查”一声,剑竟已被吴世豪的掌风硬生生地震断了。
三女齐声惊呼,吴世豪掌式不断,这一掌仍然向着江楼月胸口按去,如果这一掌击中,江楼月只怕立刻便会一命呜呼。此时江楼月右手酸软,连抬起来的力气也没有。全身乃至退路都被吴世豪这一掌封死了,他显然是想个个击破,先打倒最弱的江楼月,再对付冷风和白雪二人。
江楼月惊呼一声,眼见退无可退,她几乎要闭上眼睛等死,不过一直以来所受的训练,使她仍然大睁着双眼,寻找机会。然而她自己也知道不可能再有什么机会。
便在此时,忽听得一声清叱,一道剑光从侧面杀来,后发而先至,向着吴世豪分心便刺。莫非花终于出手了,她虽然一直觉得疑惑,但此时江楼月遇险,她却不能不出手了。
这一剑莫非花几乎用了全力,剑光如同流星一般穿过吴世豪的掌风,从吴世豪的胸口穿过,只差了数分便刺中吴世豪的心脏。她此时因江楼月处于危险之中,因而一出手便是致命的招式。
吴世豪被莫非花一剑刺中,他先是滞了一下,脸上现出不可置信的神情,他右手指着莫非花,慢慢地露出一丝怪异的笑容,接着他说:“我这么爱你,你居然伤我!”
这句话一说出口,莫非花只觉得脑中“轰”地一声巨响,一时之间心乱如麻。耳听得江楼月尖声道:“你爱的人果然是她!”
紧接着她便觉得胸口一凉,与此同时,冷风大叫:“四师妹你干什么?”
莫非花低下头,见江楼月手握的断剑已经刺入自己胸口,而剑柄就握在江楼月的手中,她脸上满是怨毒的神情,便仿佛与莫非花有不共戴天的仇恨一般。
此时冷风与白雪已经齐齐奔至,冷风一把握住江楼月的手:“无论如何,这件事情与她没有关系,你不应该迁怒与她。”
江楼月露出一丝惨淡的笑容:“谁说没有关系,如果不是因为她,也许师傅会爱我。“
莫非花盘膝坐下,运功护住心脉,此时白雪已经点了她伤口附近的穴道,止住鲜血外流。莫非花知道自己伤得不轻,但她此时却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因为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让她吃惊了。
“这个人?他,”莫非花迟疑了一下,她很不想说出这句话,但却不得不说:“他的声音和师傅的一样,我从未见过师傅,因为师傅永远带着面纱,但师傅的声音我却记得很清楚,他的声音和师傅一模一样。就算世上有声音相似的人,但师傅的声音我却不会认错,他,是不是师傅?”
冷风与白雪互视了一眼,冷风道:“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要瞒你的了,他就是我们的师傅。”
“为何?”莫非花只觉得喉头一甜,几乎吐出一口血来,她真不敢相信她们今日要杀的敌人居然会是她的师傅。“为何你们要弑师?为何要做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
白雪冷笑道:“弑师?我们只是杀一个衣冠禽兽。”
衣冠禽兽?莫非花疑惑地看着冷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冷风淡淡地说:“也许你是我们之中唯一一个没有被他染指的人,其实我们都很想知道原因,为什么他会放过你。”
莫非花虽然很想继续打坐,因为这样对她的伤势有所助益,但此时她却还是霍然站起,一站起,她便觉得眼前一黑。她咬了咬嘴唇,使自己不要昏倒。
“你在说什么?这不可能。”在莫非花的心中无名生虽然极端严苛,但做为师傅却是无可挑剔,然而此时冷风所说的话给莫非花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白雪淡然道:“我们都是从十四岁开始就已经变成了他的玩物了。”
莫非花双腿一软,跌坐在地,她抬头看着对面的吴世豪,此时,吴世豪,也便是无名生也盘膝坐在地上,双目紧闭,显然他伤得不轻,必须用这种姿式恢复元气。她只觉得这人很是熟悉,却又无比陌生,便如同她今日见到三个师姐妹一样。
“为什么?师傅,难道这是真的吗?”莫非花艰难地开口。
无名生睁开双眼,看了她一眼,慢慢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莫非花低声问。
无名生淡然一笑:“我是你们的师傅,我想怎样就怎样,难道还需要向你交待吗?”
“那么我呢?为什么会放过我?”
无名生冷冷地说:“很简单,因为你长得丑。”
莫非花默然,心里有许多疑惑,却不知从何问起。她从七岁便进入师门到现在已经十五年过去,师傅为何看起来就象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难道他的内功已经到了驻颜有术的地步了吗?而他为何又要化名吴世豪,难道正如江楼月所说,他只是天生好色吗?
她转头望向冷风:“我祖母呢?是你们把她带走的吗?”
冷风摇了摇头:“其实我们只是把你的祖母骗走而已。我们早就想杀他了,四师妹说你和我们不同,她说她感觉到师傅对你和对我们三人都不一样。因此这次的计划不能叫上你,你会破坏我们的行动。她这一次的感觉很对,你果然和我们是不同的。”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语调里多少带着一丝伤感的味道。
莫非花看了江楼月一眼,江楼月脸色惨白,一言不发。她心知江楼月定是瞒着冷风和白雪做了手脚,她又问了一句:“四师妹,我祖母真地没事吗?”
江楼月哼了一声:“我虽然恨你,却还不会对一个无辜老人下手,你放心,她没事。”
莫非花轻叹,“可是我还是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冷风苦笑:“这些年,他一直坚持单独教授我们武功,你还记得你小的时候问我武功的事情吗?你被他惩罚,因为他怕我们交谈,这样就会知道他的秘密。我们都是自十四岁开始就成为他的玩物,从那时起,我们都知道他是一个妖怪。这些年他从来没有变老过,因此他不敢让别人看见他的脸。你永远不会知道我们所过的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每周他传授我们武功时,都是一种苦刑。而他并没有全心的教授我们武功,只除了你。你不觉得你的武功比我们都高出了许多吗?我们早就发现这一点,只有你还懵懵懂懂全无所觉。”
“为什么?”莫非花喃喃低语,她知道只有无名生一人知道为什么,但他却决不会说出原因。
“你们现在要干什么?你们要杀他吗?”
三女对视一眼,冷风点头:“不错,我们一定要杀了他。”
莫非花叹道:“无论如何他还是我们的师傅,真地没有别的选择吗?”
冷风和白雪一起点头:“没有别的选择。”
两人说罢便转过头望向无名生,冷风沉声道:“师傅,是你逼我们走到今天这一步,你永远不会知道你在我们的心里是怎样的一个恶魔。”
无名生闭目不语,冷风和白雪手持长剑,一步步向无名生走去。
莫非花看着她们越来越走近无名生,心里一片茫然,她知道三女所说的不可能是假话,可是十几年以来,无名生在她心里的地位已经是近乎于神人,让她相信无名生做出这种事情,真是很为难的一件事。
眼见无名生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似乎完全不知道冷风和白雪二人正在向他走近。莫非花心里一动,暗想,以师傅的武功,应该不至于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难道他坐着不动只是诱敌这计。一念至此,她心里又是一阵踌躇,到底是否应该发声示警,提醒冷风和白雪小心呢?
迟疑不决之间,眼见两人越来越接近无名生,莫非花暗叹,此时她也别无选择,正想出声警告两人。忽见眼前银光闪动,一直站在二女身后的江楼月忽然出手。一出手便是两剑齐发,原来她的左手袖中还藏着一把短剑。
这两剑向着二女身后刺来,二女因无名生武功高强,心里也提防着他可能故意坐在地上不动,因而全神贯注在他的身上,又完全没有料到身后的江楼月会骤下杀手。虽然二人武功均强于江楼月,在全没提防之下,居然被江楼月一击而中。
二女低呼一声,已经背部中剑。
冷风脸色苍白,转身道:“四师妹,你干什么?”
江楼月冷笑:“因为我不想你杀了他。”
冷风怒道:“为何?”
白雪轻叹一声:“大师姐,你难道还不明白吗?四师妹她心里爱着师傅。”
冷风呆了呆,颓然坐倒,“真想不到,你会对我们下手。”
江楼月冷笑一声:“你想不到的事情还多着呢。其实我早就想好了,只要杀了你们三人,师傅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白雪淡然道:“是你一个人的?你以为师傅会那么轻易就顺从你吗?”
江楼月微笑:“我只要废了师傅的武功,师傅当然只能顺从于我。”
冷风摇头道:“四师妹你疯了吗?你到底有没有想清楚。师傅是一个不会老的人,如果有一天,你变成了老太婆,他还是象现在一样年轻英俊,你怎么还能和他在一起呢?”
江楼月尖声道:“我不管,我就要师傅和我在一起,再也没人和我分享他。如果有一天我老了,要死了,我就杀了他,就算死,也要和我在一起。”
莫非花叹道:“四师妹,你这又是何苦呢?”
江楼月望向莫非花:“都是你迷惑了师傅,才让师傅根本没看到我的存在。只要你死了,师傅一定会喜欢我爱我,只要你死。”
她说到这里,眼中陡现杀机,手中长剑一震,便向着莫非花心口刺来。此时莫非花伤势极重,虽然眼见一剑刺来,却无力躲闪,而冷风与白雪惊呼出声,却也无力来救。眼见这一剑便要刺到莫非花心口,忽听一人喝道:“住手。”
一样东西破空而至,一下子击在江楼月的剑上,“叮”的一声轻响,江楼月的剑竟然从中而断。
莫非花眼尖,已经看到那样东西只不过一块石子。
只听无名生淡然道:“你们要杀我,要废我武功,刚才就应该动手,居然说了这半天废话,让我有调息的时间。我这些年真是白教你们了,对待敌人,就应该在第一时间出手,如果给了他时间,就等于是在自掘坟墓。”
无名生从地上站了起来,只是这片刻的功夫,他的气色便已经好转了许多。
江楼月脸色死灰:“你已经好了?”
无名生朗声长笑:“好当然不可能,但对付你一人还是绰绰有余,谢谢你帮我解决了她们两人,免得我麻烦。”
江楼月后退了一步:“你要杀我?”
无名生冷笑:“当然,难不成还和你厮守终生吗?”
江楼月怒道:“为什么不可以和我厮守终生?只有我才是真心爱着你?你心里只有她吗?我到底哪点比不上她?”她所说的她显然是指莫非花。
无名生冷笑:“你也没有什么比不上她的,我只是讨厌象你这样自作聪明的女人。”
“我自作聪明?我哪里自作聪明?我计划得还不够周详吗?我只是算错了你的武功,想不到你的武功好到这个地步。”江楼月喃喃自语:“只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我就可以得到你了。”
无名生仰天长笑:“得到我?太好笑了,我告诉你,就算一切都如你所愿,就算你废了我的武功,我宁可自尽,也不会和你在一起。”
“为什么不会?”江楼月嘶声道:“你宁可死也不要和我在一起?为什么?”
无名生笑道:“这个问题,你最好去问阎王,也许他会告诉你答案。”他说完这句话,右手轻扬,便准备出手。
冷风白雪莫非花齐声叫道:“四师妹小心。”
江楼月脸上的神情却如痴如醉,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处身在危机之中。
眼见无名生这一掌蓄势待发,一击之下,江楼月必然无法幸免。便在这千筠一发之际,忽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道:“超凡,你还不够吗?”
这句话便如同一句咒语一样,无名生一听之下,本来从容自若的神情忽然变得无比惊惶,便如正在偷情的丈夫被妻子捉奸在床一般。
莫非花神情一下子也变得异常怪异,她当然已经听出来这个声音是莫老太太的声音,而且她也很清楚,她祖父的名字就是叫莫超凡。
只见莫老太太从一棵大树之后转出来,神情似喜似悲,她长叹一声:“想不到这么多年了,我们还能见面,我本来以为今生你我已经无缘再见了。”
无名生的脸色本来已经十分苍白,但见到莫老太太,却一子又变得通红,他显然是心中有愧。
莫老太太叹道:“虽然你还是这样年轻,但你已经是几十岁的人了,难道还放不过这些女娃子吗?”
无名生也就是莫超凡,半晌才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莫老太太微微一笑:“这个女娃儿到家里骗我离开,我早就看出她的神色有异。所以就一直悄悄地跟着你们的后面,其实这些年我也觉得很是疑惑,阿花的师傅到底是谁。她七岁的那一年,有一天兴冲冲地跑回来,说是拜了一个了不起的师傅,而师傅又是除了她谁都不见的。我知道许多江湖中人有古怪的规矩,而阿花又是一个不一样的孩子,她从小就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虽然你教阿花的武功和你本来的功夫看起来全不相同,但仍然是和莫家的功夫一脉相承。这几个女娃子怀疑你有私心,其实也并非完全如此,阿花除了跟你学武功以外,我也将莫家的本门武功倾囊相授,她学起来自然就会事半功倍。我隐隐觉得阿花练的功夫和莫家的有共同之处,这也许是巧合,也许是因为教她武功的人早就已经深谙莫家的功夫。所以我一直有个疑惑,她的师傅到底是谁?”
无名生苦笑:“想不到我努力了几十年自创的功夫,还是瞒不过你的眼睛。”
莫老太太也苦笑道:“谁叫我们曾经是夫妻呢!”她打量着无名生的脸:“我现在才明白你为何要离开,如果我是你,如果我也能够长生不老,我也一定会离开。冷风说得很对,当我已经是老太婆的时候,你仍然如此年少英俊,任谁都受不了的。”
无名生默然不语。
莫老太太叹道:“可是,我仍然无法想象你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几十年前,你曾经是如此正直的侠客,现在居然会染指自己的徒弟,为何会有这样大的变化?你的良心何在?我虽然知道你确实是你,但我却不敢相信你居然会是你。如果公公婆婆知道今天的事情,他们在地下又如何能够心安呢?”
无名生怒道:“你懂什么?你以为长生不老很好吗?你以为我很想长生不老吗?”
莫老太太道:“不好吗?世人不都想长生不老吗?”
无名生冷笑:“如果他们真地长生不老了就知道我的痛苦。我从来不敢在同一个地方住十年以上,因为这样别人就会看出我的异样。所以我离开你,因为那一天你说,这十年来,你几乎没有任何改变,而我越来越老,也许再过几年,我就会成为一个老太太,而你仍然年轻英俊。我知道我瞒不过你,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我是一个不会变老的怪物,所以我躲在九天外那种人迹不到的地方。你以为我喜欢躲在那里吗?你是知道我的个性的,我本来是一个活泼开朗的人,却因为长生不老,不得不将自己隐藏起来。因为我怕别人知道,怕别人过了几十年再看到我,发现我仍然一点也没变。我不得不象老鼠一样的生活,就算是面对着徒弟也得戴上面纱。这样的日子,就算活几千年,又有什么意思?”
莫老太太呆了呆:“就算是如此,你也不该把怒气发泄到你徒弟的身上,她们到底都是无辜的。”
无名生淡淡地道:“我高兴怎样就怎样,她们都是我一手栽培出来的,我想毁了她们就毁了她们,谁也管不着我。”
莫非花忽然道:“奶奶,你难道没看出来,我的三个师姐妹都和你年青的时候有些相似吗?”
莫老太太一怔,她仔细地端详着三女,半晌才点了点头:“果然是有些神似。”
“不仅是他们,我想起来了,我那一天一看到孙美珠就觉得她很面熟,当时我只以为是在电视里见过她。现在我才想明白,并非是因为我在电视里见过她,而是因为她长得很象您年青的时候。我曾经见过您年青时的照片,她真地很象。我本来不明白吴世豪的目的何在,现在我也明白了,吴世豪并没有什么目的,他接近孙美珠只是因为孙美珠长得象您,除此之外别无目的。”
“师傅他,”莫非花迟疑了一下,她真不知道应该叫无名生祖父还是师傅,“我想他一直没有忘记您。”
莫老太太喟然长叹,一时之间百感交集。她年事已高,心中早已没有儿女情长,但莫超凡到底是她的结发丈夫,这些年来她以为他早已经死了,想不到此时重逢,她已经是垂垂老妇,而莫超凡却还是正当年少,全无变化。世事沧桑,不一而足。
莫超凡冷笑道:“你懂什么?小丫头不要胡说八道,我就是喜欢女人,这又如何?今天不仅她们三个要死,你们两个也要死,谁都不能离开。”
莫老太太皱起眉头:“你说什么?难道你连自己的孙女也要杀?”
莫超凡冷笑:“你们已经知道了我的秘密,我绝不能让你们活着。”
莫老太太双眉一扬,她虽然已经是几十岁的人了,但脾气仍然如同少年时一般好胜,两人年轻时便因为绰号而争斗过不下数十次,虽然因此而喜结良缘,但即便是婚后也总是半真半假地较量武艺。“既然如此,看来我们又要比试一场了,几十年前我们不曾分出胜负,几十年后,我倒要看一看,你的莫名剑法和我的分水娥眉刺到底哪一个更厉害一些。”
莫老太太双手一翻,手中已经多了一对银光闪闪的娥眉刺,而莫超凡的手中也多了一把长剑。两人也不多话,飞身上前,只听得“叮叮叮”声连响,转眼之间已经拆了数招。
两人年青时本就是拆招拆得习惯了,对对方的招式都心里有数。莫超凡虽然几十年来苦练武功,莫老太太也同样没有放下功夫。眼见兔起鹜落,兵器交击的声音不绝于耳。双方都是以快打快,远远看来,只见一团银光,再也分不出两人的身影。
莫非花心里焦急,一个是她的祖母,一个是她的祖父,虽然祖父做了这样的事情,但到底是她的祖父,而且莫超凡为何能够长生不老也是一个谜,在此时的情况之下,竟然连问的时间都没有。
她扬声叫道:“奶奶,师傅不要打了。”让她此时称莫超凡为爷爷,却也是十分困难。无论如何莫超凡看起来都只是一个年轻英俊的少年人,却居然是莫非花的爷爷。一念及此,虽然此时情况很是紧急,莫非花仍然有啼笑皆非的感觉。
两方以快打快,斗了近百个回合,仍然不分胜负,但莫老太太到底年事已高,再这样打下去,她必然会体力不支。不仅在场的四女想到了这一点,打斗的两人当然也知道这一点。莫老太太忽然招式一变,不再一味抢快,招式开始慢了下来。此时她手中的分水娥眉刺虽然招式已慢,却一下子变得招招诡异,专走偏锋,这是莫老太太娘家的家传绝技,数十年来轻易不曾使用。
两人又斗了半晌,莫老太太招式越来越慢,看来她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她年轻时本也不是莫超凡的对手,争斗之时,莫超凡总是暗暗相让,现在一个年已老迈,一个尚且少壮,此消彼涨,强弱之势早就了然。
眼见莫老太太左手娥眉刺刺出,莫超凡身形微转,莫老太太一招用老,右手娥眉刺便也跟着向莫超凡胸口刺来。莫超凡长剑不退反进,向着莫老太太腰间刺出,如果莫老太太不退步自救的话,这一剑便会后发先致,先将莫老太太刺伤。
然而莫老太太脾气刚强,斗了半晌已经落在下风,她心知今日必不能胜过莫超凡。她知道莫超凡绝计不会杀死莫非花,然而那三个女娃的性命却是万万无法保全。想到这一点,她知道如果败在莫超凡的手下,就等于送了那三个年青女孩的性命。她咬了咬牙,不仅不后退,后而迎上一步,右手的娥眉刺仍然向着莫超凡的胸口直刺。她此时是两败俱伤的打法,就算自己会先一步受伤,但也能够将莫超凡伤在娥眉刺之下。
眼见长剑堪堪刺到莫老太太的腰间,莫非花已经惊呼出声。忽见莫超凡手腕微微一侧,虽然只是分毫的距离,长剑便从莫老太太的腰侧划过,未伤到莫老太太分毫。而莫老太太手中的娥眉刺却已经结结实实地刺入莫超凡的胸口。
这一下变故发生得极快,待到众人反应过来,莫超凡已经身受重伤。莫老太太大惊,失声道:“超凡,你这是何故?”
莫超凡伤得极重,一张口鲜血便从口中溢出,他微微一笑:“我们以前斗了那么久,总是你胜得多,我胜得少,现在还是你胜了,你不开心吗?”
莫老太太老泪纵横,“超凡,你,你”只说了两个“你”字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莫超凡笑道:“哭什么?人总是要死的,象是我这样活了几十年都不曾改变模样,那其实比死了还是更痛苦。我以前可不知道长生不老是那么难受的事情,非得到自己长生不老了,才知道,原来长生不老就是生离死别。当年我离开你们母子的时候,就已经很是后悔,我为何要使自己长生不老。世人都希望长生不老,又有谁知道长生不老的寂寞呢?”
