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于绯白色的世界之约

　　属于绯白色的世界之约
　　原本属于自己的血液，一滴一滴，渗入黑暗，和死神的衣角纠缠。
　　呆坐。痴笑。
　　会发生的一定会来临。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不是么。

　　怯生生的抬头，六岁的白柳儿遇见八岁的慕容绯。
　　苍白的脸低头看着被前面的男孩紧紧握住的手。
　　白柳儿一时无语。

　　天堂上传来神的声音。
　　他说：
　　他们的相遇是注定的。
　　但是他没说，他所知道的
　　——那注定的结局。

　　不安的看着面前的一切。冥冥之中，白柳儿觉得，很多东西将会被改变。

　　譬如，她的人生。

　　从内心升起一种貌似警铃的声音，她不禁向后退去。这里，她不该来。
　　突然感觉到手上的握力加大，白柳儿诧异的歪过头，看到的却是一张毫无表情可言的脸。突然，白柳儿痴痴的笑了起来。
　　这是他的安抚方式。

　　在世界的转角，我遇到你，从此一切都瞬间改变。

　　就这样，彼此仿似真空的世界多了一些色彩，或许是多了一个他们永远都不会忘记的，从此视为珍宝的人。

　　淡蓝色的天空，毫无瑕疵，仿佛是曾经被小心翼翼放在水中的透明果冻被精灵的眼泪净化，透着令人心碎的纯洁。
　　白柳儿静静地看向慕容绯，却对上相同的目光。一时间，相视无语。原本单纯的简单笼罩上一层粉色的气息，使得简约不禁变得甜蜜。时间也停下了它那总是来往匆匆的脚步，在这一刻驻足。一切，流连在不经意之间。就这样，久久……
　　在彼此的心里是不是都种下了粉色蒲公英的种子？

　　小狗的出现，成为了白柳儿和慕容绯共同的欣喜。
　　纤细修长的手指轻轻地为受伤的小狗包扎，点滴之间不难看出温柔与体贴。但这手指的主人眉头却是紧紧皱起来的。这原因多半是因为在他身旁哭泣却毫无声响的人儿。
　　仿佛是在验证女孩都是水做的这句话，从发现这只受伤的小狗之后，她的泪水便没有间断，一滴一滴，渗入了草地，也穿透了他。
　　然而，他能说出口的只有寥寥几个字：“不要哭。放心。”除此之外，依旧是沉默。
　　但是，身旁的女孩却奇迹般的止住了啜泣。这也是他的嘴角处那微小上扬的原因。

　　从此后的日子，这里多了一个小小的身影，也多了些许温馨。
　　从此后的日子，在那片草地，深深的烙下了他们曾留下却没有带走的无数回忆。
　　虽然白柳儿依然很少说话，
　　虽然慕容绯依旧鲜有笑容，
　　但是很多东西已经在不知不觉建立起来。

　　譬如感情。

　　白柳儿轻触额角上的伤口，是在和小狗玩耍时粗心磕到的，却不知道这小小的伤口在慕容绯的心口疼了好久，好久。
　　她只记得那时他的气息，他手指的微凉，他从脖颈后散发出的清香，他为她处理伤口时紧张的表情，还有那近的叫人心慌的距离以及那双深邃的让自己不敢多看的眼睛。
　　于是多了说话的机会。
　　白柳儿破例的开口，慕容绯破例的回答，
　　而她却始终忘记问那个抑制困惑的问题
　　——他不叫她妹妹，只叫她白柳儿的原因。

　　时间的溜走，就如同发呆的午后。
　　只需须臾功夫，便已斗转星移。

　　“白柳儿！”英语老师的怒斥使白柳儿望向窗外的脸正过来，空洞的眸子直直的看向老师。半晌，白柳儿站起来，朝门口走去。教室里只剩下一双双惊异的眼睛。
　　靠着雪白的墙壁，白柳儿漫不经心的望向天空。
　　天是蓝色的，带有一点灰。

