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夫君
“好!”谢临渊一把扯下早已残破的定北军旗,将染血的军旗绑在身上:“众将士听令!”
“到!!”
“随本将军再杀蛮子八百来回!让他们好好看看我们苍鸿儿郎的血性!”
“得令!!”
峡谷上方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号角声,紧接着,无数燃烧的箭矢如流星般划破暮色。
“举盾!”谢临渊厉声喝道。
将士们迅速举起残破的盾牌,组成一道脆弱的屏障。燃烧的箭雨撞击在铁盾上,迸溅出耀眼的火花。浓烟很快在峡谷中弥漫开来,呛得人睁不开眼。
“将军!东侧发现火油!”
谢临渊转头望去,只见数十个装满火油的陶罐正从崖顶滚落,在谷底摔得粉碎。下一刻,一支火箭精准地射入油泊。
“轰!”
冲天烈焰瞬间讲谢临渊他们的活动范围急剧缩小,瀚朔部是想要他们逼出峡谷。
谢临渊摁破手臂上被热浪灼出的水泡,声音沙哑得可怕,“枪戟准备!”
当第二波火油罐再次从崖顶滚落时,谢临渊看准时机大喝:“投!”
数十名臂力过人的士兵奋力掷出手中断枪,锋利的枪尖在空中精准刺穿陶罐。火油在半空爆裂开来,化作一场黑雨洒落,却再难形成连片的火海。
火罐的余焰尚未熄灭,峡谷外突然响起震天的战鼓声。地面开始微微震颤,砂砾在焦土上不安地跳动。
"来了!"瞭望的士兵嘶声喊道。
只见峡谷入口处,黑压压的瀚朔骑兵如潮水般涌来。最前排的敌骑手持丈余长的狼牙棒,沉重的铁刺在夕阳下泛着血光。
“重甲兵在前!弓弩手准备!”谢临渊的声音穿透烟尘,将士们迅速变阵,盾牌手在前组成铜墙铁壁,身后的弓弩手将最后几支箭搭上弓弦。
第一波撞击让最前排的盾牌手口吐鲜血。狼牙棒砸在铁盾上,迸溅出刺目的火花。一个年轻的士兵被连人带盾撞飞出去,还未落地就被数支长矛贯穿。
敌骑越来越近,近到能看清他们狰狞的面容,冲在最前的敌将挥舞着镶满骷髅的战斧,发出野兽般的嚎叫。
“放箭!”
最后一波箭雨呼啸而出,冲在最前的敌骑顿时人仰马翻。但后面的骑兵踏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冲锋,转眼已冲到阵前三十步。
谢临渊一声长啸,率先冲向敌阵。残破的军旗在他身后猎猎作响,像一团燃烧的血火。
刀光剑影中,谢临渊的长枪如银龙出海,接连挑落七名敌将。鲜血顺着他的铠甲缝隙流淌,在焦土上拖出一道刺目的红痕。一名瀚朔大将趁机偷袭,长矛直取他后心。
“将军小心!”一名亲卫飞身扑来,用剑刃硬生生接住这一矛,冲击过大震得他心脉几乎断了。
谢临渊回身时,只见那年轻的面容已被鲜血浸透,却头也不回的转身硬扛着长矛冲向敌将,直将自己手中的剑刃狠狠地,牢牢的刺进敌将心窝。
谢临渊目眦欲裂,手中长枪化作一道寒光,将紧随而来的敌将钉死在崖壁之上。
战至黄昏,峡谷已成血池。谢临渊拄着断枪半跪在地,左肩插着三支羽箭,右腿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他望着身边仅存的数十将士,哑声道:“可...还能战?”
“能战!”士兵们用刀背敲击盾牌,声若雷鸣。一个断了手的士卒甚至用牙咬住佩刀,含混不清地喊着:“战!”
这是一次敌我力量极其悬殊的战斗,交手到最后瀚朔部完全是在用人海战术填,能感觉出来敌军已经很不耐烦了,急切地想要把他们彻底摁死在这里。
谢临渊染血的嘴角扬起一抹笑,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体内快速流失:“檀淮卿,答应带你来北疆的承诺,我可能要失约了......”
空气中隐约传来敌将争吵的声音,敌军冲锋的擂鼓再一次气急败坏的响起来。
谢临渊看了一眼天陵城的方向,这一次冲击他们可能顶不住了。余下的数十名将士或是撑着枪或是支着剑,他们视死如归的看着敌军跃跃欲试的铁蹄,彼此之间想要说些什么,或是留下些什么又发现似乎也没什么可以留下的了。
“方才一场我杀了三百七十个...”
“嘿嘿那你输了,我比你多六十三个,等这场战役结束之后请客的酒钱该你出了!”
“那你高兴的太早了,这一把我一定能扳回来!”