莫老太太呆了呆:“什么事情总是有解决的方法,何必要弄到这个地步,也许,也许会有人知道怎么治好你。”
莫超凡仰天长笑:“治好我?我又不是生病,我是长生不老,是世上所有的人做梦都想不到的好事,哪里能有人治好我?”他一笑,鲜血更加如泉水般涌出。
莫老太太急道:“超凡,我带你去医院,你不要说话。”说罢便要上去搀扶莫超凡。谁知莫超凡一把推开她的手:“走开,我不去医院,我哪里都不去。也许我应该回到那个岛上去。”最后一句话他是用极低的声音说出来的,然而莫老太太仍然听到了,“你要去哪个岛?”
莫超凡一怔,神情忽又变得迷茫起来:“哪个岛?哪里有什么岛?”
莫老太太皱眉道:“超凡,我带你去医院,如果再晚了就要来不及了。”
莫超凡微微苦笑:“已经来不及了,你难道还不清楚吗?”
莫老太太眼睛一红,“超凡,原谅我,我只是不想你再伤害这些女孩。她们还年轻,你做的事情已经很对不起她们了。”
莫超凡笑了笑:“我没有怪你,只要你不怪我,我就已经很高兴了,我又怎么会怪你?这些年,我都对不起你,今日能够死在你的手中,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莫老太太道:“说什么死,这些年你都不曾变老,而我已经是老太婆了,其实是我应该先死的。你还如此年青,何必轻言生死呢?”
“年青?”莫超凡哈哈笑道:“你忘记了,我比你还年长四岁呢,我年青吗?我已经是七十四岁的老人了,活到现在也差不多了。”
他说到这里,反手握住刺在胸口的娥眉刺,“如果能够不再相见就好了,也免得你知道我这些年做的肮脏事。”一语方毕,他右手一用力,已经将娥眉刺拔出,鲜血四处飞溅,莫超凡身子一软,倒在地上。此时如果不将娥眉刺拔出,也许他一时还不会死去,但一旦拔出,这一口气便提不上来了。
莫老太太连忙上前抱住莫超凡的身体,莫超凡笑道:“其实这么多年我都不曾忘记过你,我只是后悔,我不该长生不老。如果能够再来一次,我不会上访仙号,我们就可以白头到老了。”
莫老太太大恸,虽然她已经是几十岁的人了,到了此时却也六神无主,只觉得怀里的莫超凡又是可恨又是可爱,然而他已经死了,任何可恨之处都烟消云消,便只记得他的可爱之处。
她欲哭无泪,呆呆地坐着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重伤不支的江楼月却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到莫老太太身边,一把将莫老太太推开,将莫超凡的尸体抱了起来。
莫老太太叹道:“他已经死了,你还能怎么样呢?”
江楼月神情怪异,又哭又笑:“我还以为他喜欢的是二师姐,想不到他喜欢的居然是你这个老太婆。”
莫老太太也苦笑:“你错了,他喜欢的不是现在的我,而是几十年前的我。”
江楼月怒道:“我不管,是你们害死了他。”
她抱着莫超凡的尸体,眼睛从四人身上扫过,神情忽又变得怨毒异常,“我变成了鬼也会一直缠着你们,叫你们都不得好死。”
莫老太太皱起眉头:“你这是何苦呢?他已经死了,你还会遇到真心喜欢的人。”
江楼月用力摇头:“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她忽然又诡异地一笑:“因为我就要和师傅永远在一起了。”
说罢,她向着崖下便是一跃,此时离高崖极近,莫老太太见她神情有异,早就有所提妨,一见她跃下,连忙便出去相救。江楼月也料到了莫老太太会相救,一手抱着莫超凡,一掌迎上,不仅推开了莫老太太相救的手,而且更借反弹之力加速了下坠之势。莫老太太大惊,再要相救已是不及。
只听江楼月的声音从崖下传来:“我变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短短两个小时,变故频频,崖上四人都怔在原地,做声不得。过了半晌,冷风才道:“四师妹这又不是何苦呢?”
白雪苦笑:“也许这样她才会觉得安心。”
莫非花却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她默然不语,索性闭上双眼,也不去调息。过了一会儿,救护车尖锐的啸声向着这边而来。然后她便觉得有人将她抬上了车,她也不睁眼,只觉得有人在替她止血。意识开始模糊,她觉得自己是太疲倦了,也许应该好好地睡一觉了。
第四章方丈
一觉醒来,只见满窗彩霞,一个老人坐在窗前,静静地看着落日。
莫非花走下床,将手放在莫老太太的肩上,叫了一声:“奶奶。”
莫老太太并没有回头,只是拍了拍莫非花的手,“睡醒了?”
莫非花点了点头,“我睡了多久?”
莫老太太笑了笑:“睡得够久了,你睡了一个月。”
莫非花一怔:“我睡了一个月,那么久?”
莫老太太点头,“是啊,我真怕你再也不会醒过来。”
莫非花默然半晌,才问:“他们都怎么样?”
莫老太太道:“冷风和白雪都已经出院了,只有你睡得最长。”
莫非花点头,又问:“他们呢?”
莫老太太轻叹:“救援人员寻找了很久,没有发现他们。他们说,要找到他们的机会很渺茫。”
莫非花道:“也就是说,也许他们还没有死。”
莫老太太轻拍莫非花的手:“你希望他们还活着吗?”
莫非花点头:“我当然希望他们还活着。”
莫老太太微笑:“那么也许他们就还没有死,只要有希望,就会有奇迹。”
此间的事情,到此就告一段落。莫非花心中仍然记得眉子和自己的约定,眉子约她在半月后相见,但她受伤之后,却昏睡了一个月之久,也便是早已错过了半月相见之期。
然而即便是没有错过这个日子,莫非花也不知道应该去哪里寻找眉子。眉子与她约好的地方是东海方丈,这个地名,只要有一点古代文化知识的人就会知道,是指东海之中的三仙山之一。
史记秦始皇本纪中曾经记载了一个故事,有一个名叫徐福的人,他本是替始皇练制长生不老药的,但数练皆不成功。徐福便上书始皇,说是在东海之中,有蓬莱、方丈、瀛洲三座仙山。山上住有仙人,只要能够到达这三座仙山,便可以得到长生不老药。
这当然是传说中的事情,徐福自当日出海后便一去不复返,再也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有人说他到了日本,成为现代日本人的先祖,也有人说他是到了朝鲜半岛,成为高丽民族的先祖。
但这到底是二千多年前的事情,具体情况如何,不得而知。
莫老太太很快就离开此地,返回京城,而莫非花却借故留下,她觉得虽然无法知道东海方丈到底在哪里,不过总会和大海有些关联。
这一日,莫非花送莫老太太离去,独自在城郊漫步。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但日前发生的事情,却给她很大的冲击,即便是到了现在,仍然心里一片茫然,不知道是什么感触。
便这样信步而行,忽见许多身背黄布袋的香客从身边经过。莫非花一算日子,原来这日是观音入海为水神日。此地处于海边,所以这个日子很是重要。
莫非花跟在香客的身后向着一座山上行去,想必山上有一座寺院。
此时已是初冬,前几日才从北方来了冷空气,下了初雪。一路之上,银装素裹,风景很是美丽。
莫非花沿着山路走着,混迹在香客之中,只听得梵乐隐隐传来,忧郁的心境也得到了一些平复。忽听得一阵笛声,如同天外清音,从山顶上传下来,众香客皆相视一笑:“是方丈师太在吹笛了。”
方丈,莫非花心里一动,难道眉子所说的东海方丈并非是指海中的仙山。
转过一条弯道,一带黄墙忽然出现在眼前,只见寺院的大门上提着三个大字:“东海寺”。
莫非花心道,难道是指东海寺的方丈吗?她随着香客进了寺院,这寺不大,但香火却异常鼎盛,来来往往的香客极多。而大家都很是遵守秩序,连说话都压着声音。眼见接客僧皆是男人,为何刚才香客却说方丈师太在吹笛子呢?
莫非花一直走到后院,在最后一进院落里,两扇紧闭的大门上写着方丈二字,这间房内就应该是方丈的居所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和尚坐在门前嗑着瓜子,一边在教训一只小狗。“我告诉过你今天是大日子,你还到处接屎,你是不是故意和我过不去?小心我剥了你的狗皮,吃了你的狗肉。”
莫非花呆了呆,上去问道:“小师傅,我想拜见方丈,不知道你能否通传一下?”
小和尚翻着眼睛看了她一眼:“方丈不见客。”
莫非花笑道:“我姓莫,也许方丈会见我。”
小和尚又瞧了她一眼:“姓莫?你应该半个月以前来,现在太晚了。”
莫非花笑道:“我生病住了医院,所以才会来晚,你能否替我通传一下。”
小和尚道:“不用通传了,方丈在山顶吹笛,你有本事就上去找她吧!”说罢,用手向着后山的方向一指。
莫非花抬头看去,那山顶并不很高,离此也不远,她对小和尚笑了笑,说声谢谢,便向着后山方向行去。
走到山前才发现,虽然山顶不高,但从东海寺到那个山顶之间,却有着一道极深的断崖。这崖也并不甚宽,大概只有七八米的距离,然而崖却极深,直上直下,如同被人用一把利斧一下子劈开了一般。这对普通人来说,当然是很为难,然而对莫非花这样的高手来说,却是很容易就能一跃而过。
崖这边的小山虽然与山崖的那边只是几米的距离,却极为不同,只见一道温泉从地低涌出,虽然是初冬季节,泉水的旁边却仍然盛开着各色鲜花。而花间时而会有一两只红蜂飞起,正是那一日眉子用来伤她的暗器。
莫非花心中暗暗提防,但那些红蜂却很是驯良,只是在花心里爬出爬入,时而飞到另一朵花上,甚至不离开这个温泉的区域,想必是平日被人训练好的。
一名女子长发飘飘,站立在山顶之上,身着一件月白的僧衣,微风拂来,僧衣下摆随风而动,如同世外仙人。
莫非花在心中暗叹,这名女子,居然是和尚寺的方丈,真也不失为一个传奇人物。那女子显然也听到了莫非花的脚步声,她并没有回头,却道:“你现在才来,不嫌太晚吗?”
莫非花叹道:“我也很想早一点来,但世事难料,我现在能够站在这里,都已经是十分幸运了。”
那女子回过头,果然是那个名叫眉子的年轻女子。
她上下打量了莫非花一番:“你受伤了?”
莫非花点了点头。
“是谁伤了你?以你的武功,应该很少有人能够胜过你。”
莫非花苦笑:“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不想再提。”
眉子微微一笑:“可惜你来得太晚,看来今年是没有机会了。”
莫非花一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眉子笑道:“这花间的蜂本来都是无毒,只有那只叮咬你的是有毒的,但毒并非是我有所有。我是一个尼姑,佛门中人不用毒药。”
莫非花皱了皱眉头:“那么毒又来自何处?”
眉子用手指了指大海的方向:“来自海外。”
莫非花一怔:“海外?”
“不错,海外有一座仙山,是山上的人请你前往。”
莫非花苦笑:“忽闻海外有仙山,山在虚无飘渺间。你不是说日本有人请我去吧?”
眉子摇了摇头:“其实那个地方在哪里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
莫非花皱眉道:“怎么佛门中人还做这样的事情?”
眉子笑道:“钱财虽然是身外之物,却可以解除世人诸多痛苦,东海寺所作的事情,日后你就会明白了。”
莫非花耸了耸肩:“好吧!那么我要如何到那个地方?”
眉子摇头:“今年你是去不成了。”
“为何?”
“因为每年只有在太阴历十一月初的几日东海之上才会有异风,你只有乘着异风方能到达那里。”
莫非花呆了呆:“异风?”她心念电转,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祖父年青时在访仙号上的经历,“难道是龙卷风?”这句话脱口而出,虽然她知道这两件事情不应该有任何关联,但奇怪的是,她就是将这两件事联系到了一起。
眉子脸现惊异的神情:“你怎么知道是龙卷风?”
莫非花苦笑:“如果真是龙卷风,那个地方我倒真地想去一去。”
眉子却显然不是一个好奇的人,她虽然心中疑惑,却也不多问,只道:“如果你想到那个地方去,只有明年十一月初再到此地,那时买舟出海,如果运气好的话,也许可以到那里。”
莫非花心中颇多疑问:“既然你不知那个地方在哪里,又是什么人要你暗算我呢?”
眉子笑道:“这个我当然不会回答,这是江湖规矩,你也应该明白吧。”
莫非花苦笑:“不知这毒会在何时发作?”
眉子摇头道:“这个我也不很清楚,也许就是今日,也许是明日,也许三年五载,更有可能永远都不发作。”
莫非花叹道:“也许我根本就没中毒。”
眉子微微一笑:“世事无常,皆出于生老病死,中毒与否本就随心而生,随念而转。也许你根本没有中毒,也许你已经中了奇毒,一切出于因果业报,不必过于介意了。”
莫非花笑道:“原来如此,看来我是白来了。”
眉子笑道:“去留随意,施主请便。”
莫非花抱拳施了一礼,便离开了此地。第二年的十一月初,她因为另有它事,又一次耽搁了海外之行。直到今年的十一月初,她才终于有时间买舟出海。其实她之所以对于此事耿耿于怀,并不仅是因为她不能确定自己是否中毒。也是因为她对于莫超凡当年的遭遇十分好奇,到底是什么原因使莫超凡有了长生不老的能力?难道传说中的海外仙山真地存在?在仙山之上果真住着一些能够使人长生不老的神仙吗?
有关莫家的故事到此就算是结束,接下去的事情,需得从我与颜似花出海说起。
自颜如玉离开以后,颜似花的心情一直颇为低落。虽然这事与我并没有什么关系,但奈何我天生便是一个怜香惜玉之人,而且颜似花又确实是一位如此美丽温柔的女性,因而,我便自然而然地担负起了开解她的责任。
而我与她的出海,则是在一个朋友的力邀之下成行的。
我的这位朋友,虽然年纪轻轻,却已经是美术界十分出名的人物。他所画的油画人物,姿态逼真,色彩亮丽,屡次在国际比赛中获得大奖。而近年来他所开办的个人画展更加是收入丰厚,供不应求。
这位朋友名叫丁不凡,虽然他很著名,却还不及他的母亲著名,其母丁小曼年轻时是一位著名的模特,周旋于上流社会的名人之间,游刃有余,进退自如,尤其是与某国的政界要人交好,人们都说她几乎是该国的真正幕后首脑。然而二十多年前,丁小曼却神秘失踪了数年之久,等她再次出现时,便带着丁不凡,没有人知道丁不凡的父亲是谁,丁小曼对于此事也讳莫如深,并且从此以后收心养性,一心教养丁不凡。
丁不凡也很是争气,自小就有神童之誉,在许多方面都表现出与众不同的才华。然而他却最终选择了美术,也迅速在美术界获得了一席之地。
我现在就和颜似花在丁不凡的私人游艇上,同时在游艇上的还有丁不凡的女友叶欣欣。也许是受到乃母的影响,叶欣欣也是一位国际名模,不过她是一个很单纯的女孩,虽然从事模特这个职业,却只有丁不凡一个男友,很少听到关于她的绯闻。
我们四人处身在这个游艇之上,虽然这只是一艘游艇,但性能之佳,设施之齐全,都是游艇之中首屈一指的。船上除了我们四人之外,便只有舰长一人,服务生两人而已。因为这艘船全部是卫星导航,因而一名舰长便足矣,他所做的事情,也无非是在驾驶舱里看看电脑数字。
此时,这艘船航行在日本以西的海面上,我们此行漫无目的,随心所欲,任凭游艇自行漂泊。丁不凡刚刚完成了他的一个个人画展,他自称此时最需要寻找灵感,因而才想到出海远游。他说只有在大海之上,他的灵感才能如潮而来。
而我则完全是为了陪颜似花,缓解她思念颜如玉之情。
这一日,风和日丽,阳光很是明媚,我躺在甲板的藤床上,头上有数只海鸟盘旋。丁不凡在旁边支起了油画架,一边看着海面,一边在画着什么东西。而叶欣欣则坐在颜似花的旁边高声朗读着童话故事:
一直到半夜以后,船上的一切还是欢乐和愉快的。她笑着,舞着,但是她心中怀着死的思想。
王子吻着自己的美丽的新嫁娘,抚弄着她的乌亮的头发。他们手挽着手到那华丽的帐篷里去休息。船上现在很安静了。只有舵手站在舵旁,小人鱼把她洁白的手臂倚在船舷上,向东方凝望,等待着晨曦的出现——她知道,头一道太阳光就会叫她灭亡。
她看到她的姐姐们从波涛中涌现出来了。她们像她自己一样——她们的美丽的长头发已经不在风中飘荡了,因为已经被剪掉了。
\"我们已经把头发交给了那个巫婆,希望她能帮助你,使你今夜不至于灭亡。她给了我们一把刀子。拿去吧——你看,它是多么快!在太阳没有出来以前,你得把它刺进那个王子的心里去。当他的热血流到你脚上的时候,你的双脚将会又联到一起,成为一条鱼尾,那么你就可以恢复人鱼的原形,你就可以回到我们这儿的水里来。这样,在你没有变成无生命的咸水泡沫以前,你还是可以活过你的300年的岁月。快动手吧!在太阳没有出来以前,不是他死,就是你死!我们的老祖母悲伤得连她的白发都脱落光了,正如我们的头发在女巫的剪刀下落掉了一样。刺死那个王子,赶快回来吧!快动手呀!你没有看到天上的红光吗?几分钟以后,太阳就出来了,那时你就一定要灭亡。\"
她们发出一片奇怪的、深沉的叹息,便沉入浪涛里去了。小人鱼把那帐篷上紫色的帘子掀开,看见那位美丽的新嫁娘把头枕在王子的怀里睡着了。她弯下腰,在王子清秀的眉毛上吻了一下。她向天空凝视-——朝霞渐渐地变得更亮了。她看了尖刀一眼,接着又把眼睛转向王子--他正在梦中喃喃地念着他的新嫁娘的名字。他思想中只有她存在,刀子在小人鱼的手里发抖。但是正在这时候,她把刀子远远地向浪花里扔去。刀子沉下的地方,浪花就发出一道红光,好像有许多血滴溅出水面。她又再一次把她迷糊的视线朝王子望了一眼,然后就从船上跳到海里,她觉得她的身躯在融化成泡沫。
读到我们,我们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这是安徒生的著名童话故事,海的女儿,全世界只要是听过童话故事的人就必然会知道这个故事。
丁不凡先发表了评论:“真是一个傻姑娘。”
叶欣欣则说:“你懂什么,为了爱情,有许多人是连命都不要的。”
丁不凡笑道:“你可不要这样,我最怕动辄要死要活的人。”
叶欣欣白了他一眼:“你别美了,这个世界,谁离了谁还活不下去吗?”
丁不凡立刻谄媚地说:“当然有了,我离了你就活不下去。”
叶欣欣笑道:“只怕是口是心非。”
我在旁边大声叫:“你们两人好了,也不管别人受得了受不了。太恶心了吧?”
这两人时时打情骂俏,我是早已经习以为常了,但总忍不住要讽刺他们几句。颜似花则微笑不语,她是一个很温和的女子,从不口出恶言,连表示一下相反的意见,也要考虑半天,考虑的结果,通常就是打消了念头,如果一定要提出相反的见解,她也必然很委婉地提出,绝不会给人难堪。
丁不凡又画了数笔,得意洋洋地扔下画笔:“来看看我的新作:海的女儿。”
我立刻跳起来跑到他的画板前,看他的画真是一种享受。画中的主角就是一个小美人鱼,她独自一人坐在大海边的一块岩石上,背后是碧波万倾,一轮落日将她金色的长发映得美丽之极。我仔细地端详着那幅画,画真地是很美,可是画中的人却实在是太眼熟。“不凡,你画的女人为什么都长得一个样子?”
丁不凡还没来得及回答,叶欣欣已经酸溜溜地说:“你才发现吗?他画中所有的女人都是那个样子,也不知道是照着哪个女人画的。”
我笑说:“是啊,就算是发色变了,衣服变了,背景变了,可是脸却完全一样,你就不能画个不一样的女人吗?”
丁不凡叹了口气:“其实我自己也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要是我一提笔,就想到这个女人,就忍不住将她画了下来。”
“这个女人是谁啊?”我不怀好意地看了叶欣欣一眼:“是你的梦中情人吧?”
丁不凡道:“这回你真地说对了,其实我真地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不过我总是梦见她,从很小开始就梦见她。而且奇怪的是,我最初梦见她的时候,她是一个小女孩,和我的年纪相差不多。等我慢慢地长大了,梦中的这个女孩也在慢慢长大,现在就长成这个样子了,你说奇怪不奇怪?”
我皱起了眉头:“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丁不凡很认真地问我:“你见多识广,可曾遇到过相同的情形?”
