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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如梦
夏澜生在婚后异能下降,最的主要原因,是长期剥离精神体所致。黑暗哨兵不会死,没有精神体也不会,最多……就是异能倒退到成一个废物?夏澜生从没考虑过后果,也不在乎这个,只为有一天,自己能活着把精神体赠与给阮秋鸣。
阮秋鸣从冷冻舱醒来后,就没有了精神体,他的精神体被牙菌芯片“带走”复制了一个新生体出来,在夏林贞手中。那时夏澜生不知这世上还有另一个阮秋鸣,只知道眼前这个大难不死的人,没有了精神体可不行,凤凰给阮秋鸣,能保护阮秋鸣。
同样,夏澜生那时也不知自己体内有夏林贞的向导素,只是午夜梦回常被噩梦惊醒,那噩梦里,总有人想要他的命,要他死。
原来是夏林贞——夺走他一半异能基因的,“哥哥”。
在剥离凤凰的过程中,夏澜生更易受夏林贞向导素影响,扶桑树帮着夏澜生对抗那黑暗的侵蚀,只不过二者谁能取胜成为夏澜生精神世界的主宰,在温馨遗言所说,夏澜生是否相信爱与光明。爱与光明,黑暗与权利,总是不可调和的对立面。
夏澜生很肯定,在N卫一救他一命的机甲将军是阮秋鸣的蝉蜕人。那么粒子隧道里的那个阮秋鸣呢?蝉蜕人死了,新生体脱胎换骨不会有以前的记忆,粒子隧道里的机甲昔拉,为什么会对他说那样的话?就好像……记得他,而且昔拉的话语间与其说是暗示,不如说是在“威胁”。
这个“威胁”,是在赌夏澜生会不会听他的话。
如果是新生体,夏澜生未必会听。那也可以说已经不是他的阮秋鸣了,他为什么要听一个复制替身的话呢?夏澜生能拥有的,就只是这么个……机械怪物了,把凤凰给“他”,起码……昔拉能回家,回去找阮枭吧,阮秋鸣一定想要一个解释的,阮枭……就是豁出命也会把阮秋鸣治好的。
至少……
至少把那猎犬一样的容貌,给阮秋鸣修复了。
然而夏澜生在七维空间里看到了自己的结局,结局是那个人离开,自己沉沦向黑暗不是吗?不管阮秋鸣还记不记得他,他都是有罪要赎的,那就换他去迎接黑暗,没有阮秋鸣,他的世界本来就是地狱,住满魔鬼啊!他想要为一个人做个好人,他也曾为一个人差点相信了爱能让世界变得光明,愿意为这个虚伪的世界捧出自己的真诚,现在……不过是晚了点,不是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吗?阮秋鸣,你给我一个机会,不求你原谅,我只想……让你看看你所信仰的国家,不会毁在我手中,我会珍惜它,犹如珍惜再不回头的你。
夏澜生看到结局,才会只在昔拉面前做个安安静静的“孩子”,用一个沉默的拥抱追忆逝去的童话。他做好了走向未知的准备,他不要时空赋予他的任何神力,只想以自己的血肉之躯引爆引磁核,这样,贪婪的手就再也不会惦记这块土地了。
可是昔拉说恨,是因为“留不下”。那一刻,就算夏澜生用千百个理由来解释,心中却总有一个声音在让他相信,眼前的机甲,就是阮秋鸣的蝉蜕人,是那个生命与自己羁绊成一团乱麻的阮秋鸣。
紧接着,昔拉说了“忠诚”。夏澜生便确定了,昔拉就是阮秋鸣,原原本本的阮秋鸣,没有在S星第六卫星消散死亡,而是成为了如今模样。
夏澜生不敢不听阮秋鸣的话,那是他苦难生命里的唯一光明了,是多年来一直对他伸出手,紧紧拉扯他不掉入地狱的明亮星辰。可是阮秋鸣似乎不那么信他的选择了,害怕他回头看向那些奉他为“真神”的魍魉,阮秋鸣替他做了决定——操纵了他的凤凰。