　　十年的光阴在人们不知不觉中逝去，
　　很多东西都在不断的变幻着，在这变化多端的彩色世界里。

　　“慕容绯……”空洞的眸子第一次有了焦距。白柳儿侧着头看对面窗前的影像。
　　缓缓的伸出纤细的食指在半空中勾勒：
　　染成深海蓝的刘海，摄人魂魄的眼睛，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子，薄而冷的唇瓣，白的有些许过头的面庞，修长的骨架，白色的衬衫……
　　“你在这里干什么？”不知不觉中，手中勾勒的人物已经真真实实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还脸色温和的询问。
　　白柳儿不说话，只是依旧画着自己的画。
　　暗自想着：对了，他笑起来的时候还有两个很好看的酒窝，只是他很少笑……
　　白柳儿不觉的眼神一黯。
　　“跟我来。”见面前娇小的人儿神色黯淡，慕容绯不容置疑的拉起她还停留在半空中的手，朝外面走去。
　　白柳儿没有挣扎，因为她知道挣扎也不可能动摇他的决定，而且，她不想挣扎。

　　依旧是那只手，白柳儿仿佛回到了六岁的那年，那天，也是这样的一双手，将她带到了他的世界。从此后，她就再也没有离开过。也没曾想过要离开。

　　这时，前面的人已经毫无预兆的停下。白柳儿向他的前方望去——柳绯儿之家。这是慕容绯与父母协商后所创办的收容所。
　　这里，收养了那些无家可归的动物，也温暖了它们即将凋零的心。
　　白柳儿不解的歪头看过去，又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但在眼中却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温柔。白柳儿低下头痴痴的笑起来，或许，他们是一样。
　　蹲下身去抱起蹭自己腿的伊尔，白柳儿点点伊尔的小鼻子：“小傻猫，腿伤好了没有？”他说过的话屈指可数，她也一样。但是面对动物，他们同样都充满爱意。
　　“还有三天。”身旁的人淡淡的说。
　　抱着伊尔走进那一大群动物中玩耍，白柳儿一直都在笑个不停，和平时呆滞的样子形成鲜明的对比。
　　只是她从来都不知道。这时候的她有多么漂亮。而他，看得如此如神。
　　十年了。
　　慕容绯轻倚在墙边，缓缓的闭上眼，十年间的所有记忆如同放幻灯片般的一一在眼前一一掠过，曾经走进他生命的小女孩，被深深刻在每一张上面。
　　怯怯的眼神、娇嫩的小脸、无助的神色，不曾消失。

　　如果这一切都能维持在现在，那该有多好；如果这一切都不会再改变，那该有多好。

　　“慕容绯，你说如果他们都不用流浪那该有多好。”白柳儿皱了皱眉头。
　　“那不可能。”冷冷的回答。
　　然后便不再说话。

　　白柳儿起身去为动物们拿吃的，夕阳的余辉通过窗子懒洋洋的照进来，为屋里的事物镀了一层金边，煞是好看，一切都沉浸在安详与静谧之中。
　　“唉呀！”白柳儿的一声尖叫划破了屋子里懒散的气氛。
　　慕容绯一个箭步冲到厨房，看到触目惊心的一幕。
　　白柳儿呆坐在地板上，一地的“血”。还有白柳儿茫然的不知所措。
　　没有任何迟疑，慕容绯赶紧上前，却发现那些“血” 只是红色的番茄酱。
　　红色的，鲜艳的，明目张胆的，没有血的深沉，只有数不尽的情绪，充斥了满满一瓶。
　　心猛地一揪，慕容绯紧紧的抱住白柳儿，他第一次感觉到恐惧，来自于害怕失去的恐惧。
　　“绯，不要怕，这不是……”白柳儿断断续续的说。
　　嚯的放开怀中的人，慕容绯的的神情复杂，凝视着白柳儿，吻去她眼角的泪。
　　冰冷的唇瓣，使毫无准备的白柳儿瑟缩了一下，但是依然很安静。
　　轻轻的将头靠上慕容绯的肩膀，白柳儿莫名的感到安心，清香的味道在身边围绕，不是香水，淡淡的味道。慕容绯特有的味道。
　　从第一次见面就知道了吧，她会爱上他的。
　　他呢，应该也是一样的吧。