我想了想,回答他:“我曾经遇到过一个人,他在梦中也经常会梦见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是他上一世暗恋的对象。虽然他已经投胎转世了,但却仍然对那个女人念念不忘,因而从很小开始就会梦见她。不过他梦里的女人一直是二十来岁的样子,没有长大的过程,所以和你还不太相似。”
丁不凡发了会呆,“难道真得有转世这种事情吗?”他是一个无神论者,对于转世灵魂之类的事情一向是嗤之以鼻,若是以前,他一听到我提起转世,便立刻会搬出一大套理论,什么动物学、遗传学对我进行抨击,因而我一向是不太敢在他面前提起转世二字。想不到这一次他的反应却一点都不剧烈,看来一直梦见那个女人必然使他十分困扰,要不然他也不会对他一向如此反对的理论也开始包容起来。
我笑道:“不过转世的人很少能够记起前世的事情,除非是刻骨铭心到就算是死都不想忘记。即便是如此,仍然很少有人能够记得前世的事情,这到底是为什么,还有待研究。你梦中的女人,如果真是你前世的情人,你到了今世仍然对她念念不忘,想必你们的前世一定是有一段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
丁不凡问:“如果她真是我前世的恋人,现在我已经转世了,她是否也转世了?我是否还会遇到她?”
他这样问,叶欣欣已经不依地叫起来:“如果遇到了她你还想怎样呢?重修旧好?”
丁不凡连忙陪着笑脸,“那怎么可能?谁不知道模特之花叶欣欣小姐是我唯一的女神,我怎么会和别人重修旧好?而且有什么旧好呢?难道真是前世之好吗?我只是好奇,一直梦见这个女人,却从来都没有见过她,当然会比较好奇了。”
叶欣欣哼了一声:“这很难说,人们都说什么梦中情人,你既然一直在梦里见到她,必然是心里对她有什么,你怎么不梦见我?”
丁不凡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梦见你?我每天夜里都至少梦见你三次。”
叶欣欣笑问:“梦见我三次?我都在做什么?”
丁不凡道:“第一次你在骂我,第二次你在发脾气,第三次你在做美容,脸上涂满了海底泥。”
叶欣欣怔了一下,怒道:“丁不凡,你这个坏东西。”两个人嘻嘻哈哈地打闹起来。
被叶欣欣一打茬,丁不凡的问题我也没来得及回答。我个人认为,一个人转世了,未必他的恋人也会同时转世。从目前我所了解的情况来看,转世所需要的时间各不相同,有些人在死去的瞬间就可以转世,有些人经过了几年方才转世,更有人过了几百年,甚至千年才转世一回。因而,如果丁不凡所见到的女人真是他前世的情人,那个女人是否转世还是一个未知数。就算她已经转世,也未必就那么巧,仍然和丁不凡年纪相仿,说不定比丁不凡早出生几十年,现在已经是一个老妇了。而且前世是女人,转世了以后未必还是女人,说不定已经变成了一个男人,容貌也与前世完全不相似。
因而即便是丁不凡一心一意想找到此人,能够找到她的机会也是亿万分之一。
这个话题到此就靠一段落,接下去的时间丁不凡和叶欣欣由互相打闹而变成躲到船舱里,两人在干什么,不问也知道了。
我则和颜似花单独在甲板上晒太阳。颜似花刚才一直微笑不语,此时才说:“他们两人可真是幸福的一对。”
我笑道:“现在是这样,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颜似花皱起眉头:“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怀疑他们的爱情吗?”
我摇头:“这倒不是,不过现代社会,和以前完全不同,爱情来得快,去得也快。他们两人现在是真心相爱,也许过不了多久,就又遇到了更加使自己动心的人,那时说不定便会各奔东西。”
颜似花沉默了一会儿,我这样说显然使她颇为不快,女人的心里总是认为爱情会天荒地老,海枯石烂,虽然有时女人变心的速度比男人还快。然后她忽然说:“那么你和莫小姐呢?你会变心吗?”
我一怔,这个问题倒是难住了我,我会变心吗?其实我和莫非花之间的关系一直是若即若离,从来没有正式确实过恋人的关系,就算是各自有了男女朋友也不能称为变心。可是奇怪的是,虽然如此,我却有一种感觉,我们两人一直在牵挂着对方,一种若有若无的牵挂,也便是因为这种牵挂,而使我对别的女性仿佛失去了兴趣。事实上,在遇到莫非花以前,我虽然不能称为情场圣手,但至少也不会是一个坐怀不乱的君子。我叹了口气:“我和莫非花只是普通朋友,谈不上变心与否的问题。”
颜似花淡淡地说:“真是这样吗?你恐怕是在自欺其人吧!”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幽怨的味道,我下意识地看了她一眼,正遇上她的一双妙目。
如果光从容貌上讲,她真是一个绝顶的美人,虽然我很喜欢莫非花,但也不得不承认,她绝不比莫非花逊色,而且温柔从容,比莫非花更多了女性的气质。我心里不由地一动,我到底不是柳下惠,一个如此出色的女子对我有意,怎能让我不怦然心动呢?
我吱吱唔唔地不知道如何回答她,如果再坚持我和莫非花毫无瓜葛,似乎是我对颜似花心怀叵测,但如果说我和莫非花有什么关系,事实又并非如此。
便在此时,目不转睛盯着我的颜似花脸色忽然变了,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来,用手指着前方,失声惊呼:“那是什么?”
在此之前,她无论说话作事,永远是从容不迫,几乎从未有过失仪的时候,而此时她的脸色却变得异常苍白,语音也微微发抖,她虽然不会武功,但从容镇定的程度却不亚于一个武林高手,能够使她如此吃惊,一定是一件非常异乎寻常的事情。
我立刻回过头,只见不远处的海天之间,忽然多了一道黑色的长柱,那柱极长,顶天立地,如同是支天的柱子。此时我虽然还未听到莫非花关于莫超凡当年遭遇的陈述,但常识已经使我立刻意识到这是一道龙卷风。
但奇怪的是,这龙卷风来得极其突然,我完全可以确定,便是几分钟以前,丁不凡和叶欣欣在船上打闹的时候,还完全没有这龙卷风的影子,然而便是这几分钟的时候,龙卷风忽然出现,而且一出现便在离我们的船很近的地方。
我立刻一把拉起颜似玉,向着船舱奔去。到了驾驶舱中,见船长坐在电脑台前打着瞌睡,虽然雷达已经在嘀嘀响个不停,他居然还睡得很香,完全没有自己醒来的可能性。
我冲到船长的跟前,大喝了一声:“赶快醒来。”
船长一下子惊跳起来,睡眼惺忪地问:“怎么了!怎么了!”
我用手向前面一指,“自己看。”此时,龙卷风已经移到离船更近的地方。这龙卷风移动速度之快,也是让我始料不及的。虽然我知道龙卷风大多移动很快,但这样快的速度,也必然是罕见的。
船长脸色立刻变得苍白,“难道我们遇到了妖风!?”
我怒道:“什么妖风?龙卷风而已,赶快把船驶开。”
船长一边摇着头,一边迅速地在电脑键盘上操作了起来,然而他仍然不忘记说一句:“如果是妖风,任谁都躲不开的。”
我懒得理他,打电话到丁不凡的船舱,电话响了数声,丁不凡才接起电话,我还没说话,他已经怒气冲冲地说:“现在不要打扰我。”
我道:“你们的事情随时可以做,但现在我们遇到了龙卷风,你最好立刻穿好衣服到驾驶舱来。”说完这句话我便挂断的电话,我估计,丁不凡会在三分钟之内出现,他是一个好事之徒,遇到这样的事情,怎么能够不亲眼目睹呢?
然而我仍然还是低估这个龙卷风的速度。
此时游艇已经以全速向着龙卷风的侧翼驶去,希望能够擦着龙卷风而过,这样也许就可以平安无事。然而这龙卷风却真如同妖风一般,一下子便到了我们面前,我刚刚放下电话,便听见了船长的惊呼:“来不及了,我们已经进入风暴之中了。”
便在一秒钟之前,船舱之中还是平平静静,龙卷风只是前方的一道黑柱,一秒之后,我只见船舱之中放置的各种物件忽然飞了起来,在空中疯狂的向着同一个方向飞舞。我第一反应就是立刻紧紧抓住颜似花的手,一把将她按倒在地。
只听船长惊呼了一声,不知是被什么东西击伤了。此时风忽然从四面八方挤进了船舱,大量的海水也不知从什么地方涌了进来。我紧紧地将颜似花搂在怀里,只觉得身体在船舱里象是皮球一样地翻滚,各种莫名其妙的物件更如同发泻仇恨一般,用力向我身上撞来。
在这个时候,我忽然想到了电影里曾经看见过的龙卷风情景,好莱坞曾经有过一个电影,名字就叫龙卷风,我现在才忽然发现电影主角面对龙卷风时表现出来的沉着冷静是令人叹为观止的。至少现在我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睁开,任凭大自然的力量在我的面前横行肆虐。在这一刻,我才深切地感受到人类的渺小。
我最后的意识便是我的头重重地撞在一个硬物上,我猜测那是桌脚,在昏迷以前,我仍然在考虑着我们生还的可能性,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
然而我到底还是没死,若是我死了,这件事情也许就真正成了一个秘密。
第五章桃源
晋朝陶渊明在他著名的桃花源记中描写过这样的一个地方,此处位于深山的石洞深处,外人罕至。洞里面是一个小村落,住在这里的人是秦朝便逃至此处的。因为他们处身在这样一个隐秘的所在,因而完全不知道外面的世事变迁,过着真真正正与世隔绝的日子。
自从有了这篇文章后,桃花源便成了一个专有的名词,用来指代那些不与外界联系,却又过着平静祥和生活的地方。
为什么忽然提到这个,那是因为当我醒来之后,我发现我们到了一个地方。
这个地方未必就是桃花源,但至少有一些联系,到底有什么联系,不久便会提到。
我醒来之后,发现自己仍然处身在驾驶舱中,而颜似花也仍然被我紧紧地搂在怀中,她仍然昏迷不醒,但呼吸平静,想必没有什么大碍。
船长已经不知所踪,船舱的窗户全部大开着,想必船长运气不好,已经被风吹了出去。我试着动了一下身体,看来我的运气颇佳,除了身上有一些擦伤之外,并无大碍。
我才一起身,颜似花也醒了过来,她还没有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迷蒙的双眼四处张望,此时她的美丽真是惊人。我并不是一个色狼,但也绝不是柳下惠。她的衣服已经全湿,紧紧地贴在身上,玲珑的曲线若隐若现,一双美丽的眼眸半开半闭,漆黑的长发湿淋淋地半掩住面颊。
虽然是在这种情况下,我仍然产生了男人正常的反应,事实上,我自己也觉得万分惭愧,但我不得不承认,象颜似花这样美丽的女人,如果不使男人产生绮念,那个男人一定是有什么毛病。
我连忙转过身,大声说:“我们遇到了龙卷风,我得去看一下丁不凡和叶欣欣。”这样大声说话分明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我不是傻瓜,我当然知道颜似花对我有好感,我当然也对她有好感。这样的美女,只要是个男人就会有好感的。
但在我心底最深的地方,却总有什么障碍的存在,让我总是在疑惑不安,这个障碍不说也知道,就是莫非花。只要一想到她,我便如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一点劲也提不起来。这真是一种很奇怪的现象,我不是处男,也曾经与数名美女有过暧昧的关系,但这种奇怪的感觉,却还从来没有过。
我先走出驾驶舱,因为刚才一直心猿意马,完全没有注意周围的环境,此时一走出去,才猛地吃了一惊。
我们的船半沉半浮的飘浮在海面上,在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小岛。这倒没什么令人吃惊的,而使我吃惊的,则是在离岛大概几十里的地方,环绕着小岛,大海与天空之间的颜色变得很是灰暗,就好象有一堵灰色的墙围着岛而建。而在这个灰色的墙之内,则是蔚蓝的天空,蔚蓝的大海。一切如常,海鸟成群的飞起。
我疑惑地看着那一圈围墙,这墙顶天立海,从天空一直到海面,而又变幻不定,似乎有气流不断地流动。这种情形真是闻所未闻,当然,此时我们的船是在墙与小岛之间的海面上。
我看了半晌,忽然醒悟,这并不是什么围墙,而是一个很大的飓风,飓风卷起的强大气流,如同一堵圆形的围墙将这个岛围在了中间。
这使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海面上某此特定的区域,会有长年不去的飓风,从气象卫星上看,这些区域只是一个旋转的气流团,谁也不会去想在飓风的中心会是怎么样。从目前的情形来看,在这个飓风的中心,海面是如此平静,完全没有一点点风的迹象。我早就听别人说过,在龙卷风的中心,其实是很平静的,那时我不以为然,如今看来,确是如此。
此时颜似花也走了出来,看到这种情形,她不由地低呼了一声,问道:“这是什么?”
我叹了口气:“看来,我们是被龙卷风吹到了一个巨大的飓风中心了。”
她呆了呆,但她是一个很沉着冷静的女子,虽然心中有疑惑,却也不急着提出来,只说:“快去看一看丁不凡吧!”
我向着船舱下层走去,下面一层的海水直没到膝盖,整个船舱内一片狼籍,在这种情况下,这艘船居然没有沉没,真是一个奇迹。
我走到丁不凡的舱前,用力推了推门。门不知是被锁上了还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纹丝不动。
我拍了拍门,大声叫:“丁不凡,叶欣欣,你们两个还好吗?”
虽然船舱内完全密封,但我这句话是从内力喊出的,他们一定能够听到,而且声音如此大,就算他们在睡觉也一定会被我吵醒。当然睡觉是不可能的,他们很可能在遇到龙卷风时也象我一样昏迷不醒。
然而没有任何声音回答我。
我又用力推了推了舱门,暗动内劲,希望能够把门震开,然而这门却关得很牢,无论我如何用力,都无法将门打开。看来必然得用一些电钜之类的工具,将锁钜断,才有可能进去。
然而此时船内的情况,实在是乱七八糟到了极致,我根本不可能找到任何工具。
我考虑了一下,只得重新回到上层船舱。我们的船离小岛已经不远,我向着岛的方向张望,我这样做完全是无意识的,照道理说,在一个飓风中央的小岛上,还能期望发现什么呢?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我刚才被周围的环境所震摄,并没有仔细观察小岛,此时定睛去看,才发现,小岛上居然隐约有房屋的影子。
这个发现让我又惊又喜,惊的是在这样的环境里,怎么可能有人居住,喜的是,只要有人在,目前的困境就可以解决了。
此时颜似花也在看着小岛,她当然也看到了有房屋,然而她却仍然一言不发,脸上的神情似喜似忧。
我说:“看来我们要先到小岛上去求援。”
颜似花迟疑着说:“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何在这样的一个地方会有人居住,他们是如何进来的?”
我叹道:“我当然也觉得奇怪,但如果我们不到岛上去,又如何能够知道答案。”
她摇了摇头:“不知为何,我心里总有一种不祥的感觉,似乎这个岛不是一个安全的所在。”
不要说是她,连我心里也有这种感觉。这个小岛实在是太过诡异,它在飓风的中央,而以这个飓风的规模来看,应该正是那种在气象图上长久存在,永远不会消失的巨形飓风。而这个小岛被飓风围住,就等于是完全与世隔离,在这样的一个岛上,居然还有人类居住。
我们首先就想到人类,因为动物是不需要房屋的。不过后来我又仔细地想,也许并非如此。事实上,许多动物还是需要房屋的。只不过它们的房屋形势和人类不一样,因而被称做巢。但即便是巢,也是经过动物仔细修建才得以完成,在人类看来,那只是一些十分粗糙的建筑物,然而对于动物来说,也许那样的建筑在它们的眼中才是完美的,而人类的房屋反而成了动物眼中的巢。
我轻轻拍了拍颜似花的手背,安慰她说:“不用担心,就算岛上住的是一些野人,他们也未必就是食人族,而且在这样的大海之中,他们不可能见到外人,也许他们还会以为我们才是一些可怕的生物。何况,如果我们不去那个小岛,根本就不可能摆脱困境。”
颜似花叹了口气:“就算那岛上是一些正常的人类又如何?即便是得救了,我们也无法再离开这里,难道要终生都留在这个岛上?”
我一怔,如果终生都留在这个岛上,与颜似花这样的美女为伴,也不失为一件赏心乐事。但才一产生这种念头,心里就象是忽然被针刺了一下,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立刻涌上胸口。
我摇了摇头,努力驱走这种感觉,笑道:“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我相信我们一定能想到离开这里的方法。”
颜似花幽怨地看着我:“小玉已经不会再回来了,我倒不在乎永远留在这里。不过你一定是不愿意的。”
我干笑了两声,吱唔了半晌,仍然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颜似花展颜一笑:“既然要去,那就快准备小艇吧!”
我向船尾走去,然而不出我的所料,小艇已经不知去向。颜似花此时心情似乎极佳,她对着我顽皮地一笑,道:“那就游过去,我是游泳健将,不知道你如何呢?”
我笑道:“我当然不会输你。”
她不再多话,向着水中一跃,姿态曼妙,如同一尾美丽的大鱼落入海中,几乎没有溅起什么水花。我先鼓掌喝了声彩,才也跟着跃了进去。
她果然不是吹牛,在水中进退自如,游刃有余,一看便知平日必是经常游泳。我虽然游泳也不差,不过我一向讨厌穿着游泳裤在海滩或者游泳池边散步,顺便再把胸肌抖上两下(我师兄最喜欢的动作),那看起来实在象个傻瓜。因而和她比起来,倒反而有些不如了。
眼见她在前面的波涛中自由的穿梭,一头美丽的黑发如同鱼尾一般若隐若现,我半真半假地落在后面,这样即可以使她高兴,又可以欣赏她美妙身姿,何乐而不为呢?
我们很快便游到岸上,颜似花虽然泳技颇佳,但其时天气已经不是特别炎热,她的脸色反而显得有些青紫,想必是水中温度过底的原因。
此时也顾不得这些了,我们向着岛上的房屋走去。
那岛是四周低,中间高起,房屋都座落在中间最高的地方,远远看起来,象是一座小镇。
越是走近,我心里越是疑惑,此时已经能够看清房屋的样式,从黑瓦白墙及飞檐的样式来看,这是典型的秦朝建筑。
我也立刻便想到了桃花源记这篇著名的文章,当我这样想的时候,颜似花已经在低声说:“桃花源?!”
我苦笑:“难道桃花源跑到大海中来了吗?”
颜似花却明显地松了口气,“如果是中式的建筑,至少说明他们不会是一些怪物。”
我笑道:“放心,就算里面住着吃人的巨人,我也会保护你,不让你受任何伤害。即便是要被吃,也一定请他们先吃我。”
如此低劣的甜言蜜语,颜似花却显得很是受用。这便是她比莫非花强的地方,在她的面前,我可以轻松地说出一些很肉麻的话,不必担心她会有过激的反应,或者是在心里暗暗地耻笑我。若是在莫非花面前,我绝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如果我真地说出口,她必然是淡淡地看我一眼,然而冷漠地回答:“如果真有什么危险,就各凭本事,千万不要因为对方而枉送性命。”以莫非花要强的个性,是绝不可能在任何人面前示弱的。不过对于一个男人来讲,女人太强,也实在不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越是告近那个小镇,我的疑惑就越是加深,此时已经能够清楚地看到镇中的风景,眼见镇口的一栋房屋前斜斜地挂着一个旗幌,上面居然用小篆写着一个“酒”字。这一下我和颜似花都呆住了,她低声说:“难道真是桃花源吗?”
除了苦笑,我还能有什么反应呢?
在一大团风暴的中心,看见一个小岛,小岛上住着人,而这些人居然用小篆这种在中国也已经消失许久的字体。
颜似花下意识地握住我的手:“我不是在作梦吧?”
我倒宁可是作梦,现在的情形使我产生一种咬自己一下的冲动,那样我就能知道我是否在作梦。但我却绝不是在作梦,以我个人的修养来讲,我作梦或者会梦见美女,或者会梦见钱财,却绝不可能梦见一个小篆体的“酒”字,这实在是太风雅了,象我这样的一个人,是不可能有这样的梦的。
小镇的街道是由青色的鹅卵石铺成的,每一间房屋的前后都种着各式各样的鲜花和树木,虽然是秋天,许多鲜花仍然盛放,空气中充满着花香。
无论怎么看,这个小镇都有如世外桃源一般美丽。
然而,我立刻便看出来这个小镇有些不对劲。颜似花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她却还没有明确地知道到底什么地方不对,她疑惑地说:“奇怪,为什么我觉得少了点什么呢?”
我苦笑:“当然,少了人,你没发现,我们没看见人吗?”
颜似花立刻点头:“对,真是太奇怪了,怎么会没有人?”
每一家的房门都紧紧地闭着,街道上空无一人,虽然此时阳光明媚,我却仍然有不寒而栗的感觉。
颜似花紧紧地抓着我的手:“人都到哪里去了?是不是大家都在房子里没出来?”