这世上只有一对精神体是美丽神鸟,它们的精神世界互通,在凤凰还是蛋的时候,青鸾养育它,当青鸾成了小胖鸟时,是凤凰守护它。凤凰没有意识的时候唯一不会伤害的就是青鸾,凤凰瞎了,小胖鸟可以做凤凰的眼睛……
听说,在他休眠期内,机甲将军把约克逊和他的同伴绑来S星第六卫星,送他们走的时候,则是用神经毒素麻痹了那二位向导医生。豪斯的沙漠毒蝎,怎么能被机甲将军运用呢?因为凤凰听青鸾的话,也听小胖鸟的话,把夏澜生精神世界的“使用权”给了机甲将军——阮秋鸣的蝉蜕人。
如同在粒子隧道里,昔拉能操纵凤凰一个道理。如果没有从前的记忆,昔拉的精神体一定会为了昔拉……昔拉的主人夏林贞,和凤凰势不两立,凤凰的能力在某种层面上要大过青鸾,是断不会听青鸾的意愿撞毁引磁核。把夏林贞当做主人的阮秋鸣,更不可能在夏澜生的精神体毁灭后,把自己的精神体再给他。
那是担心,担心夏澜生在粒子隧道里有个三长两短,更是担心一个没有神话体精神体的黑暗哨兵,往后步履艰难。
“昔拉……到底是谁?”夏澜生沉声问道。
“狗耳朵,狗嘴巴……平时被铁链拴在笼子里,只配趴在地上捡地上的食物,哈哈哈哈……”现在的夏林贞愈发爱笑,一笑就停不下来,仿佛把从前没有过的笑容都要补上似的,“是怪物,哈哈哈……昔拉……是杂交出来的怪物!”
无论夏澜生怎么逼问,夏林贞始终不肯说实话。只是言多必失,夏林贞故意刺激夏澜生的话,很快便应验了。
一张窄窄的手术床,一个响指,十个装有萎靡不振野狗的玻璃箱从虚拟光线变作实质,把屋子塞了个满满当当。不费吹灰之力,那没有双腿的人棍就被铁链绑在了手术床上。野犬哀哀呜呜,莫名有种亢奋的音调在里头。
“我也不知道你怎么改造的他。”夏澜生给自己一丝不苟地穿好防护服,手套带了三层,乳胶弹得防护服袖口锃锃作响,仿佛磨刀般刺耳,“姑且试试,夏林贞,要是我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你且及时提醒着我点儿。”
“你做什么……唔!”夏林贞惊恐地瞪大眼睛,话音未落,脖子和手腕便被病床上自动伸出的黄金片给卡死,两腿余下的肉桩被雕花繁复的金钩子刺穿,顺着齿轮吊起……
一个笼子被打开,一条野狗口部被金属器械撑开,牵了出来。野犬唯唯诺诺,匍匐在地,涎液横流,夏澜生用棉签沾了些浑浊唾液,放在培养皿中又滴入了什么药剂。原本在显微镜下才能看见的寄生虫,瞬间变成手指粗细大小,十好几条,小蛇似的争先恐后从培养皿里往外挤:“旋毛虫,雌虫在肠腺或粘膜下淋巴间隙生产,成虫会在横纹肌上形成包囊,据说……”
“夏澜生……夏澜生!你个疯子,你、你……啊——!”夏林贞的腰部下裹着的毯子被扔在地上,他的恐惧被冰冷金属撑开,只觉肠、脏腑一阵阵痛痒并行,而后是一种锥心蚀骨的疼痛袭来。像是密密麻麻的虫子在啃噬他的内脏。
“小时候,我一直觉得哥哥很漂亮,是个冷美人……”夏澜生俯身,脸颊狠狠贴着夏林贞冷汗淋漓的面颊上,似亲昵磨蹭,却是态度强硬地不许夏林贞挣扎甩头:“所以冷美人一样的‘哥哥’,”他把“哥哥”二字咬得格外重,“我是不会让你的外貌发生改变的,我不喜欢丑陋的东西,一点也不。”