　　时间是最残忍的杀手，摧毁掉人们珍藏的记忆。长大后的白柳儿时常在想，如果她可以忘记，是不是就会是另一种人生。

　　时光把风消磨成浅蓝色，吹动着墨绿色树叶，沙沙作响，阳光挤过空隙，像一双双流着泪眼睛，哀伤的看着世间所发生的一切。

　　是谁说过——有光便会有影。
　　那么是不是有过幸福，不幸便会接踵来临。

　　原本属于两个人的世界，单单只允许留下一个。

　　随着真相被活生生的撕裂开来。
　　——白柳儿的一切，瞬间般寂静无声。

　　慕容绯不声不响的离开已经有些许日子了，或许已经匆匆流逝一个礼拜的光阴。但是白柳儿仿佛失去了感官知觉一般。因为她感到不安。

　　甚至来连只字片语都没有给予。答复柳儿的只是一张无意中发现的纸，一张所谓的死亡判决书。
　　原本只是要寻找旧笔记的白柳直愣愣的惊呆住，脊背僵硬。

　　手紧紧的捂住嘴，泪水一瞬间充斥了眼眶。白柳儿不知道心里涌出的是什么。
　　难过的情绪、痛苦的情绪、心碎的情绪、酸楚的情绪全部都不知所措的填满了心中那块最重要的位置。一并淹没了白柳儿的所有。

　　微微动了动嘴唇，声带却像是坏掉了，失了声般的吐不出一个音节。

　　“怎么会……”哽咽着扯出来的，却是令白柳儿颤抖崩溃的声音。随即跌跌撞撞的向医院跑去。

　　房间里只有一张掉落在地上的纸，上面赫然告诉人们这样的讯息：
　　‘血癌’——晚期。
　　而患者是——慕容绯。

　　与此同时，正在治疗的慕容绯突然间全身倦怠，身子也不受控制的滑落……在合上双眸的最后一刻他仿佛看到了那张他朝思暮想的容颜。

　　颤抖着触碰着慕容绯比以往更加苍白的脸颊，白柳儿终于知道为什么从小到大他的脸总是白皙如雪，也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会那么担心她流血。是潜意识里的恐惧吧。
　　她木然的坐着，右手与病床上躺着的男孩子微微发烫的左手交织在一起。

　　听不到养母的轻声啜泣，听不到养父与医生的交谈，听不到医生说的那所谓的Fanconi贫血遗传。听不到，听不到，一切都听不到。

　　世界，只有她和他。

　　一身白衣的少年，毫无表情的面孔。温暖的左手，包裹着她的右手。一切就这样，在一片白色中开始了。
　　外表总是一副冷漠的模样，但是她知道，他的心比任何人都温暖。对于动物，他们是一样的，都有着如此丰富的爱心与怜惜。
　　所以他才会帮她救那只受伤的小狗——那一只流浪的没有家的小狗，那只取名为“宝儿”的小狗。

　　幻境般记忆中的童年，漫天飞舞的不知是花瓣还是柳絮。
　　白色连衣裙的白柳儿和白色衬衫的慕容绯加一只白色的小狗。
　　抑或，还有那个始终没有问的问题。

　　这时候的世界，只有安静。

　　十年后的女孩用食指在半空勾画着的缥缈的身影。
　　男孩子依旧冷漠的外表。
　　缠人的流浪小猫。
　　充满安详与幸福的柳绯儿之家。
　　失手掉在地上的装满红色番茄酱的玻璃瓶子。
　　凉凉的如同冰糖的温柔之吻。
　　还有那句谁都没有说出口的——“我爱你”。

