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雨晚晴

　　将作业邮件发送，左其琛靠上椅背，伸了个懒腰。
　　就顺势那么瘫着了，他拿过手机解锁，结果眉头又皱上了。

　　信息倒是有不少，但没一条是她的......

　　手指轻划，自己的问话依次消失在屏幕底部，她的上一次回复还是自己零点给她送祝福时发的，而且她也只回了个...谢谢......
　　刚开始以为她要应付太多人所以只能简单回复自己，现在看来，应该没那么简单......

　　学霸群里还有季攸宁的道歉，大家都表示理解，只是遗憾不能给她庆生，左其琛也是在看了这信息后给她发了私信询问，结果好几个小时了，还没回复。

　　实在不放心，左其琛直接打了电话过去，但果然，没人接。
　　再打，还是没人接。

　　他又给颜可灵打了电话询问，可颜可灵知道的也不多。
　　“我只知道然然受伤了，然后攸宁回去看她，想着她要照顾妹妹我们就没怎么打扰她，不过我们在群里发了祝她生日快乐她也没回......”
　　似乎感觉到了不对劲，颜可灵后面声音变迟疑了，而后又是紧张。
　　“其琛，攸宁是不是出事了！”

　　听对面这么说，左其琛闭眼扶额，想让自己冷静。
　　可心跳就是不受控地加剧......

　　他起身走到窗前，眼望蓝天，看着是放松些了，可握手机的手背还是青筋凸显。
　　“你去问一下她的舍友，我再给她家打个电话。”
　　“好！”
　　颜可灵也着急起来了，应完就挂了电话。

　　左其琛又看了一眼季攸宁最后发的消息，很是懊恼自己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她的不对劲。
　　不再耽误，他拨打了她家里的座机。

　　“叮铃铃...”
　　小镇的夜是安静的，这让骤然响起的铃声很是突兀。

　　躺在床上的季攸宁被这铃声惊得一震，当即睁了眼，酸痛随之而来。
　　她好疲惫，一点都不想起来，到底是谁啊......

　　“姐姐我去接吧，现在会打家里座机的只有我朋友了。”
　　确实是如此，可季攸然更多的是心疼季攸宁，想让她好好休息一下。

　　在季攸宁耳畔轻声说完，季攸然小心下了床，灯都没开，摸着出了房间后才开了客厅的灯。

　　“喂。”
　　“季...攸然？”对面刚开始有些激动，但听出不是季攸宁的声音后又冷静了下来。
　　不过季攸然听出了左其琛的声音，很是开心：“其琛哥哥，你是找姐姐吗？”
　　“嗯，你受伤了是吗，现在怎么样了？”对面又变得温柔了。
　　“我？受伤？没有啊，我没受伤。”季攸然疑惑着摇头回答了。

　　“吱呀...”
　　房门被猛地拉开，季攸宁快步走出，却还是没来得及拦住季攸然。

　　季攸然回头，笑着举起了听筒：“姐姐，是其琛哥哥。”

　　谎言已被戳破，季攸宁无声叹息，上前朝季攸然伸了手：“给我吧，你回去睡觉，被子盖好。”
　　“哦。”

　　看季攸然进了卧室并关了门后，季攸宁才将听筒放到耳边，出了声。
　　“喂。”

　　......无人应声。
　　但季攸宁知道他在听着。

　　“你哭过了，为什么。”

　　本以为会是质问，季攸宁想的都是怎么解释，结果他的问题出乎意料，她又迟钝了。

　　“季攸宁，发生什么事了，告诉我好吗？”

　　季攸宁赶紧闭了眼，她真的不想再哭了......
　　可他为什么这么温柔......

　　对面没再问了，而季攸宁还在自我缓解，一时安静无声。

　　不过也不久，季攸宁控制住了，然后说了，没有哽咽，平静得像是旁观者。
　　“我爸妈要离婚了。”
　　“......”

