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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谈姑娘
“我知道他是谁,知道他和大周的气运绑在一起。”
“国师他不是我的父亲,也从不让我喊父亲,他收养我的理由,就是想让我做大周的利刃。”
“换言之,姬曜凌,如果没有你,他根本不会收养我。”楼夙盯着傅东风的眼睛说:“大师兄啊,如果你还在那个位置上,我会是你的剑。”
楼夙在心底默默说道:我会成为你的剑。
凉亭观烟花正好,亭外积雪莹莹,何元初站在不远处看向他们这里,嘴角噙笑,眼神一如清澈山泉,不知道听到了没有。
她身旁站着一个高挑的姑娘,圆脸姑娘长开后温柔婉约,像月宫中飘逸轻盈的仙子一样,她是秦莎莎。
方圆一里,只有他们这些人,何元初知道,秦莎莎一定听到了。
沿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是一个背影,大师兄的背影,如松如竹,负手身后,风度翩翩,进退自如。
大家都喝了酒,不然这些话,可能大师兄一次都不会说。
秦莎莎听完很沮丧,她垂头丧气的模样,幸好只有何元初看到了。
“莎莎师妹,还是应该叫师姐?”何元初迷蒙的眼神拦过她的腰际,说,“我请你看星星。”
秦莎莎失落地任由她拉着走了,说是看星星,其实就是她们玉华峰的百草园里。
冬日百草园没有蚊虫,秦莎莎说:“我年纪比你大,按照入门顺序,你是我们的小师姐。”
这种事本来也无所谓,何元初捧腹大笑,“你就想说这个,这有什么关系?”
“小师姐……”
“哎,在呢。”
秦莎莎忽然委屈,“你什么都知道是么?”
“也不算知道,换个时机,我也猜不到。”何元初:“眼下你不过是仗着一点酒意壮胆,什么话真说明白了,明早清醒还是要后悔。”
秦莎莎:“大师兄那么好,我喜欢他。”
何元初无奈,问她,“因为他对你好,所以才喜欢?”
“有什么不对吗?”秦莎莎点头,反问她,因为待我好,所以喜欢,怎么会不对。
“没什么不对,你今天打算跟他说你的悦慕之情,可我看你了半晌,你犹豫了半晌,听了他们说的话,又放弃了,为什么呢?”
“怕被婉言拒绝,听了后来的话,大约觉得,我配不上,也不敢相配。”
倘若大师兄是乐游山废了仙骨的首徒,秦莎莎或许还有底气将心悦宣之于口,但他们说完那些话之后,只剩了自卑与忐忑。
大师兄原来是皇帝、君主,搁从前,她绝对连想都不敢想,更别提喜欢了。但他还是个亡国的皇帝,于情爱一道上,身不由己,更有诸多可见的坎坷,秦莎莎不敢把自己陷入那样艰难的境地。
“你这叫喜欢?”何元初笑她,“这最多是一点浅浅的爱慕而已。”
秦莎莎不否认她小师姐说的话,酒气冲脑,壮了胆子,回头清醒过来,掰碎了不过如此。
“因为身份这样的小事,说配不上,你可以努力配得上,但因为身份带来的负累望而却步,那就不叫喜欢了。”
秦莎莎自说自话,她没有那样的自信能配得上大师兄,却努力练剑,努力站在问剑的比试台上让别人看见自己,但她不喜欢所有会带来麻烦的人和事。
最好年华里拼上的勇气,是七星剑阵的选拔、是后来对剑法的执着、问剑场上的不服输,最初的最初,她只是想能够让大师兄的眼中看到她,为她侧目。
但这样不好,仅仅如此是不行的。
秦莎莎自己知道不好,心底已经有放弃的打算,她说:“剑道上的天赋我一点都没有,只是在勉强。再过一年外门弟子选拔入各长老门下,孤阳长老那里只要剑道弟子,幸好为时不晚,不然我要痛苦一辈子。”
何元初:“所以算是悬崖勒马,尚可回头?”
秦莎莎释然一笑,道:“小师姐年纪也不大,怎么好像很懂情爱之事,难道小师姐也有喜欢的人?”
何元初:“你猜。”
“是大师兄……还是四师兄啊?”
“……”何元初:“什么意思?大师兄姑且就算了,四师兄是什么鬼?”
也不能说大师兄姑且就算了,大师兄在她这里虽然很好,但不是特别的,反正她不喜欢。
秦莎莎:“因为师兄师姐们对小师姐都很好,小师弟好像也喜欢小师姐,但小师姐总和四师兄过不去,四师兄也是,只和小师姐吵。”
何元初抖了一激灵,抖擞下去全身的鸡皮疙瘩,这姑娘真的有些傻乎乎的。
四师兄哪里只和她一个人吵了,他跟温师兄吵得更多。
哎,也不对,何元初惊道:“什么时候吵架成了喜欢的标志了?”
秦莎莎迷茫中灵光乍现,竖起一根手指头,说,“欢喜冤家!”
何元初:“你说四师兄喜欢我,还不如说三师姐喜欢我呢!”