　　低下头，亲吻着如同天使的心一般柔软的唇瓣，林柳儿又痴痴的笑了起来……

　　这场与死神的争夺战，胜率仅仅只有9%。
　　慕容绯被推进手术室里已经好长段时间了，而冰冷的大门之外，焦急等待的人儿来回的踱步。互相搀扶着的慕容夫妇久久无声，担心一不小心的话语，使所有人更加难过……

　　倚靠着墙壁，白柳儿不安的绞起手指，不住的祈祷，祈祷。

　　突然间，手术室的灯灭了。
　　少顷，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
　　“医生！他怎么样？”父母紧紧抓着医生，焦急的询问，其他人也都围了上来。
　　那即将出口的答案使所有人都异常紧张。
　　心脏甚至也开始抽搐。
　　而医生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微微地摇摇头，那张已经看惯了生离死别的脸上透出淡淡的惋惜，缓缓开口：
　　“请你们节哀……”
　　心，破碎了……
　　她很清楚的听见了心脏上深深的伤口流血的声音。

　　我是那么的相信你。
　　因为你绝对不会丢下我一个人。
　　可相信你的结果，是我永远的被你抛弃了。永远的。
　　永远……

　　轻轻抽身于旁人的搀扶，白柳儿惨白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在这让人出乎意料的平静之下，又包含了多少无助的绝望。

　　缓缓推开门，白柳儿空洞的眼神攫住手术台上的，那个她最爱的人。

　　慕容绯还是一贯的表情，安静的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白皙的皮肤，高挺的鼻子，薄而冷的唇瓣，男孩子特有的锁骨，纤细的手指，修长的四肢……
　　他一点都没变。
　　今天还是老样子。
　　一切都没变，保留在原先。
　　只是……
　　只是……
　　只是，他再也不会睁开眼睛了。再也不会开口说话。
　　他再也不会通过那温暖手掌传来使自己安心的讯息，他再也不会用那温柔而深情的眼神来凝视自己，他再也不会用那有力的手臂来拥自己入怀……
　　自己再也感觉不到他的体温了，再也无法听见他的心跳，再也无法感受他每一秒的呼吸……他所有的一切自己都感受不到了……
　　因为他已经走了，永远的离开了自己。
　　再也不会笑、不会哭、不会生气、不会再保护自己了……

　　过去的一切就如同潮水一般涌向自己……
　　不论是快乐的，还是悲哀的，所有的画面都是那么鲜明，清晰的仿佛是昨日才经历过一般。

　　是不是该说造物弄人。
　　离去的人已经不会再复反。
　　不会再复反了……

　　“绯……”
　　你就这么忍心丢下我吗？
　　滚烫的泪水在眼眶中翻腾，模糊了视线。
　　轻柔地抚上着慕容绯俊秀的脸颊、高挺的鼻梁、漂亮的眉宇以及冰凉的薄唇……
　　滴在他睫毛上的泪，悄然无声……

　　你还没有给我幸福，就这么轻易的走了。
　　你叫我一个人该如何是好？
　　回答我。
　　我很害怕。

　　如水般晶亮却又朦胧眸子映照着慕容绯沉睡的脸庞，他看上去是那样的平和而安详，往日的冷漠也寻不见……
　　“绯……”
　　泪水止不住的下落，白柳儿上身微微前探，温柔的凑上唇，亲吻着慕容绯冰冰的唇瓣。仿佛是用尽了生命中所有的气力与爱……
　　但，永远都不会换回他一句话，一个字。
　　哪怕只是一个呼吸……
　　那一直保护着自己的臂腕，那对自己充满了爱意的眼眸，那因他弹指间的动作而飘散的迷人温暖，所有的曾经属于她的，现在都再也不会回来了……