谢临渊听着将士们的谈笑,喉间涌上的血腥气里竟也带了几分笑意。他撑着断枪缓缓起身,染血的战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都这时候了还惦记着赌账...”他轻咳一声,吐出一口血沫,“等回了天陵城,本将军请你们喝最好的杏花酿。”
那个说要扳回一城的年轻校尉咧嘴笑了,缺了颗门牙的牙床沾着血丝:“将军说话算话?末将可要喝御赐的贡酒。”
“成啊。”谢临渊随手扯下块布条,将断枪绑在血肉模糊的右手上,“要是你小子能再砍二十个蛮子,本将军就把皇帝小儿的御酒坊搬空。”
众人哄笑起来,笑声惊飞了崖顶的秃鹫。一个断了腿的老兵靠在岩石上,慢条斯理地往枪杆上缠着布条:“老夫年轻时在御马监喂过马,那贡酒啊...”他拉满弓弦,“还没马尿够劲。”
敌军铁蹄已近在咫尺,扬起的沙尘扑在将士们皲裂的脸上。有人开始哼起家乡的小调,跑调的歌声混着铠甲碰撞的声响,竟比任何战鼓都更令人心颤。
“来了。”谢临渊轻声道。
将士们默契地碰了碰拳,有人把最后半块玉佩塞进怀里,有人将家书残片咬在齿间。他们像往常列阵时那样,用肩膀抵住彼此的后背,断剑残枪组成最后一道荆棘。
“诸位。”谢临渊望着如潮水般涌来的敌骑,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能与你们同袍,是我谢临渊三生有幸。”
“将军说笑了。”独臂的副将把刀换到左手,“下辈子还跟您混。”
铁蹄声震耳欲聋,但没有人闭上眼睛。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长到仿佛能触到天陵城的城墙。
铁蹄临近时,峡谷上空突然传来尖锐的破空声。有数十枚漆黑的东西精准落入敌阵,刹那间爆发出刺目的白光和震耳欲聋的轰鸣。
瀚朔战马受惊嘶鸣,冲锋的阵型瞬间大乱。谢临渊抬头望去,只见十余道黑影乘着巨大的像是飞鸢一样的东西俯冲而下,宛如天神降临。
每一只飞鸢上似乎是两个人,一名负责加持,一名持着一柄形状有些奇怪的弓箭连发三箭。箭无虚发,三名敌将应声落马。
谢临渊稳了稳心神,看清了男人手上的弓箭,是复合弓!
难道是谢临昀来了?
不对,这飞鸢绝非谢临昀能造出来的。
谢临渊的心头浮现一个他想都不敢想的名字,他似乎再也站不住了,踉跄了一把扶住身边的副将,眼睛焦急的在那些飞鸢上试图寻找着什么。
可是眼球充血,他的视线有些模糊,那些飞鸢的动作灵活迅捷,让他没有办法看清楚上边的人,情急之下一股酸涩直冲鼻头,竟然是有些控制不住的想要落下泪来。
卫武率领的龙吟卫在空中散开阵型,特制的箭矢如暴雨般倾泻而下。每支箭矢都带着小型火药包,落地即爆,炸得敌军溃不成军。
“保护将军!”卫武一声令下,五只飞鸢同时俯冲,从上面下来五个矫健的身姿,精准地落在谢临渊周围。他们手持造型奇特的连弩,和空中的飞鸢协同作战,瞬间在谢临渊他们周围清出一片空地。
檀淮卿的滑翔翼一个急转,擦着崖壁掠过战场。在靠近谢临渊的时候,急切的解开绑带,在离地丈余时便迫不及待的纵身跃下,落地几个翻滚卸去冲力,正好停在谢临渊面前。
“你...”日夜思念的人猛的出现在自己面前,谢临渊张了张嘴,却咳出一大口鲜血。
“谢临渊!”檀淮卿吓得一个踉跄扑了过去手指紧张的在谢临渊身上不知所措的来回摸着,发抖的声响在耳边响起:“你这混账要是敢死,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谢临渊想笑,却牵动了伤口,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一名龙吟卫连忙过来差看了一下谢临渊的伤势,从怀里摸出来一个药丸塞进谢临渊嘴里:“小檀大人请稳住谢将军,末将要立刻为将军拔箭。”
檀淮卿立马紧紧的抱住谢临渊的上半身,谢临渊看着那张焦急的神色,想要伸手摸一把,看看是不是真的,右肩传来猛烈地剧痛,眼睛一翻晕过去了。
卫武指挥龙吟卫组成防御阵型,复合弓的弦声不绝于耳。残余的瀚朔军见势不妙,开始仓皇撤退。
谢临渊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浑身上下从里到外没有不痛,四周寂静眼睛一片晕眩。
谢临渊稍微等了一会再次艰难地睁开眼,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渐渐清晰。昏黄的烛火在帐篷里摇曳,将四周的阴影拉得忽长忽短。他试着动了动手指,立刻被一阵剧痛激得闷哼出声。
“醒了?”
熟悉的声音从身侧传来,谢临渊费力地转过头,看见床边的人眼下挂着两道浓重的青黑,眼睛里布满血丝看着他。
“卿...”谢临渊的嗓子哑得不成样子。
檀淮卿端过来一杯水:“先别说话,”小心翼翼地托起他的后颈:“慢点喝。”
温水滑过干裂的喉咙,谢临渊这才找回些许力气,微微伸出手檀淮卿见状立马将脸贴了过去:“我在。”
谢临渊感受着掌心的触感,盯着檀淮卿看了许久,突然笑了:“不是做梦啊...”
檀淮卿眼圈一红:“废话,你知道....”
他止住了话,脑子里却不受控制的再次浮现他在落鹰峡,看见谢临渊时的肝胆欲裂。
形销骨立浑身是血,基本上看不出来人样,直到现在看着谢临渊醒过来的这一刻,他都还在恍惚自己是否真的救出来了谢临渊。
谢临渊轻声说道:“我知道,我也一样。”
和他一样害怕,怀疑自己是不是死了,所以才会见到檀淮卿。
两个人就这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时间像是在两人之间凝固了,又像是在这安静的一刻永恒了。
谢临渊看着檀淮卿还是有些恍惚的样子,勉强的将檀淮卿揽进了怀里:“夫君,我手好痛。”
檀淮卿的眼泪瞬间决堤,滚烫的泪水浸湿了谢临渊的衣襟。他死死攥住对方的衣角,像是怕一松手人就会消失一般,压抑多时的情绪终于崩溃:“你知不知道...我看见你的时候...你...你...”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