我向着街道两旁的房舍看去,颜似花为何会说大家都在房子里没出来,想必是她有和我一样的感觉。
虽然小镇上空无一人,但我明显感觉到,我正在被人窥视。这窥视的目光来自四面八方,似乎每一道门的后面,都有数双眼睛正在一眨不眨地盯着我们。这种感觉实在不怎么样。
我望向一道房门,也许唯一的方法就是走过去敲。我并非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但胆量却也绝不小。然而此时,我却仍然有害怕的感觉。怕的是什么,自己完全不知道,正因为完全不知道,所以才更加害怕。
我向着那道房门走去,举起手,正打算敲门。当然我也可以破门而入,但在这种情况下,还是保持一定的礼貌比较好。
正在我举起手打算敲门的时候,从街道的另一头忽然走过来一个人。
我的感觉比常人要敏锐得多,那人一出现在街道的另一头,我立刻就察觉到,向着那个方向看去。
那个人,实在是一个怪异莫名的人,我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立刻产生了无比怪异的感觉。然而他到底有何怪异之处,我却又一时想不出来。
后来我回忆了一下,才忽然明白我为何会有这种感觉。因为在那种环境之下,如果走来一个身着秦装的古人,我当然不会觉得有何怪异,但那个人,他不仅没有穿着秦装,反而穿着一身颇为现代的衣裤。
其实穿着现代的衣裤也没什么奇怪的,但因我一直假设,这个岛是外人无法到达的,假定这岛上的人们是秦朝时到来,一直与世隔绝的,如果在这种前提之下,身着现代的衣裤就十分奇怪了。
虽然如此,但我怪异的感觉应该还不只是因为他的衣着,总之一见到这个人,我立刻就觉得很是不舒服。
虽然如此,他到底是我见到的第一个人,我向着他走去。他走路的速度很慢,象是吃完晚饭在自家后院散步一样。
我却疾步向他走去,我此时心底的疑问如同海潮一般的一浪接着一浪,却又完全理不出个头绪。
很快便与那人面面相对,那是一个很平凡的黄种人,年纪很轻,只有二十岁左右。相貌不很美也不很丑,气宇不很轩昂也不很委缩,怎么看都是一个很平凡的人。
他走到我的面前,先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又上上下下打量了颜似花一番,这样的目光实在很没有礼貌。
他在打量了我们一番后,终于开口说话了:“你们是怎么来的?”
如果不是我精通各地方言,我一定会以为他说的是外语。他说话时的语调十分古怪,即有些象是陕西偏远农村的方言,又有些拗口暗哑,声调低沉,和南方的某些方言颇为类似。这样的语言真是闻所未闻,他必已经刻意地将每一个字说清楚,否则我一定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我回答:“我们是被一阵龙卷风吹进来的。”我指了指岛外面的那一大圈飓风,“如果不是龙卷风也许永远都不会有人能够到这里。”
他似乎早就知道答案,面部表情纹风未动,冷冷地说:“能够进来的人,少之又少。”
我心里一动,他说少之又少,而没有说绝无仅有,看来不止我们进来,必然还有其他的人进来。
我想了一下,我有许多问题要问,然而此时最重要的是先想办法打开丁不凡的舱门。“你们能否帮助我救我的朋友。”
此人皱了一下眉头,仍然是那种冷冷的语调:“你还有朋友?有几个?他们都在哪里?”
他这样急切地问话,倒是让我暗生戒心,我迟疑了一下,丁不凡情况未明,虽然此岛也未必是善地,但至少要先设法将他的舱门打开。我说:“还有两个朋友在船上,我无法打开舱门,他们被困在船舱之中。”
他露出一丝怪异的微笑:“只有两个吗?”
我点了点头,他淡淡地说:“我会处理。”
我忙追问:“你打算如何处理?他们现在生死未卜,被困在船舱之中,实在是很危险,你们是否能够立刻采取一些行动?”
他有些不耐烦地瞪了我一眼,“我立刻会派人上船去营救,你们刚刚经历了风暴,想必已经很累了,请现在就到客栈休息。”
我呆了呆,“难道不需要我和他们一起前去营救?”
“当然不必,”那人用力摇着手,“你们只会防碍我们,而且这位小姐显然已经无法支持,如果再不休息,恐怕她就要昏倒了。”
我看了颜似花一眼,只见她脸色铁青,嘴唇已经变成了绛紫色,我知道那人所言非虚,虽然我很担心丁不凡与叶欣欣,但此时如果再勉强颜似花与我一同前去救人,她必然会体力不支。而如果将颜似花一个人留在这个岛上,我也不能放心。
不知为何,虽然这个岛风景秀美,且此时又是天青日朗,我却总觉得这里透着一股无法言喻的诡异。
颜似花似乎也看出了我的迟疑,她握住我的手:“没关系,我可以一个人留在这里,你去和他们一起救援。”
我摇了摇头,“不,我不能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我扶着她颤抖的身体,心里忍不住又是百感交集。这个女子总是如此柔弱,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想保护她的欲望。而莫非花却完全不同,如果此时是她在我身边,她一定已经先我一步向着海边奔去。
所谓客栈,就是挑着酒幌的地方。那人将我们带到那间房屋之前,又说:“不用担心,你的朋友不会有事的。”此时他的态度很是真诚,让人无法不相信他。
我伸出手来与他相握,“我叫燕楚,多谢你的帮助。”
他似乎不习惯与人握手,看着我的手迟疑了一下,才伸出手来与我相握:“我叫徐踏波。”他的手与我一触,我立刻产生了一种极不佳的感觉,这感觉便如同我正在握着一条蛇。我不由地低下头,只见他的手指很是苍白,手背上似乎涂满了某种粘液。更奇怪的是,他的手指之间居然象鸭子一样长着蹼。
我一呆,徐踏波已经迅速地收回了手,“我现在就去救助你的朋友。”转身匆匆而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更加不安,为何他的手长成这个样子,这实在不象是一个人的手。
颜似花轻轻叹了口气,靠在我的身上,我知道她已经无法支持,此时也不容我细想,只得走一步算一步。
我转过身正想叩响身后的房门,紧闭的房门却已经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一个人站在门后,默不作声地盯着我们。
我又是一呆,放下悬在空中的手。那个人显然已经在门后站立多时,我却完全没有查觉,这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此人也是一个武林高手,能够控制自己的气息,使我无法感觉到他的存在。
那人脸色苍白,神情严肃,用一双眼白多于眼黑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们。被他的目光一扫,我又产生了极不舒服的感觉,那样的一双眼眸,似乎只能用“死鱼一般”的几个字来形容。
我吸了口气,自从遇到龙卷风开始,一切就似乎出离了正常的轨道,这个岛已经让我觉得诡异莫名,而岛上的居民更加让我有不寒而栗的感觉。但此时我却一定要保持镇定,以确保颜似花不受到任何伤害。
事实上,我所经历过的境地,有些要比这里凶险得多,有许多次,我都是处于生死系于一瞬之间的情况下。然而无论如何凶险,至少我还知道我正在做什么,危险来自哪里。此时,我却完全不知道我处于一种什么样的境地,这个岛到底位于何处,而岛上的居民对于外来的人到底存在着什么样的想法。我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茫然无助,对于周遭一筹莫展。这感觉倒不象是在地球,仿佛是我们到了另一个星球,而周围的人都是一些异形,对于他们一无所知。
“请问,是否可以在这里投宿?”
客栈的主人翻着一双白眼,用手指了指楼梯,哑着声音说:“楼上甲字号房。”
我苦笑,用甲乙丙丁来记数,这倒是很符合这里的环境。
颜似花轻声说:“我们要两个房间。”
客栈主人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乙字号房。”
我皱了皱眉,“不必两间房了,一间就够了。”
颜似花疑惑地看了我一眼,脸上泛起了一朵红晕。我只得回之以苦笑,我倒并非居心叵测,但在这样的环境之下,我是万万不敢与她分开的。
“至于房钱,”
我还没有说完,客栈主人已经冷冷地截断我:“你有没有刀币?”
“刀币?”除了苦笑之外,我还能有什么表示呢?
“银两呢?”
我摇头。
“美金?”这句话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我连忙说:“有。”数出几张百元的美钞给他。
客栈主人苍白冷漠的脸上总算出现了一丝笑意,他用手指了指楼梯:“上去吧!”
我暗叹,在这样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美金又有什么用呢?
此时,那客栈主人低下头,将手中的美元放入钱匣。他一低头间,我立刻注意到在他的脖颈上方,靠近耳后的地方,长有一道深褐色的裂缝,裂缝一张一合,里面鲜红的肉清晰可见。
那裂缝看似极深,似乎一直深入到喉管之内,然而奇异的是,裂缝之中并不见有鲜血流出,而且裂缝之间还隐隐有白色的粘液分泌出来。
我几乎立刻就意识到那并非是伤口,而应该本来就是长在那里的。而且那裂缝让我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鱼类的鳍,裂缝一张一翕的样子,与鱼鳍完全无异。
我只扫了一眼,便拉着颜似花向着楼上走去。此时我心里已经隐隐有数,看来此地的居民并非是正常的人类,他们必然是和水族有着关系。为了不使颜似花惊怕,我对于岛上居民的异常之处也绝口不提。虽然我心里觉得他们的基因中有可以加入了水族的成分,但这种想法实在是过于匪夷所思,我虽然产生了这种想法,却连自己也不敢相信。仍然寄希望于他们只是个别的特异现象而已。
房间的布置很是简单,只有一塌,一张矮几。一切陈设都积满了灰尘,显然是许久没有人居住。这也是情理中的,这样的一个地方,我实在想不出为何会有客栈。这里有访客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看到那张塌,颜似花已经迫不及待地躺了上去,她一定是累极,否则以她的个性,是绝不可能在一个男子的面前躺下睡觉的。也可能她对我已经不再存有戒心,认为我完全是一个可以依赖的对象。
看着她一躺下便昏昏沉沉地睡去,我不由地叹了口气,出海本是为了缓解她思念颜如玉的心情,却遇到了这样的情况,能否离开这里还是未知数,如果我不能够安全地将她带离此地,这岂非是我的罪过。
看着她沉静而美丽的睡容,我又一次想到了莫非花,她现在又身在何处呢?可知道我已经身处险境?
想到这里我的眼睛竟有些酸涩,也许这一生我都无法再见她一面了。
第六章人鱼
经历了一场风暴,虽然说我自幼习武,体质有异常人,但仍然觉得很是困乏。再加上心里忧虑,难免更加重了疲惫的感觉。
我盘膝而坐,想运用导引吐纳来减轻疲劳,却不知不觉间沉入梦乡。也不知睡了多久,忽听得外面传来嘈杂的人声。我一惊而醒,一跃而起,走到窗前。
此时已经是深夜,从窗口望出去,只见下面的街上许多人正在沿街行走,这些人走路的方式颇为奇异,许多人似乎腿脚都不灵便,蹒跚而行。自从进入这个岛后,我一共只见到两个人,此时一下子看见街上居然有这么多的人,倒使我颇吃了一惊。
那些人似乎正在寻找什么,一边走,一边互相询问。他们之间的语言就更加难以明白,而且声调古怪,发言短促,不象人类的语言,倒象是某些动物的鸣叫。
我四处扫视了一下,见不远处的街边,一个人站在阴暗的角落里,虽然已是深夜,那人又刻意站在光线不到的地方,但我仍然一眼便认出来那人必是丁不凡。
我心里大喜,想不到他们居然真地找到了丁不凡。然而从目前的情形来看,又似乎是丁不凡在逃跑,而他们正在搜寻他。
我打开窗户,翻身跃上屋顶,避开众人的目光,绕到丁不凡的身后。此时丁不凡一定是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他不停地四处张望,却连我到了他身后都一无所觉。
我拍了他的肩膀一下,他吓得一下子跳了起来,我连忙捂住他的嘴,以免他叫出声来。他一见是我,脸上现出又惊又喜的神情。
我拉着他的手,带他跃上屋顶,幸而他很瘦削,否则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将他带离。
重新回到客栈的房间,颜似花也已经醒来,她正站在窗口向外张望,我带着丁不凡从窗口跃入,反手关上窗户。
颜似花喜悦地问:“欣欣呢?她没有和你在一起?”
丁不凡长叹,脸上现出一种十分迷茫而焦急的神情。“她本来是我在一起的,但他们却将她带走了。”
此时我注意到他脸色苍白,身上的衣服又肮脏又破烂。我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放心,无论他们把欣欣带到哪里去,我都一定会把她找回来。”
大概是受了我的影响,丁不凡总算镇定了一点。他喟然长叹,“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那些人,他们到底是不是人?”
我笑道:“无论是什么地方,我们总算还活着,这总比葬身大海得好。”
丁不凡苦笑:“你现在还能笑出来,我真地开始佩服你了。其实我现在倒宁愿葬身大海,因为那种情形实在是,实在是,”他连说了两个实在是,脸上露出极端厌恶、恐惧,然而却又颇为迷茫的神情。
他摇了摇头,“还是从遇到风暴开始说起吧!”
风暴袭击游艇的时候,虽然我立刻就给他打了电话,但由于风暴来得太快,他只来得及穿上衣服,船便进入风暴之中。剧烈得震动立刻将他抛向天花板,然后又将他抛向墙壁。他被撞得几乎昏了过去,急声叫:“欣欣,欣欣,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叶欣欣呻吟了一声:“我在这里。”
他们所在的船舱位于船的底层,海水已经开始涌入。
丁不凡挣扎地爬到叶欣欣身边,用力抓住她的手,正想安慰她。又是一个猛烈地震动,将两人狠狠地抛起来,这一次丁不凡的头重重地撞在墙上,他只觉得脑中哄得一下,便真地昏了过去。
叶欣欣的遭遇一定也与他一样。
等到风暴过后,我在舱外用力撞门,他两人本只是普通人,被这样重重撞击之下,仍然昏迷不醒,而我也无法破门而入。
也不知昏迷了多久,丁不凡终于被一阵声音惊醒,他睁开眼睛,只见船舱中一片混乱,海水不知从什么地方涌入的,已经几乎没至腰间。他与叶欣欣双手紧握,叶欣欣仍然昏迷不醒。而他们两人刚好倒在床上,因而没有沉入海水中窒息而死。
他暗暗庆幸,才一抬起身,就发现叶欣欣的腰间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染红,他大惊,连忙用力摇晃叶欣欣。
此时只听得连续不断的重物撞击舱门的声音传来,他以为那是我正在试图打开船舱。
叶欣欣被他摇晃了几下,才悠悠醒转,他连忙揽住叶欣欣问:“你怎么样?”
叶欣欣脸色异常苍白:“我很痛。”才一说话,腰间又有鲜血涌出。
丁不凡连忙用手按住她腰间的伤口,心里很是焦急。便在此时,只听得一声巨响,舱门总算被撞开。丁不凡大喜,连忙叫:“燕楚,欣欣受伤了,你快来看看。”
然而从门口进来的两个人却出乎他的意料。他呆了呆:“你们是谁?”
那两个人,经他描述,我已经知道有一个人就是我们所遇到的那个徐踏波,另一个人是一个青年男子,一直不发一言。
徐踏波说:“我们是这个岛上的居民,是你的朋友请我们来救你的。”
丁不凡此时并没有看出两人有什么异样,他忙问:“燕楚怎么样?他是否受伤?”
徐踏波摇了摇头:“他很好,他现在在岛上,你快跟我们走吧。”
丁不凡想扶起叶欣欣,但才一动,叶欣欣就呻吟了一声。丁不凡皱眉:“我的女友受伤了。”
徐踏波使了个眼色,那个青年人便走过来,一把抱起叶欣欣,他力气很大,抱起一个人轻松异常。
两人离开底舱,也看到了外面的情形,丁不凡也如同我一样吃了一惊,但由于叶欣欣受伤的原因,他心烦意乱,虽然觉得眼前的情形匪夷所思,却也来不及细想。
只见有一只小艇停在他们的船旁,四人上了小艇,回到岸边。
徐踏波并没有带两人到客栈中与我会和,反而带着两人向着岛尽头的一栋孤零零的房子走去。
那栋房子可以说是岛上最大的建筑,所处的位置,也是位于岛上最高的地方。完全是秦汉时的建筑风格,白墙黑瓦,造型古朴而简洁,院落重叠,似乎有三四进之多。
两人被带到第一进院落的一间厢房内。房内陈设很是简单,除了两张榻外,只垂着一道帘幕,隐隐可见帘后似乎坐着一个人。
那年青人将叶欣欣放在一张榻上,丁不凡担心叶欣欣的伤势,自然而然地跪在叶欣欣的身旁,紧紧地握着叶欣欣的手。眼见叶欣欣脸色更加白了,显然是因为失色过多的原因。
徐踏波对着帘幕鞠了个躬,走到幕后,似乎和幕后的人说了几句话,两人说话的声音很低,丁不凡完全听不到两人在说些什么。
徐踏波大声问:“宗主问你,这个姑娘是你什么人。”
丁不凡一愣,回答说:“她是我的女友。”
“你是否会和她成亲?”这个问题问得很是奇怪,不仅丁不凡怔住了,连叶欣欣也莫名其妙。两人对视一眼,丁不凡心里本就很喜欢叶欣欣,此时见她容颜惨淡,双唇微微颤抖,他只觉得心里又怜又爱,若是平时被人问及这个问题,他一定会百般推脱,此时处于非常时期,又累又怕,意识自然薄弱,他只略一沉思,便回答说:“如果欣欣答应,我会与她结婚。”
这句话说完后,幕后坐着的人似乎沉默了一会儿,才又令徐踏波发问,“宗主请问阁下贵庚。”
丁不凡苦笑,“我今年二十四岁。”
“请说出你的生日。”
丁不凡不由地皱眉,这样发问,实在有些象是警察审问犯人,他有些不耐地说:“我的女友受伤很重,请问是否能够给她治伤。”
徐踏波就象是没听到他的话一样,“宗主问你生日是否是庚申年七月初九。”
徐踏波呆了呆,他虽然不懂得天干地支的记年法,但自己出生年的干支还是知道的,他失声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帘幕后的人又沉默了。
丁不凡此时大是惊异,他到了这样一个地方已经是万万意想不到了,更想不到的是,居然有人知道他的生日。“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知道我的生日。”此时他对于帘幕后的人充满了好奇,恨不能立刻看一看那人是谁。
帘幕后的人对着徐踏波说了几句话,徐踏波大声说:“把那个女的带走。”
丁不凡一惊,疾声问:“你要把她带到哪里去?”
那个年青人一直站在他们身边,一听到徐踏波这样说,便一把抱起叶欣欣。丁不凡连忙拉住年青人的胳膊:“你要把她带到哪里去?”
年青人不发一言,一把推开丁不凡,他力气很大,一推之下,丁不凡被他推得连连后退了几步,险些摔倒。年青人抱着叶欣欣便向外走,丁不凡大惊,跃向年青人:“不要带她走,放下她。”
叶欣欣也在大叫:“放我下来。”
但那个年青人晃若不闻,径直向着门外走去,一走出门,便砰地一声将门关上。丁不凡正在向前冲,几乎一头撞在门上。他连忙站定,用力去拉门,门却拉不开,似乎已经在外面锁上了。
丁不凡心里又惊又急,一把拉开帘幕,大声叫:“你们到底要把她带到哪里去。”他本以为徐踏波和那个幕后人还在帘幕之后,谁知一拉之下,见帘幕之后已经空无一人,两人竟已不知去向。
丁不凡呆了呆,才发现原来帘幕之后还有一道门,两人显然是从这门离开了。他用力去拉门,门也拉不开,想必也已经被人锁上了。
这一下丁不凡真地又怕又急又是担心,不知岛上人到底居心何在。他在屋内转来转去,用力摇门,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将门打开。
眼见窗外天空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他大声呼唤,也全无人应他,似乎这个地方除了他外,便再也没有一个活人了。
丁不凡坐倒在地,他只觉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由于太过害怕,居然连饥饿都忘记了。
不知坐了多久,忽听得有人叩门的声音,他心里一震,连忙站起来。叩门之声来自帘幕后的那扇门,他走去试着推了推,那门居然应手而开。
他心里大喜,门外空无一人,似乎刚才叩门的人只是告诉他门已经打开了。
只见庭院之中空空荡荡,一些不知名的花树在夜色下如同鬼影崇崇,冷风一吹,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所有的房间都是黑漆漆的,然而他却有一种感觉,在黑暗之中,似乎有无数双眼睛悄悄地窥视着他。他心里更是害怕,靠着墙站着,连声音都不敢发出。
整个庭院只有一个房间亮着灯光,他向着那个房间张望了一会儿,心里犹豫不决。那个房间之中,不知有什么人存在,如果走进去,也不知会遇到什么样的变故。
然而他虽然并非是一个胆小的人,整天的经历却已经使他筋疲力尽,意识更是处于崩溃的边缘。他对着那个房间熟视良久,在一个如此黑暗的地方,灯光实在是一种说不出的诱惑。
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向着那个房间走去。到了房门口,他迟疑了一下,还是礼貌性的敲了敲门。门内立刻有一个极其美妙的女声回应了一句:“请进来吧!”