　　别了，别了。
　　你在对我说“别了”么。

　　既然你的灵魂回不来，那我就去找你，我会把你找到，一定会……
　　一把银亮的小刀轻轻抹上她白净的柔荑。
　　看着血液在雪白色的大理石上蔓延开来，绽放出夺人魂魄的鬼魅。
　　白柳儿用左手轻抚着右手腕上的痕迹，就是拉着这只手，绯将她带入了另一个世界。
　　而现在，他要离开了，所以她要赶在他之前到达，这样才能够再另一个世界迎接他。

　　一切的一切，在白柳儿面前不停的回旋。
　　残存的意识猛然间抽离，白柳儿失去知觉的倒在血泊之中，宛如一朵染血的玫瑰般瑰丽妖媚。在隐约之中似乎听见了家人焦急的呼喊，但是她什么都已经感觉不到，什么都不需要不知道了。
　　唯一知道的，是曾经的温暖永远的离开了她。

　　如果你想离开这里。那就让我们一起离开。一起寻找幸福。
　　我绝对，不会让你寂寞一人的。
　　绝对不会。
　　绝对。

　　终章。
　　时间的流逝会改变多少曾经以为会刻骨铭心的篇章，但是你我，在回忆中，被深深刻在依旧跳动的我的心脏上，永垂不朽……

　　绿荫中透出如同亲吻般的光芒，女子走在被花瓣落满的小路。满天纷飞的绯白色，象是曾经的那个人儿温暖的拥抱。
　　温柔的抚摸着墓碑，女子的微笑一如曾经那个给予她温暖安定的人一般清澈。
　　我，来看你了……
　　你，现在能看到我的幸福么？
　　女子依旧温柔的笑容之下，却牵动出一丝莫名的落寞。
　　眼睛升起一层若有似无的水气。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默默念到：不要沮丧，柳儿，你不是已经足够坚强了么。

　　是的，她已经学会了坚强，因为他不在了。
　　是的，她已经不会哭泣，因为害怕他会担心。

　　而答案，如果可能的话，她会听到么？

　　爸爸妈妈都过得很好。
　　而我，也学会了不再一个人。原来，朋友对我而言，也是会存在的。
　　我说过的，我会连带着你的灵魂一起幸福的生活下去。一起。
　　所以，我不会再一个人了。你也不会。你永远都不会是孤单一人。
　　所以，没有我的允许你也不准离开。不准离开我的世界。

　　就算是万物都不再是曾经的模样，但是，她不会变，爱他的心不会变。
　　一生，只要有这么爱他的心就足够了。

　　听得到么？爱你的心脏跳动出的音符。
　　——嗯……

　　象是被电击中一般的，白柳儿的身体簌簌的轻微颤抖。
　　她听到了，她听到他的声音了。
　　是真的，他一直没有离开过，一直没有。

　　——柳儿，看到你幸福，我便会放心了。

　　风，只要人类呼唤变会给予感应的神风，倏然间包围起白柳儿娇小的身子。
　　带来曾经属于慕容绯的气息，温度。
　　隐藏着眼泪的微笑是
　　从时间的开始时世界的约定
　　现在尽管只有一人却是昨天两人的延续
　　从今天开始产生辉煌
　　就像第一次见面的日子那样
　　在我的回忆当中已经没有你
　　你已经化作一阵威风触摸我的脸颊
　　即使经过树阴下的离别的下午之后
　　世界的约定也绝对不会终止
　　现在尽管一个人但拥有明天无限
　　这是你教给我的
　　隐藏在黑夜里的温柔
　　在我的回忆当中已经没有你
　　你在屡屡水声般的歌声里在这天空里
　　在花的香气里永远活着……

　　依稀间，白柳儿仿佛看到白色阳光的彼端。
　　一个许久以前曾经在身边的，白色的拥有着圣洁光芒的身影，
　　正缓缓向她走来……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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