说话间,十来条“小蛇”已经全部钻了进去,夏澜生用产钳夹起一颗空心的金属球,金属球大约成年哨兵拳头大小,中间连同了一根管子。只见夏澜生打开一个压缩囊,琳琅满目的机械跃然眼前,仿佛那不是做手术用的医疗设备,而是什么大型工厂,是要用来加工重型机械的。
夏澜生的手指点了其中一个,那熔炉立刻吐着火舌出现在夏林贞眼前。金属球在熔炉里被烧成赤红,几乎要透明,好像在流淌,“刺啦”,伴随着夏林贞激烈的惨叫,那金属球就直接焊接在了他身上,把旋毛虫的去路堵得死死的。
“嘶……哈……”皮肉的焦臭味激得夏林贞头晕眼花。
“旋毛虫的钙化囊,要一百摄氏度二十秒才能杀死。”夏澜生隔着防护面罩掩鼻蹙眉,像能闻到恶心臭味似的,“我也是为了你好,所以咱们啊,温度高一些,效果肯定也好一些不是?每天多消毒杀菌几回,免得这些虫子在哥哥体内乱咬,到时候把哥哥变成好几个脑袋的小怪物,可就丑了。”
“哎呀。”蓦地,夏澜生惊讶道,“哥哥你看得见吗?这给你用来送杀虫药水的管子,好像一条小尾巴呢。”他伸手拽了拽空心球内伸出来的管子,只见夏林贞浑身痉挛,痛苦狰狞的脸上灰败一片,全是淋漓冷汗。
心死的人最不怕灵魂折磨,反正也仅仅是一副喘气的皮囊罢了,可这喘气的皮囊最是容易背叛灵魂,于是夏澜生延长了那管子……
“哥哥不吃不喝的,消瘦了也不好看呢,我看这管子长度合适了,不如给你做个自循环的系统?是不是很生态呢?”
“夏澜生,你……不得好死!”夏林贞只能嘴上逞强了,双头银狐被那恶毒的黑暗哨兵宰了,还怎么抵抗夏澜生的虐待呢?这个无恶不作的恶魔,不能成为他的工具,就会让他生不如死!
那就一起下地狱吧!
夏澜生最知道怎么让一个野性难驯的动物听话,他曾经不是就让阮秋鸣乖乖就范了么?只是夏林贞这种怙恶不悛的物种,能让他幡然悔悟的永远不是痛苦——夏林贞的苦,受得够多了。这种动物穷极一生,不过想要一个体面,那体面是别人镀给他的金面具,他把自己的价值都放在了别人手中来度量。话说回来,夏林贞是谁?那不是外域联盟的真神么?让真神的信徒们看看自己的主子如今是何等模样——面具被撕碎了,就再也不必做梦了。
夏澜生作为过来人,清楚知道,人的一部分能力是会消失的。这里说的不是失去精神体也会导致异能下降。是……也许是本能。比如越吃越精细却越来越娇气的消化系统,止痛效果越来越好的药品,带来的却是越来越怕痛的身体。
比如无人欣赏的美丽,无人在意的能力。
再比如,会自动干净整洁的房间、衣物不见了,耳边絮絮叨叨的啰嗦也不见了。人啊,宁可乱着、脏着忧愁哭泣,嘴里愤愤不平地厌着怨着,也学不会从曾得到过温暖的旧时光里醒来。做梦,做梦……梦着梦着就退化了,退化,何尝不是用来自我保护的一种手段。
一个行为能力被迫退化的人,精神意志也更容易瓦解。在为外域联盟原住民准备的特别展览前夕,夏林贞终于服软求饶。夏林贞能忍受胃管里被注入大量食物,加速他自身循环的恶心,也能忍受自己被人摆布,各种看似纯良无害实则字字诛心的侮辱,却无法承受自己这副模样被第三个人看见。
“阮秋鸣相信你的所有……”夏林贞绝望大笑,“唯独不信你爱过他。”
他要夏澜生这辈子得不偿失,同是被地狱灌溉大的人,一人上路孤苦,不如有人来陪。反正夏澜生在他双头银狐的影响之前,不就是一个小恶魔吗?他们都是同样的人啊,是被恶毒命运孵化出的怪胎、鬼怪,哈……夏澜生怎么好向阳而生?阮秋鸣到死都不相信夏澜生的爱,这……能够摧毁夏澜生最后的倔强了吧?唯一的光明星辰弃他而去,唯一的救赎被他亲手毁灭,夏澜生……你活该,活该啊,哈哈哈哈……!
