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神引

　　58归位
　　江城抱着双臂，颓然蜷缩在角落里，文曲星君早已离去。
　　江城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他听到刘伯在外面敲门的声音，只是不想动，不想出声。
　　什么魂飞烟灭，江城没有多少真实感，总觉得，兔儿等一下就会回家了。窗边还挂着他从街上买来的小玩意儿，他还没来得及收到箱子里。床上还有他随便扔下的衣裳——自从搬进江府以后，兔儿也不再只穿他变化出来的那身衣服，在集市上碰到好看的也会要他买下来。房里还有兔儿身上那清香的气息。
　　什么魂飞魄散，怎么可能呢。
　　江城控制不住地哼笑了一声，脑海中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曜华，你该回去了。”
　　是那个声音，自己被困在无名界的时候，那个一直困扰他的声音。
　　“我不认识什么曜华，你找错人了。”江城动了动嘴唇。他只是想安安静静地考虑一下，为什么这些仙啊魔的总不愿放过他？！
　　“曜华，不要再执迷不悟，否则你便真的入了自己的魔道了。”那声音叹道。
　　“入魔？！你难道不是魔吗？”不就是因为它，自己才会修行什么魔道，兔儿才会——
　　“我不是魔。魔已现身，你要立即去封印他，曜华。否则明日人界将成一片浩劫之地。你食了他的命源，他动不了你，便要从凡间生灵身上补足命源。这是你造的孽，也是你必经的劫难，你必须亲手了结它，也只有你才能了结它。”
　　江城沉默着，不知有没有听进去，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他只是不想再说话，只是觉得……很累很累。他希望连自己的意识都消失就好了，可是却偏偏清醒至极。
　　那声音并不在乎他有没有回应，继续道：“曜华，你的执着蒙蔽了你的神识，在我召唤你时你却拒绝归位。你早已一脚踏入魔道，这是对六界秩序的扰乱。九天神罚是对你的惩戒，也是要将江城的魂魄消除，释放你的神识，助你归位。没想到那兔儿神竟然用你的命源伪装自己，代你受过。如今神罚已经降临，又归寂灭，三千年内都无法再次开启。曜华，你必须自行归位，诛杀魔物。”
　　“你好烦啊，我说了我不认识什么曜华，你找错人了！”江城双手抱头怒道，“滚开！不要再来烦我！”
　　“那魔物从创世之初的神战之中逃走，身受重伤蛰伏人间千万年，屡次逃脱神界的搜捕，寻找一切机会壮大魔道，明日之内更会大肆祸害人间抢夺命源。曜华，封印他是你的职责，你必须立刻归位。”那不急不缓的声音却似乎完全不打算放过他，继续在他的脑海里喋不休。
　　江城把头深深地埋进双膝，不听，不回答，他不信这个东西自己一个人唱独角戏能坚持多久。
　　那声音不再对他说什么，脑海中却突然转而响起了一阵阵神圣仙音，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大声响捶击着他身体里的每一根经脉。
　　江城终于忍无可忍地抱着额头大喊出声：“你够了！算我求你了，不管你是神是仙是魔，你别再烦我了！我只是个小混混而已，我只是喜欢一个小神仙而已！我只是想——想长长久久地陪伴兔儿，平平凡凡的过日子而已。你们这些神啊魔啊为什么都要找上我！现在兔儿为我魂飞魄散了，你说人界要受魔物的荼毒也是因为我犯的错。我原来这么罪大恶极了，我自己都觉得恶心！你神通广大，那你动动手指杀了我吧！连这么可耻可怜的灵魂一起绞灭吧！你来啊，动手吧！”江城扶着墙站起身来，扯开衣襟露出胸膛，指着自己心脏的地方。
　　那里的皮肤仍旧完好无损，可是江城知道，早在兔儿灵魂消失的那一刻，那里就破开了一个大洞，再也无法修补了。
　　“我请求你，动手吧，动手吧……”早已冻结的泪水似乎再一次涌动，麻木无知的心也突然恢复了知觉，有如被千千万万的利刺穿透，痛，痛到不知如何是好。
　　双膝跪倒在地，抬起的手窒息一般在空中乱抓，残留着兔儿的气息的空气绕过手指，却抓不着，碰不到，就像他的兔儿一样，永永远远地消失了。
　　耳中的仙音消失，一道悠长的叹息又一次响起：“江城，你想救回兔儿神吗？”
　　它称呼他为江城，而不是曜华。江城知道，它前前后后说了这么多话，只有这一句才是真正对他说的。
　　“救？！你有办法？！”这个字像一把烈火点燃了江城冰天雪地的心，他猛地抬起头看着虚空：“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他？！”
　　“只有你能救他，江城。你不知道曜华是谁，我告诉你。曜华乃元始天尊之长子，统天元圣天尊，位列四御，管制九霄三十六天，司掌六道万灵。天上众神就只有他可以挽救魂飞烟灭的生灵。只有天尊归位，兔儿神才有救。”
　　江城皱起了眉头没有回应，那声音似乎知晓江城的顾忌：“你放心，我没有骗你，也没有欺骗你的必要。我向你坦承，我的本意只有一个，唤醒天尊的神识，助他归位。这是我惟一的职责。你是天尊入凡世历劫的化身，你的身体里封印着天尊的神识。可是你的执着太甚，你若不愿放手，天尊便无法归位。我们的目的一致，江城，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江城对它的话也不再怀疑，只是——
　　“你有什么瞒着我吧？我不相信世上有这么好的事，归位做神明，还能救回兔儿。看你说得我这么厉害，我就算要跟兔儿在一起也该没人敢说什么吧。”
　　那声音依旧毫无起伏：“没错，这对你不是好事。天尊归位，作为凡人的你就只能消失。九天神罚的本意便是如此，你魂飞烟灭，天尊重归神位。”
　　江城哼笑了一声，低声道：“又是魂飞烟灭……你们这些神明，真不把我们的命当回事啊……”
　　“我唤不醒天尊，便只能与你交易。但是江城，你无从选择。你若不同意，自然还有别的办法。只是那些手段太过惨烈，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动用。”那声音继续道，“明日便是人间浩劫，天尊必须重归神位，封印魔物，阻止这场浩劫。今夜便是最后的期限，你若仍旧不答应——”
　　“我如果不答应，就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刻了？”江城无奈地笑了笑，转身打开窗户，看向外面熟悉的院落。
　　“我怎么会不答应呢？就算不为什么拯救凡间生灵，就只是为了救兔儿，我就别无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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