秦莎莎抿唇一笑,“那二师兄可不依。”
张翠微自然不依,他这会儿和韩香絮手拉手拜会掌门和月桥长老了。
拖了那么久,他今年没有回蜀中,多亏他说了过完年带心上人回去见他们,不然他哥哥姐姐真会撂下偌大的家业跑乐游山来。
山上山下人团圆,张翠微弱冠在即,韩香絮贵为少掌门,以后的事会越来越多,趁此机会,他们明路上见过双方的长辈后,剩下的事缓急都可以慢慢来。
韩月桥冷哼一声,不高兴,岳父看女婿自来如此,张翠微是孤阳师兄的弟子,这些年看下来,知他秉性如何,挑剔的话说不出来,只好说教自家女儿。
“阿絮,去到蜀中,张氏族内,别还像在乐游山一样闹腾,要知礼节,留一个温婉贤淑的好印象!”
赵湖亭笑他,“韩师弟啊,阿絮只是去见见翠微的家人,又不是出嫁,就算出嫁,她还是乐游山的少掌门,日后与公婆姑伯相处的机会不多。”
他边说边看李孤阳,这位正襟危坐,不知道该干什么,赵湖亭连忙使眼色给张翠微,夸啊,岳父面前不夸她女儿无可挑剔你准备什么时候夸!
张翠微心神领会,“三师妹性子最好不过,我爹娘兄姊都喜欢,他们都同意我们以后留着乐游山。还请掌门师伯和月桥师叔放心,我真心悦慕三师妹,张氏族中绝不会有人敢为难她。”
韩月桥矜持地颔首,说,“借给你半个月,回不来,我让你师父亲自去蜀中找你。”
李孤阳:“……”装作没听到!
二师兄和三师姐秀了乐游弟子这么多年,上上下下哪个不知,可知道是一回事,挑明是另外一回事,尤其男弟子女弟子到了这样的年纪,身边还都是或俊朗或明媚的少年男女。
于是这一日,日华朗朗,早春的明媚春光照到融化的溪谷间,弟子们闲话坐谈,就说到了这上面。
他们忽然好奇比二师兄年纪还大一点的大师兄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有没有心上人。
“大师兄喜欢什么样的姑娘?”这种话当然是男弟子问的。
傅东风看了眼无聊的师弟们,白眼翻上天,说,“整天不学正经事,净想姑娘了……我不喜欢姑娘,姑娘影响我拔剑的速度!”
“嘁~”您竟然会拔剑呢,但这话是不能说的,当心孤独终老啊!
哄闹之后,惊觉四周多了很多一开始不在的人,似乎微微松了口气。
陈昏他们发现,这其中就有好几位竖着耳朵听的女弟子!
心下不免感慨:大师兄,你怎能如此不解风情!又不得不庆幸,大师兄要是风月老手,甭管是师姐还是师妹也太可怜了些。
周瑞看着小伙伴,私心有点重地想到,陈兄自己不知道吧,倘若不是陈五常儿子的身份太唬人,浮玉山问剑的时候,红枯山的仙友话里话外已经问过很多遍了。
感慨于陈兄不开窍,又不免担忧,剑道表率孤阳长老,就差娶剑为妻了,陈兄万一真的成了第二个孤阳长老……哎呀,也没什么不好的,如人饮水,剑道在剑疯子眼中和挚爱没什么两样。
绕来绕去,绕不过仙法入道,周瑞克制住自己去找寻圆脸姑娘的眼神,回望就见小师姐缓步款款,行走于积雪之上,而未留下一点痕迹。
踏雪无痕啊,不是说浮空术做不到,但他看不出来术法的痕迹。
不知何时出现的楼夙笑着恭喜她,“恭贺小师姐入道。”
“敢问小师姐入何道,道诀为何?”
何元初无语,她自己也说不大清楚,实在是太过荒唐。
“做了个梦……可能是入了‘白日梦’一道?”
刘刈麦抿紧唇憋笑,很多弟子也听笑了,大道三千,从没听说还有“白日梦”一道。
又听何元初说起自己道诀,“浮生若梦,若梦非梦,浮生何如?如梦之梦。”
没有人笑了,只这句似是而非,如幻似雾的道诀,听着就不同凡响。
听完她念的傅东风纳罕,没来得及安慰,何元初又说:“也不怪梦里雾里的,我悟道就是趴在玉华峰的院子里,大白天做了个梦,醒来就成这个鬼样子了。”
“那你梦到了什么?”
“也没什么,飞舞的蝴蝶啊,雪花还有海浪、漠漠芦苇……就这些什么的。”她含糊不清,自己也很迷茫,说道:“隔着雾气一样看不分明,醒来隐约记得我变成了星辰还是星辰成了我。”
双手捧起的星辰在梦里散着莹莹的蓝色光华,她没有说,星辰渐渐熄灭,蛛网上挣扎着的生灵一如他们,命运的线缠绕打结,轻轻一拽化为灰色的余烬。
灵巧的颤抖着的手从脆弱的蛛网上寻本溯源,那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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