这女子的声音简直如同是出谷黄莺,美妙得无法形容,丁不凡又怔住了,他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一个声音。
但听到一个这样的声音,总是让人觉得赏心悦目的。他推开门,门内只有一张塌,一个女子坐在塌上,从腰以下都盖着被子。
丁不凡一见到那个女子只觉得脑中哄得一下,几乎立刻便昏死过去。他紧紧握着拳头,用力眨着眼,又用手揉眼睛。然而他仍然不敢相信,他闭上双眼,深呼吸若干下,才又睁开眼睛,女子仍然坐在那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丁不凡软软地靠在墙上,如果不是在墙边,他一定已经一头栽倒在地。
女子被他逗得格格地笑了,“你看见我很吃惊?”
丁不凡点头,女子长得很美丽,这并没有什么令人吃惊的,美丽的女子到处都是,而且丁不凡也见得多,绝不会因为一个女子美丽就吃惊成这样。当然她的美丽非常出众,比仍然的当红影星都绝不逊色。但更令丁不凡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这个女子居然与他一直梦见的女子长得一模一样,也便是和他的画中一直出现的女子完全一样。
他绝没有想到这个世上居然真地有这个女子,而且他会在这样的一个情况下见到她。
他盯着那个女子看了半晌,才叹道:“我是不是在作梦。”
女子笑道:“你以前一直在梦中见到我吗?”
丁不凡点头:“几乎夜夜都能见到你。”
女子开心地说:“我也一样,几乎夜夜都能见到你。”
丁不凡迟疑着说:“那么我到底是不是在作梦?”
女子摇了摇头:“不是,你现在没有作梦,你真地见到我了,我也真地见到你了。”
此时丁不凡已经完全忘记了身处何处,只觉得心里恍恍忽忽,虽然不在梦中,却如同身在梦中一般。他实是对梦中的女子有一种迷茫的爱恋,把这个女子当成是梦中的情人。
那女子对他伸出手:“过来我这里。”她的声音娇嘀嘀的,似乎是在命令,又似乎是在请求。丁不凡便如同作梦一样,一步一步走到女子的塌前。
女子对他微笑着:“我很思念你,你是否思念我?”
丁不凡下意识地点头,他虽然不知道自己那种感觉是否是思念,然而每晚都梦见同一个人,似乎这种情感比思念还要更加深沉。
女子笑得更加开心了,示意丁不凡更加靠近她。丁不凡只觉得她的笑容如同是一朵盛开的鲜花,如此美丽,让人无法拒绝。他益发地靠近那个女子,只觉得女子吐气如兰,中人欲醉。
女子用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将他的头拉向自己,两片鲜艳的红唇微微地向上迎奉着。丁不凡从未和只见过一次面的女子接吻,而且他甚至连这个女子姓谁名谁都不知道。但此时,他的意识本就薄弱异常,那个女子更加是魂牵梦萦的。以前总以为一辈子也不可能见到,此时居然会见面,而且见面之下,只觉得她似乎比梦中更加美丽。
丁不凡根本无法拒绝这种诱惑,他也不想拒绝。他一把揽住女子,热烈地与她吻在一起,此时他完全忘记了叶欣欣。
两人缠缠绵绵地吻了半晌,丁不凡的气息越来越粗重,他离开女子的嘴,沿着女子的脖颈吻了下去,手也不安分地伸向女子的被内。
然而便在此时,他的手忽然僵住了。
他一下子抬起头,疑惑地盯着女子。
女子仍然微笑着,两片嘴唇也更加红艳,但此时,丁不凡的脑子却有些清醒了。他蓦然站起身,一把将被子掀开。
丁不凡本来一直在不停地叙述,但说到此处时,他的脸色变得苍白如死,双眼直直地盯着我,双手死死地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如此冰冷,让我几乎以为他是不是生病了。
看见他这种神情,颜似花也不由地害怕起来,她悄悄地抓住我的胳膊。
我苦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丁不凡嘴唇颤抖,一字一字道:“我再也不想见到那种情形。”
“到底怎样?”
“她!”丁不凡深吸了一口气:“她是一条人鱼。”
颜似花虽然没有说话,但我已经听到她的牙齿在格格地打战,虽然这也是我预料中的,但真地听到,还是让我吃了一惊。
“人鱼?你不是看花了眼吗?”
丁不凡苦笑,“我也希望如此。可是,我看得清清楚楚,她是一条人鱼,而且不是电影里那种可爱的人鱼。”
我一呆,这是什么意思?
幸而丁不凡马上就解释清楚。
那女子被下的下肢并非是两条脚,也不是一条长长的鱼尾,而是七八条如同巨大的章鱼下肢一样的东西。
那些惨白色的肉条,四处张开着,肉条之上,还长着一个个的吸盘。
那女子便如同是一条巨大的章鱼,只是将章鱼的上半身换成了人类的上半身。
丁不凡呆呆地盯着那几条在空中盘绕着的肉条,过了半晌,他的喉咙才发出了一些古怪的格格的声音。
女子仍然笑颜如花,用一双纤纤细细的手,温柔地揽住丁不凡的脖子:“怎么了?你觉得害怕吗?不要怕,那只是因为你还不习惯的原因。”
女子的脸仍然是如此美丽,但现在在丁不凡眼中,这张脸却比魔鬼还可怕。他陡得尖叫了一声,一把推开女子,转身向门外落荒而逃。
女子见他如此反应,很是着急,在他的身后大叫:“你不要走,我好不容易才见到你,你不要走啊!”
丁不凡头也不敢回,以最快的速度冲出房间。可能是因为女子下肢是章鱼的原因,无法象丁不凡一样奔跑,虽然在后面大叫,却不能追上丁不凡。
丁不凡一路狂奔,冲出了那个庭院,此时,那个女子的叫声似乎惊动了其他的人。丁不凡看见一些人影跟在他的后面,但那些人也无法跑得太快,想必下肢也未必就是健全的双腿。
丁不凡越想心里越寒,一直跑到这条街道,然后便被我救了上来。
他说完这段话,重重地吸了几口气,侧过头看着我,似乎想听听我的意见。但我和颜似花都张口结舌地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过了半晌,我才勉强咽了口口水,发了很不文雅地“咕”的一声,“你真地看清楚了,她的下肢是章鱼吗?”这句话一说出口,我才发现我的声音又干又涩,一点也不象是我自己发出的。
丁不凡苦笑:“我倒宁愿我看错了。那个女子,”他脸上又露出迷茫的神情,“她和我梦中真的是一模一样,但为什么会长着这样的下肢呢?”
我苦笑,我当然看过丁不凡的画,那画的女子真的是美丽出尘,混似姑射仙子,这样的一个美女,居然会长着章鱼的下身。这感觉就象是正在吃一盘美味佳肴,却忽然看见盘子里有一只苍蝇。我虽然早就发现这岛上的人有些奇怪,但奇怪到这种地步却也实在是匪夷所思。
诚然,美人鱼的传说是如此地美丽,让人忍不住一掬同情之泪,但如果美人鱼长着章鱼的下肢,大家是否还会象以前那样喜爱她呢?即便不是章鱼的下身,真的有那么大的一条鱼尾长在一个美女的下身上,相信大家也会觉得很是恶心。看来童话毕竟是童话,万万不可以在现实生活中出现。
我摇了摇头,甩去脑子里的胡思乱想。“那个人鱼,听她所说的话,她必然也在梦中见过你,你们到底会是什么关系呢?”
丁不凡苦笑:“我现在只希望我从来没有做过那些梦,如果是这样,也许我还会好过一些。”梦中情人忽然变成了怪物,他的心情我当然能够理解。然而此时,我们处身于这个岛上,生死完全掌握在人鱼的手中,真不知他们会如何对付我们。
“无论如何,也要先找到欣欣的下落。”一直沉默的颜似花说。
我们两人一起点头,当然要找到叶欣欣的下落,可是怎么去找呢?难道跑到那个人鱼那里,问她你们把叶欣欣藏到哪里去了?就算我愿意这样做,丁不凡也一定不愿意再见到那只人鱼。
我们三人面面相觑,一时都没了计较。便在此时,忽听得有人敲门的声音。丁不凡大惊,一下子跳了起来,却用手紧紧地捂住嘴。
我沉声问:“是谁?”
外面的人并不回答,然而敲门声却响得更急。
丁不凡连忙摇头,低声说:“不能开门。”
我沉吟不语,对方居心何在,还未可知,但他们即是先拘禁了丁不凡,又四处搜索,想必定是不怀好意。
但在这一会儿的功夫,敲门声已经变成了撞门的声音。
我当机立断,一手抱起颜似花,推开窗户,翻身上了房顶,然后用了一个倒挂金钩式,用脚勾住屋檐,探身将丁不凡也拉了上来。这几个动作很快,当丁不凡刚上了房顶,房门已经被撞开了。
我掀开一片屋瓦向下望去,见几个人步履蹒跚地走了进来,他们显然没有料到屋内居然无人。这几个人都是一呆,互相望了一眼,用一种奇异的语言讨论了一会儿,又向着屋外而去。
便在转身间,我清楚地见到一个人的下肢。他穿着正常的长裤,左边一条显然是一条腿,这条腿与常人无异,而另外一条应该是腿的地方,却长着两三条肉条。正如同丁不凡所形容的那样,这些肉条颜色惨白,上面还长着一个一个吸盘。肉条比腿的长度要长,虽然上半部在裤内,下半部却伸出裤外,如同章鱼一般在地上蠕蠕而行。
一时之间,我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险些吐了出来。
而身边的颜似花显然也看到了这种情形,她虽然早听丁不凡描述过,但此时真地见到与听到又不同。她虽然也是一个坚强的女性,但这种情形实在是太骇人听闻。她一见之下,忍不住就惊呼了一声。这声惊呼很短,因为她马上就知道不妥,用手紧紧地捂住嘴。但即便是如此,屋内的人也已经听到,他们一起仰起头。
我马上一手抱起颜似花,另一手拉着丁不凡沿着屋顶向镇外的方向奔去。
我早就留意到镇外的小山上遍植的树木,如果躲进树林中,他们就很难发现我们了。
街上的人们似乎也已经发现了我们,一边呼喝着,一边向我们的方向追来。但他们却行动蹒跚,即便是我抱着一个人,又拉着一个人,居然也跑得比他们快得多。
但那些人是穷追不舍,他们虽然跑得慢,人数却很多,而且这岛并不很大,如果他们坚持要找出我们,我们根本就是无处可躲的。而且人总是要吃饭的,只要饿几天,就算他们不找,我们自己也不得不出来。
一想到此处,我心里又不由地忧虑起来,就算是能找到吃的,该如何离开这里还是一个问题,难道我们要在这里躲上一辈子吗?
此时也顾不得许多,我拉着丁不凡急急地跑入树林,找了一个隐蔽的处所藏身。颜似花在我的怀里微微颤抖,她显然还想着那个人恐怖的样子,惊恐不已。
许多人在树林里移动,虽然天色很黑,看不清他们的样子,但他们拖着脚走路发出的沙沙声却清晰可闻,不知这镇上的人们是否都是半人半鱼,或者还是有正常的人。与之相较,我最初见到的徐踏波和客栈老板实在已经是正常的与常人没有什么区别了。
那些人契而不舍,虽然行动迟疑,却坚持在树林中搜索,现在天色已黑,他们不容易发现我们的踪迹,但天亮以后,他们就很容易就找到我们三人。
我心里焦急异常,却又无法可施。
便在此时,忽然有一个人轻轻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第七章又见非花
我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以我的功力,就算是在黑暗之中,如果有人靠近我,我万万不可能全无所觉。而这个人,站在我的身后,轻轻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如果他想杀我,实在是易如反掌。当然这个人绝不会有恶意,如果有恶意,他不会只拍我的肩膀,而不动手杀我。
但那时,我心里大惊之下,立刻便一拳向着身后击去。这是我自小所受的训练产生的必然反应。
一拳击出,那人身手极好,右手一抬便抓住了我的手腕,轻声说:“是我。”
虽然只是两个字,我却立刻又欣喜若狂,我毫不犹豫地转过身,一把将那个人抱了起来,如果此时不是身处险境,我恐怕已经欢呼出声。
我紧紧地抱着她,直到她在我耳边说:“先离开这里。”我才舍得松手。
我这种反应不问可知,黑暗中的这个人便是莫非花,我万万没有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居然能够见到她。
她带着我们左转右转,很快转到海滩边的崖畔,在一棵古老的大树的后面,有一个极其隐密的岩洞。
进入岩洞,我才略略松了口气,从岩洞的情况来看,岛上人并不知道有这么一个洞存在。
莫非花点亮一盏很小的萤光灯,荧光灯发出幽幽的蓝光,虽然照在众人的脸上,映得每个人都如同鬼魅,但我此时却觉得眼前的莫非花如同天仙般的美丽。
“你怎么会在这里?”在此地遇到莫非花的可能性实在比中六和彩还要渺茫,但我居然真地遇到了她。
莫非花苦笑,“说起来,我算是被这个岛上的人约来的。”
至此,我才知道了发生在莫非花祖父身上的事情,按照她猜测,她的祖父必然是到了这个小岛。
“按照你的推断,令祖父是在这里得到了长生不老的能力?”我完全相信莫非花的话,也相信她与她祖母的判断,如果那个人真是五十年前的莫超凡,那么只能用长生不老来解释。在许多幻想作品中都有长生不老这样的情节出现,然而真地在现实中遇到,又实在是让人无法置信。
莫非花轻叹:“这岛上的人如此怪异,人鱼这种形式的生命也不过是存在于童话世界中,居然真地出现了,那么长生不老,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确实如此,连人鱼都出现在眼前,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你是何时到这个岛上的?”我问。
“其实我只比你早上岛一日,而且和岛上的居民发生了一点冲突。”此时天色已经亮,洞内也不似最初的昏暗,我才发现莫非花脸色苍白,后腰的衣服上有着明显的血渍。
我大惊,立刻握住她的双手:“你受伤了?”
莫非花苍白的脸泛起了一丝红晕,她抽回手:“没有大碍,一点小伤。”虽然她这样说,我却完全不能放心。我知道以莫非花的为人,就算是受了致命的伤,也会咬牙死撑。在唐卡记这个故事中,她明明已经伤重不支,却仍然坚持赶路,险些就因为失血过多的原因而香消玉殒。
“让我看一看。”我坚持说。
莫非花脸更红了,有些尴尬地看了颜似花一眼,我此时才发现颜似花一直幽怨地看着我们,自从莫非花出现后,她便一直没有说话。我也一直忽略了她与丁不凡,似乎这世上只剩下了我与莫非花两人。
有一瞬间,我心中百感交集。我并非是一个正人君子,未退出江湖以前,也曾经风花雪月,做过不少荒唐事。然而此时,在一个极危险的环境下,是否能够离开这里还是一个未知数,我才知道,原来莫非花在我心里居然有这么重的地位。更可悲的是,她一直对我若即若离,我根本就不知道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而颜似花,美丽而温婉,她对我有好感,我并非不知。我也对她很有好感,但这种感觉,任何一个男人看到一个美丽的女子都会产生,如果能够被这个女子倾心爱慕,当然更好不过,不仅满足了一个男人的虚荣心,还满足了他的征服欲。然而这种感情,到底与真正的爱情不同,在这样一个危险的境地,就分出了两者的区别。
我咳嗽了一声,正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时候,莫非花忽然沉声说:“有人来了。”
果然洞外传来了沙沙的脚步声,我此时心潮澎湃,居然连基本的警觉都失去了。我脸上一红,转过头,见莫非花一双妙目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大有嘲讽的意味。
脚步声到了洞外就停住了,徐踏波的声音陡然响起:“我知道你们在那里面,你们快出来吧!”
莫非花皱起了眉头,沉声说:“奇怪,他们如何找到此处。”她与我对视了一眼,洞中只有我与她武功最高,另外两人不会武功。
我说:“我们出去看一下,丁不凡和颜似花留在这里。”
我们两人走出了岩洞,只见徐踏波身后有四名年青男了抬着一个步撵,其上坐着一个年轻女子,女子的腿上盖着一条毛毯。
乍一看见这个女子,我忍不住在心里喝了一声彩,真是一个美丽的女子,不仅美丽而且气质极端之好。一双妖艳的红唇,让人一见便有一亲芳泽的欲望。
然而想到她毛毯下的腿,我又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样的一个美人,为何会是一个怪物呢?
莫非花居然和那个女子已经相识,她沉声说:“徐若兰,你如何找到此处。”原来这个女子还有一个如此汉化的名字。
徐若兰笑了笑:“因为丁不凡在这里,只要他在哪里,我都能知道。”
莫非花皱起眉头:“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徐若兰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我与他是心心相映的,就算远在天涯,也能够在梦中相见,更何况近在咫尺。我当然能够感觉到他的处所,其实当他靠近这个岛的时候,我已经感觉到了。”
此时洞内的丁不凡显然也听到了徐若兰说的这些话,他忽然从洞内钻了出来,尖声叫:“我根本不认识你,怎么可能与你心心相映?你这个怪物,不要胡说八道。”他的声音尖锐而刺耳,与他平时完全不同,相必是因为心情处于极不稳定的状态。
徐若兰仍然是从从容容甜甜蜜蜜地微笑:“难道你没有梦见过我吗?我早就听说过你,听说过你画的画,你画上的人不都是我吗?”
丁不凡呆了呆,想不到这女子处身于这样的环境下居然也知道他的画。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我从来没有担心过这一点。因为你与我一样,我们只属于对方,无论天涯海角,都会最终走到一起去。”
丁不凡呻吟了一声,以手抱头:“你胡说,你这个女怪物,你到底是人还是鬼,我宁愿我这一辈子都没有见过你,你,你,你实在是太令人恶心了。”
徐若兰皱起了眉头,任何一个女子都无法忍受别人说她恶心,徐若兰虽然半人半鱼,但她也是一个雌性动物。
她挥了挥手,两个青年人推着叶欣欣走了出来。叶欣欣脸色惨白,半边身体的衣服都几乎被鲜血染红了,被这两个人挟着,根本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显然她并没有受到良好的待遇。
莫非花皱了皱眉,“你想要如何?”
徐若兰格格地笑了:“我知道你和这位燕先生都是高手,但这几个人,虽然他们身上也有鱼的特征,却不影响他们成为高手。只要你们一动,这位叶小姐的脖子就会被扭断。莫小姐曾经和他们交过手,应该知道我所说的是真是假。”
我看了莫非花一眼,莫非花沉重地点了点头,低声说:“这几个人的武功很怪,我完全看不出何门何派,似乎是和传说中的鬼谷子一派的功夫有些相似。”
我苦笑,“你到底想干什么?”
徐若兰笑道:“我知道丁不凡很喜欢这位小姐,但我却很讨厌她。”
我哼了一声:“说重点。”
徐若兰笑道:“重点就是,我可以放了这位小姐,但我要丁不凡来交换她。”
丁不凡身体一阵颤抖,叶欣欣是他的女友,平时两人很是恩爱,但在这种生死关头,对方不仅不是一个普通人,甚至连人都谈不上,他是否能够愿意与之交换呢?
他抬起头,不仅身体在颤抖,嘴唇指尖没有一处不在颤抖。
我轻叹,他必然已经怕得无法忍受了。
徐若兰格格地笑着,“如果你不愿意交换,我现在就让他们扭断这位小姐的脖子,这样细的脖子,扭起来应该是很容易的。”
丁不凡张开嘴,似乎想说什么,但他终于还是没有勇气说出口。
此时,莫非花忽然说:“你真地想用叶欣欣交换丁不凡吗?”
徐若兰一怔:“当然,丁不凡是我的。”
莫非花微微一笑:“你为何不告诉大家丁不凡与你的关系?”
丁不凡尖声叫:“我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莫非花微笑:“真地没有关系吗?如果没有关系,你怎么会梦见她,而且在梦中共同长大。”
丁不凡痛苦地摇头:“不,不会的,我不会与她有任何关系的。”
莫非花道:“其实你已经感觉到你与她的关系,到底是双胞胎,真的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我几乎惊跳了起来,双胞胎,丁不凡与这个人鱼怪物是双胞胎。我还没跳起来,丁不凡已经跳了起来,他尖叫,“不是,不可能,怎么可能?她只不过是一个人鱼怪物,我是一个正常人,怎么可能是双胞胎?”
我也疑惑地看着莫非花,“你为何要这样说。”
莫非花没有直接回答我,却问徐若兰:“我说的对不对?你们是双胞胎吧!”