　　哪怕有了心理准备，左其琛还是被惊到了，又无言。

　　他还站着窗前，身上还覆着暖阳，可她现在却处于黑暗......

　　“我知道了，是不是累了，先去休息吧，好好睡一觉。”
　　“嗯。”
　　“手机放身边，不可以再不回信息，我会担心，颜可灵她们都会担心。”
　　“手机...”季攸宁往沙发上的包包看去，才想起回家后都没看过手机。

　　“对不起，我手机静音了，今天处理了一些事，没顾上看手机。”
　　“嗯，知道了。”
　　“那...我去睡觉了。”
　　“季攸宁。”
　　“嗯？”
　　“生日快乐。”
　　“...谢谢。”

　　把手机从包包里拿出，刚好有一个来电，是何菲菲的号码。
　　季攸宁有些抱歉，赶紧接了电话。

　　“菲菲。”
　　“啊！啊！攸宁你终于接电话了！我们要担心死了，刚刚可灵问我们你有没有什么异常表现，我还说没有，然后晶晶就说你因为昨晚烫到手哭了，如茗又说你确实不太正常，因为你不像烫到手就会哭的人......”
　　何菲菲说着都带上了哭腔，看来是真吓着了。
　　这让季攸宁有些不知所措，心里的歉意更甚了。

　　“哎呀你和攸宁说这个干什么啊。”对面传来陈如茗的声音，然后她应该是把手机抢了过去，听筒里她的声音清晰了，同样急切。
　　“攸宁你没事吧，为什么不回信息啊，可灵都急得懵圈了，她都说要订车票回去找你了呢。”
　　“啊？”季攸宁一惊，真觉得自己这次过分了，“那我赶紧和她说一声吧，以免她来回跑。”
　　“好，但是...攸宁你没事吧，你妹妹...伤得很严重吗？”
　　“......我没事了，我妹妹也没事，只是父母要离婚了而已。”
　　“啊？那...”
　　“放心吧，事情解决我就回去了。”
　　“那大概什么时候，我们去接你啊。”
　　“嗯...后天吧，但你们不用来接我，我自己可以。”
　　......

　　.
　　两天后。

　　“可灵烟烟这里！”何菲菲起身使劲招着手。

　　两人看到后，赶紧走了过去。

　　颜可灵看了一眼前面的公交车，问何菲菲：“你们校车在东站确定只有这一个上车点吗？我之前也没问过攸宁。”
　　何菲菲点头：“是的，只要是在东站下的车，坐这车回去是最方便的，如果攸宁没有别的地方要去，那她肯定会直接来这里坐车。”
　　“嗯，那就好。”

　　三人在等车点找了个长椅坐下了，因为季攸宁没告诉她们车次，她们是打算等一下午的。
　　没办法，季攸宁的话不好套，只能用这笨笨的办法。

　　“对了，晶晶和如茗都还没下课，她们说如果下课攸宁还没到，她们会赶过来。”

　　颜可灵拿出小镜子看了眼自己的妆容，因为这两天自己也恹恹的，看着有些憔悴，她怕季攸宁怪到自己身上，便化了个淡妆，好歹看着有些精神。
　　“萧慕阳也说他有点事要晚点来。”
　　说着她拿出口红加深了唇色，后又向柳烟凑过去了：“烟烟你也涂一下，咱们要神采焕发地见攸宁，让她心情好一点。”
　　闻言，柳烟不抗拒了。

　　三人就这么一会儿站一会儿坐，不知不觉近两小时过去了。

　　“菲菲！”
　　陈如茗和吴晶到了。

　　几人聊了几句，后又安静等待着。

　　柳烟看了眼手机，说道：“下一班是四点五十六的，快到了。”
　　“这是你们平常会坐的车次是吗？”陈如茗问道。
　　“对，就是怕攸宁会换车次我才提议早点过来等的，不过看来她还是坐的这班。”