阮秋鸣被驱逐后,只身前往N卫一,他知道自己被改造,也知道N卫一存在疑点,而且八星星域如此辽阔,竟是没有一个地方容他立足,当个隐形人也被人掘地三尺刨出来痛斥,实在……没什么指望了,不如就去那苦寒之地听天由命。对自己不抱期望,却不妨碍阮秋鸣心中信仰长明,尤其是小胖鸟进入凤凰空间内,在与凤凰的相处中,小胖鸟也渐渐体会到了夏澜生的“不由己”。
可是那不重要了,阮秋鸣唯一的信仰只剩祖国的和平未来。如果再贪心一点,那便是有朝一日,共和国鲜红旗帜身后,能再升起荣耀之鹰的军旗。
他亲自丈量N卫一每一寸土地,遂发现了克尔纽曼黑洞,于是心中有了计较。凝视黑洞的人,自然也被黑洞凝视,阮秋鸣的表情在夏林贞看来,是一个非常典型的绝望之人。他相信,绝望的人一旦重燃希望,便是惊天动地的熊熊大火。阮秋鸣就这样来到外域联盟,见到自己新生体的时候,便知道自己对夏林贞还有价值。
他这个注定死亡的蝉蜕人,要争取时间获取夏林贞的信任,但不管他做什么,夏林贞都只相信自己的眼见为实,在夏林贞的半信半疑中,阮秋鸣一次次用顺从证明自我,最终,获得领导外域刺杀军团出征八星共和国的任务。
果不其然,阮秋鸣的蝉蜕人叛变,毁了克尔纽曼黑洞,屠杀夏林贞万余机甲战士,害夏林贞损失惨重的同时,还护着休眠期的夏澜生逃跑。
在S星第六卫星,机甲将军的确是阮秋鸣的蝉蜕人,但生物机甲的存在让阮秋鸣与一堆钢铁融为一体,他不再是一个人。而且他原本还是一个蝉蜕人,背叛了主人,主人只要加速新生体的成熟,蝉蜕人迟早会被取而代之,成为宇宙中的一抔灰。
于此,夏林贞对阮秋鸣的报复放在了阮秋鸣的新生体上。说来奇怪,克隆复制鲍威尔二世的过程相当快,到了阮秋鸣这里就慢了很多。可是折磨新生体,等于加速了蝉蜕人的死亡,他们的痛感相通。
阮秋鸣的蝉蜕人感知自己将死,恰好夏澜生生命体征下降,他拖不下去了,不得不绑架了约克逊等人来第六卫星。约克逊的检查结果让阮秋鸣相信,夏澜生的确被一个厉害的向导操纵了,而那个向导……不是前王后陛下,温馨。
阮秋鸣误以为夏澜生有了别的高级向导,不知他是以什么心情做的决定,最后还是把小胖鸟给了夏澜生。反正他的蝉蜕人要死了,夏澜生依旧是黑暗哨兵,是共和国取胜的关键力量,他……他帮王后陛下的扶桑树一把,是否就能够对抗那并不适合夏澜生的高级向导了?几乎为负的契合度,在夏澜生完全觉醒之前就种下,即便成为黑暗哨兵,却长长久久的被扼制异能、磨灭天性。
夏澜生可以有别的向导,机甲将军在最后时刻想,但他们的契合度一定要高,这样,夏澜生才能平安,共和国才能平安。
为什么要找个负契合度的向导呢?夏澜生糊涂了吗?发什么疯?就那不不爱惜自己?机甲将军的心理活动都传回了新生体体中,夏林贞惟妙惟肖地模仿道,甚至夏澜生闭上眼睛听他说话的时候,那耳畔出现的就是阮秋鸣久违的声音——不是沙哑机械的,是清清爽爽的,也是沉重悲鸣的。
机甲将军觉得,既然阮秋鸣和夏澜生只有百分之一的契合度,曾经的百分之百完美契合度多讽刺啊,他回不到曾经,夏澜生回不到过去,谁也没办法回到一切如初的往昔。阮秋鸣没有未来了,新生体就要出生,蝉蜕人就要死去……
有的,是当下的夏澜生,好好活着,好好……活下去。
忠诚。机甲将军最后说道:“若不能对你忠诚,我愿为你战死。”
这是阮秋鸣的心声,也是他的肺腑之言。他不相信夏澜生爱过他,却依然愿意为夏澜生付出自己的忠诚。阮秋鸣……荣耀之鹰,从不食言。
然而,变故就出现在机甲将军褪下机甲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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