徐若兰露出一丝敬佩的神情,“你真聪明,他是我的双胞胎哥哥,虽然他长着人的形状,而我则是人鱼的形状,但他真的是我的双胞胎哥哥。”
丁不凡呻吟了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我知道此时他的心中一定痛苦到了极致。
徐若兰幽幽地说:“你觉得人鱼很丑吗?但我们的父亲也是人鱼。母亲生下了我们两个,她却嫌弃我是人鱼,只带着你一个人走了。可是你知道吗?我们的关系是斩不断的,就算她带着你远走高飞,我还是在梦中与你相遇。每天晚上,我们都在梦里见面。你根本就不能否认,你爱我,就象我爱你一样。”
她虽然说得情深意切,丁不凡却趴在地上干呕了起来,这两个人无论怎么看,都不可能有任何关系。但看丁不凡的反应,似乎他的心里也已经默认了。
莫非花笑道:“所以你不能带丁不凡走。如果你真地要交换,不如用我来交换。”
徐若兰怔了怔,脸上阵红阵白,她与莫非花一定都知道一些什么,是我们所不知的,她考虑许久才道:“如果你愿意跟我走,我可以放了叶小姐。”
“我可以跟你走,无论你们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但你要保证,绝不能再为难他们。”
徐若兰满心地不情愿,眼睛盯着丁不凡不放。莫非花笑道:“你自己考虑清楚,我想你也不愿意让你的父亲见到他吧!”
徐若兰迟疑不语,她虽然不情愿,但莫非花却显然已经说服了她,“好吧!你跟我走,我保证不为难他们。”
我一把拉住莫非花的手:“你难道相信她说的话?”
莫非花微微一笑,“不相信也不行了,救人要紧。”她对我使了个眼色,已经悄悄地塞了一个小纸团在我的手中。
我虽然担心,却也知此时须得先救叶欣欣,莫非花到底是武林高手,就算是落入对方手中,也总比手无缚鸡之力的叶欣欣落入对方手中强得多。而且叶欣欣的伤势不轻,如果不及时医治的话,恐怕对方还未动手,她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莫非花一直走到徐若兰身前,伸出双手:“我在这里,你可以放了叶小姐了吧!”
徐若兰使了个眼色,一个青年人走到莫非花的身边,伸手在她的后背拍了一掌,莫非花闷哼一声,显然对方对她心有忌惮,又用重手法伤了她。
我心里又惊又急,又是说不出的心痛,却完全无法可施。
徐若兰露出一丝笑容,挥了挥手,另一个年青人一推叶欣欣,叶欣欣被推地踉踉跄跄地向我们跌来。我连忙一把扶住叶欣欣,再抬头间,徐若兰一行人已经带着莫非花走出去很远了。
我知道再追也是无用,而且莫非花身受重伤,就算能够追上,我也是投鼠忌器。
我打开手中的纸条,纸条显然是莫非花匆匆而写,“速去山上院中一探,小心为上,切记切记。”
她所说的院中,定是指丁不凡所提的那个院落,我心急如焚,恨不能立刻前去。但颜似花却忽然叫住我:“你快来看看欣欣。”
我叹了口气,只得走到叶欣欣身前。见叶欣欣双目紧闭,伤口仍然在不停地流出血来。我在她的伤口附近点了几处穴道,止住鲜血。叶欣欣目前的情况来看,无非是失血过多所造成的昏迷,如果能够立刻将她送到医院,应该是没有大碍,但此时不要说是去医院,是否能够全身而退,还未可知。
我在岩洞附近转了一圈,惊奇地发现这岛上居然长满了珍奇的中草药类植物,无论品种或者是数量都出乎我的意料。
我当时并未在意,只采了几样止血滋养的药令颜似花为叶欣欣敷上。这样一迟疑,又过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我心里虽然着急,此时知道药性的人只有我,我却不能丢下叶欣欣不管。如果她真地出了什么事,不仅我自己无法原谅自己,连莫非花也无法原谅我。
料理完之后,我令三人不要轻易离开这个岩洞,虽然徐若兰未必就会遵守约定,不再为难三人,但此时我除了相信她之外,别无选择。
我以最快的身法到达山顶的院落,这院落我初上岛的时候就看见了,无论所处的方位或者是规模,都可以看出这里住的人必是岛上最重要的人物。
院落一共是三进,墙并不很高,想必是因为岛上除了本地居民外,罕有人至的原因。我轻易地翻过了院墙,墙内空无一人,似乎所有的人都离开了。
我以最快的速度一间间地搜查,前面两个院落都无异样,一直到了第三个院落。
这个院落的正中,建着一间屋舍,除此之外,再没有其它的房屋。那间屋舍建造的样式也很怪,建在高台之上,白墙黑瓦,飞檐是古朴的朱雀玄武等瑞兽。两扇黑漆的大门紧闭,门上挂着一把秦时式样的锁。能够见到这种锁真是大开眼界,而且从锁的铸造的样式和质料来看,这锁至少有上千年的历史了。这样一把锁,如果拿到外面去,一定可以卖至天价。其实不仅是这把锁,这院中的任何一样东西,一看便知,都是历史古远,如果能够把这个庭院拿出去拍卖,我会立刻晋身为世界前几十名的巨富行列。
不过此时我可没有闲情逸致去研究这个院落,我走到门前,用随身带着的开锁工具轻易地打开门锁。
房门应手而开,首先映入我的眼帘的竟是一个很大的鼎。
说是鼎也许未必确切,或者可以说是炼丹炉,和动画片里太上老君用的那个颇有些神似。炼丹炉下面必然应该有火,在这个炼丹炉下也有一圈砖砌的矮墙,墙内还残余着一些灰烬,想必以前真地有人用这个炉子炼过丹药。
我试着推了一个炼丹炉,这炉是用青铜所制,极其沉重,从炉上的花纹和炉子的成色来看,真象是秦代的产物。
鼎其极高大,挡住了后面的部份。我一转过去,就吃了一惊,原来在炉后还有一具骸骨。那骸骨显然属于人类,死时是盘膝而坐。因而死后虽然很久,但仍然保持着盘膝而坐的姿态。
在骸骨的身上还挂着几片未完全腐烂的布片,布片已经完全褪色,我用手触摸了一下,布片并未化成灰烬,想必这人死的时候并不是特别久,应该只有几十年左右。
从骸骨来看,这应该是一个老年男子,而且从骨质分析,他平日必然养尊处优,而且很会滋补。我并非是一个法医官,这些就是我能够看出的全部。
我绕着丹炉与骸骨转了几圈,莫非花为何让我到这个院中一探呢?在这里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照道理说,一个人死了,就应该入土为安,除非是发生了什么变故,使他的亲人无法安葬他。或者也可能是出于某些其他的目的,故意要将他的尸体留在人世。这岛上有这么多人存在,应该不存在无人安葬这种可能性,而且这个老者的尸体被保留在这样的一间房内,必然也是岛上人刻意所为。
我转了几圈,屋中还有许多道士常用的葫芦。葫芦之中可以装药,可以装水,可以装酒。但这屋中的葫芦数量十分宠大,难道要我每个都检查一遍吗?我却没有时间,莫非花落入徐若兰的手中,生死未卜,我必须快点找到线索,其实我并不知道莫非花为何让我到此一探,在我看来此时最重要的就是如何将莫非花救出来。
我心里焦燥不安,一脚踢在那些葫芦上,葫芦一下子被我踢得飞了出去,居然飞到了老者的骸骨上,将骸骨击得散开来。死者为大,虽然我是无心之失,却还是万分报歉。我连忙跑过去,正想将骸骨收拾起来,却忽然发现死者的身下居然压着一本绢册。
我将绢册展开,上面用毛笔写着极工整的鱼鸟篆,这种文字也是先秦所用,如果不是我平时对于古代文化广有涉猎,此时一定是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在这本绢册上,用极艰涩的文言文记载了一个故事,下面是我整理出来的故事大意。
大概在二千二百多年前,秦始皇终一了六国,建立了强大的秦王国。他虽然为人专横拔扈,却非常惧怕死亡。在他活着的时候,一边忙着兴建著名的秦始皇陵,一边却尽全力寻找着长生不死的可能性。
他齐集了天下所有的方士为他日以继夜地炼制长生不老药,以期能够千秋万代,永远坐拥天下。
在这些方士之中,有一个最著名的,名为徐福。他对秦始皇说海外有方丈、蓬莱、瀛州三个仙山。山上有长生不死的神仙,只要能够找到神仙,就可以得到长生不老药。始皇帝深信不疑,命徐福率五百童男童女到海外去寻找神仙。但徐福一去不复返,再也无人知道他的下落。
以上的这段故事,妇孺皆知,就算是全无历史知识,也能够从电影电视作品中得知一二。徐福这个人,实在是一个家喻户晓的名人。
然而,我却绝没有料到,我面前的这具骸骨,就是秦时带领五百童男童女扬帆出海的徐福。
虽然从这个岛上的许多迹象可见端倪,岛上所有的建筑都是秦代风格的,而且我所知道姓名的人都是姓徐。但我万万不敢想像,我面前的这具骸骨就是二千多年前的那个著名方士。而且这具骸骨还被我不小心击散了,如果我知道他是徐福,一定会小心谨慎,万万不敢轻薄。
徐福离开中土以后,就无人再知他的下落,有人推测他去了日本,成为日本人的祖先。也有人说他到的地方其实是朝鲜半岛的南部,成为朝鲜民族的先祖。还有人说,其实他到了南方的越南一带。原来他即没有到日本,也没有到朝鲜,更没有到越南,他最终到的地方,是这个位于风暴之中,连卫星都无法探测,却遍布着只有童话中才有的人鱼的小岛。
徐福如同我们一样,在海上航行时,遇到了异风,被异风送到这座岛上。
他刚到这个岛上时,是一个三十出头,风度儒雅的中年方士。那个时候,这个岛上没有任何建筑,却生活着纯种的鱼人。所谓纯种的鱼人,就是所有的鱼人都是人的上半身,加上章鱼的下半身。这种生物是如何产生的,我不得而知,徐福也不得而知。当他们下了船看到这些奇异的鱼人时,他们并不觉得害怕,反而以为自己真地到了神仙之地。
徐福欢欣鼓舞,而且他发现岛上长满了奇异的植物,如果用来入药必然是珍贵的中草药,这正与他想象中神仙的住所不谋而合。然而他很快就发现,这些鱼人并非象他所想象,是海中的神仙,反而只是一些不算太高级,顶多和他一样的生物而已。鱼人们自成体系,用古怪的语言交谈,当他们第一次见到徐福等人,也觉得惊异莫名。因为他们生活的世界就是这个小岛,他们从未设想过,在这个岛外还会有生物。
鱼人们并不知道先祖来自何方,似乎当风暴和岛生成时,他们也就产生了。他们由一男一女两只人鱼统治着,这两只人鱼是兄妹两个,他们是一对双胞胎。并且已经结合,生下了另一对双胞胎人鱼。
据说,人鱼的皇室一直是这样代代相传。由异性的双胞胎兄妹传承血统,以保证血统的纯正。
发现人鱼并非是传说中的神仙,徐福又开始痛苦万状,他的船只已经在风暴中毁坏,而且整个岛在风暴的包围中,他知道他永远无法离开这个岛,寻找传说中神仙的愿望变成了泡影。不过他也不必再担心无法完成始皇帝的使命,这样的一个地方,始皇帝就算派了再多的人也是无法找到的。
想到这一点,他才算放开点胸怀,而且岛上有如此多的珍奇植物,正好可以用来继续研制长生不死药。他固执地相信这个世上有长生不死药存在,只是他还未发现如何制成而已。
他所率领的五百童男童女开始在岛上建造房屋,种植一些谷类植物,伺养带来的猪牛等动物。他们也逐渐与人鱼们沟通,互相学习对方的语言。慢慢地,有些人鱼象往人类的生活,也开始学习如何长时间在陆上生存。他们虽然是鱼类,却有着两栖动物的天性,即便在陆地上,也可以长时间存活。
岛上的人类开始与人鱼混居在一起,有些人类娶了人鱼的女子,也些人鱼则娶了人类的女子。过了二千年的时候,这岛上已经没有纯种的人类与纯种的人鱼,所有的生活都是人类与人鱼的杂和后代。这些是后话,按下不表。
徐福是人类的领袖,因而与人鱼的皇室接触比较多。他每日忙于研制长生不老药,想尽一切办法,虽然换了千百种配方,却只能制成一些吃下去强身健体的药,没有一种真正有使人长生不死的功效。尽管如此,他却仍然契而不舍,相信终有一日,他能够找到长生不老有方法。
他却没有料到,在与他接触了一段时间后,人鱼皇后居然会爱上他。也许是因为人鱼皇后从来没有见过人类,也许是因为徐福温文尔雅的风度。人鱼皇后,全不顾自己已经有了一双子女,居然在一个夜晚,跑来向徐福示爱。
人鱼皇后长得十分美貌,虽然半鱼半人,但风姿卓绝。然而徐福一心炼制不死药,几乎已经到了绝情弃爱的地步。他不仅断然拒绝了人鱼皇后的示爱,还向人鱼皇后大讲了一翻人类的伦常道德,劝说人鱼皇后要遵守妇纲,做一个娴良淑德的好人鱼。
谁知他越是拒绝,人鱼皇后反而更加爱他,几次三翻造访,一再表示自己的爱意。这一对双胞胎人鱼,自出生起,就知道自己必然要与对方结合,而且其他的人鱼对于他们十分尊重,连说一句话都是低着头,眼睛都不敢抬一下。徐福却不同,对人鱼皇后很不客气,而且还几番对她进行教育。人鱼皇后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待遇,正因如此,她更加对徐福不能忘怀。
但她却没有想到,她与她的人鱼兄长,平时就心意相通,她爱上徐福的事情,她的兄长早已知晓,甚至连她屡访徐福都了然于胸。
几次之后,男人鱼忍无可忍,劝说女人鱼不要再去找徐福,但女人鱼却不听。直到最后一次,男性人鱼再也无法忍耐,在女人鱼去找徐福时,他也跟踪而至。
那个时候,徐福刚刚捣好了一批草药,打算放入丹炉中炼至。女人鱼又忽然造访,再次表达自己的爱意。徐福如常地先是婉言拒绝,打算如果女人鱼再不走,便不再给她好脸色。便在这时,男人鱼忽然闯了进来。
徐福见男人鱼进来,虽然他居心坦荡,但与别人的妻子在一起,忽然见到了对方的丈夫,难免有些尴尬。那男人鱼看到徐福的神情,更加以为他与自己的妻子有私。虽然人鱼并不知道人类的伦常道德,然而对于雌性动物的占有欲,却是一切动物的天性。
那男人鱼盛怒之下,居然拿出一把刀来,向着徐福就砍。这刀也是人类到了岛上后,人鱼才学会使用的,想不到第一次使用,就是用在徐福的身上。
徐福促不及防,他想不到人鱼竟已经学会用刀,闪避不及,眼见就要被刀砍中。那女人鱼大急之下,居然挡在徐福的身前,被丈夫一刀砍中。这一刀砍在女人鱼的胸膛,女人鱼立刻便倒在血泊之中,眼见不活。
男人鱼误伤妻子,他与女人鱼不同,对妻子感情极深,大恸之下,居然便拔刀自尽。一时之间,男女人鱼的血混在一起,流得到处都是。
徐福大惊,想要救人鱼,但人鱼伤得很重,没多久便双双死去。他知道这是极大的罪过,万万不能让岛上的人鱼知道,便连夜将人鱼的尸体扔入了大海。
打扫完房间后,他发现许多药上也染了人鱼的血。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药扔入丹炉。经过七七四十九天后,在炉火中生成了一颗丹药。
这颗丹药与他以往所炼的许多药都不同,色承金黄,隐隐发出光泽,在阳光之下,还略显透明。他心里大喜,这与传说中的长生不老药看起来十分相似。
他便将这颗药服下,果然感觉与平时不同,不仅身轻体健,一日无需进食也不觉得饥饿。他知道他必然已经炼成了长生不老药,而炼药的秘诀就是加入雌雄人鱼的鲜血。
他却不敢将这个秘诀说出来,只说自己已经修成了神仙。
岛上的鱼人找不到男女人鱼,也不是十分着急,因为他们已经留下了另外一对人鱼,人鱼皇族的血统可以因此得到延续。
而徐福也成了岛上人人尊敬的神仙,无论是人类或者是人鱼类,乃至以后的半人半人鱼类生物,都把徐福当神一般的顶礼膜拜。他却觉得寂寞,因为他已经变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再没有人敢于与他正常的交谈,所有的人在他的面前都是毕恭毕敬,唯恐不小心得罪了神仙。
便这样寂寞地度过了二千多年的时间,一直到大概七十年前。长生不老对于他来说,已经成为梦魇。虽然他得以长生,但他永远只是一个人,没有任何朋友,没有任何亲人。许多人生老病死,虽然一生短暂,却有喜怒哀乐。他的一生无限地长,而且还会无限地延长下去,但他的生命却空洞寂寞地就象是一张白纸。
大概在七十年前,人鱼的皇族还是以异性双胞胎传承。这个时候,新的一双人鱼已经长成,却还未结合,但此时却发生了一个意外。
有一天,男女人鱼一起到海里去游泳,他们本就是人鱼,经常会在海里游泳,也没有什么出奇之处。但这一日,在游泳时,他们却遇到了鲨鱼。本来这个岛附近的水域是没有鲨鱼的。因为这个岛不仅有风暴包围,水中也有一个巨大的涡流盘旋在周围,一般的水生物是无法通过这个涡流进入海岛附近的水域。因而岛周围的水域都是一些与外面不同的鱼虾,并没有巨大的食肉鱼类。
那一只鲨鱼大概是在偶然的情况下突破了涡流进入这个岛的水域,男女人鱼从未见过鲨鱼,好奇之下,他们居然不知道躲避。
鲨鱼却没有如此仁慈,立刻便向着男女人鱼发动了进攻。很快男人鱼就被鲨鱼咬死了,女人鱼侥幸得以逃脱。虽然很多人鱼立刻赶来将鲨鱼打死,但男人鱼却受伤过重,已经回天乏术。
这一下子,人鱼皇族尊贵的血统就无法再延续下去。因为他们每一代只生一对双胞胎,如今死了一个,而女人鱼还未同男人鱼结合。
岛上此时已经再无纯正的人鱼与纯正的人类,每个人都跟着徐福姓了徐,而人鱼皇族是唯一留下的血统纯正而且高贵的人鱼族,因而他们仍然是岛上的统治者,而徐福则是世外的神仙。
但人鱼的皇族却无法再延续血统,所有的人鱼经过商议,在万般无奈之下,请求徐福能够与女人鱼成婚,在他们看来,只有神仙一般的徐福才有资格与人鱼公主结合。
这若是在二千年前,徐福万万不会答应,但已经过了二千年,徐福的心境早已不同。他虽然长生不老,但到底还是一个正常的人类,每日的寂寞几乎已经将他逼疯。他居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这个要求,与女人鱼结婚。
婚后不久,女人鱼就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双胞胎是一男一女,但奇怪的是,女孩完全是人类的模样,没有任何人鱼的特征,而男孩则完全是人鱼的模样。徐福给女孩起名叫徐叶子,男孩则起名叫徐承秦。
女人鱼生下双胞胎后就死去了,男女人鱼之间似乎有着什么奇异的联系,一个死了,另一个也活不久。她完全是为了生下子女才活在世间,一旦生下了双胞胎,马上就死去了。
而徐福也发现,他开始变老,正如一般人一样慢慢地老去。他又惊又喜,对于他来说,变老已经不是一件痛苦的事,反而是喜事。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忽然变老,根据他的推测,有可能是长生不老药终于失去了效力,还有一种可能性是他失去了童男之身。
在与人鱼公主结合以前,他一直保持着童男之身,因为他是一个方土,以为保持童男之身可以固本培阳。这种长生不老药很可能需要童男之身才能保持效力,一旦失去了童男之身,也便失去了药效。但这只是他的推测,到底是否属实,他也不能确定。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以后的事情,徐福没有再记述,但以后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为莫非花的祖父也得到了长生不老的能力,而且他并非是童男之身。
第八章长生的秘密
故事并不长,看完了以后,我心里却波涛起伏,难以平静。那具骸骨,从表面上看只不过是一具普通人的骸骨,然而他却属于一个二千年前的古人。而这个古人,不仅家喻户晓,更加炼成了长生不老药,从秦朝一直活到了现代。
然而此时,我却没有时间感慨,莫非花被徐若兰等人带走,生死未卜。
我随手将绢册放在口袋里,走出这间炼丹房。此时日已正午,距离莫非花被带走,已经过了几个小时。我正一筹莫展,忽然听见从前院传来几声钟声。
我心里一动,掠上屋顶,向前院望去,一望之下,我大吃一惊。本来空无一人的前院,居然已经挤满了鱼人。这些鱼人静悄悄地站立着,完全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如果不是先听到钟声,我一定以为前院还是空无一人,已经推门走了过去。
那些鱼人都围着院子中心的一个高台站立着,神情很是肃穆,似乎正在进行着什么仪式。
两个青年鱼人抬着徐若兰走上高台,鱼人们都恭敬地行礼,看来徐若兰的地位很高。
徐若兰朗声说:“天佑我东海玄股国,今日终于找到了长死药引,宗长得此药引,必可千秋万代,永震东海。”
众鱼人一起大声叫喊,声势颇为惊人。
徐若兰自称是玄股国,这个国名,在山海经中曾有记载,据说此国之人穿着鱼皮的衣服,看来山海经的记载并非是全无所据的猜想。
徐若兰抬起手,鱼人们立刻安静下来。
又有两个青年鱼人抬着莫非花走上高台,她全身都被指头粗的绳索紧紧地绑着,神情委顿,脸色苍白如死。
我心里大急,然而此时院中的鱼人没有上千,也至少有几百,我却没有把握在此时冲出去救人。而且莫非花已经身受重伤,她身边的青年鱼人都是高手,我就算能够到达她的身边,也不可能将她带离。
一个鱼人问:“宗主,这个女子就是药引?”
