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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海
下讲台后,有急事的韦恩先生便匆匆离开了莱克斯大厦。熟悉韦恩的宾客们对他任性的不告而别早已司空见惯,只是或不屑或了然地笑笑,便转去寻找他们此行真正的目标。
最棒的记者小姐也没有试图逮住溜走的韦恩,因为她正忙着将话筒举到卢瑟的面前,在心里给这篇报道编写大致的框架,于是布鲁斯如愿以偿地坐上返回哥谭市的豪车。
“我猜一切都已按照您的计划进行?”阿尔弗雷德在驾驶位上头也不回地问道。随着一阵低沉而平稳的引擎轰鸣声,这辆车缓缓启动。
布鲁斯轻嗯一声,解开了领带和西装外套的前两个扣子,通过后视镜与他的管家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
“她醒了吗?”布鲁斯问。
阿尔弗顿了顿,将视线重新移至面前平稳通顺的道路上,“玛琳小姐......还是先前那样子。”
就像童话故事里咬了口毒苹果便陷入沉睡的白雪公主,躺在蝙蝠洞中的玛琳从他们找到她时起,就再也没醒来过。她不需要进食,也不需要补充水分,时间仿佛在她身上按下了暂停键,她的生理特征并没有因长时间的睡眠而变弱。
玛琳只是躺在阿尔弗铺了毯子的手术台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让布鲁斯想起她刚被自己从棺材里抱出来的时候——如果不是那尚有温度的身体和起伏的胸膛,她看起来与尸体没什么两样。
他是在那栋废弃已久的默克林斯的老房子找到玛琳的。
布鲁斯踏进这间屋子的大门时,家具静默地立着迎接,灰尘在沉闷的空气中打旋。他的目光首先被那台花屏的电视机所吸引,滋滋的声响缠绕在耳边,频闪的光在昏暗的房间里忽明忽暗。地板上,一摊触目惊心的血迹赫然在目,鲜艳的红色在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
一具克隆人尸体直挺挺地躺在那儿,面朝玛琳,额头上的弹孔清晰可见,周围是一圈已经凝固的血迹,子弹镶嵌在电视机上方带血的墙壁上。
而玛琳就瘫倒在尸体对面,全身完好无损,手中却紧握着把枪,身下地板和沙发上也有着明显不是克隆人喷溅出的血迹,第二颗子弹静静地躺在不远处的地面上。
一把手枪、两颗子弹、一具尸体和玛琳,都在无声地讲述着一个故事,但故事的真相难以捉摸。玛琳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会和一个克隆体对峙?唯一能给出答案的人还未醒来——且是一睡不起。
“答案显而易见,”命运博士找过来一次,告诉他:“她不想醒。”
你无法叫醒一名装睡的人,或许一名不愿醒来的人也是如此。前提是,你的名字不叫蝙蝠侠。
“墨菲斯装置都调试好了吗?”布鲁斯再次问道,声音在隔音效果优秀的空间内透不出去半点。
“有提姆少爷的帮助,我认为它们万无一失。”阿尔福回答他,“就今晚吗,老爷?”
“不出意外的话,就今晚,阿尔弗。”
他知道玛琳这次的状况不同以往,而这背后的原因也许更加复杂和难以解决,但他不会放弃——无论是为了真相还是她。今晚,她会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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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些事情你永远不会选择经历第二回,例如前往那所噩梦般的电影院,又例如为自己的父母举办第二次葬礼,因为你知道那些经历给你带来了多大的创伤。
可有些时候,当你选择“故地重游”时,它总会给你一些意想不到的“惊喜”。
比如现在,地面和天空依旧净是红色,仿佛血涂满了整个世界;红色的花丛依旧铺满地面,但似乎没有蔓延生长的意图。
不同的是天空失去了替代太阳的绿色眼球,以及眼前这片突兀的红海,像是包围哥谭的水域涨潮淹没了城市的大部分,只剩下韦恩庄园和零星几个楼顶露出水面。
布鲁斯望向一望无际的海面,海水清澈见底,被淹没的花朵不受影响,照常开放着,海里没有任何其他生物。
这里没有玛琳的身影。
他静立在这红海边,看着似是在呼吸的浪潮一下一下舔舐鞋底,最后挑了一处空地坐了下去,任由海水打湿裤脚。
他不说话,整个世界便失去声音了一样,寂静得如同一只被割去喉咙的乌鸦,直到一个矮他许多,浑身湿透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离他半米的身旁。
然后坐一起沉默地望着红海。
“布鲁斯,”玛琳轻声呼唤道,“如果......”她停住了,手指紧紧撂住膝盖上被海水沾湿的裙摆,像是在犹豫是否要把下一句话倾诉于身边的人。
她终于下定了决心:“如果......小丑说的是真的......该怎么办?”
【“可怜的小麻雀想推开大门自由飞翔,结果引来了两只狼!”小丑狞笑着在她周围绕着圈,一蹦一跳,“她看着他们撕咬自己的家人,噢,可怜的小麻雀!没人来救她!”】
“如果我真的是他们离去的原因......该怎么办?”她的语气有些缥缈。
布鲁斯这才转过头去,一双久违的钴蓝色眼眸和他对上,茫然的眼神中夹杂着几乎看不见的恐惧,那恐惧在嚎叫着: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你们会怎样对我?