　　颜可灵也拿出了手机，边打字边嘀咕：“这萧慕阳怎么还没来，要是迟到了我扒了他的皮。”
　　柳烟却一笑：“攸宁不会允许你这么做的。”
　　“哼！”

　　“到了到了！”
　　萧慕阳回复了，却不是以文字的形式。

　　所有人循着声源回过头，都惊了。

　　萧慕阳的身边，走着一个跟他等高的男生，其一身黑色休闲套装，简单，单肩背着个书包，随性。
　　不过从他那俊俏却一直冷着的脸来看，他现在心情不是很好。

　　颜可灵小跑着迎了上去，难掩语气里的惊喜：“其琛你怎么回来了！”
　　柳烟跟在后面，她也很开心，而且也安了些心。

　　至于何菲菲她们，跟初次见萧慕阳一样，又愣在了原地。
　　“我cao！”陈如茗又爆了粗口，这次何菲菲没顾得上拦。
　　“那个，虽然现在说这个不合适，但他真的好帅，和攸宁太配了好吗，他俩不在一起我会呕死的。”何菲菲双手捧于胸前，眼冒星星，已经当上CP粉头子了。
　　吴晶这回没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了，笑道：“他们肯定会在一起的，你看，这不赶回来安慰心上人了吗。”
　　“是嚯，这距离可不近啊......”

　　“我们一般就是坐这班车的，不知道攸宁会不会遵循之前的习惯......”
　　三人还站在原地，左其琛萧慕阳已经被颜可灵柳烟带过来了。

　　“没关系，不是这一班我就继续等，总会等到的。”左其琛低声回复，没什么情绪。

　　“我去！”陈如茗又爆粗口了，老实说她真的羡慕了。

　　左其琛被陈如茗的动静吸引，后看向颜可灵，表示疑惑。

　　颜可灵赶紧上前介绍：“她们是攸宁的舍友，也不放心攸宁，特地过来接她的。”
　　如此，左其琛又看向了三人：“谢了，我叫左其琛，季攸宁的朋友。”

　　何菲菲激动地想要说些什么，被陈如茗拦住了，然后听她故作冷静地发了言：“嗯，你好，不过现在还不用你谢，我们也是宁宁的朋友。”
　　何菲菲和吴晶听了，在一旁吸了口冷气，这如茗也太直接了......

　　不过左其琛看起来并不介意，微微点了头。

　　.
　　四点五十六，高铁准时到达。
　　季攸宁没有多少行李，只有一个书包，所以很轻松地下了车，顺着人流出了站。
　　由于还没到校，她便没调整自己的状态，一副颓丧模样。
　　被烫的手好得差不多了，可脸颊的红肿还未完全消去，她不得已只能带着口罩。

　　同行人越来越少，视野逐渐开阔。
　　车站真的很大，和路人的缘分这就尽了。

　　拿出手机，信息一如既往地多，可没他的。
　　不会生气了吧......

　　这次的确是自己错了，所以季攸宁主动发了消息。
　　禾子：我下高铁了，马上就能到学校了

　　片刻。
　　7：好

　　季攸宁蹙了眉。
　　好？这就没了？

　　她垂了双手，脑袋也耷拉着，步伐缓慢了下来。
　　怎么办，该怎么哄人啊......

　　思虑半天，季攸宁觉得还是先真诚道个歉吧。

　　她找了个人少的角落，认真仔细地编辑着道歉的文字。

　　禾子：我现在心情已经好多了，之前真的抱歉，因为心情不好就没考虑到你们的感受，昨天也因为父母的事忙了一天，所以没机会和你们好好沟通，现在事情已经初步解决了......