徐若兰点头,“不错,此女子的血液就是长生不死的药引。”
我心里一动,徐若兰为何认定莫非花是长生不死药呢?按照徐福的记载,应该是男女人鱼的血液才是炼成不死药的关键。
徐若兰又朗声说:“有请宗长。”
只见前院正中的房门打开了,又是两个青年鱼人抬着一个步撵走了出来,那人是一个老者,看起来至少已经有七八十岁了,老太龙钟,满脸都是皱纹,被人抬着,还不时地咳嗽几声。那人也如同徐若兰一样坐在步撵之上,腿上盖着薄被,看来他的下肢也不是正常的双腿。
徐若兰对着老者说:“父亲,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您随时可以用药。”
老者很是急切,立刻尖声说:“快用药,快用药。”他的声音尖锐而刺耳,与徐若兰天赖般的声音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这两个人无论怎么看,都不象是父女。
徐若兰点了点头,鱼人将莫非花抬到老者面前,另一名鱼人走了上来,他随身带着一口箱子,那箱子一打开,里面居然是一套简易的输血设备。
我一怔,这输血设备虽然有些古老,但仍然能够看出是出自西方的医学,看来他们并非完全与世隔绝,一定曾经有人离开此岛,将外面的东西带回来。而现在他们说莫非花的血是药引,难道他们想抽出莫非花血吗?
果然,那人将抽血针管抽入莫非花手臂上的动脉,老者急急地伸出手臂,尖声叫:“快点,快点。”
我大急,此时已经容不得我迟疑,我立刻一跃而下,向着高台方向急掠过去。从房顶到高台之间至少有五十多米的距离,我绝不可能凭一掠之力就到达高台。此时我心里着急,也管不得许多,见脚下是一个个鱼人的头,索性便在鱼人的头上一踩,又再掠起。被我踩过的鱼人,都哎哟一声叫了起来,一时之间只听得哎哟之声连起,即便是我心情极端急迫,也忍不住哑然失笑。
眼见便到了莫非花的身边,站在她两边的两名鱼人忽然跃了起来。两人身法很是快捷,一个出左手,一个出右手,两拳一齐向我袭来。
眼见两人的两个拳头堪堪到了我的面前,我在半空之中,又无法应变。我索性双拳齐出,对着两人的拳头击去,想要硬接他们的拳头。
但两人身法很是诡异,他们居然立刻硬生生地将拳头收回,在半空之中两人双掌互击,居然向横里飞了出去,他们本在我的面前,此时就变成了在我的侧面,又一起出掌击向我的肋下。
我心里暗惊,从两人的身法来看,必然是平时训练有素,才能配合得如此默契。我急中生变,立刻使了一招千金鼎,身子急急地下落,虽然避过了两人的双掌,却也落在了地上。
那两个人一招不中,不再进攻,落在地上,站在我的身前,而本来站在徐若兰身边的两个年青鱼人,也掠了过来,四个鱼人将我围在中间,只要我一有异动,必然就会发招。
我心里大急,这些鱼人武功也许未必就十分高强,但他们的身法却异常怪异,我熟知中原武术的各门各派,却对于他们的武功完全摸不着头脑。而他们的配合又如此之好,我实在没有把握将他们一起打倒,而现场还有几百个鱼人,就算能够打倒他们,也无法冲过这几百个鱼人的包围。
徐若兰微微一笑:“我早知你会来的。”
我知道在这种时候更不能表现出急燥的情绪,否则不仅救不了莫非花,连我自己恐怕都无法离开这里。我索性也微微一笑:“你如何得知?”
徐若兰笑道:“从你看莫小姐的眼神,我就知道你不会不顾她的生死。”
我淡然道:“我和莫小姐只是普通朋友,我来这里也无非是尽一个朋友的道义而已。”
徐若兰笑道:“是否普通朋友,你心里有数,也与我无关。不过,你今天是无法将莫小姐带走的,就算你能带走她,你们又如何离开这个岛?只要你们留在这个岛上,你们最终还是无法逃出我的手掌心。”
我勉强笑了笑,此时用瓮中之鳖来形容我们的处境真是最适当不过了。“我只是有些好奇,想必岛上的所有人,都是徐福的后人吧?”
徐若兰双眉微扬,但她马上了然于胸,“你看了我祖父的手札?”
“你称徐福是祖父,难道你是徐福的孙女?”
徐若兰笑了笑:“不错,我的祖父从秦代一直活到五十年前,他死的时候,这位莫小姐的祖父刚好也在岛上。”
我心里一动,难道徐福之死与莫超凡会有什么关系吗?我正想发问,那个老者宗长却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他尖声说:“快点给我用药,我已经等不及了。”
我连忙大声说:“莫非花根本就不是长生不老药,我看过徐福的札记,真正的长生不老药应该是男女人鱼的血液。”
人鱼们一片哗然,显然徐福炼制长生不老药的过程一直是一个秘密。然而他们却似乎对于最初长生不老药如何炼成的并不是十分关心,反而问道:“如果是这样,那么我们互相吃了男女人鱼的血,是不是就可以长生不老了?”
我呆了呆,想不到鱼人对于长生不老的欲望一点也不比正常的人类少。
徐若兰双眉微皱,她大声说:“自从父亲看到祖父的手札后,已经进行过许多次试验,但每次试验都是失败的,这说明目前岛上鱼人的血是无法制成长生不老药的。”
“可是你祖父手札确是这样说的。”
徐若兰道:“那只可能是一个原因,只有人鱼皇族的血才能够制成长生不老药。”
我微微一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现在的人鱼皇族就是你和你的父亲。”人鱼们立刻安静了下来,一起盯着徐若兰和她的父亲。
徐若兰却成竹在胸,“可惜的是,我们都失去了人鱼的另一半。只要是岛上的鱼人就知道,皇族的成员必然是一男一女的双胞胎,我的姑姑早在五十年前就死去了,而我的兄弟也已经失踪了。”
我心里一动,怪不得她居然愿意放过丁不凡,原来还有这个原因在里面。但此时,我却不能说破,我必须考虑到丁不凡的安全,一旦让岛上人鱼知道丁不凡就是徐若兰的双胞胎哥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情况。
“即便如此,莫非花并非人鱼,她的血液也无济于事啊?”
徐若兰微微一笑:“你真地想知道原因吗?”
我连忙点头,此时我已经无法可想,只巴不得能够尽量地拖延时间,虽然拖延时间的结果不会有任何意外发生,但能够拖得一刻是一刻,总比他们立刻抽去莫非花的血液要好得多。
徐若兰纵声长笑:“我知道你想拖延时间,但无论你怎么拖,结果都是一样的,莫非花一定要死,这里不会有奇迹,因为你们能够到达这里已经是一个奇迹。你无法希望有人能够拯救你们,在这个岛上,一切都在我和我父亲的控制之下。”
我皱眉,“就算如此,你在杀死一个人以前,至少应该让她死的明白。我想莫非花也一定很好奇,你为何坚持要以她的血做为长生不死药。”
徐若兰看了老者一眼,老者点了点头,尖声说:“就让她死得明白吧!”
徐若兰笑道:“如果你们一定想知道,那要从五十年前开始说起。那个时候,她的祖父刚到这个岛上。”
五十年前,莫超凡遇到忽出其来的龙卷风,访仙号被风吹到岛上里,已经支离破碎,船上的人全都不知去向,而莫超凡却因为身怀高超的武功,在龙卷风中仍然能够紧紧地抓住一块船板,虽然如此,他仍然身受重伤,一看到陆地的影子就昏了过去。
那个时候,徐若兰之父徐承秦,与徐若兰的姑姑徐叶子都只是二十岁左右的少年。他们如同其先祖的人鱼一样,从生下起,就注定要结合,然后产下下一代的人鱼。然而他们却又与他们的先祖有些不同,那就是徐叶子是一个正常的人,而徐承秦则是一个正常的鱼人。
无论是从人或者是鱼人的角度来看,岛上现在的居民都是不正常的产物,他们介于人类与鱼人之间,即不能算是人类,也不能算是严格意义上的鱼人。
因为身体构造的关系,徐叶子可以自由地在岛上奔跑,而且因为岛上都是人鱼的关系,她的游泳技术在人类之中绝对是一流,当然无法与能够在水中自由呼吸的人鱼相提并论。而徐承秦却能够在水中自由地生活,在陆地上却不得不缓慢地移动。
这个差别,看起来似乎无关紧要,却对徐叶子与徐承秦之间的关系造成了致命的影响。他们虽然从小就知道需要与对方结合,但徐叶子却并不是很甘愿。这个岛上并不存在人类歧视人鱼类的现象,他们混居以久,认为人类与人鱼类并无差别。然而,到底人类的文化背景比较强大,从审美的角度来看,他们也认为接近人类的人鱼更加美观一些。
也便因此,徐叶子有了健全的双腿,便对自己与哥哥之间的关系有了些许的抵触情绪。
因而她总是刻意回避着自己的哥哥,徐承秦却不同,一心一意地爱着妹妹,经常幻想着与妹妹结成夫妻。
这一天,徐叶子躲过哥哥,一个人在海边闲逛,便看到海面上破烂的船板。岛上的鱼人并非象是想象中那么与世隔绝,他们在二千多年里,也坚持在尝试离开此岛。在二千多年的尝试中,终于给他们发明了一种方法。就是将一棵大树从中间挖开一个正好够一个人容身的洞,然后将一个人放在这个洞,再用绳索将这个人紧紧地固定。在每一年的秋季,都会有几天,有小型的龙卷风从岛旁边的海上经过,界时,便将独木舟放在龙卷风经过的海面,独木舟就会有一定的机率被龙卷风带出岛外的风暴圈。
这种方法成功的机率并不高,许多人鱼在尝试时便在龙卷风中化成了畿粉,然而到底有极个别的人鱼勇士得以离开风暴圈,到达外面的世界。人鱼们知道一旦到达外面世界,他们奇异的长相必然会引起哄动,因而他们只挑选长得极象人类的人鱼,并且这些人鱼都必须是年轻勇敢,从小修炼岛上秘传的先秦武术的。那些人鱼在回来时,能够带来外界的一些东西和知识,虽然并不多,但却也使岛上的人们对于外面的世界有一定的了解。
虽然如此,能够因为机缘巧合而到达小岛的人到底少之又少。徐叶子一看到海面上破碎的船板,心里十分好奇,从她有记忆到长到二十岁,都不曾真地见过从外面到来的人。而且人鱼能够离开风暴圈到达外面的本就少之又少,再能够通过风暴圈回来的,就更加少上加少。经常几十年甚至上百年都不曾有人鱼离开小岛。
徐叶子立刻向着船板游去,一游到船板边就看到昏迷不醒的莫超凡。莫超凡本来就是一个翩翩美少年,虽然此时落了难,脸色苍白,容颜憔悴,落入徐叶子的眼中,反而有一种说不出魅力。徐叶子一见之下,心里就大有好感。
她便将莫超凡拖回岸边,将他藏在一个岩洞中。岛上从未有外人来访,她也不知道如果让岛上人知道莫超凡,会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他,但下意识里,她总觉得需要把他藏起来,才会比较安全。
自那日起,徐叶子每天悄悄地跑到岩洞中照顾莫超凡。莫超凡武功根底本来就好,没几日伤势就已经好了大半。徐叶子便徐徐地将岛上的情况告诉莫超凡,告诫他千万不可在岛上随意走动,如果让别人发现了他,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莫超凡起初不信,但他伤势痊愈后,很快就发现岛上正如徐叶子所描述的一般,充满了半鱼半人的怪物,他当时的感觉正如我初见那些鱼人一样,又是吃惊,又是害怕,却又十分好奇。他便不敢轻易现出身形,只在暗中观察人鱼。幸好他的轻功极佳,便这样在岛上住了一年时间,居然也无人知道他的存在。
这一年的时间里,徐叶子每日都与莫超凡见面,相处的时间越久,她便越是喜欢莫超凡,心里常想,为何莫超凡不是自己的哥哥,为何她要与她全不喜欢的人鱼哥哥厮守终身。越是这样想,心里便越是难过,越是不愿放弃莫超凡。
莫超凡本是风流少年,在未与莫老太太成婚以前,与江湖上许多著名的侠女都关系莫逆,而且他本是江湖少年,生性放浪形骸,徐叶子对他的情义,又如何不知。虽然他心里深爱莫老太太,但男人大抵如此,如果有女子能够自动投怀送抱,又怎会拒绝?一年的时间里,他竟与徐叶子有了露水姻缘。在他看来这本是逢场作戏,而徐叶子也刻意隐瞒自己与哥哥的关系,只一心一意想要将莫超凡留在身边。
这一日,她忽然对莫超凡说:“有一个人想要见你。”
莫超凡很是吃了一惊,“你不是说不能将我的行踪告诉别人吗?为何又说与人知?”
徐叶子笑道:“他不是别人,他是我的父亲。”
莫超凡当然知道徐叶子的父亲就是大名鼎鼎的徐福,他也很想见一见这个传说中的人物,当即便与徐叶子前往。
此时的徐福已经不再是一个中年文士的样子,而变成了一个老翁,但因为长年服食丹药,却仍然身轻体健。徐福与莫超凡一见如故,居然马上成为忘年之交。徐福也知徐叶子对莫超凡的感情,他虽然与人鱼成亲,但对于兄妹互婚在深心里也并不能赞成,到底他还是一个完全的人类,与岛上那些人鱼混合体不能相提并论。
而且因为徐叶子与徐福一样,是一个完全的人类,他便也特别偏爱徐叶子,对于自己那个人鱼长子徐承秦,反而不大喜爱。
徐福很快就问到莫超凡有何打算,是否想要离开此岛。莫超凡当然想要离开,恨不能立刻就回到陆地上。
徐福便问:“那你想要如何处置叶子。”
徐叶子此时也在旁边听他们说话,她并不知道害羞,听到父亲这样说,便紧紧地盯着莫超凡。
莫超凡一呆,他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当即便说:“我已经有了妻室。”
徐福脸色便沉了下来,“那为何你还要招惹叶子?”
莫超凡不由苦笑,他很想说,其实是徐叶子招惹他,但这种话怎么能在对方的父亲面前说起。他便道:“难道小姐可以随我离开这个岛吗?”
徐福立刻点头:“叶子是一个正常的人,我也希望她能过上人类的生活。如果你能够将她带离这里,就算她不能做你的正妻,我也是同意的。”
幸而徐福是一个古人,对于一夫多妻,并不持反对态度。但莫超凡想到莫老太太刚烈的脾气,心知她是绝对不会答应一夫多妻,但此时他又不能明确地提出拒绝,因为他唯恐自己无法离开这个小岛。他便含糊地说:“如果有办法离开这里再说。”
徐福虽然不满意,但他深心里倒认为女儿能够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是最重要的,总比与自己的人鱼儿子成亲要好得多。
他便说:“既然如此,我就命人准备你们离开的独木舟。”
说到这里,徐若兰忽然对我笑了笑,神秘地问:“这是发生在我爷爷与我姑姑之间的事情,他们是瞒着我父亲悄悄进行的,你猜我是如何知道的?”
我苦笑,此时她居然会问我这种问题,“莫非你父亲与你姑姑也心意相通,你姑姑的一举一动,他都能了如指掌?”
徐若兰大点其头:“你果然聪明,其实从我姑姑见到莫超凡那一天开始,我父亲就已经知道了。”
我忍不住大笑:“看来你的父亲并非象你所形容那样深爱你的姑姑,否则,他如何能够容忍你姑姑每一天都与别的男人见面?”
徐若兰一怔,她显然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徐承秦却尖声说:“你懂什么?就是因为我太爱她了,所以我才不愿意让她难过,因而一直顺着她的心性。谁知那个人,不仅骗了她,还为了得到我父亲的长生不死秘方而杀了我父亲。”
我呆了呆,“你是说莫超凡杀了徐福?”
徐承秦尖声说:“正是如此。”
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莫非花却忽然大声说:“恐怕并非如何,杀你父亲的人,就是你自己。”
我一呆,望向莫非花,虽然她脸色苍白,却双目炯炯地瞪着徐承秦。
徐承秦尖声叫:“你胡说,是莫超凡杀了我父亲,我怎么会杀死我自己的父亲呢?”
莫非花冷笑:“你不仅长得不似人形,也全无人性,你根本就没爱过徐叶子,就算你自认为爱她,但与你自己的私心相比,这种爱根本不值一提。你从一开始就想得到徐福的长生不老药,虽然你几次三番地用尽各种方法想问出长生不老的秘密,但你的父亲却一直隐瞒。”
徐承秦默然,看来莫非花所说的是他无法辩驳的事实。
“你可知你的父亲为何不想让你得到长生不老的秘方?”
徐承秦居然问她:“为何?”
“因为长生不老并不象你想象中那么快活,看着周围的人都渐渐地老死,只有你自己还活着,永远不会老去,那种痛苦和寂寞是你无法想象的。”
徐承秦尖声道:“我不怕什么痛苦和寂寞,我不想死,我想活着,一直活着。”
莫非花冷笑:“你父亲没有告诉你的原因,也是因为长生不死药已经无法炼成,只有纯正人鱼皇族男女人鱼的血液才能够炼成长生不老药,而这个世界上早已经没有纯正的人鱼皇族。你和你的子女都不再是纯正的人鱼皇族,因为你们已经加入了人类的血统。”
徐承秦尖声道:“你如何知道这些?我父亲的手札中也只是猜测,你如何得知?”
莫非花冷冷地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找到的那个岩洞,正是你妹妹五十年前收藏我祖父的岩洞。她在死前留下了一封短信,将事情记载下来,希望岛上的人鱼们发现,可以揭发你的真实面目。”
徐承秦仰天长笑,他的声音本就尖锐,此时笑将起来更加刺耳,“她写了些什么?”
莫非花冷冷地说:“你以为徐福没有告诉你长生不死的秘密,是他藏私,不愿意将这个秘密与你共享,你屡次设法都无法得到这个秘密,最后你终于忍无可忍,居然亲手杀死自己的父亲,抢夺他的手札。而那一天,我的祖父正好与徐福在一起,你带着自己训练的数名高手,胁迫你的父亲交出手札,徐福不肯,你便命那几个高手强抢。混战之中,你不仅杀死了徐福,还将我的祖父打成重伤。他虽然拼命逃了出来,躲进岩洞,却因为失血过多,很快就要死去。”
徐承秦冷笑不语,莫非花续道:“你故意让徐福见我的祖父,就是为了栽脏嫁祸,一旦杀了自己的父亲后,就对岛上的鱼人们说,是我祖父为了抢夺长生不老药而杀了徐福。但你忘记了徐叶子与你是双胞胎兄妹,你做的事情,她心里都明白。她找到我祖父后,知道我祖父因为失血过多的原因,而伤重不治。她便用外科输血的方法将自己身上的血液全都输给了我的祖父,她虽然会用这种方法,却不知道轻重,我祖父因而得救,她却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去。”
徐承秦冷笑:“你居然都知道。”他此时也不再否认,想必现在已经是五十年后,岛上的人鱼早已经时移人易,没有谁还记得五十年前的徐福与徐叶子。果然人鱼虽然听到莫非花如此说,却没有什么反应。这一代的人鱼都是在徐承秦的统治下成长起来的,从他们出生起就知道徐承秦是他们的宗长,这种观念根深蒂固。此时听到徐承秦杀了自己的父亲,但他们身为人鱼,本就没有什么人类的伦常道德,虽然觉得此事大为不妥,但也不足以便动摇了徐承秦在人鱼中的地位。
莫非花当然也知道这一点,她道:“你今日想抽我的血,想必也是想仿效你妹妹的方法,以为因此可以长生不老。但我有一点不明,你如何知道我的祖父因为得到你妹妹的血液而长生的?”