“你确定事情就是那样吗?”布鲁斯反问道:“我记得你那时后说——”
【“可是我又不认识默克林斯这一家。”她认真得不似在说谎。“虽然我的父母也逝世了,但你不能随意给我找个家庭,说我是他们的一员,并让我背负谋杀的罪名。更不用说我的家人们就在旁边!”】
“不。”玛琳低下头,将脸埋在抱起的□□,声音闷闷的,“我——我有些混乱,从去看过心理医生起,我就不敢确定我的过去是我所想的那样了。”
“更何况,他们不再陪在我身旁了。”她说,声音轻到听不出什么语气。
“‘他们’是谁?”
“玛丽,玛丽还有其他两个——”她抬起食指指向红色的太阳,“一个在天上,总是盯着我,另一个没有脸,长得很锋利。”
听起来是布鲁斯上次来这个地方时,阿拉贝拉·坎特警告他的三个存在。
“我不确定自己是否是他们离去的缘由,布鲁斯,”玛琳没有等他回复便继续道:“但我确定,如果是真的,那么我——我——”
我不配拥有“家人”,因为我只会给他们带去无穷无尽的麻烦,比如意外,比如死亡。她侧过头靠在膝盖上,面对着布鲁斯,她没有哭也没有笑,只是麻木地望着眼前,两双眼睛瞪得几乎要掉出眼眶,红血丝布满着眼白。
“我不这么认为,玛琳。”布鲁斯说:“没有人会非自愿地为他人带去无限麻烦,这世上本就存在意外和死亡,而它们不能和你能否拥有家人关联。”
他说着,抬起一只手放在玛琳的肩膀上,“这句话来自于你的家人。”
玛琳终于将视线真正地放在布鲁斯身上,她咬着下唇,眼睛似乎变得越来越红。
“为什么?”她问:“我和你们相处的时间不多——满打满算也才四年罢了,布鲁斯,四年也是只论你、阿尔弗、迪克芭芭拉和杰森,剩余的人几个月前才见面——我值得你们这样对我吗?”
红海掀起不小的浪潮,但水线早已下退了一段距离,只有浪花拍击溅起的声响回荡在耳边。
“听我说,玛琳。”严肃的语气让玛琳不自觉得挺起身,布鲁斯稍稍靠近了些,“时间最不是问题,因为我们还有很多时间相处。在相处的过程中,分歧会出现,争吵会发生,但它们也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我们在乎彼此,愿意为了保护彼此付出一切,因为我们是家人,我们......爱彼此。所以无论磨合的过程有多么痛苦,我们都不会放弃彼此。
“难道你不认为我们是家人吗?”他问。
“怎么可能?!”玛琳惊呼,不可思议地叫道:“我当然——你们当然是!我爱你们!我希望你们能够幸福开心!”
“那么你值得。”布鲁斯告诉她。
“所以你们......不会离开我?”她猛地抬起头,像是不敢置信地问道。
“如果这就是你所担心的,不,玛琳,只要你不会先一步离我们而去,站在截然相反的道路上——”
话音未落,玛琳就已经扑了上去,死死抱住布鲁斯。他有些尴尬地将手放在玛琳的头上,惊觉胸前似乎湿漉漉的,于是又从口袋里掏出干净的手帕。
等到眼睛火红一片的玛琳擦完眼泪拧完鼻涕,红海也差不多离开了他们身边。水珠扒着花叶不放,颤颤巍巍地滴落到布鲁斯的手背。
她突然开口道:“克莱夫......那个烧了自己的家的克莱夫夫人,她怎么样了?”
布鲁斯皱起了眉,询问地看着玛琳。她吸了吸鼻子,向布鲁斯微微弯起嘴角,“只是突然想起她了,她还好吗?”
维娜·克莱夫,布鲁斯两天前刚去确认过她的现状。戈登无奈的告诉他,维娜这两天抱着她的儿子,汤姆的尸体不放手,一直在给他唱摇篮曲。
“她还活着,在哥谭医院接受治疗。”布鲁斯说,“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嗯......只是在想,真奇妙啊,苦难。”玛琳将身上披着的属于布鲁斯的外套裹得更严实了些,“有些人因为苦难变得更加坚定,像钻石一样独一无二;有些人遭受它的摧残过后便碎得像玻璃一样。这让我有些好奇。”
玛琳没去看布鲁斯的眼神和表情,接着说道:“我在想,如果我的经历和现在大不相同的话,或许会去制造更多的苦难,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有多少人会变成下一颗钻石,又有多少人会变成碎玻璃?”
“不过这点好奇我不感兴趣,”她对着布鲁斯笑了笑,“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要陪着我的家人们。”
“所以我想,布鲁斯,我并不适合成为义警,也不适合拥有‘青山雀’这个称呼吧。”玛琳语气轻松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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