　　编辑到一半，眼前突然暗了几分。
　　季攸宁以为自己挡了路，抬头想道歉，整个人却顿住了，瞳孔震颤。

　　“躲在这儿干什么呢？”

　　刚有一瞬间季攸宁是真以为自己太想他而出幻觉了，可这熟悉的声线，是他没错。

　　这感觉该怎么形容，像是在无窗无光的阴暗地底走了许久，虽然有出口，也找到了出口，但外面还是阴暗的，空气也还是沉闷......
　　不过，下雨了，是季攸宁最喜欢的雨，能带走一切沉闷和暗色的雨。
　　雨过，便是天晴。

　　她举起手机，翻了面，把屏幕给他看了。
　　“我在给你道歉。”

　　左其琛垂眸，看完了她所编辑的内容，而后一笑。
　　“别发了，有什么话我们当面说吧。”
　　“...好。”

　　在季攸宁把手机放回包里时，耳后的碎发掉落，左其琛被其吸引，看向了它的落点。
　　也因此，他眼眸一凝，笑容渐收。
　　那碎发旁，蔓延着没被口罩完全遮住的淡淡红痕，若不细看，还真难以发现。

　　“已经出站了，口罩不摘吗？”
　　压抑着怒气，左其琛轻声问出，然后抬起右手，试图向那口罩带子伸去。

　　果然，季攸宁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同时捂住了自己的左脸颊，动作迅速。
　　意识到自己有些过激了，她又放了手，状似无意说道：“没关系的，我...”
　　“季攸宁，我们一时半会儿分不开，你难道要一直戴着口罩和我相处吗。”
　　“......”
　　“给我看看吧，你的脸。”

　　被直直盯着，对方满眼的关心和疼惜让季攸宁无法再拒绝，只好妥协了。
　　其实她除了怕他担心，更重要的是她觉得现在自己状态太差，不想让他看到这样的自己。

　　缓慢拿下挂在耳后的口罩带子，红肿的左脸颊先暴露了出来。

　　左其琛攥紧了拳头，面色凝重，声音也低沉了许多。
　　“谁干的。”

　　反正已经看过了，季攸宁便直接摘了口罩。
　　她抬头微笑，看着无所谓的模样：“我爸，我骂了他，他生气了，就打了我一巴掌。”
　　“......”

　　左其琛的脸色实在难看，他不理解为什么季攸宁这么好的孩子得不到珍惜疼爱她的父母，反而还对她动手......

　　季攸宁看到了他紧握的拳头，伸手牵过了。
　　“你别生气，其实我是甘愿让他扇这一巴掌的，不然留着那么点感恩和愧疚，恨都恨不纯粹。”
　　“恨？他做什么了，和你母亲不是和平分手的？”

　　沉默片刻，季攸宁深吸一口气，而后摇了头。
　　“不是，他出轨了，还生了孩子，这次如他所愿，是个儿子。”

　　再装作无事，女生的落寞和难受还是掩饰不了。
　　左其琛看得真切，突然松了拳头，反手握住季攸宁，还没等人反应过来，便将其拉近了怀里，另一只手顺势抬起，轻搭脑后。

　　季攸宁没想过对方会如此，一时怔住了。

　　“好久不见了，我好想你。”

　　被身前人紧抱着，轻言入耳，清香入鼻，而且相较之前最为清晰。
　　与女生们的拥抱不同，他的更有力，也更温暖。
　　心脏的跳动逐渐剧烈，至少在这一刻，悸动完全压下了落寞。

　　没让左其琛等太久，季攸宁抬起双手圈住了他的腰，也把脑袋埋进了他的怀里，毕竟又有些眼酸了。

　　不远处，颜可灵她们挤在一柱子后，皆伸个脑袋偷摸看着前方角落。
　　“啊啊啊啊抱了抱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天哪！”
　　压制不住尖叫的自然是颜可灵和何菲菲了。
　　至于其他人，也都很激动，只是激动得含蓄些。

　　柳烟捂着嘴站在后面，她没想到事情会有如此进展。
　　或许是知道他们的不易，她也有些红了眼。

　　“可以啊，那家伙终于强势一把了。”萧慕阳双手抱胸站在最后，笑着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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