徐承秦尖声道:“如果不是二十五年前,你祖父又一次来到岛上,我是不可能知道的。”
莫非花问:“二十五年前,我祖父又一次来过这个岛吗?”
徐承秦点头:“是的,那一次,他的船上还有另一个人。”
第九章结局
二十五年前,莫超凡仍然是青春年少,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五年,但他与刚刚到达岛上的时候完全一样。
也许是因为二十五年的时间都不曾有一点衰老,莫超凡的心理却开始有些不正常起来。他与年青女子交往频繁,然而却因为惧怕别人知道他的异样而不得不过着四处流浪的生活。在任何一个地方停留过久,他都会担心被人发现他是一个长生不老的人。
其时丁不凡的母亲丁小曼已经是知名的模特,而且,不知道因何原因,丁小曼长得极象徐叶子,莫超凡初见到她时,还以为是徐叶子转世。也便因此,她与莫超凡也曾经有过一段情。但莫超凡对待丁小曼与对待别的女子完全没有任何区别,很快就移心别恋。而丁小曼从来都被许多男子包围,很少对某个男子青眼有加。如今对莫超凡动了感情,谁知莫超凡却只把她当成一个普通的女子,虽然开始的时候十分殷勤,时间久了,就将丁小曼抛诸脑后。他越是这样,丁小曼就越是对他不能忘怀。人性本来就是越得不到的东西才是最好的。
丁小曼几次三番想挽回莫超凡的感情,都无济于事。直到莫超凡又决定出海,他知道自己是因为得到徐叶子的血,才有了长生不老的能力。但在二十五年间都一直保持着二十岁左右的样貌,虽然这是所有的人梦魇以求的,但真地能够达到了,却又是另一种情况。
经常要更换居处也就罢了,更可怕的是,他发现,他再也不可能有真正的朋友。那些年青的女子,虽然有许多对他倾心爱慕,但他却不能爱任何一个。因为任何一个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衰老,当几十年后,这些美丽的女子已经变成了鹤发鸡皮的老太婆,他却仍然还是二十岁左右的少年。
这种寂寞实在是可怕到他一想起来就会不寒而栗。
因而莫超凡决定再次出海,他知道徐福终于还是变老了,他很想知道徐福为何会变老。
当他买舟出海之时,丁小曼便悄悄地藏身在船上,莫超凡也不知道会带着丁小曼到达那个岛。
当他发现时,他们已经经过了风暴圈,莫超凡也无可奈何。
此时的莫超凡已经又与二十五年前不可同日而语,他潜心研究岛上的武功,已经找到了破解这种武功的方法,而且二十五间,他不仅体力没有任何下降,反而因为时间的累积,内功更加高深。因而他有持无恐,直接找到徐承秦。
徐承秦一见到他,吃惊的程度可想而知。他一心想得到长生不老药,并因此杀了自己的父亲,却一无所获。然而莫超凡却机缘巧合,真得长生不老了。
与此同时,他也见到了丁小曼,虽然他是一个极自私的人,但心里到底还是爱着自己的妹妹,当一见到丁小曼时,他更是大吃一惊,还以为妹妹不曾死去。
莫超凡顺利地看到了徐福的手札,发现原来徐福是因为失去了童男之身而开始老化。但莫超凡本来就非童男,断不会因为娶妻生子而老化。而徐叶子与徐承秦本人都没有任何长生不老的迹象,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徐叶子的血液在被输入另一个人的身体内后,就产生了长生不老的性能,而且这种性能显然比徐福当年炼成的长生不老药还更加有效,即便不是童男也一样有效力。
但徐叶子的血液为何会有这种药效呢?
在以往的任何一代人鱼中,都不曾有长生不老的人鱼存在,或者是人鱼的血液本身就有这种功效,但旧时的人不懂得输血,因而也无法发现。也或者是因为徐福是长生不老的,因而他子孙的血液才有了长生不老的能力。也或者,徐福本人的血也有令人长生不老的性能。
两人虽然是敌人,但为了探知长生不老的秘密,居然相安无事地讨论了许久。得到这个结论后,便产生了联想,如果抽取了莫超凡的血液注入另一个人的体内会否有长生不老的效果?还有便是徐承秦的血,是否也有长生不老的功效。
想到这一点,徐承秦便有些不怀好意地看着莫超凡。莫超凡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此时以莫超凡的武功,岛上已经无人能够勉强他做任何事情。莫超凡本就痛恨徐承秦,当然不会将自己的血给他。他知道在岛上已经无法找到变老的方法,也不多做停留,马上便飘然离去。
而丁小曼却被徐承秦留了下来。丁小曼留在岛上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不得而知,徐承秦似乎也不想多说,他可能是用了卑鄙的手段得以与丁小曼结合,生下了丁不凡与徐若兰。但从丁小曼最终带着丁不凡离开可以看出,她必然也是极端厌恶这个岛。因为想要离开这个岛本就是九死一生,更何况丁小曼只不过是一个全不会武功的弱女子,还带着一个幼子。想必留在岛上比死亡还要更加可怕。
自莫超凡离开后,徐承秦就做了种种试验。包括将岛上鱼人的血输入他的体内,及将他的血输入别的鱼人的身体。但无论他怎么折腾,没有任何一个鱼人因此而长生不死。他苦苦思索,最后只能认为,是因为徐福有了长生不老的能力,因而徐叶子的血液才会有这种能力。但为何他自己的血液却没有这种能力呢?可能是因为他的形态是鱼人,而徐叶子的形态是人。
想通了这一点,他又看到了一丝长生不老的希望。现在莫超凡已经有了长生不老的能力,那么他的后代的血液大概也具有这种长生不老的性能的吧!
虽然这只是一个推测,但他为了长生不老实在是用尽了心机,能够有一丝希望也一定要试一试。
他便派了强壮的鱼人设法离开岛上去寻找莫超凡的后代,几经辛苦,又过了二十年的时间,才总算查到,莫超凡的儿子已经死去了,他还有一个孙女留下来便是莫非花。
此时莫非花已经是他长生不老的唯一希望了。
当然在他的深心里也许还幻想着,用儿子与女儿的血可以炼成长生不老药,这便是莫非花为何会对徐若兰说,“我想你也不愿意让你的父亲见到他吧!”
然而此时他的这一个心愿也破灭了,因为根据莫非花看到徐叶子临死时的手札,他的儿子与女儿已经不再是纯正的人鱼皇族,血液便不再有这种能力。为何徐叶子会知道这些,可能是徐福研究出的结果。想必徐福也曾经尝试过再造长生不老药,必然没有成功。
徐承秦道:“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我一怔,我现在已经完全明白了,但我却不能回答都明白了,因为我一旦这样说,他必然便会开始抽取莫非花的血液。
我说:“那都只是你的猜测,也可能需要一个长生不老的人和纯正的人鱼皇族结合,他们的后代的血液才会有长生不老的功效。”
徐承秦尖锐地笑了几声:“你不必再拖延时间了,再怎么拖延,结果还是一样。我现在就要取莫小姐的血,无论你还有什么问题,都等我取了血再说。”
我心里大急,才刚想移动身形,身边站着的四个年轻鱼人立刻便封死了我的去路。他们实在是训练有素,想必徐承秦在二十五年前受了莫超凡的刺激,一定又认真训练过这些人鱼勇士了。
眼见那名人鱼医生将抽血的针管抽入莫非花的静脉,我完全无法可施。他的手法很是纯熟,想必平日经常为徐承秦做抽血实验。
鲜红的血液通过半透明的橡胶管进入徐承秦的血管,他脸上的表情又是痴迷又是陶醉,比饮了最美的醇酒还要爽快。而莫非花的脸色则更加苍白,我直担心她会支持不住而昏过去。但一如既往,她不仅没有昏过去,反而瞪大了眼睛盯着徐承秦,大概也想看看她自己的血液是否有长生不死的效力。
也不知过了多久,此时对于我来说,时间漫长得几乎已经失去了意义。我的脑子中一直在不停地思考,如何才能够破解这四人联手,以最快的速度到达莫非花的身边,但想了若干种方案,没有一个能够让我有把握突破这四人的合击。
他们的武功实在诡异,如果能够再让我看上几次,也许我便可以想到破解的方法。但时间如此紧迫,如果我再不想办法救出莫非花,她一定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想到这一点,我心里便下了决定,无论如何,我都要试一试,就算不行,顶多与她一起死去。
我可从来不知道我是如此一个浪漫小生,居然会为了救一个女子,连生命都不要了。
便在我决定动手之时,忽听得徐承秦一声尖叫,他的声音本来就尖锐,这一声尖叫更是刺耳之极。
他本来坐在步撵之上,大概是因为他的腿是章鱼的腿,因而在陆地上行动不便。但此时,他忽然从步撵上一下子跳了起来。
他的手臂上抽着的输血管也因为这一跳而脱落了出来。
在场所有的人都大吃了一惊,只见徐承秦一下子跳到地上,又跳了起来,一边跳一边怪叫,一直在高台上连连跳了六七跳,总算落在地上。
只见他脸色铁青,忽然用手指着莫非花大声说:“你,你你,你不是莫超凡的孙女。”
这句话一说完,他便狂叫了一声,倒在地上不动了。
这一下变故发生了促不及防,所有的人都张大了嘴吃惊地看着徐承秦。我此时也不及多看,更没有时间思考发生了什么事。这是我唯一的机会,如果失去了,我便可能会与莫非花双双葬身于此。
我立刻以最快的速度掠出四人鱼的包围,他们此时都张口结舌地看着徐承秦,完全没有提防我。
然后我迅速地掠到莫非花身边,一手抱住她,另一只手已经按住了徐若兰的脖子。有徐若兰在手,总算能够松口气。
这时,那人鱼医生正慌慌张张地跑到徐承秦的身边,他检视了一下徐承秦,脸色也陡变,“宗长死了。”
徐承秦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死了,为什么会死,便如同莫超凡为何会长生一样,只怕这世上再也无人能够知道原因了。
这些事情只能留待以后再想,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离开这个岛。
我沉声说:“宗长死了,现在宗主是你们唯一的皇族了,你们还想要她的命吗?”
此时鱼人们才发现徐若兰已经落入我的手中。
徐若兰也不惊慌,她的父亲死了,她居然完全没有悲伤之色,她说:“如果你伤害了我,你们再也无法离开这个岛。”
我笑道:“我不想伤害你,如今你已经看到,莫小姐的血不仅不能长生不老,而且可能立刻置人死命,想必你也不会再想要她的血了。”
徐若兰立刻点头:“我本来也不想长生不老,想长生不老的人是我的父亲。”
我便说:“那么我们是否可以做一个交易,你保证让我们离开,我不伤你的性命。”
徐若兰笑道:“你以为我想要你们留下吗?你们最好马上便离开这里,越快越好。”她双掌互击,鱼人立刻便闪开一条道,“你现在就可以离开,我还可以准备独木舟,帮助你们离开这里。但你要保证,不要告诉任何人如何到达这个岛,我们不欢迎外人。”
我笑道:“就算我说了,你以为真的有人相信吗?就算有人相信,你以为真的有人敢来这里吗?”
徐若兰点头:“这确实是一个很难到达的地方,但并非是绝对不可到达的,象是我的爷爷和你们。我们是一个与人类不同的种族,只想不被人所知的生活在世外,人类的世界,我们不想介入,希望你们也不要介入我们的世界。”
我点头,“你放心,此间的事情,我与莫小姐都会保密,包括我的朋友,我也可以保证,他们都是守信的人。”
徐若兰点头:“我相信你。”
我便索性放开了她,其实此时胁持她与否,都无关紧要,如果她一定要抵赖,难道我真地杀了她不成?我们便一起向海边走去。
到了海边,鱼人们果然已经准备了独木舟,那独木舟很大,大概是一棵有上千年历史的老树。
丁不凡、叶欣欣、颜似花都在海边等我们,虽然说那独木舟很大,但要塞五个人进去,却还是不可能的。
我道:“一个独木舟不够,我们有五个人。”
徐若兰淡然道:“谁说是五个人,你们四个人走,丁不凡留下。”
我呆了呆:“你要反悔?”
徐若兰道:“丁不凡本来就是我的双胞胎哥哥,他当然要留下。”
我皱眉:“那要问他自己,如果他不愿意留下,你不能勉强。”
徐若兰望向丁不凡:“我知道你愿意留下的,对不对,你也与我一样,一直在思念着对方。”
丁不凡脸色惨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徐若兰微微一笑,此时她的笑容看起来居然有些凄惨,“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想我是一个怪物,你根本就讨厌我。可是我真的是你的妹妹,双胞胎妹妹。从小到大,我都梦见你,你也梦见我,我们在梦中一同成长,因为我们注定是一对的。就象是我们许许多多的先祖一样。我的另一半就是你,而你的另一半就是我。”
丁不凡大叫:“别说了,你只是一个怪物,我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徐若兰冷笑:“怪物?你以为我想这样?我也想和你一样是一个正常的人,但如果我是一个正常的人,你就必然是我这样的怪物。是命运的安排,使你成为正常人,而使我成为人鱼,成为人的一个,就开始厌恶成为人鱼的另一个。不仅是你,连母亲也一样。她当初只带你走,却没有带我走,因为在她的心里,我也不过是一个怪物。但我也是她的女儿,为什么,她不肯带我走呢?把我留给那个和我一样是个怪物的父亲。我也很痛恨我是一个怪物,本来这也没什么,都是因为人类的介入,才会使人鱼变成了怪物。人鱼又有什么错,不过是一种生物,你觉得人鱼是怪物,在人鱼的眼中,人类又何尝不是怪物呢?”
徐若兰一口气说出这么长一串话,我们都不由默然起来,徐若兰真得没有错,但错的又是谁呢?兄妹结合在人鱼皇族中,本来是千百年的规律,只因为人类的介入,就变得无法接受起来。但那只是人类的道德观与审美观,根本就不能当成正确与否的标准。
丁不凡吱吱唔唔,无言以对。过了半晌,他才说:“可是我爱的人不是你,是欣欣。”
徐若兰冷笑,“你爱的人是叶欣欣吗?”
丁不凡坚定地点头:“我在遇到你以前,就爱上了她,直到现在还是爱她。”
徐若兰仍然冷笑,她忽然用那种古怪的语言说了几句话,我心里立刻一凛,暗叫不妙。便在此时,两个人鱼一起向着我飞扑过来,我的手里一直扶着莫非花,此时见两个鱼人飞来,连忙带着莫非花向后急退。
那两个鱼人一招将我击退,便停住不动。此时一声惨叫响起,我转过头,见叶欣欣正慢慢地倒下,原来那两个鱼人只是为了使我无法分神去救叶欣欣而已。
我连忙跑过去,只见一名年轻鱼人站在叶欣欣的身边,手上拿着一把长刀正滴着鲜血。而叶欣欣心口中刀,显然已经不活。
我怒道:“你为何要杀她?”
徐若兰只是望着丁不凡,“如今她死了,你还爱她吗?”
丁不凡脸色惨白,他呆呆地盯着叶欣欣地尸体,如果刚才他不说爱叶欣欣,她便不必死。他看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头,古怪地笑了笑:“好,我留下。”
徐若兰便也古怪地笑了笑:“我知道你是为了替她报仇而留下,但只要留下便好。”这一对兄妹心意相通,连对方心里想什么都能够知道。
我忙道:“丁不凡,如果你不想留在这里,就不必留下。”
丁不凡仍然是那么古怪地微笑:“如果我不留下,她会杀光你们。而且,我现在也想留下,其实我真地应该留在她的身边。”
我仍然不死心:“无论如何,都不要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我算她会杀光我们,我也不希望你违心地留在她的身边。”
丁不凡笑道:“你放心,我不是违心的,我是真地想留下。她是我的妹妹,我们本来就属于对方。”
我们三个人挤进独木舟的时候,丁不凡连看都不曾看过我们一眼,他只是呆呆地盯着远方,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岛上人用绳索将独木舟团团绑住,将我们三人拦在里面。两美在身侧,而且处身于这样狭小的一个空间,我连动都不敢动一下,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独木舟被推入大海,龙卷风很快就过来,将我们带入风中。
此时虽然有了准备,但自然的威力是如此强大,独木舟在风中团团打转,眼前白茫茫一片,不知处身何处。
便在此时,莫非花忽然惊呼:“糟了,绳索断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居然还能够看到周身的环境,我真是对她万分的佩服。
我连忙一手一个将她与颜似花抱住,绳索一断,我们三个人便立刻被甩出舟外。莫非花用手紧紧地抓住独木舟,大声叫:“你放开手,抓住独木舟。”
我也大声叫:“不行,我不能放开你,你受了重伤,支持不了多久。”
莫非花也大声叫:“就是因为我受了重伤,你一定要自己抓住独木舟,因为我支持不了多久。”
我心里迟疑不定,如果我放开她,虽然我能够抓住独木舟,但莫非花重伤之下,又大量失血,只怕无力再抓住独木舟。
莫非花大声叫:“救颜似花,快,我要抓不住了。”
虽然在狂风之中,我仍然看到她明星一般亮丽的双眸,便是这一双眼睛,在我最初见到她时,就深深地吸引着我。那一双眼睛,凝视着我,如同可以望入我的灵魂,有一刻,我忽然感觉到与她心意相通。我知道泪水必然已经流出了我的眼眶,但此时,风中海中,泪水一下子便消失不见了。
我轻声说:“答应我,一定不要离开我。”虽然风声呼啸,我的声音也很小,但她却听到了我的话。她点头,也同样轻声说:“我不会离开你,我保证。”虽然她的声音也很小,但我也听到了,也许我们根本就不曾开口,那只是发自我们心底的声音。
我放开了莫非花,在间不容发的瞬间,抓住了独木舟。然后我看见莫非花苍白的笑容,她脸色本就比较苍白,如今因为失血的原因,更加苍白如死。她很快消失在狂风之中,如同是春末最后一片飞花。
颜似花在我怀里,我的心却如同一片死灰,我知道她生还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绳索为何会断,我已经懒得考虑,可能是徐若兰根本就不想让我们活着离开,也可能只是一个偶然。无论是什么原因,此时都与我无关,莫非花在我眼前消失的瞬间,这个世界便成为永远。
我们终于离开了风暴圈,独木舟在海上飘流,不久遇到了渔船,我们回到岸边。这整个过程,都如同在梦中。
我立刻又驾船出海,每天在海上不停地搜索,或者期望能够再次遇到将我带到小岛的龙卷风。但我什么都没有遇到,即没有遇到莫非花,也没有遇到龙卷风。
颜似花在上岸后,便被送入了医院,她只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经过这样的风暴,能够存活已经是奇迹。我便因此不必再与她辞别,这倒是一件幸运的事,因为我不必面对她悲伤的面容。
在海上不停地搜寻了两个月后,我知道已经不可能找到莫非花,但我不想离开大海,如果莫非花在海上,这样我就可以离她更近一些。我任由船只在海上四处飘流,每天只是一动不动地躺在船上。头顶是美丽而蔚蓝的天空,因高远而寂寞无边。身边是辽远的大海,因辽远而同样寂寞。
我却不觉得寂寞,神思似乎已经离开了我的身体,落在一个不知名的所处。我不知在想些什么,或者什么也不曾想。
时而下雨,雨水落在我的脸上时,我明显感觉到了淡淡的咸味,如同眼泪。
直到有一天,一个人忽然到了我的船上,她停在我的身边,俯下身看着我。我看到一张美丽的面容,一头披散的长发及很不协调的月白僧衣。
我看见她,便如同没有看见。
那个人格格地笑起来,声音如同银铃般清彻悦耳,“我是东海寺的方丈师太,我叫眉子。”
我默然不语,如同没听见。我当然知道眉子是谁,就是她诱莫非花上岛的。眉子格格地笑了:“你看起来象个死人。”
我索性连眼睛都闭上了。
眉子仍然格格地笑:“有个人,托我把一件东西给你,你一定想看一看。”
我不动,眼睛也不睁开。
眉子道:“你还不睁眼吗?那么我可把这件古格遗物扔到大海里去了。”
古格遗物,我腾地坐起身来,只见眉子的掌中托着一枚戒指,这枚戒指,我当然不陌生,是在古格银眼之谜中那个关系重大的戒指,但我已经将它丢入大海之中了,是谁又找到了它?
我一把将戒指抓在手中,“是谁?是谁给你这件东西的?”
眉子格格地娇笑:“想知道吗?那就自己去找吧!”
她一跃上了船旁边停着的快艇,如箭地离开了。难道莫非花没有死吗?这个世上,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有这枚戒指的存在。
我立刻驾船向着海岸的方向而去,无论如何,这一次,我一定要找到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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