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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错
美人泪，英雄血。
如果说那场婚礼是雄霸精心策划的阴谋，那么孔慈的死亡不过是最凄美的开幕。
没有一件事会按照设定好的轨道分毫不差的运行下去，即使雄霸预测了最坏的后果，他也没有料到会有如此狼狈的结局。
沉睡在皇陵中的女子美丽如初，冰魄让她拥有了永世不减的容颜，旖旎鲜红的嫁衣，只是让她走上悲剧的顶点，然后灰飞烟灭。
成也风云，败也风云。
这究竟是谁的错？
明澄如镜的湖边，步惊云临水而坐，面无表情。
他的右臂还缠着厚厚的纱布，脸色苍白，透出重伤未愈的病态，可那浑然天成的傲气却足以令万物诚服。楚楚站在他身后，水光潋滟的眸子里盛满柔情，即使身着粗糙的麻布衣裙，也掩盖不住她浑然天成的清雅秀丽。
她还记得那个救起他的清晨，湖面晕染着他的鲜血，他躺在层层叠叠的红色中，深蓝色的斗篷随水波荡漾，刀刻般俊朗的眉目半掩在臂弯中，像远古传说中落难的海神。
也许她的心从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万劫不复的沦心陷，但至少现在这份感情还是如此纯粹与美丽。
“楚楚。”
唤声惊醒了犹在梦中的少女，她慌忙应道：“云大哥叫我？”
步惊云缓缓站起身，顿了片刻，说道：“留在这里，等我回来。”
楚楚一愣：“啊？”
步惊云说道：“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楚楚急了：“为什么？你的伤还没有好，不能四处奔波呢。”
步惊云望着平静的湖面，声音一波无澜：“有一个人，我无论如何都要去找他。”
即使是背对着自己，楚楚也能想像得以他此刻的表情有多么凝重，多么坚定，没有人可以阻止。她咬咬牙，鼓足勇气：“云大哥，你带我一起走吧。阿爹临死前将我托付给你，除了你我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
步惊云讨厌牵绊，从来都是讨厌。
尤其是女人。
女人，会让英雄丧失斗志，让枭雄失去霸气。
女人是上天送给男人最大的恩赐，也是最大的祸根。
可对于楚楚，他不能拒绝。
麒麟臂的伤口还没有愈合，那若隐若现的痛楚时刻都在提醒他们父女对他的大恩，倾尽一生也难以回报。
步惊云看着少女充满期盼的眼眸，默默点头，少女的脸上随之绽开惊喜的笑容。
江湖很肮脏，他能做的只有让她永远这么清澈干净地在身边微笑。
这，便够了。
步惊云要找的人只有他。
聂风。
要找到他并不是一件难事。
如果说自己的人生是从霍家庄被灭口的那一刻开始改变的，那么凌云窟就是属于聂风的转折点。
水淹大佛膝，火烧凌云窟。
血菩提是否存在终究是个江湖传说，但丧身凌云窟的人却不计其数，包括聂人王。
步惊云走上台阶的时候，很轻易就看到了聂风。
那个男子依旧一身白衣，靠在瀑布旁的凉亭里，数只酒坛散落在脚下，脸色憔悴疲惫，眼神空洞地盯着眼前气势滂沱的瀑布，整个人都显得颓废，毫无生气。
楚楚拽拽步惊云的衣角，偷偷说道：“云大哥，你要找的人就是他吗？”
步惊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脚步缓慢走向聂风，在他面前站定。震耳欲聋的水声中，他们直视着对方的脸，却没有一点表情。
沉默。
许久的沉默。
步惊云就在这沉默中突然抓起聂风的胳膊，飞下水雾弥漫的山崖。
“云大哥！”
楚楚惊慌失措地叫声淹没在瀑布之下，眼睁睁看着那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崖边，风卷起她的衣裙张扬飞舞，目光所及范围尽是一片白茫，寻不到任何踪迹。
步惊云是绝不可能拉着聂风一起寻死的。
雾气虽浓，崖却不深。
他冷笑地看着眼前一脸木然的聂风，声音毫无温度：“用这种方式来惩罚自己，看来你对孔慈还真是情深义重啊。”
听到这个名字，聂风终于有了反应。
他缓缓抬起头，把目光投在步惊云身上，一股无法遏止的怒火促使他伸手抓向对方的脖子。
离的虽近，但并非不能躲避。
而步惊云却没有动。
他任凭对方掐住自己足以致命的部位，嘲讽地说道：“怎么，想杀了我为你的妻子报仇吗？我给你这个机会，现在就杀了我！”
聂风怔怔看着他，脸上出现难以言喻的痛苦，说道：“小慈从来就没有错，为什么……为什么要让她承担所有后果？”
步惊云冷笑：“因为她是雄霸的女儿。”
她是江湖最尊贵的公主。
她也是雄霸手里最珍贵棋子。
棋子始终是棋子，不管她如何美丽，不管她如何善良，棋子的最终命运就是被摆在早已决定好的位置，让别人来主宰生死。
聂风的身体在颤抖，掐着他脖子的手渐渐渐松开。
步惊云却突然扣住他手腕，将他紧紧压在崖壁上，聂风吃痛，闷哼一声。
“你喜欢那个女人？”
喜欢？
聂风愣了一下。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那个玉瓷一样精致的女孩，天生就是让人呵护宠爱的，只要她笑着，世界仿佛都是明媚的春天，这便是喜欢么？
可倘若不喜欢，又怎么会有那种想护她一生的感觉？
“小慈是我的妻子，聂风这一生注定要亏欠她……”他艰难地说道。
步惊云嘴角浮起残忍的笑，凑近他耳边低语：“告诉你，孔慈她早就是我的女人了，就在我去无双城的那一夜。”
聂风脸色骤变，愕然地看着他。
步惊云的声音有如罗刹：“愤怒？厌恶？憎恨？还是觉得耻辱？”
聂风嘴唇煞白，身体剧烈颤抖，右手没有任何考虑的向他胸膛挥去。
他们的武学修为本就在伯仲之间，他这一掌几乎没有留下余地，更何况两人相距咫尺，步惊只是迟疑了一瞬，一股强劲的力道已经灌入他胸口，刹那间气血翻涌，身体有如被人生生撕裂般，喷出大口鲜血，缠着绷带的手渗出大片血迹。
手还停在半空，聂风整个人已经愣住。
他明明是避得开的，就算不能全身而退，至少可以不用正面承受这一掌，那一瞬间他眼中闪过的犹豫，究竟是为了什么？
步惊云冲他笑，天旋地转。
只想赌一赌他是否真想取自己性命，看来输得……输得很惨呢……
步惊云是在一声又一声焦急地呼唤中醒来的。
身旁的少女满脸泪痕，泣不成声：“云大哥，我以为……我以为你不会再醒过来了……”
胸口的痛楚仍然清晰，手臂被一块干净的白布重新包扎过，粗糙的边缘证明了它是从衣服上被撕下的一角。步惊云艰难地站起，水声震耳欲聋，却已见不到那个人的踪影。楚楚小心搀扶着他，后怕道：“那个人出手好狠啊，差一点就打中心脏了，幸好力道偏离了一点，要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可是他又为什么要引我过来找你呢？云大哥，你说呢？”
步惊云没有说话。
他把目光缓缓从周围扫过，良久才道：“楚楚，我的伤要多久才会痊愈？”
楚楚想了片刻，说道：“如果好好调理的话，应该不会超过二个月吧，但前提是你要按时服药。”
二个月吗？
呵，就再等二个月吧。
了却那段沉寂了二十年的恩怨，将一切都画上终点。
然后……
然后……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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